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京安收回視線,偏頭看了眼手腕上的傷口。
這樣深的傷口竟然沒要了她的命。
割腕的力道比閹割時更大,說是血如泉湧也不為過,現在她卻好好的,這裏的人醫術真好。
不過她這才知道閹割對男人來說确實是一種真正的酷刑,否則也不會暈得這麽快。
顏晴看到京安一直盯着受傷的地方看,那漫不經心随時找死的眼神讓她頭皮都要炸了,連忙走過來把那只受傷的手放到被子底下。
千萬別想不開啊。
從顏晴眼睛裏看到這層含義的京安不解,接收記憶以後她知道自己和顏晴并沒有任何相處的畫面,除了婚約在身兩個人可以說是萍水相逢,她的性命對她來說該是無足輕重的才是。而且她死了,她也能不必受未婚妻身份的約束。
京安想勸她什麽,門卻在這時被突然打開,一個拄拐的老人和一群醫護人員走了進來,老人渾濁黑沉的眼睛注視着房間裏的人,更準确來說他在看京安。
厲老年逾古稀,一頭白發,臉上都是皺紋,人嚴肅了幾十年身上自有一股威嚴在,顏晴最不想讓他知道京安出事,可還是瞞不住,她努力往後退,希望降低存在感。
好在厲老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第一時間來到床邊。
厲老爺子看到陷在黑色床單裏蒼白得過分的人,對上那死氣沉沉的眼神狠狠皺眉。
老人家拼命壓下那一刻生出的不詳預感。
執起京安受傷的手,再想到張醫生彙報的關于他下.身的事,一張臉黑如鍋底。
“怎麽回事?”
京安沒有說話,她在熟悉腦海中關于眼前老人家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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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老爺子沒指望孫子回答他,很多時候這個孩子只活在自己的世界,根本不搭理人,他偏頭問一衆醫護,“他怎麽了?”
張醫生就是剛才和顏晴說話的人,此時一腦門的汗,推了把身後專攻心理學的師弟,說:“少爺現在初步診斷為受到刺激觸發應激反應,我師弟和我一樣擅長心理問題,過後我們會給少爺做更加全面的測試。”也就是說厲京安的病還沒到下定論的時候。
從前厲京安就有自閉後遺症,他們這些人為了治他受雇厲家十幾年,厲京安的後遺症只表現在不和人溝通上,但其他行為方式和正常人一樣,他們跟進他的心理狀态這麽多年還以為這人這輩子就這樣了,誰知道今天竟然來波大的。
看來要收起在厲家養老的想法了,厲老爺子已經處在爆發邊緣,再不上心,後果不堪設想。
厲老爺子淩厲的視線落在張醫生身上,洞察人心的眼神讓張醫生心虛地低下頭,心一下沉到谷底。
厲京安會有這麽嚴重的自殘行為,只怕心理早已經出現更大的問題,可張醫生一點都沒察覺任由事态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這就是他的錯。
老爺子當下沒說什麽,心裏卻打算換掉他,不過京安最熟悉的就是他,貿然換掉不知道會産生什麽後果,這件事只能慢慢來。
厲老又轉頭看向縮在角落裏的顏晴,“你跟我出來!”
張醫生也說京安可能受到刺激,顏晴作為事發時第一個目睹了全程的人應該知道得更多,老爺子想知道他孫子到底怎麽了,語氣不免帶着點遷怒。
還不等顏晴有動作,張醫生驚訝地看着京安緩緩坐起身,“少爺?”
身上的痛楚讓京安皺眉,“和她沒關系。”
男人靠坐在蓬松的枕頭上,眉頭輕皺,蒼白如雪,整個人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
厲老詫異地看過去,他剛才是想責問顏晴為什麽沒有照顧好厲京安,沒想到總是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厲京安會探察他的想法,還開口說話了。
之前也是,對什麽都沒興趣的他竟然會在顏晴的熒幕角色前駐足。
兩次都是因為顏晴産生反應,他的病是不是就有治好的一天。
壓下思緒,厲老:“她沒照顧好你就是她的錯。”
厲京安:“你要怎麽處置她。”
厲老:“這還用說,讓顏摯帶回去重新管教,什麽時候教好什麽時候回來。”
厲京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和不耐,又是這一套。
多少女子不得自由就是因為困于家宅,受制于父兄,嫁人後還要受夫家管制。
“和她沒關系。”
厲京安再次重複,這一次帶了點不容置喙。
厲老定定地看他,随後冷哼一聲走出房門,剛一出去就咧開嘴笑了。
厲京安今天說的字比他過去一年說的都多,他怕自己再不走會當場失态。
房間裏張醫生和師弟在病歷本上瘋狂記錄。
厲京安疲憊地閉上眼。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顏晴被請出房間,房間裏只剩下張醫生和他的師弟。
兩個人笑得盡量親切,釋放善意。
“少爺一會我問您什麽,你給個字回答一下好嗎?”
不怪他們這麽卑微,這些年厲京安哪怕熟悉了他,回答問題的時候也只是“嗯”一下,遇到否定的答案或是不想回答的問題,幹脆不說話。
兩個人結合過往病例打算再給他進行一次咨詢。
張醫生用極其溫和的口吻問着測試題,師弟在一邊觀察他的情緒并做相應記錄。
可惜一直過去十分鐘後,京安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張醫生換了一個又一個問題。
一張表就二十個問題,他想着總有一個問題能得到回應。
可當念完所有問題,他發現京安全程閉着眼,偶爾睜開都帶着不耐煩的意味,好像他們待在這給他造成多大困擾一樣。
“要不用輔助檢查吧。”師弟小聲道。
剛才進行的是精神檢查,病患不配合的話就只能靠影像學檢查、血常規檢查等方法診斷了。
京安随他們折騰。
莊園裏有完備的醫療設施,她跟個木偶一樣被擺弄。
第二天淩晨的時候京安的病歷本出現在厲老手上。
在“自閉後遺症”的後面多綴了一個“初步診斷為抑郁”,自殘行為被他們歸于抑郁症發作。
張醫生只能給她開藥緩解病情。
自閉症沒好全乎又來一個病,厲老爺子慢慢掏出速效救心丸。
張醫生:“好消息是少爺在特定情況下對外界有更多反應了。”
這個特定情況指的是他在顏晴身邊會說更多字,會維護人了。
厲老嘆氣:“也只能這樣了。”
“從今天起讓顏晴時刻待在京安身邊。”
治的好最好,治不好就趕緊給他生個重孫,他等不了太久了。
“他下面的傷什麽時候好?”
“少爺傷的不重,最多修養一個月。”
“…這還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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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結束後,京安回到婚房。
只不過這回房間裏多出好幾個健壯的下人,以一種擺件的姿勢站崗。
顏晴對這種監視行為十分變扭,只能躲到唯一沒站人的卧室。
但是床上已經躺着個病患了,她不想和厲京安睡一張床就只能睡沙發。
近一米七的美女跟橋洞底下的老漢一樣窩着,說出去誰不說一聲慘。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折騰一晚上沒睡好的人在抓緊補眠。
京安是被尿意逼醒的。
她鐵青着臉,按照記憶走進衛生間纾解。
一張臉先是木然,再雙手握拳視死如歸般脫下褲子。
因為适應不了站着解決問題,索性直接坐在馬桶上。
纾解的過程一邊打寒顫,一邊幹嘔。
等終于上完廁所,她也體會了一把靈魂出竅的感覺。
如行屍走肉般走出衛生間,京安一動不動地坐在床側。
絲絲縷縷的光透過紅色的窗簾照進來,照在一尊一動不動的人身上。
一整晚都睡不踏實的顏晴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這幅畫面,吓得直接彈起。
這時床邊的人轉過頭,他的眼底翻湧着詭異紅光,裏面含着死一般的空洞。
艹!
剛經歷過神經病自宮,現在還擱床頭裝鬼吓人,這日子沒法過了!
她要解除婚約!
顏晴哆哆嗦嗦給自己套上衣服,欻的一下打開房門,門外的下人不知道她怎麽了,只看到她一陣風地跑過,披頭散發的跟鬼一樣。
出于上頭的吩咐,他們攔下了她。
顏晴:“我要出去!”
她爸媽還在莊園裏呢,她得求他們把婚退了。
“老爺吩咐,您不能離開少爺。”
顏晴回身看了眼打開的房門就是不肯回去,可下人也絕不會讓她離開這個房間半步。
最後她只能借用手機将自己解除婚約的訴求告訴顏家人,希望他們能明白她一個正常人是不可能和一個神經病在一起的。
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裏,有她爸媽,奶奶,還有她大哥和嫂子,顏晴焦急等待着對方給她回複。
【您已被移出群聊。】
“……”
“……”
“……”
“這群賣女求榮的混蛋!”顏晴恨恨道。
很快她媽給她發了條信息,顏晴點開一看,臉更臭了。
【乖女不要說胡話,你給我表現好點,咱家可經不起折騰,小安除了不愛說話沒什麽毛病,你不要作妖,否則小心我和你爸停你卡。】
又是這一招!
就不該給自己留有幻想!
過去一年裏她已經無數次驗證過了。
有那四個壯漢盯着,顏晴只能失落地回到房間。
一進房間又要看到厲京安,顏晴下意識瑟縮一下。
過了一會,等他精神狀态穩定(?),顏晴:“那個,商量一下,退婚嗎?聘禮什麽的直接從我爸媽那邊扣。”
厲家具體給顏家什麽東西她不清楚,裏面的利益牽扯和她沒什麽關系。
她當初還是想的太簡單了,為了不停卡向婚約低頭,可見識過厲京安發瘋後,她覺得還是自救一下好了。
苦一陣子和苦一輩子,她掂量得很清楚。
而且如果是厲京安主動退婚,想來她爸媽也不能太怪罪她,雖然免不了停卡一陣子,但也不至于一輩子當窮光蛋。
熬過黑暗,又是一條好漢!
顏晴焦急地等待京安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