第38章 伐謀
伐謀
這一仗打的比克裏耶想象中要艱難許多,原本計劃三萬人馬直搗黃龍,可中途足足增員三次,又撘進來兩萬人馬才堪堪将王城攻破。
阿詩泰勒大将軍勒圖奮戰到最後,帶着敢死隊節節敗退,在看不見希望的最後時刻,他拼盡全力從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身上插着箭矢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阿詩泰勒軍儲物資庫房的邊上:“狗賊克裏耶!就算我死,就算阿詩泰勒全族隕滅,也斷不能讓你撈到一點好處!一起死吧!”
說罷,從胸口掏出火折子點燃,精準地扔到一堆不起眼的草垛上,火焰瞬間蔓延開來。
“你以為只有你和漢人暗中往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死吧!一起死吧!”勒圖高聲詛咒,放聲大笑。
緊接着,庫房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将勒圖炸成了碎片。也将克裏耶的精銳兵馬炸的死傷大半。
阿詩泰勒不産火藥,何來這麽多火藥?聯想到勒圖臨死前的話,克裏耶頓時明白了什麽,氣的大聲叫罵,近乎瘋狂:“詭計多端的漢人!該死!好一個漢人太子,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阿詩泰勒的物資庫房不遠處便是糧倉,因着帶着火焰的殘骸亂飛,糧倉也早就被點燃,整個王城陷入一片火海。
克裏耶的挫敗與阿詩泰勒的覆滅令北境軍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氣,如今克裏耶只剩下些殘兵敗将需要休養生息,根本不足為懼。
楊青墨同宋硯、宋時和楊青茗一同坐在屋內,讨論着下一步的計劃。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原本我們的計劃就是讓克裏耶和阿詩泰勒的人鹬蚌相争我們得漁翁之利,可沒想到克裏耶這厮竟給我們如此驚喜,直接和阿詩泰勒玉石俱焚,實在是意外。”楊青茗頗有些激動,他第一次辦差事便辦的如此成功,不免讓他心潮澎湃。
“确實如此,如今克裏耶的實力已經不足為懼,不若我們乘勝追擊一舉将其殲滅,以絕後患?”楊青墨認為此時是個絕佳的追擊機會,趁他病要他命,之後再派兵駐守天山與阿詩泰勒部的領地那便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了。
“不妥。按照以往的經驗,年後起碼還有兩回暴風雪,就算我們今日出發,加速行軍,也要月餘才能進入天山腹地,這個季節無法安營紮寨,行軍遠征只會送死。而且,克裏耶此人并非善類,我們已經是得到了一手消息,相信他現在還在損失慘重的憤怒中沒有放松心神,如若此刻我們發起圍剿,只怕損失要比我們想象的多,兵法有雲窮寇勿迫,等開春之後再等上一段時間,我們做出忙碌于耕種的樣子讓他放松警惕,再乘虛而入一舉拿下天山部,更為穩妥。”對于北境的戰事來說,宋時的經驗更為豐富,對克裏耶的了解也更多些,從他的角度來看,楊青墨的想法可以說得上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霖王言之有理,一是天氣問題,二是貿然進軍損失難以估量,我們後面要進行的軍田耕種改革與紡織自給一樣需要大量的人手,若此刻把大部分的人手投到天山圍剿中,後面還有駐軍要派,難免人手緊缺。确實是開春後等上一段時間再做打算比較穩妥,除非他自己昏了頭來送死。”宋硯也認同這一觀點。
“如今局勢來看,克裏耶已經算是茍延殘喘,開春後需要放牧休養生息,三五年內都難以恢複到從前的實力。況且禾耶親王還在我們這裏,我認為剿滅克裏耶一黨的事情交給禾耶親王來做更為合适,而他也可以成為我朝在天山部的傀儡,開放互市貿易進貢換來更長久的和平。”楊青墨沒有過于執着自己的看法,她知道在北境軍的戰事上自己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便也不會固執己見,當即思考了後續的事項,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确實如此,比起我們再派節度使過去熟悉環境,不如他們自己人更好操作,把握住禾耶親王的命脈也不怕他們不為我所用了。”楊青茗贊同妹妹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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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此番先按兵不動,斥候營多注意些克裏耶的動向,年後的重心是軍田耕種的改革,至于天山部,最好是讓克裏耶子亂陣腳。”宋硯說完和宋時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
棉花是一種神奇的植物,它能夠适應多種環境生長,因此從南到北都能看見它的蹤跡。在北境軍着手開辟大規模棉田之前,朝廷并沒有嘗試過大規模種植棉花,因為農戶們家家戶戶都會開辟棉田,自給自足之餘再與糧食一起繳納賦稅,而皇商從不同的農戶手上收購棉花也足夠達官貴人使用。如今唯有供給皇家與官宦的絲織物采取了朝廷控制的養殖織造模式,因為供給這一類人群需要有嚴苛的織造标準不得馬虎。
過完年後楊青墨與哥哥一起趁着沒有風雪的空擋跑遍了周圍城鎮,她負責收集各家棉種、詢問與記錄種植經驗,而楊青茗則負責與農戶們溝通後續棉桃加工一事。
棉花主要分為木棉和草棉兩種,在北境能生長的為草棉,春種秋收,是家家戶戶都有種植的品種。棉花結成棉桃後并不能統一采摘,而是要日日注意,将先綻開的棉桃采摘下來進行處理。
“如此,我們是否需要在北境軍裏編排人手在秋季進行全天候輪值采摘?”宋時對耕種與織造一事并不了解,他根據楊青墨收集來的信息問道。
“那大可不必,秋收的時候每日上午一波人馬下午一波人馬輪值便可以了。”楊青墨回答道。
“就是,總不能徹夜不眠染着火把采摘棉桃,不眠不休那是前朝奴隸才會做的事,我朝自百年前立朝起就廢除了奴隸制,做不得這樣的事。”楊青茗在旁煞有介事地說,實則他知道宋時曾輕薄于妹妹心有不快,便暗戳戳逞些口舌之快。
“行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耕種一事是北境軍自己好解決的,你來說說如何動員百姓進行棉桃處理、紡織與制衣之事吧!”宋硯打圓場岔開話題,但是臉上卻是帶着淺淺的笑意。
“考慮到運輸問題,我們并沒有把北境十二城都走遍,而是選取了就近的六座城池,東南方向的黎城、芮城,正南方的邏城、域城以及西南方向的鹿城、蠍城,這六座城市距離大營的距離都在可接受範圍內,其中黎城最近、邏城最遠。棉花加工制作完成的衣物比起采摘下的棉桃更為沉重,因此我們的想法是将采摘的棉桃運往六座城池中較為遠的邏城和蠍城,在這兩處進行去籽彈棉的處理和搓條的處理,再将棉條運往鹿城和域城進行紡織,最後運往距離大營最近的黎城和芮城進行棉衣制作,最後再由我們派專人去取貨運回。”
“這樣的安排在運輸上是可行的,農戶們平日裏自給自足,每道工序也都是能夠勝任的,但是每家每戶所産出的東西質量總歸是良莠不齊,而我北境軍,要操練、要行軍打仗、要巡邏,一個冬天下來至少要徹底穿爛一件棉衣,因此最後所拿到手的免疫質量一定要好,二位可有想法如何制定交貨的标準?又當如何界定價格呢?”
面對宋時提出的問題,楊青墨坦言自己短時間內并無特別成熟的想法,本朝雖沒有很強的重農抑商的氛圍,但作為官宦人家的子女、作為讀書人,對于做生意這件事還是有些輕視的,因此,就算是楊青墨的父親是戶部尚書、哥哥在戶部任職,對商業貿易細致的運行規則還是一知半解的。
“此事孤會着專門的人來進行盯着,墨青與楊大人如果願意,到時候可以跟在一旁多學習一些。”宋硯了解自己與楊青墨兄妹的局限性,因此并未強行将此事交給二人。
他算了算時間,開春後祝融雪應該能到北境,他答應邊境互市開啓後的第一批商隊就有她薛記商行,畢竟互惠互利方能長久合作。
克裏耶帶着殘兵回到天山部腹地,清點之後才發現自己不僅沒從阿詩泰勒撈到一點好處,連人馬都損失大半,想要開春後進攻北境十二城已經毫無勝算。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按常理此刻的他應該暫避鋒芒休養生息,但克裏耶并非心胸寬闊之人,他滿懷怒火,想要和宋硯與宋時同歸于盡。
“大王,這個時候萬萬不可沖動行事啊!”面對克裏耶的不理智,身邊的心腹壯着膽子勸阻。
“我何嘗不知道此時不宜動手?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大王,現在天寒地凍,我們離北境軍又距離遙遠,不如等到雪化的第一時間發起突襲,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你說的有道理,老子先給他們兩兄弟多活幾天,雪化了之後都得死!”克裏耶咬牙切齒地說道。
心腹松了一口氣,可他沒想到,五日後克裏耶收到的一封信徹底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當然還改變了整個天山部族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