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華芊求救
華芊求救
“怎麽,本宮委屈你了?”
司徒銳停步在陸華芊面前,聲音盛氣淩人。
陸華芊蜷縮在角落裏,身體明顯發抖,嘴唇哆哆嗦嗦說不出話。
這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在她年複一年被漠視的歲月裏不曾有過,在她被陸豐指使着勾引司徒銳時不曾有過,甚至在姐姐罹難、她出來指證陸豐時也不曾有過。但是如今,她害怕了,眼前這個男人不再是她熟悉的四殿下,而是一個,瘋子。
“你以為你還是什麽相府千金?你現在是罪臣之女,徹頭徹尾的奴婢!本宮要你,是瞧得起你。”
司徒銳慢慢逼近陸華芊,伸手撫上她的腰,從下而上慢慢摸索。
“四殿下!”陸華芊驚呼着跑開,被司徒銳一手拉回,“跑什麽?”
他撫上陸華芊的臉頰,從溫柔細膩到慢慢捏起她的下巴,“不是你給本宮繡荷包、訴相思的嘛?本宮現在就在你眼前,你躲什麽?”
他另一只手往她衣襟間摸索,“還是說,你和你那個不知廉恥的姐姐一樣,都是陸豐派來迷惑皇子的棋子?”
不是舅舅,而是陸豐,說明舅甥之間的情分沒有了,哪怕陸豐無數次幫過他。而她,再也無法以陸豐之女的身份得到庇護。
她上下牙齒打着寒顫,奮力推開推開司徒銳,被再一次拉回。
“啪!啪、啪!”
耳光聲清脆。
陸華芊記不得這是她入宮以後第幾次挨耳光了,似乎無時不刻在提醒她,她已經不是丞相府嫡女,而是一個人人可欺的宮婢。但她仍舊不甘心,不甘心拼死闖出來的路被生生截斷,拼了全身力氣咬下去。
“哎呦!你敢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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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銳被徹底激怒,飛起一腳直踹胸口。
陸華芊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踢出來,之後是劈頭蓋臉的皮鞭加身,一下、一下又一下,她數不清挨了多少下,視線漸漸模糊起來,隐約聽見玉衡的聲音:
“殿下,別打了,會出人命的。”
她的頭發被揪起,頭皮被拽得生疼,身體從地面擦過,從室內一直擦到院子裏。
“跪起來!”
她想強撐着身體起來,卻提不起氣,用不上力,還是兩個內侍把她架起來,強迫她擡起頭。
“怪我以前太慣着你了!”司徒銳高高在上地俯視她,“既然是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樣子。以後,你就叫玉奴吧。”
內侍尖聲喝道:“還不快謝殿下賜名!”
她的頭被強按到地上,“砰”“砰”“砰”。她心如死灰,說不出一句話。
“掌嘴,掌到她開口謝恩為止。”
“啪、啪、啪、……”
陸華芊覺得頭暈目眩、臉皮腫脹,嘴角的鮮血讓她清醒過來,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她要好好活下去。
“謝殿下賜名!”
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出來,司徒銳仍不滿意,“不對!你要說,‘玉奴謝殿下賜名’。一百遍!”
司徒銳的規矩是,說不清、說少了,竹板掌嘴,一遍一下。
一百遍下來,陸華芊的臉腫得不成樣子,玉衡拿來雞蛋幫她揉,低聲勸道:“殿下就是這種暴戾性子,以前還有老爺牽制,如今更不成樣子了。三姑娘還是多順着些,不然以後有苦頭吃。”
陸華芊的眼中的淚水慢慢凝結成不甘心,她死死咬住嘴唇:“憑什麽?我不服。”
蘇蕙寧見到陸華芊時,被吓了一跳。原本水靈靈的姑娘面色紫漲,一雙漂亮的狐貍眼早已失去往日風采。
“求姑娘救救華芊!”
陳家一向看她不順眼,司徒銳如今一心折辱她,宮中能庇護她的,只剩頂着太子妃名頭的蘇蕙寧了。
蘇蕙寧拉起她,招呼茯苓取出最好的金瘡藥,菡萏眼中含淚幫忙上藥,“三姑娘,你忍着點。”
蘇蕙寧最先想到的是求聖上做主,至少先把人要到東宮。但是聖上在議事,兩次傳話回來,不便打擾。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直到玉衡偷偷派人來催,陸華芊才一步兩回頭地離開。
“等等,我陪你回去!”
蘇蕙寧打定主意:司徒銳說過,為了她可以上天摘星,她不需要天上的星星,她要陸華芊。
“阿姐——”司徒銳跑着出來迎接,對蘇蕙寧身後的陸華芊視而不見,只親切地挽住蘇蕙寧的胳膊,“阿姐真是稀客,快進來!”
“四殿下那日問我想要什麽生辰賀禮,今天我想到了,我想要陸華芊。”蘇蕙寧開門見山。
“玉奴?”司徒銳的目光漸漸冷下來,停下腳步,意味深長地看向陸華芊。
蘇蕙寧沒聽懂:“什麽?”
“她叫玉奴。”司徒銳一字一句強調,似乎為了驗證這個稱呼,冷冷地瞥一眼陸華芊,“去給阿姐倒茶。”
茶水端上來,一杯給司徒銳,一杯給蘇蕙寧。
“這麽涼,阿姐怎麽喝?換熱的來!”
蘇蕙寧試了一下,水溫剛好,有心回護,“不必了。”
“阿姐,你要為了一個奴婢,傷害我們之間的情分嘛?”司徒銳目光陰冷,是蘇蕙寧從未見過的模樣。他瞪了陸華芊一眼,“還不快去?”
滾燙的熱茶端上,照例第一杯給司徒銳。他試探性觸摸茶杯,手瞬間彈回,微笑着對陸華芊說,“這才對嘛,去,跪下給阿姐奉茶。”
茶水滾燙,蘇蕙寧連忙伸手去接,卻被司徒攔下,“阿姐且等等。”
茶蓋與茶杯碰撞的聲音傳來,陸華芊的手不斷抖動,淚珠在眼眶了打轉,膝蓋彎動,面向蘇蕙寧緩緩跪下。
“委屈你了?”司徒銳輕聲呵斥,“端穩點!”
陸華芊咬着嘴唇不說話,四根手指不斷輪換着托住茶杯。
蘇蕙寧看不下去,剛要說話,被司徒銳用話攔住,“玉奴是剛分給本宮的奴婢,本宮近來事務繁忙,也沒顧上好好教規矩。如今看來,不能再拖了,省得一天天的,不知道誰是主子,淨幹些吃裏扒外的事情!”
他的聲音極緩,似乎在等待什麽,一字一字道,“阿姐,你說本宮該不該教?”
“啪——”
茶杯落地,茶水悉數落到陸華芊身上,碎片四散。
“別撿,跪上去。”
陸華芊的手停在半空中,驚愕地看着司徒銳。
“沒聽懂嘛?跪上去。”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需要我幫你嗎?”
“四殿下……”
“阿姐!”司徒銳沒讓蘇蕙寧把話說出口,打斷道,“她只是一個奴婢,別忘了你的身份!”
這話就差說,你也不過是一介孤女,沒了太子妃的名頭庇護,一樣會被作踐到塵埃裏,如同丞相嫡女陸華芊。
陸華芊突然勾起嘴唇,看不出是哭還是笑。她當然明白,司徒銳的“幫忙”只會讓她更痛苦,她也明白了,蘇蕙寧同樣保護不了她。她顫顫巍巍地把膝蓋挪到碎瓷片上,鮮血瞬間染紅膝蓋,閉着眼睛,乖順道:“玉奴謝殿下教導。”
“司徒銳,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嘛?”蘇蕙寧想拉起陸華芊,卻被她握住手腕。
陸華芊把胳膊從蘇蕙寧指間抽離,對着她輕輕搖頭,對着司徒銳叩首,“玉奴知錯了,請殿下責罰。”
司徒銳端詳着自己調教出來的作品,滿意地點點頭,“不好意思,驚擾阿姐了。給阿姐道歉!”
蘇蕙寧只覺得胸口堵得難受,為什麽明明想幫助人,卻把人推向了深淵更深處呢?她不敢想象陸華芊接下來的遭遇。
她跑去求聖上,內侍說去了長春宮,那是陳貴妃的住處。她去長春宮等着,沒一會兒就有嬷嬷出來攆人,“知道的,說蘇姑娘是要做太子妃;不知道的,還以為蘇姑娘要做皇妃呢!”
她硬着頭皮等了很久,眼見聖上離開,剛想跟上去,被陳貴妃攔住,“這天下,是聖上說了算;這深宮內院,是本宮說了算。”
陳貴妃眼看着她坐立難安,偏偏不放她離開:一會兒指點她修剪盆栽,“人呀,就像這盆栽一樣,得時時修理,才能行端坐正”;一會兒拉着她搗花汁子染指甲,“咱們這些人,做些錦上添花的事情便好,做雪中送炭的事情,容易傷着自己”;又吃了半碗茶,“這茶葉啊,得千般熱水滾過,才能激發出香氣”。
直到她的耐心徹底消失殆盡,才慢悠悠道:“蘇姑娘,人各有命,得認命。”
陳窈窈也跳出來嘲諷:“人各有命,人各有主。你的人,你來教,四殿下的人,自然四殿下來教。”
蘇蕙寧再次醒悟,自己力量太薄弱了,所謂太子妃的頭銜不過是紙老虎,根本沒人放在眼裏。她需要培養自己的力量,為了保護自己,為了保護想保護的人。
但是當下,她只能借力打力。從長春宮出來,她一路小跑去太極宮,這是她第一次為別人的事情求聖上,比對自己的事情都上心,大概唇亡齒寒吧?她覺得自己變了,再不是那個冷眼旁觀、閑看世事的蘇蕙寧了。
還沒等聖上做主把陸華芊調來東宮,興德宮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