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複盤
複盤
縱使王老爹心裏有天大的怨氣,但官是官民是民,更何況這位司農使還是東宮派來的,自己只得好聲好氣的認了這個賭約,并坐在自家院子裏聽着這位大人與王耕相談甚歡。
“大人,我這次沒成但我總結了些教訓,一是我這稻子插秧插的太分散,等到明年插秧的時候,我準備把每一排的間隔控制在一到二尺之間,這樣能多種些稻子;二是田埂得加厚些,這養的鯉魚勁大,這次收莊稼我看到田埂好些洞,魚能自己打洞跑了;三是野鷺總愛吃田裏的魚,這稻草人也紮了成效卻不大,我準備雇人全天候看着了。”
“你種十畝地,要雇多少人?永新縣靠着河流還有湖泊,水鳥是防不勝防的,尤其是夜間。你若是雇人加上夜間的火把、木柴,這花銷可不小,更別說入夏幹燥,萬一不小心着了火怎麽辦?可有想好應對的法子?”楊青墨想起母親管家時面面俱到的做派,一邊思考一邊問王耕。
“這......我到沒有想過。”王耕撓撓頭面露難色。
王老爹看着自己兒子愣頭青的模樣重重地嘆了口氣,忍不住說道:“毛頭小子沒多少經驗還敢亂折騰,你就不能把田埂周圍的溝壑深挖個半尺,讓魚在不上來找吃食的時候可以躲在深處,這樣野鷺不就吃不到它們了?真是蠢到家了,我怎麽生出你這麽個不着四六的東西!”
王耕聽完氣的漲紅了臉,本欲開口反駁,卻被楊青墨搶了先。只見這位年輕的東宮官員站起來,客氣地說道:“俗話說‘姜還是老的辣’,多謝王老爹的指點,我二人在農耕上的經驗确實不如您,以後若有什麽疑慮也還希望您能指點一二。”說完,對着王老爹抱拳作了個揖。
“我才不是幫你們,我這是怕你們這樣瞎搞毀了我的田和我祖上家業,我就是死都沒法和列祖列宗交代。”王老爹好像被戳穿了什麽心思,表情羞憤語氣生硬,說完之後立馬轉身回屋,摔上了房門。
楊青墨看着氣急敗壞的王老爹和面紅耳赤的王耕,驀地想起來自己的哥哥和父親。
哥哥與父親的關系并不好,甚至在哥哥進國子監讀書前的最後一段時日,父子二人一句話也不曾說過。父親對哥哥從小就嚴厲,踐行着勝不驕敗不餒的理念,不曾誇過哥哥一句,哥哥有疑問時,父親在解答之餘要用嚴厲語言督促他抓緊學業;哥哥犯錯時,父親在嚴厲懲罰之後總悄悄讓廚房多做些他愛的點心送去房間;哥哥受挫時,父親愛用犀利言辭刺激他重新振作但自己總在背後伸出援手幫他解決問題。父親是喜愛哥哥的,這毋庸置疑,他多次在楊青墨面前誇贊哥哥的課業,誇贊哥哥的品格,但是當着哥哥的面卻從未有過一句肯定。
楊承玉對子女充滿關切卻羞于表達愛意的模樣與方才羞憤的王老爹相重合,楊青墨不禁思索起來,原來,父親的就是這樣的存在嗎?
但她不認同這樣擰巴的父愛,但眼下卻也無能為力。她要先安撫住王耕的情緒,那份要命的賭約才是頂要緊的事。
但同時又有個荒謬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往她腦子裏鑽——宋硯應該會是個溫和慈愛的,願意給孩子展現足夠愛意的好父親吧?
“大人您別在意,我爹他就是這麽個臭脾氣。我這次偏要做成了讓他看看,讓他看看他嘴裏的毛頭小子,嘴裏的蠢貨到底多有能耐!”王耕的聲音像一聲驚雷,把楊青墨腦子裏荒謬的想法劈的一幹二淨。她回過神來,故作老道的點點頭,與王耕繼續聊起了魚稻共養之事。
京城,東宮
宋硯又批完了成堆的請安折子,在回東宮路上的時候忍不住活動脖子與手腕。跟随在側的王全看見忍不住嘟囔了起來:“殿下您監國也不是一兩日了,還是只批這請安折子,有棘手差事讓您去辦,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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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安折子也是大有千秋的,你倒不必心急”宋硯看着王全苦瓜一樣的臉,笑着開口:“福州知府說要獻上象牙佛塔,這福州知府能得來象牙佛塔,必定是從暹羅來的,這說明什麽?說明近來東南沿海倭患減輕,海上貿易有所起色。”
“所以接下來,咱們要着手海上貿易的事情了?”王全試探着問。
“非也非也,這東南沿海清倭患是從京畿衛調的兵,倭患一除,京畿衛的兵就要回調了。”
“那就是說,梁統領要回來了?”王全這才知道宋硯的真正含義。世人都道宋硯勢弱,手裏沒有一點兵權,但卻沒有人知道,他與京畿衛統領梁江關系密切。
“不說這個了,江南有消息遞過來嗎?她在那裏怎麽樣?”宋硯對于能掌握的事情不想再多說,而那個他小心翼翼的目的,還遠在千裏之外。
“剛來,說是楊姑娘,不不不是墨先生,用您給的令牌和當地衙門打了個賭。”
“她怎麽能是舍得把我送的東西拿去賭”宋硯的語氣有些酸溜溜,半晌又正經起來,對王全說:“具體什麽賭約?你詳細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