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表白
表白
楊青墨倒是頭一次見到宋硯如此沉不住氣的樣子,她早在被哥哥拽着跪下的時候就回過神,察覺到了宋硯如此裝扮的目的,可那突如其來的暴戾情緒令她驚出一身冷汗,趕忙出聲吸引克裏耶的注意力:“為主上之大業肝腦塗地乃臣下本分,只是流些鮮血又有何妨。何況得殿下之福承蒙王上照顧,如今我的身體已無大礙,連着風雪都停了多日,定是大業得成的吉祥之兆啊!”
宋硯見到楊青墨說話中氣十足,臉色也紅潤看不出病态,心裏松了一口氣,他努力收起自己眼神中關切的神色,轉頭面向克裏耶:“孤此番前來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我那弟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啊!若不是有墨先生幫孤探出這條路,孤只怕是命都要留在北境了。”
克裏耶見宋硯一副窩囊又可憐的模樣心裏更是輕蔑,若說對宋時有多少恨意,同樣的也有多少敬意,他們曾多次交手,克裏耶認為宋時是個很優秀的對手。但對這位太子,克裏耶打心眼裏就瞧不上,鼠輩龜縮在柔弱文臣的身後扮作着高高在上的樣子,若他最後能榮登大寶,将來自己劍指中原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麽看來,與這位太子達成交易自己可以得到的好處可能比想象更多。克裏耶看着宋硯,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們漢人不是總愛說兄友弟恭嗎?太子和霖王作為皇家兄弟怎得不為你們家國子民做一個統帥呢?”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天山王你有所不知,霖王的母妃害死孤的母後,若不是皇祖母保全,孤怕是姓名都要葬送在她的手裏了!他的母親害死了孤的母親,他還要奪孤的江山,你說,這讓孤如何咽的下這口氣!”宋硯的聲音甚至帶上了哭腔。
接着,他站起身來對着克裏耶深深鞠躬,聲情并茂地說:“孤再以一座鹿城為籌碼,懇請天山王幫一幫孤吧!”
克裏耶也站起身,身量高大的他對彎着腰的宋硯形成十足的壓迫感。
“你說,你到我這天山來都是從宋時眼皮子底下溜過來的,我怎麽相信你這武器運回去能夠坐實他通敵叛國呢?”
“回王上”楊青墨此時在一旁出聲道:“我們想向您借一支小隊伍,幫忙護送這一批兵器回到北境軍大營,然後在靠近大營處假裝被擊垮敗逃,當做是劫掠了天山的物資,如此一來,武器便能順利進入大營。”
楊青茗在身後對着妹妹投去了一個贊賞的眼神,盡管他們先前探讨過計劃實施的方案,但此刻面對克裏耶的盤問,少女依舊能夠做到不卑不亢,這份膽魄他自愧不如。
克裏耶點了點頭,贊同這一方案:“那我就派上一支輕騎隊,後日便啓程出發吧。太子殿下的誠意我先收下,希望開春之後便能兌現承諾。”
“孤定當不負天山王厚望!”外表可憐的宋硯站直了身子,向克裏耶拱手致意,之後便帶着楊青墨兄妹二人走出王帳。
回到住所的這一路上,三人都保持着和方才相同的狀态,直到進到了只有三人的客帳內。
“殿下的表現太逼真了,我差點兒沒反應過來露餡了!”楊青茗可算是松了一口氣,他動了動僵直的身子,換上了平常的語氣說道。
可宋硯根本沒有理會,他溫柔地看着楊青墨,目光觸及到頸間傷疤的時候有流露出滿滿地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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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往少女頸間探去,輕輕觸摸了傷疤,新鮮的肉芽是粉嫩的,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留下可怖的痕跡。
“還疼嗎?”宋硯問。
“回殿下,不......不疼了。”楊青墨面對男子的舉動有些懵,但是身體卻很誠實的沒有排斥。
少女擡頭對上宋硯的眼睛,頸間的觸摸感引起一陣酥麻,她心跳的感官被驟然放大,甚至能感覺到胸腔肌肉都在有節奏的顫抖,二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眸,裏面藏着浩瀚星海,燦爛的光芒将她包圍,如此美麗絢爛的景象讓她不由得綻放了笑容。
楊青墨和宋硯之間好像有什麽樣的氣息在流轉,它們互相包容,互相交纏,熱烈又清甜。
很多年後,當他們回憶起這段往事的時候,覺得縱使氣候惡劣穿着樸素甚至有些破爛,但依舊很美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當時旁邊還有第三個人。
楊青茗看見宋硯和自己的妹妹之間氣場奇怪,不由得發問:“殿下你摸她脖子幹嘛?”
如大夢初醒,宋硯觸電般收回了自己的手,楊青墨也尴尬的摸了摸自己方才被觸碰的地方,臉頰微紅。
“這......這畢竟是孤東宮的人,那墨青受的如此屈辱,孤自然要以示關心,不能辜負對東宮的一片忠心嘛!”
“原來如此!哎呀,殿下真是禮賢下士,令某敬佩,我們楊家沒有侍錯主啊!”宋硯說之,楊青茗便信之,只覺得渾身熱血被點燃,恨不得立馬跪下給宋硯磕一個。
他轉頭看見妹妹,思及妹妹曾對太子有過不該有的心思,又見她面若紅霞,只覺得不好,于是便又開口敲打妹妹:“賢明如殿下,想必那位殿下相中的太子妃一定也是個敦厚溫和的女子,陳鬥膽,想着若以後有機會,能讓太子妃幫着家妹相看一下夫婿,那麽家妹潛在的名聲問題便會迎刃而解了!”
這一番話像是一盆涼水叫在了楊青墨的頭上,她趕緊收起旖旎的心思,又努力壓下心頭的酸楚,低頭站在一旁沉默着。
宋硯看見少女表情的變化心下一驚,急忙斥責楊青茗:“胡說!孤什麽時候說自己要娶妻了?”
“就上次在國子監的時候啊!我和許二還有一群同窗都在,殿下您親口說已經有了太子妃的人選,您不記得了嗎?”楊青茗表情天真,語氣認真。
“是你說要把你妹妹嫁給許二的那次?”宋硯回憶起來似乎有這麽回事,但他口中的人選從來都只是楊青墨一人啊!
“哥哥你還想讓我嫁給許二哥哥?”楊青墨突然開口加入讨論。
“哎呀我沒有”楊青茗知道妹妹是個主意大的,急忙解釋道:“你知道許二一直心儀于你,我想着咱們兩家知根知底,許二為人單純,何況又那麽喜歡你,你嫁過去肯定不會吃一點兒苦的,你說是吧?”
“這倒是,許二哥哥是個好人,可我只拿他當哥哥啊,怎能嫁于他?”楊青墨雖然認同哥哥的說法,卻無法認同他的做法。
“你當然不能!你是東宮的人,你的婚事自然有孤幫你做主。再說了,許二今年春闱都落榜了,算什麽良配!”聽到心上人當着自己的面誇別的男人,宋硯心裏的醋壇子,哦不,應該是釀醋廠都被炸飛了,酸勁兒直沖腦袋,氣得他口不擇言說出了诋毀許二的話。
“殿下這話好生奇怪,若他日殿下大業得成,我便還是自由之身,何來我的婚事由殿下做主?再說了,春闱本就不簡單,許二哥哥的文采我是知道的,縱使沒有上榜也不該被說成不是良配。”楊青墨不知道哪裏來的火氣,聽見宋硯要掌控自己的婚事,心生了好大的怨氣。她喜歡什麽人喜歡什麽樣的人,哥哥也好殿下也好都從沒有人過問她,可今日卻一個二個都要為自己就着婚事做主,不被尊重的感覺讓她大起了膽子頂撞了太子殿下。
楊青茗聽完妹妹的話魂都吓沒了,他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宋硯的表情,生怕他一怒之下命人把自己兄妹二人暴打一頓。
宋硯看着少女氣鼓鼓的樣子,內心化成了一灘水,他彎下腰讓自己的臉湊到楊青墨的面前,輕聲問道:“你生氣啦?”
楊青墨把臉別到另一邊,不想看見那張令人心煩意亂的面孔。
宋硯見狀又移到另一側,哄着她說:“剛剛孤沒有尊重到你,惹你不開心了,孤給你道歉,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啊!”
接着又換上了一副可憐兮兮的語氣說道:“可是你在孤的面前誇那個許二,孤心裏也有些吃味,論文采我不輸給他,論家室我也不輸于他,論對你的喜歡,我也不輸于他,比起許二,你可以多考慮孤一下嗎?”
楊青茗整個人呆在一旁,他沒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對自己的妹妹也有非分之想,可正當他思考接下來該如何應對的時候,嘴巴已經先過腦子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那不行,殿下以後肯定有三宮六院,我可不讓妹妹受那種委屈!”
楊青墨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驚的暫時失去了思考能力,她的心裏在放煙花,一朵又一朵噼裏啪啦,可以哥哥的話又像點燃了火藥,轟隆一聲炸的腦袋瓜子裏嗡嗡作響,只得跟着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木呆呆地回應:“啊......對,哥哥說的是,不受那種委屈。”
宋硯簡直想把楊青茗這個攪屎棍扔出去吹西北風,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的心裏話,這個未來的大舅哥一直在邊上說些破壞氛圍的話。楊青茗對上宋硯要殺人一般的眼神心裏有點發怵,他默默站到妹妹身後,低下頭不去看對方可怕的表情。
“承蒙殿下厚愛,可楊青墨是個身份有污的人,配不上成為殿下的太子妃,還望殿下見諒。我累了,想要休息,殿下請回吧。”楊青墨語氣平靜,說完便朝着內帳走去。
“那你好好休息,明日還要啓程回營,我一會着人送些點心過來,你多吃一些,補補身子。”宋硯知道她需要些時間消化,也知道自己需要用些行動給她安心。
太子走後,楊青茗趕忙進到內帳,圍在妹妹身邊,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妹妹堵了回來:“哥哥,我累了,今天什麽都別說了行嗎?”
看着妹妹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楊青茗一肚子的話還是咽了回去,轉身走了出去。
少女熄滅了蠟燭,蜷縮在不透光的帳篷裏,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