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花開
花開
虞栀這簡單的幾句話砸得岑野腦子發懵,她說的每個字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卻像是什麽加密信息。
什麽叫“野花滿身是真的”,什麽又叫“我不會丢下你自己跑的”,平時挺聰明的一個人,現在情況這麽危急,她不抓緊時間跑……
況且時機不對,氛圍也不對,虞栀說什麽話之前都不考慮情況的嗎?
岑野突然覺得,相比面前随時要動手的幾人,他身旁的女生更讓人坐立難安。
他一直以為,虞栀對他的包容是因為那天幫了她奶奶,可原來,還因為……喜歡他嗎?
這時再回想從認識起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似乎一切都有跡可循了。
這瞬間,岑野腦海裏閃過無數的畫面以及無數亂七八糟的想法。
虞栀一直表現得挺明顯的,只是他從沒有往這方面想罷了。
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岑野沉默了。
虞栀卻以為岑野在想對策,于是虞栀向他身旁靠近,故意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安慰道:“別擔心,再堅持幾分鐘,會沒事的。”
岑野:“……”
真的挺明顯的。
“不走是吧。”岑野還沒說話,對面有人故意大聲道,“看看人家,你說咱上學的時候咋就沒人護着呢。”
說罷,他周圍的幾人發出讓人不适的嘲笑聲。
聽到他們說的話,虞栀倒是不在意,只希望能再聊幾句,就是聊她和岑野的子虛烏有的八卦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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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是喜歡看這些,她甚至可以拿出手機把琅桦中學的論壇打開,讓他們看個夠。
只要能往後拖時間,怎麽着都成。
虞栀不在意,岑野的眼神卻一沉。
“小妹妹,要不跟哥哥走?”
“跟你走,你看看你長得,跟你走還不如跟我……”
他們說雙口相聲似的,一唱一和,讓人心煩。
岑野掃過對面開口的幾人,眼底一片暗沉。
這時岑野把手伸到虞栀面前,說道:“把書包給我。”
因為那些話有些皺眉的虞栀愣了瞬間,随機反應過來,把書包遞給到身前人的手裏。
書包挺沉,實在脫不了時間拎在手裏當武器還是挺合适的。
虞栀心裏這麽想着。
對面的幾人似乎也是這麽想的,但是他們并不放在心上,看到虞栀遞書包時甚至笑得更甚。
虞栀在心中計算着時間,迅速思考把傷害降到最低的方法,正在她的大腦飛速運轉的時候,又聽身旁的人道:“我數到二就直接往後跑。”
這條巷子盡頭拐一下就是條相對寬敞的大路,那條街上的店不少,街上的行人相對來說也多些。
虞栀下意識道:“那你怎麽……”
“跑!”她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岑野打斷。
下秒,岑野伸手握着虞栀的手腕,在對面那群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拉着她就往身後的小巷跑。
虞栀雖說沒有反應過來,但她的腳步已經順着岑野的拉力跑。
微風拂在臉上,輕輕柔柔,一如每次在夢中媽媽撫摸她的時候。
虞栀下意識看向身旁的人。
岑野右手領着她的書包,左手拉着她,發絲随着他的步伐起伏,此時他的側臉完全暴露在虞栀的視線之下。
鼻梁高挺的人側臉會顯得立體,岑野也是,只是這個角度看他,在虞栀腦海裏突然和他小時候的身影重疊起來。
虞栀恍惚了瞬間。
這刻,她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但下秒,虞栀就被身後傳來罵人的聲音拉回了注意力,她把亂七八糟的畫面和想法甩出腦海,牟足了勁往前跑。
身上少了書包的阻擋,虞栀跑起來感覺輕盈,岑野雖說拎着書包,但是跑得卻比她還快。
虞栀能清晰地感受到往前的拉力。
能少一部分力,但沖刺跑步,依舊很累。
虞栀以為岑野的方法甩開身後的人,急速沖刺到小巷盡頭然後再拐到大路上,大路上行人多,身後的那幾個人應該不會亂來。
但是沒等他們拐到大路,就見前方有三、四個人從大道拐進來,他們跑得很快,手中還拿着東西。
看到人,岑野的速度慢下來了。
對面的人離得也越來越近,領頭的人還和他們打招呼。
等和他們彙合,岑野才不着痕跡松口氣。
來的人是馮雷,他收到岑野的短信時,着急忙慌地就往這麽趕,也幸好離得不遠。
由于跑步,虞栀的心髒還在怦怦跳,她這時才看清他們手中拿着的東西……扳手之類的修車工具。
虞栀:“?!”
不會要用這東西打架吧?!
虞栀本來就心率失衡的心髒跳得更快,她往後看了眼,追他們的那幾個人已經停住,正姿态戒備望着他們,像是要随時逃跑,又像是要随時沖過來。
顧不得別的,虞栀扭過頭連忙道:“往回跑!”
馮雷還沒還沒說話,他身邊拿着梅花扳手的男人說道:“不用害怕,我今天非要看看是哪幫孫子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不是!”虞栀深吸口氣調整了下呼吸,“我剛報警了?!”
男人:“?”
這話一出,馮雷和他的三個兄弟面面相觑。
虞栀接着說:“警察應該也快到了!”
岑野:“?”
說曹操曹操到,虞栀的話音剛落,就聽見警笛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岑野:“……”
這請的外援還挺厲害。
聽到警笛聲,後面的那群人也反應過來,擡腳就要跑。
馮雷把手上的鐵棍塞身邊人的手裏;“你們先走,那幾個人确實不幹淨。”
這時拿梅花扳手的人也認出來了:“我看着那幾個孫子怎麽那麽上次偷東西的人呢,還堵人,業務這麽廣的嗎?”
說着他也把手裏的東西塞到同伴手裏:“警察叔叔來都來了,總不能讓他們空手回去,我去幫忙。”
說罷,他也直接跑過去追那群人。
虞栀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他們……”
“不用管。”岑野似乎從未在乎過身後的那群人。
說罷,岑野垂眸,望向依舊拉着的手。
虞栀挺瘦的,就那麽圈在手中,他甚至不敢怎麽使勁。
頓了幾秒,岑野還是沒松開手,拉着她向前走去。
虞栀一時也沒察覺出來有什麽不對,她跟着岑野往前走的時候,還在擔心:“他們不會有事吧?”
“不會。”岑野回答得簡單。
隔了會兒,他又開口問道:“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麽會過來?”
虞栀:“看到了。”
她當時都準備上公交了,就聽見旁邊的學生有人在讨論:他們跟着那男生走了,一看就是專門堵他的,我們要不要回去告訴老師啊……
虞栀排的隊靠後,她下意識看向校門口,确實只看見那幾個人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她腦海裏突然就閃過了岑野臉上的劃痕。
岑野昨天受傷,今天就有人過來堵人,很難不讓人聯想。
重要的是,他們走的方向一致。
但這些都是虞栀不知是真是假的猜測。
可就是這些不知真假的猜測,讓虞栀踏上公交的步伐瞬間頓住,下秒,她就朝着岑野的方向追過來。
虞栀很希望自己猜錯了,但看到他們跟着岑野拐進小巷的時候,一切都朝着相反的方向發展。
當時她很急,也沒想到什麽解決辦法,對方人太多,怕岑野真的和他們打起來吃虧,她報完警就直接沖了進來。
一想到這件事,虞栀還有些後怕,她看向岑野,說道:“你就不能有點團隊意識、給我點提示讓我去喊人也行啊!”
“還騙我說有事!打架的事嗎?!”越說,虞栀心中就越恨鐵不成鋼,“還非要出來,就不能在學校裏再躲躲嗎?”
本來岑野就沒打算今天來學校,難不成看不到人他們會等一夜嗎?!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等一夜,那不是還有別的解決方法嗎?!
“實在不行,你不是還能從學校後面的牆翻出去嗎?”
岑野:“?”
你在侮辱我。
一直沒說話的岑野,聽到這句話時腳步頓住,他有些不可置信問道:“就因為那幾個人,我放着好好的大門不走,去翻牆?”
“這叫規避危險。”虞栀動之以理,“你能打過他們嗎?不能……”
“能。”岑野說得理所應當。
虞栀哽住了,他還挺自信。
“萬一他們這邊還有同夥……”
“我也能叫。”岑野用下巴點了點恨不得離他們八米遠的倆人,“他們的店離得很近。”
選在這裏,一是這幾個還不能拿他怎麽樣;二是馮雷的店離這裏很近,他随時能叫人。
他并不是專門選個沒監控的巷子過來送人頭。
“你這是在賭。”虞栀很不認同,“從小安全課就教育我們要拒絕黃賭毒,你小時候就開始翹課了?”
岑野:“?”
“我很早就想給你說了,你能不能學着保護自己?”虞栀沒忍住把心裏的想法說出口,“不是說讓你對自己多好,最起碼的,不經常受傷。”
大傷沒有,小傷不斷。
這就是虞栀對岑野的印象之一。
虞栀又問:“你身上的傷是不是太多了?”
岑野沉默了。
現在岑野還握着她的手腕,他們站在這裏辯論,很像鬧別扭的情侶。
虞栀說得認真,她看着岑野的眼神也認真,絲毫沒察覺出來有什麽不對。
岑野想問:
你難道不是在賭嗎?
你沒有想過自己沖進來是不是會受傷嗎?
你是不是……太擔心我了?
但最終他什麽都沒說。
這時,岑野想:虞栀是喜歡他。
見岑野不說話,虞栀還以為說得太重了,但是她把剛才說過的話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也沒說什麽啊。
岑野原來還有玻璃心這種非常不适合他的特質嗎?
虞栀悄悄觀察他的神色,小心翼翼補充:“你受傷的話,大家都會擔心。”
頓了下,岑野反問:“你也會?”
虞栀重重點頭:“當然!”
擔心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聽到這兩個字,岑野點點頭,心想:果然是這樣。
見他點頭,虞栀開心了,她連眼睛都亮了幾度:“那你以後打架之前會考慮利弊吧!”
看着虞栀的眼神,半晌,岑野終于開口:“我盡量。”
雖說又是不算保證的保證,但是虞栀滿足了。
見他們終于開始走了,身後跟着的倆人都不着痕跡松口氣,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岑少是個戀愛腦。
馮雷的店很近,等到了,虞栀才發現她曾經還經過這家店好多次。
看着這正兒八經的修車店,虞栀陷入了沉思,看上次在廣場兼職發傳單遇到的那個男人那麽害怕馮雷,還以為他是什麽道上的。
卻沒有想到他會是這家修車店裏的人。
這時虞栀有些好奇,岑野是怎麽和他認識的,于是她望向身旁的人。
“我幫過他哥。”可能是虞栀的表現得太明顯,即使她沒開口問,岑野還是簡短解釋,“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岑野說得簡單,旁邊拿着扳手的男人見終于有他能插上嘴的話題了,連忙補充道:“我大哥爺爺走丢,是岑少幫忙送回家的。”
聽到這裏,虞栀愣了瞬間。
“不說遠的,就前兩個月,還幫我大哥擋了一下,手都被刀劃了下。”
“就光這恩情,他有啥事吭一聲就行了,哥幾個肯定幫!”
他們其實和岑野的接觸很少,除了這些事情,只聽馮雷哥說過他喜歡看恐怖片,但他們不管岑野是什麽人,就光那倆恩情就夠記一輩子。
這時虞栀看向岑野,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只是感覺心裏突然有軟。
半晌,她的嘴角上揚,剛準備開口,眼睛卻被人捂住了。
“都是湊巧,我沒那麽好心。”
虞栀的臉小,岑野的手掌擋在她眼前,能遮住她大半張臉,但捂住眼睛,依舊能看到她上揚的嘴角。
她笑得很好看。
岑野把視線從虞栀的嘴角移開,他不明顯地皺眉道:“別對我加濾鏡。”
別這麽看他。
也別這麽對他笑。
濾鏡這種東西,最不靠譜。
它憑借的不過是一時的偏愛,總有一天會碎。
“沒有對你加濾鏡啊。”
虞栀的眼睛眨了眨,睫毛掃過岑野的掌心,像貓撓了下似地,癢癢的。
岑野的手指不明顯地蜷了下。
“你助人為樂當然是很好的品質,值得所有人誇。”虞栀說,“但是這并不能抵消你打架、曠課、不愛學習、喝酒、吸煙、口是心……”
岑野:“?”
岑野把遮住虞栀的眼睛的手掌放下,氣笑了,“還挺了解我。”
對視的那瞬間,能清楚地看見她眼中的笑意,她嘴角的笑容也擴得更深。
虞栀笑起來很好看。
她的眼睛彎彎,嘴角的笑容不加任何的雜質。
——有的人笑起來連天空都亮了幾度。
雖說可能有些俗氣,但這句話放在此時的情境下很适合虞栀。
而此時她就這麽對岑野笑着。
她還說:“但即使提前知道你這些缺點,我還是想和你成為朋友。”
岑野真的很好。
他值得所有人的愛和掌聲。
看着這幕,岑野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他移開視線,說道:“晚了。”
說罷,岑野和汽修店裏的人打過招呼就轉身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虞栀向他們告別後連忙追上去,她道:“不晚!一點都不晚!怎麽會晚呢?!”
岑野并沒有看虞栀,他看向前方的路,嘴裏卻回應着她的話:“因為我還記仇。”
聽着這仿佛如小孩子般的話,虞栀眉間嘴角的笑容更深,她自動開啓吹彩虹屁:“怎麽會呢,你這麽積極向上、助人為樂、帥氣逼人……”
岑野依舊拎着虞栀的書包,書包上的包子挂件依舊随着他的步伐來回晃動,一搖一擺的,很可愛。
虞栀跟在他身旁,嘴裏說着話,很歡快。
晚霞把這幕攏在懷裏,從遠處看,似是定格,成為永恒。
岑野:開始瘋狂攻略我自己(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