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子遇刺
皇子遇刺
天蒙蒙亮,長安城尚處在寂靜之中,太極殿已經燈火通明。容朝最權貴的一群人聚集在這裏,奏事議政、獻計獻策,為了容朝長治久安,亦是為了自己榮華長在。
“聖上,臣有本奏。”胡思年手持笏板,向前一步朗聲道:“臣要彈劾大皇子司徒鈞,罔顧國法律令,謀害她人性命!”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聖上欽點司徒鈞護送未來太子妃去皇陵,其行昭昭,不言而喻。這還沒過一天呢,彈劾就來了,彈劾的還是罔顧人命的重罪。
聖上眯起眼睛,“哦?可有證據?”
“沒有。”胡思年一本正經道:“臣聽聞丞相長女在金仙寺修行,近日慘遭橫死,身死之日,大皇子恰巧出現在寺內。”
“這又能說明什麽?”聖上臉色陰沉下來,意思是說,你兒子在禦街縱馬傷人,彈劾的奏折堆成山,朕都視而不見、網開一面,你倒好,聽風就是雨來彈劾朕兒子?
衆人皆知司徒鈞和陸盈雪的過往,對昨日陸盈雪慘遭橫死之事亦有而聞,紛紛腦補出為奪嫡害死舊情人的大戲,但也僅僅是腦補,沒人說出聲。如今見胡思年大咧咧說出來,反而心中揣度,這與你胡思年何幹?一如往常很多回,人前贊他公正廉明,人後吐槽他愣頭青,如今見聖上面露不悅,都等着看他笑話。
果然有人上奏:“胡大人,雖說言官聞風奏事,但也不能胡亂攀咬吧。”
“金山寺乃皇家寺院,大殿下去金山寺并不稀奇,何以見得和大殿下有關?”
“既然是丞相長女慘遭橫死,為何丞相不報官,反而由你來上奏?”
最後一句話提醒了聖上,他眼中精光微露,冷面沉聲,“陸愛卿,你說說看。”
“臣有罪。”
陸豐舉起笏板跪地,顫聲道:“臣教女無方,本以為小女在金仙寺清修,不曾想她與大殿下藕斷絲連,竟然……竟然懷了身孕。臣得到消息不敢擅斷,正準備啓奏聖上,卻又得到小女橫死的消息。”
他掩面泣道:“此事想必各位同僚亦有而聞,臣昨日聞訊悲痛萬分,本想報官,但冷靜下來細想,此事小女也有過錯,臣深感無顏報官……”
一番春秋言辭,沒有明着指責大皇子司徒鈞殘害陸盈雪,卻把屎盆子穩穩當當扣在他頭上,并把自己塑造成深明大義的受害者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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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習慣性地用指尖扣動禦案,“諸位愛卿都說說。”
短暫的沉默後,有人試探着說:“臣以為,應當令京兆尹細查此事,以正視聽。”
事情一旦開了頭,就好辦起來,于是紛紛附和:
“臣贊同,應着京兆尹嚴查,為陸姑娘洗冤。”
“臣認為,若真是大殿下所為,應當重罰,以告陸姑娘在天之靈,以慰陸相多年拳拳之心。”
“兒臣以為,為何不讓大哥自辯呢?”清冽的聲音從犄角旮旯傳來。
司徒钊抱着笏板走到中間,衆人才注意到這位二皇子。按慣例,成年皇子需要在朝堂跟着學習政事,也就是說,除了年齡尚小的四皇子司徒銳,剩餘三位皇子全應該出現在朝堂上。只是因為大皇子司徒鈞“癡傻”、二皇子司徒钊久不在長安,衆人習慣了只有三皇子司徒铮在朝,如今冷不丁看到司徒钊走出來,竟然一時不太适應。
但經過他這麽一提醒,衆人反應過來,這麽大事,居然沒人聽聽當事人怎麽說!
“司徒鈞呢?”聖上厲聲質問。
內侍顫顫巍巍禀報:“大殿下今日未來早朝。”
司徒鈞因為“癡傻”之名,在朝中并未擔任要職,平日裏借口身體不适,能不上朝就不上朝,聖上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如今他身涉人命官司,竟然還沒來早朝,就顯得過于罔顧國法朝綱,聖上不禁怒上心頭,呵斥道:“還不把那孽障綁了來!”
兩名金吾衛領命,才踏出太極殿的大門,另有一名金吾衛匆匆來報:“聖上!”
金吾衛是天子親軍,若非要緊之事,不會在朝堂時入殿禀報。聖上眉頭微皺:“說。”
“大殿下在禦街遇刺了!”
聖上神色一凜,衆臣面面相觑,當事人好巧不巧,在這個時候遇刺了?那可不是普通人,而是有衛隊親兵的皇子,是聖上的嫡長子,是聖上如今屬意的太子人選!可他居然在禦街上遇刺了,要知道,在禦街上擅持武器都要論罪!
聖上明顯壓抑着怒火:“繼續說。”
“大殿下今日早早上朝,說是有要事上奏,不料在路上遭遇歹徒伏擊,大殿下如今回府醫治,情況不大好。”
“歹徒呢?”
“當場服毒自盡。”
聖上的聲音冷冽中透着威嚴:“京兆尹何在?”
再怎麽“癡傻”,那也是他的兒子,是他第一個兒子,是跟着他走過戰争的血雨腥風,幾次在戰争中淪為人質的兒子。他可以不立嫡長,可以給予訓誡,但絕對不允許別人傷他分毫。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皇權的威嚴穩穩當當傳遞給在殿的每一個人,京兆尹李雲山俯首請罪:“微臣有罪,立即去查!”
山呼聲響起:“請聖上息怒。”
聖上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查!”
衆臣下朝的腳步格外沉重,司徒钊追上陸豐,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大哥遇刺這事,陸相嫌疑很大啊,該不會是陸相為了給愛女報仇……”說話間表現出一副窺探到天機的驚訝表情。
“二殿下慎言!”陸豐回擊一個凜冽眼神,“大殿下可是我親外甥。”
“剛剛陸相在大殿上奏陳,可沒聽出來大哥是您親外甥。”司徒钊撇撇嘴,“再說了,陸盈雪還是您的親閨女呢。”
陸豐挺直腰板,一副站得直、行得正的姿态:“是非曲直,自有京兆尹明查、聖上聖斷,二殿下這是要擅自給老臣定罪麽?”
“哎呦,陸相言重了,钊可不敢。”司徒钊笑嘻嘻道,“若說擅自定罪,還得屬陸相您呢,剛剛朝堂之上,您可是三言兩語就給大哥定了罪。”
陸豐盯着司徒钊的眼神變幻幾次,不知道他打什麽主意。但知道他有一點沒說錯,如今自己嫌疑最大。怎麽就好巧不巧,自己才指揮胡思年彈劾,他就遇刺了呢?
“陸相,您說大殿下怎麽會突然遇刺?”胡思年對此事亦百思不得其解,看見陸豐,特意過來讨教。
“我怎麽知道?”陸豐正憋了一肚子火,又怕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忙以話止話:“陸某感謝胡禦史仗義執言,只是查案斷案之事在京兆尹,就不勞胡禦史費心了。”說完拂袖而去。
胡思年沒反應過來,疑道:“陸相今天這是怎麽了?”
司徒钊見過胡思年出入陸府,猜到他今日上奏是丞相授意,又見他一臉被利用的憨憨模樣,隐晦提醒道:“胡大人,您這聽風就是雨的毛病可得改改了。”
胡思年以為他還在對彈劾他親近胡姬之事耿耿于懷,正色道:“君子不立瓜田李下,二殿下身為皇子,自當做表率。我等彈劾,亦是為了警醒殿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司徒钊氣得直搖頭,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罷罷罷,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也拂袖揚長而去,徒留胡思年在原地一臉問號。
京兆尹李雲山更是一腦門子官司,一邊是聖上看重的皇子,一邊是手握重權的丞相,這可怎麽查?他三步并兩步追上三皇子司徒铮,小心請示:“三殿下,這該怎麽查?”
司徒铮神色淡然:“自然是該怎麽查就怎麽查,查出什麽是什麽。”
“那萬一查出是陸相……”他也懷疑陸豐尋仇報複。陸豐外戚出身,出将入相,這兩年更是手握重權,連聖上都不放在眼裏,尋仇報複皇子的事,陸豐幹得出來。
司徒铮看着陸豐遠去的背影,轉動大拇指的碧玉扳指,微笑道:“那可是再好不過。”
陸豐回到府中,才驚覺出了一身冷汗。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戰戰兢兢過了,他嗅到空氣中彌漫的危險味道,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個細節一個細節仔細盤。
他叫來兒子陸耀之,把事情從頭到尾敘述一遍,不陰不陽道:“這一刺刺得好啊,刺在他身,劍指我喉。本來是彈劾他罔顧性命,如今倒好,都懷疑我因恨謀害皇嗣,一箭雙雕,真是好計策。”
陸耀之道:“父親懷疑,螳螂捕蟬,有人黃雀在後?”
陸豐半睜着眼睛,挨個盤算誰是捕螳螂的黃雀:“老二司徒钊,素來不得聖心,就算除掉司徒鈞和我,也輪不到他來做太子,他不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老四司徒銳,一直覺得他這個哥哥擋他路了,恨不得我早日除掉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橫插一腳。那麽,就只能是老三司徒铮了。”
陸豐眼睛刷得睜開,精光畢露:“京兆尹李雲山是司徒铮的人,這案子不能讓李雲山一個人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