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刺客現身
刺客現身
他們這一跪,迫得司徒铮和胡思年也跟着跪下,只有陸豐穩穩當當坐在椅子上,絲毫不覺得如坐針氈。
陸豐心中暗忖:光順着西域玄鐵的線索懷疑司徒铮了,倒是忘了從寶月館這條線索出發考慮司徒钊。但是司徒钊似乎沒必要?聖上寧可懷疑司徒钊,也不懷疑司徒铮,難道是為了保護“英果類朕”的兒子,不惜犧牲掉另外一個不讨喜的兒子?
陸豐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反正無論哪個皇子出事,他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故而眯起眼睛發難:“本相倒是不知,二殿下和蘇姑娘交往密切,甚至交往時間超過了面聖時間。”
這句話就是居心叵測了:一是暗指司徒钊和蘇蕙寧有私交,蘇蕙寧可能在為司徒钊遮掩;二是以蘇蕙寧尴尬的“太子妃”身份,在聖上未定太子之前就暗中結交皇子,難免讓聖上疑心二人妄圖操控政局。
司徒佑果然震怒:他一聽寶月館就想到了司徒钊,不僅僅是因為司徒钊曾在那裏與胡姬厮混,更因為司徒钊的生母淑妃就是來自寶月館!
當年淑妃寵冠六宮,比如今的陳貴妃有過之而無不及。司徒佑把她從寶月館帶出,給了她無上榮耀,她卻始終郁郁寡歡,甚至妄圖刺殺司徒佑。饒是如此,司徒佑也舍不得殺她,只是把她關進冷宮,卻不想她挺着大肚子投井自盡,幸好宮人發現得早才救回一命。此後司徒佑派人嚴加看管,再沒給她自盡的機會,直到她生下司徒钊,司徒佑本以為她會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心轉意,于是放松了看管,卻被她抓到機會自殺身亡。這件事成了司徒佑心中一根刺,也是他不喜歡司徒钊的原因。
司徒佑的眉心突突直跳:雖然知曉這些事的人都被處理掉了,但是萬一有漏網之魚呢?萬一司徒钊和寶月館又勾結在一起了呢?他來老大府上,是探病還是另有圖謀?他和蘇蕙寧攪合在一起,又是何居心?而蘇蕙寧,前兩天吵吵着去皇陵,剛許諾讓老大陪他去,老大就遇刺了,難道是巧合?
想到這兒,司徒佑轉向蘇蕙寧,沉聲問道:“蘇蕙寧,你什麽時候開始和司徒铮相熟的?”
蘇蕙寧哪知道這其中的千回百轉,心中直呼無妄之災,思忖片刻,小心回道:“臣女與二殿下并不熟悉,只是昨日在熙春樓巧遇。臣女當時未認出二殿下,還險些鬧了笑話。”
司徒佑聞言神色漸緩:也許是巧合?但是刺殺皇子這事,是一般人敢做的嗎?
司徒铮也聽出其中端倪,在他的認知裏,刺殺司徒鈞一事,可能是愛女心切的陸豐,可能是任性妄為的司徒銳,唯獨不可能是一直遠離朝堂的司徒钊,于是開口回護,“寶月館的賞金獵人,出價高者得,買家未必時常出入寶月館。”
“禦街刺殺皇子,出價再高,他們有幾個腦袋可砍?”
司徒佑眼神中透着寒光,顯然寶月館的幕後老板不簡單,當初淑妃行刺,自己只當是她不喜歡自己,如今看來,居然是有人暗中指使?他把手指一根根蜷起來,手背青筋凸起,聲音卻不見愠怒:“胡思年,你去找李雲山,好好查查寶月館,把幕後老板揪出來。”
此時的寶月館火光沖天。火舌張牙舞爪,仿佛猛獸一般,瞬間把樓吞噬,濃煙滾滾,一直飄出去幾條街。吃飯的食客、跑堂的小厮、跳肚皮舞的胡姬都拼了命往外跑,他們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恐,呼救聲、咳嗽聲此起彼伏。
“走水了!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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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們奔走呼號,有的拎着桶過來潑水,有的去武候鋪搬救兵,有的逆行去火場救人。李雲山設想的查案現場,秒變救火現場。坊內武侯悉數盡出,羊皮縫制的水袋全被扛到現場,水從竹筒噴湧而出,直擊火場正中心,瞬間壓制了火勢。
胡思年趕到時,寶月館已經燒得七七八八,時不時出現噼裏啪啦的爆炸聲。他拎起一桶水就往火場沖,李雲山趕緊攔他:“你不要命了?”
胡思年急得只喊:“沒聽見裏邊還有哭聲嘛?別管我,趕緊救人啊!”
金吾衛攔不住,只得掩住口鼻跟着他進去,李雲山跺腳直呼:“這麽俠義心腸的老子,怎麽能養出個漠視人命的兒子?”
武侯、金吾衛進進出出忙着救人,胡思年眼見搭不上手,就幫忙搶救貴重物品,邊搬邊惋惜:“這得多少銀錢啊,夠家裏幾年的嚼用了。”
不遠處的二樓雅間,一位華服男子漠然注視着一切,“得虧你及時報信。都處理幹淨了?”
“該讓他們查到的,都留了尾巴;不該讓他們查到的,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回話的人一襲黑衣,腰板直立,卻是張三叔。
“處理得幹淨些!”男子點點頭,囑咐道:“別像司徒鈞一樣,還留了口氣。”
張三叔面色一滞,神情不自然地連聲稱是。華服男子不再理會,繼續望向窗外。
“快來搭把手!”
胡思年文官出身,身體并不強健,卻連拖帶拽從廢墟裏救出一名男子。那人被熏得黢黑,強烈的咳嗽聲仿佛能把肺吐出來,手裏死死抱着包袱不撒手,氣得胡思年直罵:“這人在火場亂竄,就為了找這個包袱,真是舍命不舍財!”
幾名武侯幫忙扶住男子。其中一名遞上水,緩聲勸着:“喝點水潤潤嗓子,小口喝,別着急。”順手去接包袱:“我幫你拿着,這兒安全了。”
那人頭搖成波浪鼓狀,依舊将包袱緊緊攬在胸前。
“怎麽不聽勸呢?”胡思年上手去拿,那人掙紮着往後躲,一不留神趔趄倒地,右肩摔地,發出壓抑着的痛吼。
“受傷了?”李雲山連忙扶他坐起來,扒開他右肩查看。肩膀處不是燒傷,而是槍傷,準确地說,是樸頭槍所傷。
李雲山心頭一跳,他太認識這種傷口了。身為京兆尹,他管轄京都大小事務,少不了遇見些三教九流,坊間發生沖突時,金吾衛就會前去平定,所配備的武器就是樸頭槍。
他喊來金吾衛:“你說跑掉的刺客肩膀受傷了?哪個肩膀?用什麽傷的?”
金吾衛不明所以,不假思索回道:“右肩,樸頭槍。”
胡思年亦是一驚,怎麽這麽湊巧,他進去救人,救回來個刺客?
李雲山攥起那人衣領問:“誰指使你幹?”
“什麽指使?大人,您在說什麽?”那人佯裝不懂。
“昨日大殿下在禦街遇刺,其中一名刺客被樸頭槍傷了右肩後跑掉了,和你右肩的傷口恰好吻合。”李雲山不待那人辯解,補充道:“樸頭槍造成的傷口形狀特殊,平日裏打架鬥毆可搞不出來。”
那人仿佛認命一般,不再掙紮,把頭撇向一側,不去看衆人。
“說!”李雲山強迫他正過頭來,迎面獲得一口唾沫。他臉上浮起怒色,伸手咔咔點了他幾處穴道。這是京兆府獄折磨人的法子,封住人的經脈,叫人生不如死,外表卻看不出什麽。
那人果然痛不欲生,豆大的汗水瞬間滴下,嘶啞着嗓子低吼:“你們這些狗娘養的雜碎,有本事給爺爺來個痛快。”
金吾衛上前給了他一巴掌,掐着他脖子道:“老實點!咱們有的是時間陪你耗,早點說,少吃些苦頭!”
那人瞬間被憋得臉色通紅,快要窒息時被放開,呼呼喘着粗氣,仿佛認命般垂下頭:“是三……”
話說一半,聲音驟停。
那人的頭重重摔到地上,正好側向二樓雅間的位置。他七竅流血,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視線終點正是張三叔。直到張三叔以常人不可察覺的幅度微微颔首,那人才眼神渙散,緩緩合上眼睛。
四周看熱鬧的百姓驚叫着四散跑開。
金吾衛捏開他的嘴,舌頭上依然殘留着毒藥的痕跡,“他服毒自盡了。”
樓上華服男子眼裏盡顯慈悲:“等着把幾位盡忠的壯士屍身找回來,好好安葬,好好照顧他們家人。”
他起身下樓,腰間挂着的玉觀音碰到桌角,發出清脆聲響。穿過雜亂的人群,視線邊角處,是李雲山正在翻看屍身。長條型包袱被一層一層打開,赫然呈現一把利劍,一把玄鐵劍,威遠侯送給三皇子司徒铮的玄鐵劍。
張三叔分明看到李雲山的眉頭越皺越緊。
華服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那把玄鐵劍有把握嗎?”
“公子放心。其實也不用仿得一模一樣,七分像足矣。”張三叔亦步亦趨地解釋:“大家都是遠遠瞧過一眼,只能記住大概模樣。只要三殿下找不到他的劍,就百口莫辯。”
“你辦事,我放心。”華服男子贊許。走了片刻,似乎想起什麽,問道:“張青是你親侄子,你怎麽不投靠他?”
張三叔聲音凜冽:“我閨女生病沒錢醫治,我求到他門上時,他可沒認我這個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