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搜查相府
搜查相府
蘇蕙寧跟着司徒钊、李雲山從正門進入丞相府時,張平帶着茯苓去了丞相府後門。
“你在車上等着!等會兒我帶大殿下出來,立馬駕車走人!”
張平囑咐完茯苓,彎腰跳下馬車,從腰間摸出些銅板,點頭哈腰地塞進門童手裏:“大家夥兒拿着喝酒。”
他近來時常出入丞相府,門童認得他,揮揮手放他進去:“算你懂事!”
在垂花門迎面撞見陸家父子,張平彎腰跪地行禮,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吉祥話順口說了幾車。
“行了,”陸耀之不耐煩道:“你怎麽來了?”
“大殿下差人回府報信兒,讓到丞相府來接他。”張平低眉順眼地回答,“小的擔心其他人來不方便,就主動求了這差事。”
“您看看,這不是來着了嘛,”張平仿佛剛看到地上還躺着一個人,一路膝行過去幫着拖拽,他力氣大,拖拽得毫不費力,便拖便道,“快放着我來,別髒了大人們的手。”
陸豐眯起眼睛,試探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小的老眼昏花,看不大清,還指望大人多給些銀錢治眼睛。”張平賠笑着,“說起來,小的最近記性也不好,若是大人們能再多給點治治腦袋就好了。”
陸豐暗自松一口氣:“放心,虧待不了你——”
張青三步并兩步從門裏跑出來,饒是見慣大場面,看到眼前的場景還是吓了一跳,随即冷靜下來,附到陸豐耳邊道:“二殿下和李府尹來了。”
陸豐看看張平,沉聲道:“送去金仙寺陪小女吧。”又看看張青,“你這個三叔不錯,該賞!”
“是,多謝大人誇獎!”張青讓開路,等陸豐、陸耀之走遠幾步,對着張平低吼:“還不快滾!”有快走兩步追上陸家父子,一路引着去了前院。
張平等人走遠,撕開衣角替司徒鈞纏住傷口,又喂了一枚人參片,背起他就往馬車上跑,“快,去太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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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裏,陸豐把手背到身後,不卑不亢地趕人,“大殿下并未來過寒舍,二殿下、李府尹請回吧。”
“來過!”蘇蕙寧堅持,“我親眼看見他進了丞相府!”
“蘇姑娘莫不是看錯了?”雖然是疑問句,卻有着不容置疑的聲勢,“大殿下失蹤,大家都很着急,但是無憑無據的話,還請蘇姑娘不要亂說了。”
蘇蕙寧聞言心下一涼,明明親眼見着司徒鈞進府,陸豐卻咬死沒見過,顯然出事了!她求助的眼神望向李雲山和司徒钊。
李雲山雖然掌管京兆府,但品級低于陸豐,天然在氣勢上短一截,不好硬怼;司徒钊雖然貴為皇子,但因為不受寵,既無爵位,又無官職,也沒有強硬的底氣。
陸豐見狀,冷哼道:“二殿下,李府尹,你們還是去別處找找吧,別在老夫這兒耽誤時間了。”
明晃晃地逐客令。李雲山不甘心,一咬牙,硬着頭皮道:“京兆府負責維護京都治安,有巡邏檢查的權力。”
“巡到老夫家裏來嘛?”
李雲山抱拳沉聲道:“陸丞相,得罪了。”他招手示意,街使列隊入府。
“你是要強行搜府嗎?”陸豐指着蘇蕙寧冷笑道:“就憑她一個黃毛丫頭信口雌黃,無憑無據的你就要搜府?你當你是誰?你當這是哪兒?誰給你的膽子?”
李雲山繼續抱拳,重複道:“得罪!”
街使得令,已經列隊準備開搜。
“慢着!”陸豐喝止道:“可有搜檢文書?李府尹,李大人,這一次,你若搜出來也就罷了,若是搜不出來,你可想過後果?老夫一定要禀明聖上,治你個濫用職權、強闖民宅之罪!”
李雲山看着愠怒的陸豐,內心膽怯卻不敢退後半步,他別無選擇,如今三殿下因為涉嫌刺殺大殿下之事禁足,若是大殿下在這個當口出事,三殿下就真的百口莫辯了。思及此處,他神色如常,眼神堅毅道:“若是搜不出來,臣自行向聖上請罪!”
陸豐還要再攔,有通傳聲入耳:“聖上到!”
司徒佑疾步而來,聲音裏壓着火氣:“陸豐,你的府上,朕能搜嗎?”
“聖上!”
四周跪倒一片。
司徒钊長舒一口氣,幸好開陽把消息及時傳到了。他接到開陽報信後,立即兵分兩路,他拽着李雲山來救人,開陽去禀報聖上。他深知,李雲山可能不在乎他,但一定在乎司徒铮;父皇可能不在乎他,但一定在乎司徒鈞。事實證明,果然如此。
陸豐不甘心地跪倒:“聖上,大殿下真沒來過。”
“那你害怕什麽?”端得是九五之尊的威嚴。
陸豐暗自盤算,時間拖延得差不多了,也不再攔着,慷慨凜然道:“老臣拳拳之心,日月可鑒。既然聖上不相信老臣,那就請聖上好好搜一搜,也還老臣一個清白。”
金吾衛、街使列隊而入,翻遍府邸也沒有找到司徒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形勢漸漸尴尬起來,蘇蕙寧跟着他們一起尋找,走到一處廳堂,地上濕漉漉的,顯然剛剛沖刷過。
這個時間灑掃,也未免太懶了點?蘇蕙寧心生疑問,“這兒怎麽了?”
張青迎上來,躬身小心回道:“回姑娘,真是不巧,府上移栽花苗,弄得地上全是土,這不是擔心髒了貴人們的腳嘛,趕着沖刷幹淨了。”
不遠處花壇确實有翻動的痕跡。
蘇蕙寧說不上哪裏不對,只能點點頭,跟着人群往外走,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手心裏多了一張紙條。她故意落後幾步,展開紙條查看,上邊赫然寫着一個字:殺!
“等等!”蘇蕙寧喊住衆人,“再查查這兒,我聞到了血腥氣!”
金吾衛得令立即翻查起來,很快在花壇裏翻出一把帶血的匕首。
信號發出,所有人都聚到廳堂。
“陸豐,解釋解釋吧。”司徒佑查看一番匕首,扔到他面前的地上。
“今日準備了全羊宴,匕首是為烤全羊準備的。”陸豐随口編道。
“他胡說!”一個女孩走出來,她豆蔻之年,生得十分好看,一雙狐貍眼勾人心魄,“臣女親眼看見,他從靴子裏抽出匕首,刺進大殿下胸膛!”
“陸華芊!”陸豐怒吼,“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臣女知道!”陸華芊絲毫不懼,脆生生地說,“當時臣女就在屏風後邊!臣女看見,他刺傷大殿下,鮮血濺了一臉,他還用袖子去擦。聖上如果不信,可以去檢查他的袖口。”
此話一出,陸耀之也急眼了,“妹妹!”
司徒佑的聲音低沉下來,把陸華芊招到身邊:“你可知道,謀害皇嗣,當誅九族?”
陸華芊死死咬住嘴唇,片刻才低聲道:“知道。”
“那你還要指正陸豐嗎?”
“要!”
陸華芊斬釘截鐵。她握緊拳頭,手裏的荷包皺得不成樣子,那是姐姐送她的。陸家的女兒生如草芥,她從小被冷眼相待,只有姐姐待她如親人,教她讀書習字、彈琴刺繡,讓她在吃人的陸府有了立足之地。她以為只要她夠聰明,能讓父親滿意,她就能很好地活下去,但是如今看到姐姐死了,死在了父親手裏,她遲疑了。她一點也不懷疑,當她沒有利用價值時,會被同樣毒殺。她不甘心一生被家族擺布,要麽一起死,要麽為自己拼一條生路。
金吾衛上前檢查,陸豐袖口處的血跡依稀可見。
“鈞兒到底在哪兒?”雷霆之怒,反而不見聲色。
金吾衛團團圍過來,黑壓壓一片,陸耀之最先撐不住,哆嗦道:“金仙寺!”
立即有兩隊金吾衛往金仙寺方向去了。
司徒佑冷眼看着這個與自己一同打過天下、把妹妹嫁給自己的男人,心中沒由來的悲哀:“鈞兒是你的親外甥,錦兒臨終前托你好好照顧他,你就是這麽照顧的?”
陸豐把頭撇向一邊,沉默不語。
司徒佑不再理會他,轉頭溫柔地問陸華芊:“你為什麽要舉證你的父親?”
“他不是我父親,他是謀害我姐姐的兇手!”
司徒佑微微皺眉:陸豐害死了陸盈雪,卻在胡思年彈劾司徒鈞時春秋筆法,分明是在設局。他連親閨女都不在乎,怎麽會在乎外甥,更遑論自己這個大舅哥了。
“今日你敢刺殺皇子,來日便敢弑君!”司徒佑沉聲問:“陸豐,你觊觎皇位很久了吧。”
“觊觎皇位?”陸豐惱羞成怒站起來,“司徒佑,你以為你的皇位是怎麽來的?沒有我,你就是蘇敬的副官,天下輪得到你做主?!你別……唔唔唔……”
他的嘴被堵住了,膝彎處被踹了一腳,再次跪倒在地。他被層層金吾衛圍住,聖上有備而來。
蘇蕙寧望着他的背影怔住,莫非當年父親不是戰死沙場?
“聖上,姑父,您饒了父親吧,他一時糊塗!”陸耀之撲倒司徒佑面前,扒住他雙腳,磕頭如搗蒜。
司徒佑一步一步走向陸豐,聲音陰冷,帶着濃濃的警告意味道:“陸豐,虎毒尚且不食子!”
陸豐神色一頓,慢慢黯然下去,他想到了陸耀之,他可以不管陸盈雪、陸華芊,但他不能不管陸耀之,因為那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得讓陸家血脈傳承下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陸豐妥協了,垂下頭求饒道:“是老臣糊塗了,求聖上看在老臣兢兢業業多年的份上,看在錦兒的份上,饒了老臣吧。”
“饒過?”司徒佑搖搖頭。他可以容他無視君威、肆意妄為,但無法容他謀害皇嗣、觊觎皇位。
陸豐眼睛慢慢瞪大,又慢慢縮小,眸子裏的光最終黯淡下去,拼盡最後一把力氣掙脫束縛,撿起匕首刺穿自己胸膛。
司徒佑沒再看他一眼。輕飄飄的判決落到地上,卻将陸家打入深淵:“抄家,男丁流放充軍,女的入宮為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