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謠言
謠言
近來京城有個大八卦,傳聞戶部尚書和自家夫人大吵一架,氣的楊夫人臨近春節跑去江南散心。至于原因嘛,有人說是尚書大人要納妾惹着夫人生氣,有人說是楊夫人抓到了夫君的外室覺得丢臉,但這都是空穴來風,直到前幾日尚書大人與同僚喝完酒抄近路從煙柳巷子回家被人撞見,第二天滿京城都知道了戶部尚書在煙柳巷子有個紅顏知己,一擲千金要為人贖身擡回家做妾惹得楊夫人氣走他鄉。
楊承玉感到疑惑,為何今日上朝也好去戶部衙門也好,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帶着同情?
有平日和他交好的官員走過來想着勸勸他,便說道:“楊大人,你的心思我理解,大家都是男人誰能逃得過紅顏知己的溫柔鄉呢?可這救了風塵還要把人往家裏擡的做法可就有些不地道了,你這是把楊夫人和老嚴大人的臉面丢在地上踩啊!聽老弟一句勸,咱們這紅顏知己啊還是別進家裏的好。”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明白。”楊承玉一頭霧水,什麽紅顏知己什麽救風塵?大清早畫本子看迷糊了?
還沒等楊承玉繼續開口,又有一個官員插進話來:“是啊楊大人,這煙柳巷子的女子消遣消遣也就罷了,可不能往家裏擡。你看看工部那個朱志方,前些年從煙柳巷子擡回去的那個紅玉姑娘,現在哪裏有溫柔如水的樣子,每天在家裏和朱夫人鬥法,現在朱志方都不敢回家,每天住在外室那兒呢!”
“你拿我和那個浪蕩子相提并論是什麽意思?”楊承玉雖不明所以,但工部朱志方的風流事早就成了全京城的消化,連聖上都嫌他丢臉,早斷了他升官的路子。如今聽到自己被和此人相提并論,頓時有些生氣。
“哎呀楊大人,咱們同僚這麽些年,我知道你的為人,我也理解你,楊夫人出自嚴家,你平日必定多有擡不起頭的時候,可是從煙柳巷子擡風塵女子回家确實在是你的不對啊!”先前開口的那位同僚看看楊承玉不知悔改的樣子有些恨鐵不成鋼。
楊承玉這下徹底懵了,他什麽時候擡風塵女子回家了?這麽些年別說納妾逛青樓,就連煙柳巷子也沒去過幾次啊!自家夫人容貌疊麗溫柔婉約才情兼備,什麽女子比得上啊還要擡人回去?冤枉,實在是冤枉!
氣急敗壞的楊承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了:“我什麽時候去煙柳巷子擡人了?簡直無稽之談!我連那青樓大門往哪兒開我都不知道!你們都是從哪兒聽來的這些烏七八糟的,毀人清譽,誰說的,我要去京兆府告他!”
“哎喲喲楊大人你可小聲點吧!大家都是男人誰不懂心裏那點子事啊!又何必如此頑固不化呢?”第二位說話的大人趕緊上前捂住楊承玉的嘴,四下環顧,見并沒有太多目光看過來才低聲勸道。
“怕什麽?我楊承玉行得正坐得端,子虛烏有的事我為什麽要怕?”
“那你說說,為何楊夫人臨近年關要去江南散心?”第一位說話的同僚問。
“那......那是夫人因着愛女的原因,她......她睹物思人郁郁寡歡,我才讓她去江南散心的。”說到具體原因,楊承玉的回答有些磕磕絆絆,生怕一不小心透露了女兒還活在人世的消息。
可兩位同僚見他說話支支吾吾,便更堅定地相信了「戶部尚書一怒為紅顏 原配夫人氣急走他鄉」的說法,嘴裏嘟囔着“君子坦蕩蕩”之類的話,搖搖頭走開了。
在國子監的楊青茗也同樣被這個問題困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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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同窗圍在他身旁,面帶同情欲言又止。
“諸位為何這麽看着我?出什麽事了嗎?”楊青茗疑惑不解。
“唉,青茗兄啊,你說若是有一天令堂楊大人擡了個小娘進府,給你生了個庶弟,你該如何處之?”禮部侍郎許家的二公子素來與楊青茗關系密切,所以由他先開口,暗示些什麽。
“不可能,我爹可幹不出那種事。”楊青茗想都沒想便從源頭上否定了這個假設,這麽多年父親在母親面前伏低做小、讨好谄媚的樣子見多了,一個數十年如一日把夫人捧在手心裏的男子怎麽可能做出那等荒唐事呢?
“萬一,我是說萬一!”許二公子有些着急了。
“沒有萬一。”楊青茗斬釘截鐵。
幾位同窗見他如此固執,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由許二開口說道:“你還不知道嗎?京城裏都傳遍啦!說你父親,楊大人前些天晚上從煙柳巷子摟着個女子出來,本以為是外室,結果被人聽見說什麽贖身擡回家做貴妾什麽的,氣的你母親第二天就收拾東西下江南離家出走了!你在家裏竟一點都不知道嗎?”
“我當然不知道啊!這是無稽之談我怎麽會知道!荒唐,荒唐,一派胡言!”楊青茗聽完覺得可笑極了,母親是為了去陪妹妹過年才下江南的,怎的就有了這等荒謬的傳言。
楊青茗的反應在同窗眼裏卻認定了他确實一個是被父親蒙在鼓裏的倒黴蛋,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同情。能進國子監讀書,家裏裏都是有官職或者有爵位的,高門大院誰家沒點兒腌臜事?寵妾滅妻親庶廢嫡的事也不少見,可眼下這位同窗的妹妹屍骨未寒,自己春闱在即,家裏出了這樣的事實在令人感到難過。
“哎呀,青茗兄莫擔心,以青茗兄的文采,想來也不是随便什麽妾室肚子裏出來的能比得過,待年後春闱青茗兄考的功名入了朝堂,楊家同輩誰也不能越到你前頭去啊。”一貫好心腸的兵部尚書家三公子勸道。
楊青茗真是給氣笑了,又覺得應該解釋些什麽,于是雙手抱拳嚴肅地說道:“各位兄臺的好意青茗領了,只是各位所說之事确實是誤會。有道是每逢佳節倍思親,家母思念妹妹憂郁成疾,父親這才讓人安排她下江南散散心,以免在家裏睹物思人。至于剛才那些什麽外室貴妾的說法,當真是不存在的。”
少年們不比浸淫朝堂多年的老家夥,心性單純許多,他們聽完楊青茗的話後,便立刻一起聲讨起了造謠之人。
“唉?許二!你這年間也要抽空去楊妹妹墓前看望一下吧?你當初酒後可是說着想成為青茗兄的妹夫呢!”提起楊青墨,人群中不知道誰想起了一段往事,戳着禮部侍郎家二公子的肩膀調侃道。
“你別瞎說,我只是傾慕楊妹妹的才情,不敢有非分之想。雖然楊妹妹不在了,但也不能污了人家身後的名聲。”許二被戳穿了心思有些害羞,但心胸坦蕩的他依舊承認了這份心思。
楊青茗看着臉紅的許二,擡手摩挲起了自己的下巴。許二家世清白,為人單純熱忱且坦誠,許家大哥已入翰林院,許二功課雖不如他大哥,但也算有些才華。想來等到妹妹的身份能重見天日,許二知根知底,也确實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想到這裏,楊青茗笑着拍了拍許二的肩膀,親切地說:“若你二人真有緣,我倒也樂意見得你成我的妹夫。”
許二不明所以,只覺得是好友對子的肯定,又想到那香消玉殒的佳人,不禁心生憂傷:“唉,其實我原本想着等我考取功名就去青茗兄你家裏提親,我雖然沒見過青墨妹妹太多面,但我永遠忘不了每次喊我許二哥哥的模樣,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個如她一般可愛的女孩子,可怎麽就......”
許二難過極了,說着說着聲音便哽咽住。楊青茗見此情景心裏想着,自己這妹妹膽子如此大,不僅做出了驚世駭俗的舉動更感拿着東宮玉令與衙門的人打賭,這許二善良至此,若真成了自己妹夫,那也必定是被妹妹拿捏在手裏,言聽計從。甚好,甚好。
他裝作悲痛的握住許二的手,聲情并茂:”許兄心意如此,我帶代青墨表達感激。其實你也是我心中好妹夫的人選,若青墨還在,我定為你們牽線搭橋成就一段好姻緣吶!“
楊青茗這廂暗暗給妹妹相看着,殊不知這一切都被來國子監視察的宋硯看在眼裏。王全看着自家殿下難看的臉色,心裏默默地為楊青茗和許二捏了把冷汗。
“諸位在談論些什麽,可否與孤分享一二?”宋硯整理了一下情緒走到人前,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
“參見太子殿下。”衆人沒想到太子會出現在這裏,紛紛行禮,許二跪下之前還擦了擦眼角。
“許二公子這是怎麽了,是遇見了什麽傷心事嗎?”明知故問。
“回殿下,我只是想起了故人,一時失态還請殿下恕罪。”
“無妨,許二公子乃性情中人。孤剛剛聽聞許二公子在位自己的婚事擔憂,不如孤也幫你相看相看,成就一段好姻緣也算是公的意見。”
“啊?”許二愣住了,不知該如何作答。一旁的楊青茗見狀,開口幫好友解圍:“許二一心撲在春闱上,咱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婚事,請殿下明鑒。”
沒有考慮想當你妹夫?還許二哥哥呢!呸!宋硯在心裏冷笑一聲,面上卻不顯。
“孤倒是聽到楊大公子想讓許二當你妹夫呢,只可惜楊姑娘英年早逝。唉?莫不是你想讓許二娶了你妹妹的靈位配個陰婚?”宋硯故作驚訝,言語中故意挑撥着許二與楊青茗的關系,果不其然,許二的臉更白了。
楊青茗心理暗罵一聲,這太子明知道妹妹的事,何故說這種晦氣的話?可轉念一想,或許是殿下怕自己一時說漏了嘴壞了事,給東宮和楊家惹了大禍!
思緒瞬息萬變之間,楊青茗深深看了宋硯一樣,眼神裏充滿感激,說道:“青茗并無此意,但到底是我先前說話思慮不周,我給許兄道歉。”
宋硯見給這大舅哥敲打的差不多了,也該給些臺階下,畢竟以後都是一家人,于是和顏悅色道:“無妨。雖然春闱在即,但大丈夫成家立業一樣重要,若身邊有心愛之人陪伴,那也是美事一樁。”
“是是是,殿下說的是。想必殿下和未來的太子妃也一定是兩情相悅琴瑟和鳴啊!”人群中不知道誰谄媚附和。
“那必是如此,孤的太子妃很好,必會琴瑟和鳴白頭到老。”宋硯想起楊青墨明媚俏麗的臉龐,露出了今天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真切的笑容。
人群中有了小小的騷動,大家開始猜測,太子相中的太子妃究竟是哪家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