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4
第34章 Chapter 34
陳準抱着她,把她帶回浴室,這裏面的溫度要比外面高一些。
淩羽輕輕揪住他的領子,看他神情遲鈍,又說:“怎麽,不願意啊?”
他過了兩秒,在淩羽耳邊說他願意效勞。
淩羽覺得他蠻細心和認真的,只是效率實在慢了一些。
期間她的後背碰到了沾滿霧氣的鏡子,這溫度冰得淩羽一激靈。她坐的位置高,手指抓住盥洗臺的邊緣,想動,但大腿搭在陳準肩上實在動不了,他單膝跪着,潮濕的頭發蹭了過來。
淩羽垂下眼,看到他烏黑的發,通紅的耳朵,這些都和自己的皮膚顏色有着極大反差,滾燙的氣息噴在她的腿側,一路燒灼到腿根,這樣的冰火兩重天,害她中間又去沖了一次澡。
兩人磨磨蹭蹭,出酒店的時候已經快九點。
陳準把自己的圍巾給她戴上,呼出的白氣很快在臉龐邊散掉:“這麽晚了,還能吃上嗎?”
“能啊,”淩羽說,“想吃什麽就能吃到什麽,這裏不是海城。”
她的面龐被埋在柔軟的布料裏,擡眼看他:“你想吃什麽?”
很奇怪,天如果冷下來,周圍景物會随着暗淡,酒店的門口的燈光也比其他季節多了點灰蒙蒙,陳準的面容在下面卻是另一種柔和。
臨出門前,淩羽在他額角上貼了創可貼,又在他唇角塗了一點藥膏,只不過剛剛在電梯裏全蹭她臉上了,他輕聲說:“帶我随便逛逛就行,你平常都去哪?”
夜寒,兩人在街道裏走走停停半小時,臉頰被凍到有些發麻,但腳底開始有了一些暖意,淩羽帶他到了一家夜辣湯店。
不起眼的街道裏的不起眼的小店,玻璃牆爬滿了白色的霧氣,推開門卻發現裏面人不少,黑色水泥地面上是一排排的木質方桌。
陳準找了沒人的地方,搬了兩個小馬紮坐下,服務員用托盤端來了滿滿一瓷盅的辣湯。
Advertisement
淩羽在他對面坐下,把卷餅和盛滿湯的瓷碗往他那裏推了一推,又說這裏離她以前的學校很近。
“高中?”
“嗯,”她聲音含糊,“上學的時候,每天很困,也很餓,下午最後一節課和晚自習之間的間歇太短了,食堂又很擠……”
陳準用筷子撈了撈碗裏的雞絲和面筋,在她的話中去想象以前的淩羽,穿校服的淩羽。
“現在學校放假了,之前無論多冷,外面都是有路邊攤的……這家我們冬天下晚自習會經常來吃。”
陳準擡眼瞧她,剛想問什麽,就感受到了兜裏的手機振動。
他沒有出去,單手把手機放到耳邊,垂着眼用空閑的手去慢慢撥動面前的碗筷,說話聲音很柔和,像哄人,講幾句停下,然後又去看對面的淩羽。
淩羽聽到了關鍵詞,避開了他的目光,低頭咬了口餅,慢慢嚼着。
陳準很快挂了電話,閑聊一般朝她道:“陳詩語給我打電話,問我去哪了,為什麽不來看她。”
淩羽沒看他,只說:“你妹妹叫陳詩語啊。”
“嗯,”他說,“她現在還在醫院,可能比較無聊。”
淩羽掀起眼皮,動了動嘴唇,沒說話。
陳準主動給她講:“是免疫病。”
她輕輕“啊”了一聲,又說不太了解。
“陳詩語五歲左右吧,有段時間出疹子,還高燒不退,那時候我也陪着去醫院,看她做各種檢查,骨穿刺、腰穿刺,在門外面等着都能聽到她的哭聲,後來檢查結果出來,才知道是幼年特發性關節炎。”
淩羽安靜地聽。
“詩語的症狀不算太嚴重……只是這種病很難治愈,更容易複發,需要每月複診,有時嚴重了要打生物制劑。平常可能沒什麽問題,突然發病的時候所有指标就會往上走,所以陳詩語每一次感冒我們都很害怕,而且,”他向她解釋,“放假前她又突然住院,我就提前離校了。”
淩羽點點頭,說沒有關系的。
她的另一只的手肘抵着桌面,陳準便伸過胳膊去握住,拇指在她的手背上緩緩摩挲,又慢慢說道:“雖然早就接受我爸還會成立新的家庭,但陳詩語剛出生的時候,其實是我不怎麽喜歡她的。”
淩羽的指尖輕輕撓過他的掌心,感覺他握得更緊。
“但後來發現她很可愛,也很有脾氣,從小就容易生病,特別愛哭,有時候脾氣上來連她媽媽都哄不好,一直不省心,我爸那麽嚴肅的人都願意去哄她。”
淩羽歪頭看他:“你小時候,他沒哄過你嗎?”
“有,”他說,“不過我挨揍的時候更多。”
淩羽跟着笑。
他繼續道:“我就覺得養男孩和養女孩果然是不一樣的,我要是有女兒……”他沒說下去,又瞧她一眼,“感覺你小時候會很乖。”
淩羽笑變得很淺,把手抽回來,說是啊,我很乖的。
兩人繼續吃東西,安靜下來的時候,周圍的喧嚣聲便湧了過來。
吃到最後,鼻尖有點冒汗,淩羽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又分給對方,又問:“所以你什麽時候回家啊?”
他看向她,說:“家裏希望我明天回去。”
“那你看看還能不能買上票。”
陳準撥弄了幾下屏幕:“還剩兩班高鐵,一個上午十點,一個晚上九點。”
兩人邊說邊起身,往門口走。
“如果買晚上那班,到海城就已經淩晨了,”淩羽率先去推門,“宜早不宜晚,買上午的吧。”
說完,她發現門有些推不動。
淩羽擡頭,發現陳準緊貼在她身後,這是一個環抱她的姿勢,他胳膊抓着上方的扶手故意不讓她推開,只低頭瞧她。
“怎麽了?”
陳準緩緩說道:“那我們再見面就要等開學後了。”
她點點頭:“過了年很快的。”
他反問:“很快嗎?”
淩羽笑着瞧他:“怎麽,不舍得啊?”
陳準不回答,門外有一個臺階,推開門的同時,他單手箍住淩羽的腰,把她帶了下來。
兩人沒走幾步就拐去了旁邊的便利店。淩羽挑了幾條漱口水,陳準則買了口香糖。
淩羽咬開包裝袋,輕抿了一口,嘴裏就已經溢滿了冰涼的橙子味。
她叼着包裝袋,讓陳準選她手裏的其他味道的漱口水。
陳準不看,只伸手拽了拽她的含住的袋子,把剩下的半袋漱口水倒進自己嘴巴裏。
路邊有垃圾桶,淩羽吐出來後就笑:“你搶我的幹嘛?”
陳準把口香糖塞進她手裏:“給你這個賠罪。”
淩羽拆開包裝紙,瞧他一眼,擡起胳膊遞到他嘴邊,就在陳準低頭要咬的時候她又拿走,轉手丢進自己嘴巴裏。
她慣用的逗他的小伎倆,陳準早就見識過幾次,但每次心裏仍舊發熱。于是他不由分說地拽住淩羽的手腕把她扯回來,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低頭吻過去。
費了老大勁把糖搶回來,甜膩的味道早就在兩人口腔充滿。
陳準用鼻尖蹭她的臉頰,聲音很低:“那我買上午的車票了?”
淩羽“嗯嗯”了兩聲。
他無奈地笑了,捏了兩下她的臉。
淩羽又湊近,路邊刮過冬風,寧城的冬夜要比海城低了幾個溫度,但舌尖的溫度愈加滾燙。
陳準說出的話也帶着熱氣,他捏着她的發尾:“你今晚……要過來嗎?”
淩羽看他,故意咬着字問:“去哪啊?”
“你說呢?”
“嗯……”她佯裝想了想,“回我姑媽家啊?”
陳準的手指纏上了她涼滑的頭發,同她對視。
淩羽聲音愈發輕了,眼睛亮閃閃的:“我不想去你那裏。”
陳準問:“為什麽?”
“我想睡覺,”淩羽一臉無辜,“和你在一起,夜裏肯定睡不好。”
他呼吸一屏,頓了兩秒後又笑了:“你存心的。”
“哎呀,”她也笑了,“被你發現了。”
陳準咬了一口她的下巴,悶悶地喊她名字:“淩羽。”
她偏頭親親他唇角:“雖然姑媽不管我,但連着兩天晚歸不太好。”
“而且,”淩羽看他,眼角眉梢都帶着挑弄,“萬一你回家把我忘了,我可怎麽辦啊?”
陳準想,這下是真忘不了了。
他打車把淩羽送回去,在車上的時候,淩羽趴在他耳邊說明天去送他。
耳朵有她呵過來的熱氣,陳準坐到床上的時候那感覺仍揮散不去,手指又不小心碰到了枕邊的那本詩集,他幹脆起身去洗了個澡。
臨睡前他想了想,出于禮貌給于朔發了一條信息,說自己明天回去。
對方回複得很快,但态度冷淡,只說了一個 OK。
淩羽第二天醒得很早,陳準十點零三分的車,還要抛去路上的時間,于是她不到八點半就敲響了陳準的房間門。
對方開門很快,毛巾搭在頭上,發梢濕漉漉的滴水。
淩羽把裝着早飯的袋子放到他手裏:“快吃。”
陳準勾住袋子,壓着淩羽的腰把她帶進來,身後的門合上,他開始親她。
淩羽被抵在了門板上,他帶來了很濃的薄荷牙膏的氣味,發梢的水珠也滾進了她的脖頸裏。
她咬他一口,又推他:“別遲到。”
陳準只帶了一個行李箱,出電梯的時候,淩羽在前面走,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擡頭,看到酒店大廳裏的沙發上坐着一個人。
他站了起來,臉色不太好看:“你……怎麽在這裏?”
淩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有人攬住了她的腰,是熟悉的手和熟悉的表盤。
身後的陳準兩步跨了過來,又看了一眼手機:“出租車馬上到。”
江予言盯着某處看。
昨天的事情有些突然。
他和陳準,其實平日裏沒什麽大矛盾。昨天早晨對方模棱兩可的話是引子,彼此又都帶了火氣,所以沒說幾句就動起了手。他下手沒控制好力道,事後想想實在不算好看,今早聽到于朔說起他要走的事情,原本是想過來把事情說開,但……
江予言看到陳準的頭發好像還帶着一些潮濕,他的目光有些不敢去端詳另外一個人,酒店的暖氣很足,風口對着他吹,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感覺自己的思維遲鈍到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又喊了一句:“淩羽。”
淩羽“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只是停住腳步後,陳準的胳膊又攬着她往前:“走吧。”
出了門,淩羽看了一眼外面停着的車輛:“車牌號是哪個?”
陳準輕輕咳嗽一聲,說還有五分鐘。
她回身看他,白氣從面龐邊卷過:“冷的話,我們就回酒店大廳裏面。”
他說他不冷,又丢開行李箱把手,輕輕環住淩羽:“你冷嗎?”
淩羽笑:“現在不覺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