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豐收
豐收
宋硯在入夏時節回到京城,帶着吳永春與承恩侯的罪證直入太和殿。
“諸卿今日且回吧”皇帝看清來人,遂屏退議事的大臣們,只留下張丞相一人:“行遠你且留下。”
待大臣們離開後,宋硯示意王全将所有罪證呈于龍案,而後詳細說道:“兒臣此次下江南徹查吳永春行賄案,發現此人多年來以北境軍的名義年年克扣糧食收成與賦稅,但兒臣查驗過兵部與戶部的賬冊記錄,北境軍從朝中所要的軍饷年年都在增加。兒臣懷疑吳永春所克扣的錢財糧食全部進到了承恩侯的口袋,于是在戶部又查驗了京城各大糧鋪的賦稅情況,承恩侯府杜姨娘名下的大豐糧鋪與甘醴糧鋪的稅收均存在問題,兒臣有心再查承恩侯府,但顧及到貴妃娘娘始終不敢動手,此事還請父皇定奪。”
“混賬東西”皇帝将手中的卷冊狠狠摔在案上,破口大罵:“朕顧及着媛秀,最嚴厲的也只是敲打一下。可這老匹夫居然敢勾結朝臣禍亂朝綱,以造反為目的賣官鬻爵收受賄賂,時兒的北境軍至今還過着缺斤短兩的日子他居然敢打着北境軍的名號做這等無恥之事,當真該死!那吳永春呢?将他發配嶺南瘴氣之地,永世不得回!”
“回父皇,吳永春已在游街之時被當地百姓活活打死。此人多年來虐殺男童成瘾,兒臣在餘杭郊外挖出的屍身多達幾十具,因此在游街的時候被百姓用亂石砸的面目全非,回到牢裏便斷了氣。”
“死得好!行遠,承恩侯那邊你去查,朕着玄天衛跟着你,務必讓他把這些年吞進去的全都吐出來!”
“臣遵旨。”張丞相領旨。
可正當皇帝準備讓人傳召吏部尚書來商讨江南官場整治善後時,一矮個子小太監急急跑進大殿:“急報!天山部聯合阿詩泰勒部集結八萬大軍直逼北境十二城,北境軍請求糧草與兵力支援!”
皇帝身邊的吳總管立刻小跑上前接過急報奏折呈上龍案,下方的宋硯和張丞相靜候聖言。
“把楊承玉和鄒義叫來,行遠和太子留下一同議事。”
吳總管立刻着人去請戶部尚書楊承玉和兵部尚書鄒義,太和殿內的氣氛嚴肅且凝重。
時近盛夏,早稻收割在即,楊青墨與王耕蹲在田埂邊看着肥美的魚兒躍出水面吃下飽滿的稻穗,臉上充滿着豐收的喜悅。
“後邊的魚塘也準備完畢了,等到收割之後我就把魚都弄到魚塘裏去再養上段時間就能拿去漁市賣了,我都想好了,這魚就叫稻花魚,若是能和大一些的酒樓談成生意,那就不愁賣啦!”王耕興奮地和楊青墨說着自己的計劃。
“這樣粗略算下來我們的賭局應該能成了吧?”
“大差不差,不過先前太子殿下都親自來了,郭大人可不認這賭局了,而且吳永春被殺頭,以前的缺口聽說都從他被抄家充公的那些金銀財寶裏補上去。墨大人你是沒去,我聽隔壁陳二狗說,那衙門裏的官兵往外成箱成箱的運金銀財寶,運了一天一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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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不用輸什麽,但我心裏和我自己的賭局總是要贏下來的。這次打賭不僅是為了打賭,更是為了向我自己證明自己。”楊青墨輕聲細語地說了一句讓王耕有些請不明白的話。
她承認自己早先來到江南除了一腔熱血之外,還憋着一股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氣,她那時認為自己比起哥哥也不落下的功課和京中尋常女子所不能比拟的見識,足以應付江南的差事。可這大半年下來,她發現自己能做的實在微不足道,種地比不過農人、衙門日常的事務處理比不過郭溪、權勢錢財全靠着宋硯,甚至連官場裏的逢場作戲阿谀奉承的姿态都比不過吳永春。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心裏充滿了深深地自卑,本以為自己能成為東宮的肱股之臣,可如今卻覺得自己脫了宋硯的後腿。
王耕雖然聽不太明白楊青墨話裏的含義,但他能感受到對方突如其來的低落與自責,老實善良的莊稼漢便勸道:“墨大人,我說心裏話,你可是我見過的讀書人裏種地種的最好的、種地的裏面最有學問的、當官裏最沒架子的人了。我以前在鎮子上的私塾裏讀書,總有幾個人瞧不上我家裏是種地的,我一開始怕墨大人你也這樣,但你比私塾裏那些讀書人能吃苦多了,我覺得你以後一定是個受百姓愛戴的好官!”
“謝謝王兄,不過我要知道自己的短處才能彌補它,太子殿下雄韬偉略,我作為東宮門卿當然不能是個碌碌無為之輩,更何況殿下對我有恩,我自當全力以赴,你說是吧?”楊青墨這話是對王耕說的,但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她時刻提醒自己作為東宮之臣要做好分內之事,為主上排憂解難,甚至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但這些刻意地提醒又無時無刻不在想自己證明,有一種奇怪的感情在心裏紮了根,雖然她還不清楚那是什麽。
永新縣早稻大豐收,一百八十畝水田共産出三百八十石稻谷,因郭溪被直接升官為江南知府,在新的縣丞到來之前,楊青墨衙門裏忙了好幾日方才做好入倉記錄,可沒休息兩天,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江南。
春闱過後,楊青茗便在宋硯的安排下入了戶部,在度支主事手下做事。此番他随着京畿衛的一個小隊一起來到江南,就是為了清點早稻收成,将半數的糧食直接運往北境軍,讓北境軍足以熬過凜冽寒冬,好應對這場空前嚴峻的戰事。
深夜,客棧
楊青墨帶人将永新縣半數糧食運到餘杭便見到了久未碰面的哥哥,而楊青茗為掩人耳目,白日裏裝作與妹妹未曾相識的樣子,只得夜裏造訪她暫住的客棧與她說說話。
“你瘦了,也黑了些。你這衣服上怎麽有幾處補丁?竟過得如此清苦嗎?”楊青茗見到妹妹的第一眼便關切的問道,他怎麽也想不到一向注重儀容的妹妹今日竟是如此樣貌。
“我不苦的,哥哥莫擔心。父親和母親可還安好?”
“你做出這等事,一個人跑到江南來還與人做那賭局,家裏怎能安好?母親夜夜夢魇,就是怕你受了苦。”楊青茗見妹妹精神滿面的樣子,心裏松了口氣,随即嘴上數落了起來。
“好哥哥你就別數落我了,你看我這手都起繭子了,可疼了呢!”楊青墨知道哥哥向來是個嘴硬心軟的主兒,便撒嬌着想讓他別再數落自己。
果不其然,初入官場的少年立刻沒了先前嚴肅兄長的做派,趕忙捧起妹妹的手掌仔細查看:“我從家裏帶了些你從前最愛用的花油,你可要用?可能用了之後便不再疼了。”
楊青墨抽回手嬌嗔道:“哥哥!我如今是東宮司農使墨青墨大人,怎得用這些女兒家的東西,平白被人笑話!”
“是是是,是哥哥不夠周全了。說起來,此番我下江南之前,太子殿下叮囑我,要你江南事了之後便回京城,外祖父和父親自會做好一切準備,你只需在家裏和從前一樣便好。”
“我不回去,我要和哥哥一起去北境。”
“胡鬧!你一個女兒家和我去北境作甚?我此番要去軍營,那是你一個姑娘該去的地方嗎?況且北地苦寒,等哥哥到那裏的時候早就冰天雪地,你本就畏寒,何必去那裏遭罪!”
“我當然要去!我如今是東宮門卿,做事自是為了殿下考慮。雖說貴妃和承恩侯狼子野心,但我卻從未聽聞霖王本人到底是什麽态度,他一直堅守北境極少回京,和京城的聯系也幾乎沒有,所以我此番想去實地探查一下霖王到底有沒有那個意圖。”楊青墨說的義正言辭,但她緊張和說謊的時候就會握拳的毛病出賣了自己。楊青茗對妹妹最是了解,他直覺對方要去北境目的并不完全在此。
“你對太子殿下動心了。”這句話甚至不帶疑問。
“哥哥你昏頭了,怎說出這種話?我一個連身份都不明朗的人如何敢怼太子殿下動心?”楊青墨急急解釋。
“你不敢,但不是不會。行了楊青墨,你是我妹妹,我怎會不了解你。何況太子殿下風姿綽約心懷天下雄才大略,尋常女子不動心才說不過去”楊青茗喝了一口茶,接着老神在在的說:“但我要告訴你,你最好還是把這份心思扼殺在搖籃裏,太子殿下已經選定好了太子妃,他在國子監親口說的,而我作為你哥哥,也是不會允許你去做側妃或者寶林的,你最好還是和殿下保持鞋距離,端正端正你的心。”
“那不正好,我遠離他,我去北境。”楊青墨聽聞宋硯已經選定了太子妃,心裏別扭極了,此刻也更想遠離宋硯,何況她也不想一直在宋硯的庇護之下做事,她想讓自己所做的一切能留下自己的名字。
楊青茗被楊青墨的話驚的一口茶嗆在喉嚨裏,引起劇烈咳嗽。
得,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但思及妹妹對太子的心思,楊青茗覺得讓妹妹去趟北境冷靜一下也不是什麽壞事。
“行吧我答應你,但是回頭父親和外祖父問起來,你得說是你自己偷偷跟去的!”楊青茗說出了最後的條件。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哦!”楊青墨笑的狡黠,像一只得逞的小狐貍。
京城,太和殿
皇帝與幾位老臣之間充斥着劍拔弩張的氣氛,張丞相與兵部尚書、吏部尚書、禮部尚書極力阻止皇帝禦駕親征的想法。
“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殿下尚且稚嫩,朝廷離不開陛下,還望陛下另擇人選率兵支援北境。”
“誰?朕率誰?梁江還在抗倭,劉老将軍年事已高,你,你鄒義也沒上過戰場,朝廷最厲害的将領現在就在北境軍,還有誰能去你們告訴朕!”皇帝厲聲問道。
“臣懇請陛下在此非常時期重用成國公,以解燃眉之急。”人群中不知是哪個膽大的開口提議,太和殿中頓時鴉雀無聲。
楊承玉擔心皇帝一怒之下殺了那個膽大之人,在和宋硯偷偷交換過眼神之後,跨步邁出人群,朗聲道:“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臣以為,此番可名劉将軍之子劉武為主帥,兵部派出一人為富帥,太子殿下為監軍,共同率兵前往北境。劉武随不及劉将軍經驗豐富,但也是在軍中歷練多年,三人互相協作,總好過一人率兵前往。”
“臣附議。”張丞相帶頭附和,他的目的就是阻止皇帝禦駕親征,至于派誰去,以北境軍的能力都能是錦上添花。而有了張丞相的牽頭,幾位大臣也紛紛附和。
于是翌日早朝,吳總管宣讀了命太子宋硯、威武将軍劉武和兵部侍郎錢群共同率軍前往北境支援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