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奇失蹤
離奇失蹤
蘇蕙寧沉吟片刻,方道:“之前我總覺得,聖上才許了大殿下陪我去皇陵,大殿下便在禦街遇刺,期間難免有什麽聯系。萬一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今生都會難逃良心譴責。昨日夜裏睡不着,我又細細盤了一遍,總覺得哪兒不對……”
司徒钊看見她認真模樣,不自覺地将筷子放下,一句一句仔細聽起來。
“這事兒一環套着一環,屢不清理還亂,不如我們從動機倒推。有動機的,無非是您、三殿下、四殿下和陸丞相。您就不必說了,刺殺他對您沒好處。若是三殿下,他都已經火燒寶月館了,怎麽會留下指向自己的物證?至于四殿下,他還住在宮裏,只能由丞相協助。而丞相因為陸大姑娘之事遷怒大殿下,看似動機最大,但是他向來謹慎……”
“而且他和胡思年之間達成過共識,”司徒钊補充了當日見聞:“胡思年去過他府上,緊接着就彈劾老大。”
“既然找了胡禦史出頭,就更沒必要禦街行刺,所以肯定另有其人。你有沒有想過,是大殿下自己?”
“不可能,”司徒钊斬釘截鐵反駁:“他圖啥,躲避謀害陸大姑娘的罪責?何況他還昏迷着,如何指揮人火燒寶月館?”
“也是……”蘇蕙寧聚精會神思索堵點在哪裏,忽然被急促的喊聲打斷思緒。
“二殿下,蘇姑娘,你們見到大殿下了嗎?”來者是太醫令孟春霖,神色慌張,一腦門子汗。
茯苓不解:“大殿下不是在床上躺着嗎?”
“沒有!”孟春霖臉上煞白,顯然吓壞了:“夜裏是我守着大殿下,不知怎麽的睡着了。剛剛醒來一看,大殿下不見了!”
青天白日,一位病人,在自己府上離奇消失了?這怎麽可能呢?
蘇蕙寧第一反應是,喊來管家詢問。
“不用喊了,府上沒管家。”孟春霖哭喪着臉,“不光沒管家,所有護衛、灑掃,連廚房都算上,攏共十幾人,其中還有一半是才入府的。”
“怪不得早上膳房都沒人,還得我們姑娘親自動手,”茯苓咂咂舌,“大殿下還真是個怪人。”
司徒钊看着滿滿一桌子早膳,再看看蘇蕙寧,不禁心生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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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陽奇道:“這麽大的府邸,這麽點兒人,夠用麽?”
孟春霖對着司徒钊回道:“老臣打聽過了,大殿下不常住府上。”
蘇蕙寧看着空蕩蕩的屋子、空蕩蕩的院子,終于明白哪裏不對勁了,是府裏布置得太素淨了,素淨到幾乎沒有人間煙火氣,與恢宏壯麗的外觀極不相稱。
開陽對着司徒钊調侃:“這麽看來,大殿下沒比你好多少啊?”
引得司徒钊一記白眼。
“府裏不是還有十幾個人嘛,就沒人見過大哥?”
孟春霖搖搖頭,已經急得團團轉:“二殿下,您快拿個主意吧,這可怎麽和聖上交差啊!”
昨日聖上特意囑咐他好好守着大殿下,如今大殿下不見了,只怕他的腦袋也快要不見了。
司徒钊看着桌子上的美食,默默感慨沒口福,當下拍板集合所有人,以司徒鈞的卧房為原點,沿着各個方向分頭找,所有禦醫待命,随時做好救人的準備。
他擔心司徒鈞在某個角落暈倒了。如果是這樣,那麽找到得越早,救回來的可能性越大。
分開行動前,他對蘇蕙寧再施一禮:“實在抱歉,又欠蘇姑娘一頓飯,來日钊一定補上。”
司徒鈞的卧房大概是府上布置得最華麗、最有煙火氣息的地方,匾額上寫着“映雪樓”三個字,筆力敦厚、溫潤如玉。
從映雪樓出來,穿過右側角門,外邊是一個小湖泊,許是沒人搭理,反而水草茂盛。若是平時,蘇蕙寧必會把這兒當成戲水游玩的好去處,只是如今,全然沒有半點賞玩的心思。
蘇蕙寧沿着湖邊往北走,這是通往後門的方向。她想着,如果司徒鈞還在府上,這麽多人一起找,總能找得到;若是不在府上,那麽從後門離開的可能性更大。
四處很安靜,只能聽見蟲鳴的聲音。茯苓忍不住吐槽:“姑娘,你有沒有覺得,大殿下不對勁?”
蘇蕙寧看了她一眼,示意繼續說。
“陸家大姑娘叫陸盈雪,大殿下給自己住的地方取名映雪樓,他倆絕對有事兒。那他平時不住府上住哪兒,肯定去找陸大姑娘了呗……哎呦!”
蘇蕙寧連忙扶住險些絆倒的茯苓,轉身低頭查看絆跤的物件。
一個燒符用的銅盆。灰燼之下,是一角未燃盡的青色信箋。
自打浣花溪紅箋流行以來,各種顏色的信箋紙紛紛上市,紅、黃、青、綠等顏色不一而足,其中青色箋紙在寺院最為流行。
蘇蕙寧靈光一閃:“陸姑娘寄的信?”
“為什麽燒了呀?”茯苓看看左右,“還選在這麽一個地方?”
蘇蕙寧也環顧四周,碧波蕩漾、綠柳成蔭,風景确實不錯,但也僅僅是風景秀麗了點,沒啥其他特別的。岸邊是一片花園,花園盡頭假山林立、飛瀑淙淙,從山後鑽出來一個小姑娘,看見生人立馬把頭鑽回去。
“站住!”
兩人跑得飛快,不一會兒就把小姑娘攔下:“你跑什麽?”
小姑娘約莫五六歲,瘦骨嶙峋,瑟縮着往後躲:“姐姐,我吃不了多少東西的,求求你放過我吧。”
“這話怎麽說?你是家生子嗎?”蘇蕙寧看着骨瘦如柴的孩子,實在想象不到她也是府裏為數不多的侍從之一。
“什麽是家生子?”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低聲嗫嚅道:“哥哥說,這兒地方大、沒人住,讓我和爹爹安心住着。”
茯苓問道:“哥哥是誰?你爹又是誰?”
“哥哥就是好看哥哥啊。我之前生病了,爹爹賣掉所有東西,還是沒有湊夠看病的錢。所有人都往外趕我們,只有好看哥哥收留我們,還給我治病。爹爹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要好好報答他。”
蘇蕙寧反應過來,“好看哥哥”大概就是司徒鈞,遂問道:“你今天見到‘好看哥哥’了沒?”
小姑娘搖搖頭,“爹爹說好看哥哥生病了,讓我最近不要去找好看哥哥,會添麻煩的。”
“你爹爹也在府裏當差嘛?”
“嗯!爹爹說,……”小姑娘眼睛亮了一下,飛身跑向一個黑衣老頭,“爹爹!”
“秀秀,跟姐姐們說什麽呢?”黑衣老頭愛憐地摸摸秀秀的頭,走上前來行禮:“見過蘇姑娘。在下張平,負責打掃庭堂院落。”
來者正是張三叔。
蘇蕙寧微微颔首,“黎明即起,灑掃庭除。你今日灑掃時,可有見到大殿下?”
“沒有。”
“可有見到這個?”蘇蕙寧把他們帶回湖邊,指着銅盆問。
“沒有。”
蘇蕙寧暗忖:既然黎明灑掃時還沒有,說明大殿下才走不一會兒。按照這個方向推斷,應該是從後門出去了,大概率去了金仙寺。
蘇蕙寧回到映雪樓時,正好撞見開陽吐槽。
“卧槽,這麽個大活人,居然憑空消失了?”
衆人翻遍大皇子府,不光沒找到司徒鈞,連帶所有仆人都知道自家主子不見了。悲觀情緒一旦蔓延開來,便轉化成無窮無盡的頹勢。不知誰第一個哭出聲,引發了接二連三的抽泣。
“哭什麽!給你們主子號喪呢?”開陽大聲呵斥。
吓得孟春霖趕緊把他拉到一邊:“這話可不興說!那是大殿下,小心治你個詛咒皇子之罪。”
蘇蕙寧把線索說了,與司徒钊一拍即合,由司徒钊和孟春霖上朝禀報,她去金仙寺打探情況。
“有勞蘇姑娘了,”司徒钊看向蘇蕙寧的眼神有些擔憂,“這一趟,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不安全,讓開陽跟你們一起吧。”
“我不去!我從來沒離開過殿下……”開陽本要拒絕,看見司徒钊陰沉的臉,不情不願地應了,小聲嘀咕道:“殿下真是鐵樹開花了,居然知道保護女人了。”
茯苓不服氣地拌嘴:“誰稀罕你保護?我也能保護我們姑娘。”
她沒有說出來的是,蘇蕙寧身為武将之後,在武學上頗有天賦,看似溫饒娴靜,實則會些拳腳功夫,尋常霄小根本近不了身。
蘇蕙寧笑道:“太平官道、朗朗乾坤,不會有事的,就不麻煩了。”
“別呀,殿下已經安排了,小的一定盡職盡責!”開陽連忙賠上笑臉,跟着往後門走去。
“等等!”司徒钊喊住他們。
蘇蕙寧不解:“怎麽了?”
“額……”司徒钊的嘴幾開幾合,最終輕聲道:“一路小心!近日虧欠姑娘良多,钊都記在心裏,來日一定補上!”
蘇蕙寧無語:“知道啦,你不是說過一次了嘛,真啰嗦。”
平康坊的丞相府,陸豐正在焦急得等待回話。
“成還是不成?胡思年到底是什麽意思。”
“爹,您不是不知道,胡思年這個人最是迂腐,到現在也沒回信兒,怕是不會幫我們了。”
陸豐緩緩合上眼睛,胸膛一下一下劇烈起伏,良久才恢複平靜,再睜開眼時,已經是往日的淡定溫和:“他以為他兒子安全了,就可以剛正不阿了?哼,那些潑皮,能敲詐他一次,就能敲詐兩次。”
陸耀之躬身回應:“是,兒子明白。”
陸豐又問:“其他禦史怎麽說?”
“從兇器到刺客,全部指向三殿下。其他人都說證據确鑿,不用爹囑咐,他們自當上奏彈劾,以正視聽。”
陸豐神色漸緩,“可惜差了胡思年,到底少些分量。”
陸耀之猶豫着開口:“只是……”
“說!別吞吞吐吐的。”
“兒子總覺得,這線索太明明白白了,仿佛就放在那兒等着咱們去發現,叫人心裏不安。您說,有沒有可能是大殿下自傷?好渾水摸魚,躲過這一劫。”
“自傷?”陸豐篤定地搖搖頭:“司徒鈞現在重傷不醒。就算坐實他害死盈雪,聖上顧念骨肉親情,也不會取他性命,他有必要用性命做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