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逃跑
逃跑
晴空萬裏的天轉瞬烏雲遍布,一道道白光利劍般将天空割裂,雨不停地下,抽打着成蔭的樹。
張阿姨把毛巾遞過去後順手取下她背後沉甸甸的書包,“小心感冒了,這麽大的雨還來跑一趟,先生已經沒大礙了。”
俞瑾瑜感謝接過,“因為答應了藺先生這個星期每天來看他,刮風下雨都要來的。”
幹燥的毛巾覆在頭上,沾濕的地方暈開一點深色,張阿姨看見她實誠的模樣就不忍心,“這麽大的雨怎麽不叫小周去接你?”
“我出門的時候還有太陽呢。”俞瑾瑜不記得自己出門前有沒有看天氣預報,想來是忘記了。
“都濕透了,上樓換身衣服,再把頭發吹幹。”
“張阿姨,我帶了綠豆湯……”
俞瑾瑜沒說完就被推到樓梯口,張阿姨擺手催促,“我知道了,交給張阿姨,你快去沖個澡,別受涼生病了。”
走進之前留宿的卧房,拉開衣櫃,裏面的衣服全部按照她的尺碼換成了最新款,俞瑾瑜不知道豪門是怎麽待客的,但這也太奢侈了,聽說這裏也沒有旁的人來,這些衣服不是都浪費了。
嘟哝着待會跟藺言卿提一提,俞瑾瑜舒舒服服地沖了個熱水澡,吹幹頭發找出一件素色的連衣裙,穿上後直接去了主卧。
俊美無俦的男人靠坐着,支了可移動跨床電腦桌,骨節分明的十指有韻律般在鍵盤上敲擊,明亮白熾的燈光被手表的金屬制面折射,一下一下,晃在心弦上。
俞瑾瑜覺得自己很不對勁,從那次做夢之後再看見藺先生總是會冒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念頭。
“怎麽站在那裏發呆?”
“啊……嗯……哦……”
藺言卿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俞瑾瑜腦袋裏的想法消失地幹幹淨淨,只依然不敢看他,含糊應了聲,悶頭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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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言卿端詳她不會掩飾的表情,半開玩笑說,“前兩天因為我生病的事,你沒能跟朋友去滑旱冰到現在還在失落嗎?”
“才沒有!”俞瑾瑜急着辯解沒有控制好音量,回神後發現這個反應有點大就洩了氣,蔫蔫地重新垂下頭,“不關藺先生的事,是我自己說好要照顧你的,何況這次聚不成還有下次、下下次。”
藺言卿皺了皺眉,這些天察覺到她的态度有些變化,本以為是好事,現在看來她根本是自己鑽了牛角尖出不來,這不是個好現象。
此時,張阿姨端着盛好的綠豆湯進來,煮到半化的綠豆在沁白瓷碗中沉浮,丢入幾個球形冰塊,把碗放到桌子上,“先生,這是小俞特地帶來的。”
俞瑾瑜也被分到一碗,入口清涼冰爽,帶着微微的甜,沒忍住誇起來,“這是外婆煮的,她知道我怕熱,每年夏天都會煮綠豆湯,冰箱裏放一會再喝可解暑了。”
正說着,擡頭望進一雙墨色的眼,深處柔軟的水色形成一個旋渦,幾乎要把人攝去,她吓得趕緊移開眼,兩手置于身前絞着手指。
張阿姨看出她的不對勁,詢問說,“小俞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該不會被先生傳染了吧?感冒快好的時候很容易傳染的。”
俞瑾瑜用力咬了咬下唇,企圖趕走這個不像自己的自己,理智因疼痛姍姍回歸,終于敢擡頭直視,“我沒事的,謝謝您關心,藺先生是在工作嗎?那我不打擾你,我去那邊看會書。”
藺言卿一直沒把視線移開,默默地注視她走向落地窗前的藤椅,忽的眼前一暗,光被擋去大半,張阿姨摘葡萄的身軀正好遮住那抹幼小纖弱的背影。她将水晶果盤中的黑加侖一顆顆剪下來,不知是不是偶然,在碩圓的黑球中夾了一粒青綠的小葡萄。
張阿姨把它單獨拿出來放到桌上,似是而非地嘆息,“都還沒有成熟就被摘下來了。”
“……”藺言卿長久凝視這顆葡萄,随即看了眼張阿姨,神色怪異,“她都讀完大學了,早就成年了。”
張阿姨不意外聽到他的話,她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即使已經成年,兩個人的年齡差也太大了,對方不過是剛走出校園的學生,未來還有無限種可能,就算真的逃不掉,也不該在最美最純真的年紀嫁人。
曾經她擔心藺言卿受到老爺太太的事情影響會孤獨終老,現在又怕他強取豪奪始亂終棄。
“藺先生,你現在有空嗎?”
軟綿綿的聲音沒有一點攻擊力,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乖巧。
張阿姨在心中直搖頭,這傻姑娘,還不知道自己在虎口裏蹦跶。
俞瑾瑜才看了沒幾行就被難住,基礎看不懂,後面的內容進行不下去,若不是看見藺言卿沒有進入工作狀态而是在同張阿姨說話,她也不會這麽快出聲打擾。
抛下葡萄的話題,藺言卿招手,“拿過來我教你。”
她頓時笑開了,想到什麽後重新繃住臉,一臉肅然地捧着書走過去,“這裏不太明白。”
擡手壓下嘴角揚起的弧度,藺言卿示意她靠近些,等對方仇大苦深地在床頭坐下來才去看她指出的地方。這是一串簡單的代碼,在辦公室做游戲的時候教過,只是以她的記憶力想必是一絲一毫都想不起來了。
淺顯易懂地重新講解一遍,說完發現面前的女孩目光詭異地在某個地方聚焦,許久不曾眨眼,似乎在神游其外。
講課的時候第一次發生這樣的情況。
她的視線太過直白,帶了些無法抗拒的膠着熨熱,在脖/子/往/下/處停留。
懵懵懂懂的女孩長大了,早當初他幹嘛去了。
俞瑾瑜緊緊盯着微敞衣領裏的風景,覺得有些口渴,誠實地咽了口口水。腦子裏一番天人交戰,最終決定坦然面對這種未知的心理變化。
揉了揉因長時間沒眨眼而幹澀的眼睛,“藺先生,我最近有些奇怪,平時還好,一旦跟你在一起,總是集中不了注意力,控制不住地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眼底劃過一絲詫然,既在意料之外,也是預料之中,藺言卿沒有驚訝太久,只生出一陣恍然,正是因為這份不摻任何雜質的純粹,才耀眼到無法直視。
張阿姨接收到出去的眼神訊息,看了二人一眼,無聲退出房間,在門外駐足片刻後離去。
屋內,俞瑾瑜老老實實地等着藺言卿替她解答疑惑,不料被反問“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差點被口水嗆住,臉頰迅速紅了。
要想解決問題就不能逃避,所以哪怕再羞恥,她依然把真實想法說了出來,比如最近總是盯着他的嘴唇、喉結、鎖骨、手指各種地方浮想聯翩,跟宸宸以前念叨的言情小說裏那些不被允許的畫面一樣。
言情小說?不被允許?
思緒猛地一頓,某種荒謬的想法呼之欲出。
“不不不,不會的,藺先生幫我那麽多,我絕對不會恩将仇報的!”
“恩将仇報?”藺言卿跟不上她的節奏,兩個人說的難道不是同一件事?
“果然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奇怪地夢,明明以為想開就過去了,誰知道全是它的陰謀,都是它的錯才讓我沒辦法跟以前那樣和你相處了。”俞瑾瑜說着懊惱地捶了腦袋好幾下,還想繼續,手腕傳來輕柔卻堅定的力量,呆呆地擡頭看去,心裏那股絲絲繞繞的癢意又湧上來了。
商場上算無遺漏的人嘆了口氣,藺言卿終于理解到想要達成目的就不能拐彎抹角的暗示,對她只能打直球,松開手道,“瑾瑜,你喜歡上我了。”
“不可能!!”
女孩的反應比他預計得要大得多,濕漉漉的眼睛睜開到極致,裝滿了否定詞,“我很尊敬藺先生,真心的感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我怎麽會産生那樣不敬的念頭!”
那表情語氣仿佛對長輩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藺言卿平靜從容的臉出現一絲皲裂,有點繃不住了,“我不是你的長輩。”
還有什麽比我喜歡你你卻拿我當長輩更紮心的事?
“可是對我來說,你是不可替代的存在,是我的救贖。”
老套的肉麻發言,從她眼裏只能看到最真摯的盈光,在深處彙聚成清澈透明的顏色,動人至非常。
藺言卿捂住半張臉,掩去眼中氤氲的占有,只洩出一絲絲無奈,她将真心剖開,卻拒絕更近一步。
“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死掉了,那晚迷路被人販子抓走,挖掉器官,死在深山野林,說不定十幾二十年才會被人發現屍骨。”俞瑾瑜越說越後怕,越想越覺得遇上藺言卿是自己最大的幸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知道怎麽報答才——”
“不如以身相許。”
說完之後空氣凝滞幾秒,俞瑾瑜大腦死機,一時半會重啓不了,木木地望着他的眼,直到消化掉這句話的意思。
“不不不不——”
俞瑾瑜驚慌失措地站起,大步後退時撞到了床頭櫃桌角,疼得雙眼漣漣,仍倔強地搖頭。
藺言卿忙要扶她,人卻逃走了,嘴裏念着“不可以”“尊敬你”,伴随關門聲消失在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