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鹬蚌
鹬蚌
阿詩泰勒都城
城守望着雪原上的夕陽,計算着換值的時間,腦子裏想着剛出生不久的幼子和妻子美麗的臉龐,這些溫馨的畫面足以讓他熬過日落的時光。
他目光鎖定在遠方天空與雪地的交界處,糊的一個黑點從雪白的地平線上突起,城守心生疑惑,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看真切,只見那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從一個小點變成一條黑黑的線,再連成一大片。
城守并不是什麽碌碌無為之輩,他曾跟着阿詩泰勒軍隊上過戰場,知道眼中那黑泱泱的一片是一支軍隊。
腦子裏溫馨的畫面頓時煙消雲散,他趕忙轉身向崗哨狂奔,一邊跑一邊大聲叫喊:“敵襲!敵襲!”
“他娘的北境軍這會不是要過年嗎?怎麽這個時候發起突襲?快通知大王和大将軍!”崗哨裏的頭頭聽見呼喊出去看了一眼,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安排人做通報和整頓守城軍布好第一道防線。
很快,那支軍隊就兵臨城下了。
城守站在城牆上,大聲問道:“來者何人?為何犯我都城?”
話音剛落,一個騎着高頭大馬身着玄鐵盔甲的男子緩緩上前,回應道:“天山,克裏耶。”
聽到這一名號,城守先是松了一口氣,軍中誰人不知阿詩泰勒已與天山結成同盟欲一同讨伐北境軍。但随後又疑惑起來,既已結成同盟,為何要攜戈穿甲地來到盟友的領地呢?
“大将軍來了沒有啊?”城守轉頭問一旁的小卒。
“已經傳信了,大概快到了吧,再拖會兒。”
城守無奈,只得賠笑:“天山王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吶?”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讓我與你通報?速速打開城門,我找你們的大王多吉有要事相商。”
“這......小的可做不了主啊天山王,您這般陣仗,小的得聽大将軍的命令,可不敢私自開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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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裏耶看着城守那唯唯諾諾的樣子就心煩,他伸手招來身邊一位背着弓的士兵,囑咐道:“來來來,把他給我射下來,慫包蛋的樣子我看着惡心。”
“是,王上。”說罷這位軍士便拉搭箭拉滿了弓對準城守。
“天山王饒命啊天山王,這小的是真沒有這個權力啊!真的不敢吶!”城守吓得兩股戰戰,大聲求饒。
這刺耳的聲音讓克裏耶更覺厭惡,他皺着眉頭一臉不耐煩,揮揮手示意那位士兵放箭。
箭矢破空的聲音逆風而出,城守直接在本能反應之下伏身貼地,因此這一箭擦過一位來人的眼睛直直插入城樓的木柱子。
“克裏耶你瘋了嗎?你居然敢在本将軍面前對我的人放箭!”來人正是阿詩泰勒大将軍勒圖。
“勒圖大将軍,讓你的人開開城門,我是來給你們大王送禮的!”
“送禮就送禮,你做出這幅樣子幹什麽?不知道以為你要來攻城呢!你送什麽禮?”
“托你們蔔度親王的福,我給你們送一份大禮。”
“親王?親王可與你在一處?大王派他出使你們天山至今未歸,我們都打算去要人了呢!”蔔度是阿詩泰勒多吉王最寵愛的兒子,出使天山多日杳無音信讓多吉王十分擔憂。
“在,在呢。我這人馬就是為了護送蔔度親王的,我把他給你們送回來了。”克裏耶說着,示意身邊的人把馬上的一個大包裹用投石車投擲到城牆上。
勒圖身手矯健力大如牛,他穩穩的結果大包裹,滿心疑惑地看了克裏耶一眼,随後讓身邊的人一同打開包裹。
包裹很大,裏三層外三層地,但是外層摸着很是潮濕,還散發着奇怪的臭味,令人作嘔。
“啊!”率先打開包裹的那位士兵突然大叫一聲,伸手便将包裹扔到地上,臉色煞白。
随後,一顆頭顱滾了出來,站粘着塵土滾到了勒圖将軍的腳下,那張殘破的臉赫然是蔔度親王。
“怎麽樣?我把你們的蔔度親王給送回來了,我這路上凡是有戰馬撒尿我統統讓人把這頭顱放到馬屁股後面淋着,剛剛給你之前還淋了幾次呢,怎麽樣,還溫乎吧?沒讓蔔度親王挨凍吧?”克裏耶的暴行令人發指,但他自己卻全然不覺,甚至看見勒圖一行人出離憤怒的樣子心下十分暢快,他甚至開始幻想等到大敗北境軍之後把宋時捆到帳內蹂躏一番,誰讓一個男人長得如此俊美,當然,他那個太子皇兄也是,兄弟二人共同侍奉自己,想想就令人痛快。
“混賬!混賬!!克裏耶你就是個雜種,你就是個弑父奪權的野雜種,你膽敢,你膽敢......阿詩泰勒從此與你不共戴天,我定要替蔔度親王報了這個仇!”勒圖大将軍憤怒地嘶吼着,臉上的表情猙獰,恨不得此刻就将克裏耶碎屍萬段。
天山部與阿詩泰勒部的聯盟在這怒吼聲中完全瓦解。
轉眼間便到了年三十,這是宋硯與楊青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盡管自回大營以來二人基本沒有交談,可宋硯還是做足了準備,想要給她一個難忘的新年。
這也是楊青茗第一次離開家過年,雖說心裏有些思鄉之情,可當哥哥的責任心不允許他的惆悵在妹妹面前流露。他找了北境軍裏幾個相熟的人要了紅紙,決定給妹妹包個力所能及的大紅包。
宋時倒是習慣對着關外如鈎彎月守歲的日子了,就算今年自己的兄長在北境軍也不覺有何不同之處。但他心裏卻有着想要陪着楊青墨一起守歲的沖動,一個小姑娘獨自在外面過年,會不會偷偷抹眼淚呢?
對于這三人的心思,楊青墨一概不知,她還在因為宋硯的事情感到煩惱。
她又夢見那張俊俏的臉,還有那一雙深情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她聽見他問:“能不能考慮一下孤?”,正當夢裏的自己想要應聲的時候,畫面又變了,她感覺到自己被宋硯狠狠壓在身下,他用沙啞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呢喃:“孤決不能允許你嫁給別人。”,而後一雙滾燙的手便覆在了自己身體極為敏感的部位上,惹得自己渾身顫抖,忍不住一口咬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楊青茗的慘叫聲把少女從睡夢中驚醒,他看着眼前捂着手亂跳的哥哥,一臉迷茫。
“你做了什麽夢啊?看你一直哼來哼去我以為你做噩夢了,剛準備過去幫你掖一下被子,吧唧就被你咬一口,哎呀!都出血了!”楊青茗把手伸到了妹妹面前,一臉委屈。
楊青墨想起自己剛剛做的夢,羞的臉都紅了,但礙于哥哥在一旁,只能佯裝鎮定地說:“我夢見一直雪狼,一直追着我,大爪子都撲倒我臉上來了,我只能一口咬下去,想着不是它咬死我就是我咬死它。”
“感情你把我的手當狼爪子了呗?不過”楊青茗湊到妹妹身邊,問:“怎麽你的臉這麽紅啊?”
“這......這屋裏的炭火也燒的太旺了吧,我都出汗了,呵呵。”楊青墨尴尬地掩飾着。
“行了你快起來吧,一個午睡睡到快酉時,殿下喚我們去吃年夜飯啦!”
聽到宋硯的名號,本來心情得到緩解的楊青墨頓時又緊繃了起來,耳邊仿佛又出現了夢裏令人面紅耳赤的喘息聲。
“我還是覺得人沒精神,要麽我就不去了吧?”
“那怎麽行!這可是年夜飯,你不願意和哥哥一起吃年夜飯了嗎?”
“也不是.....哎呀,那哥哥等我一會,我收拾一下随你一同前去。”
“不,現在就走。現在這樣正好!”
楊青茗看着妹妹睡眼惺忪,頭發亂糟糟,臉上還有枕頭印子的模樣覺得非常滿意。
“那怎麽行?儀容不整是對殿下的不尊重。”
“不不不,你這麽想,你這不修邊幅的樣子被殿下看見了,保不齊他就不會再對你産生其他念想了,這樣你們直接的難題不就迎刃而解了?”楊青茗覺得自己的計策非常完美,就是要抓住每一個機會去消解二人之間的情愫,潤物細無聲嘛!
只可惜,回應他的是楊青墨用力砸過來的枕頭。
白日裏,宋硯在宋時的陪伴下于軍中走了一圈,代表皇家對北境軍的将士們做了新年的慰問,因此年夜飯他選擇在自己的營房裏與楊家兄妹一起吃。
北境不比京中和江南,蔬菜均為腌制品,且品類極少,只有腌蘿蔔、鹹白菜這些可以食用,但是牛羊肉确是管夠的,因此桌上一個羊肉鍋子一個牛肉鍋子外家幾盤白切牛羊肉,讓楊青茗吃的十分痛快,以至于最後的羊肉餃子都要吃不下了。
楊青墨卻沒有那麽痛快,雖然她也愛吃肉,可今日的心思實在奇怪,面對着不停給自己夾菜的宋硯感到害羞和膽怯。
除了埋頭吃肉的楊青茗外,房中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飯桌上的氣氛并不是那麽其樂融融,甚至有些詭異。
直到宋時的出現才打破這尴尬的氛圍。
“我剛從将士那邊回來,他們一直灌我酒我可真受不了,來皇兄這裏讨口飯吃不會被拒絕吧?”宋時貌似有些醉酒,說話有些張揚,與往日沉穩的樣子大相徑庭。
宋硯點了點頭,命人搬了凳子加了餐具。可宋時卻走過去将那凳子搬到了楊青墨邊上,一屁股坐下穩穩當當,并對是從招手:“把我的碗筷挪到這兒來。”
宋硯眉頭緊皺,斥責道:“你這是作甚?若是喝多了就去雪地裏醒醒酒再來,到我這耍起潑來也不怕吓着別人。”
“吓着別人?”宋時轉頭看向楊青墨,笑着說:“楊姑娘我沒有吓到你吧?”
還未等楊青墨回答,便聽見「啪」的一聲——宋硯直接摔了筷子。
飯桌上的氣氛降到了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