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塵]逾淮為幟（同人合集）

第19章 （片段）流光

（片段）流光

姬野有一雙漆黑的眼睛，猶如深淵。那個時候美瞳的存在還沒非常普及，即使對他有憧憬的女孩偶爾不小心跟他對視，也會臉色微白的偏過視線。

不怕直視他眼睛的人，羽然是第一個，呂歸塵是第二個。羽然天生就是大姐頭的料，不僅不畏懼和姬野對視，那雙緋紅色的眼睛裏還有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東西，就像小說裏描述的滿是霧氣的深深山林，美麗是美麗，但你撥不開那些枝葉，也就只能遙遙的看着她的身姿。羽然的眼睛和她的美麗一樣，總讓人覺得你其實離她很遠。

而呂歸塵不一樣。他的眼睛很安靜，空茫茫的，就像草原。風吹草低見牛羊，翺翔天際的大雁低頭能看到牧人。

關于那時，姬野只記得那是個初秋，呂歸塵站在落了幾片半黃銀杏葉的深紅地磚上，不好意思的笑着，說：“我哥哥在裏面，他讓我走走看看，我不知道去哪裏……我叫呂歸塵，回歸的歸，風塵的塵。你叫什麽？”

不知為什麽，他說話時帶着一點點奇怪的口音，像是學漢語的外國人似的，卻也不難聽。

姬野把最後一塊烤腸咽了下去，說：“我叫姬野，荒野的野。”

呂歸塵的書包是他哥給買的，姬野的書包是他自己去市場挑的，風格卻不知為何的相似，像炭筆線條一樣簡約淩厲，和其他人的放在一起格外顯眼。不過教室空間逼仄，堆滿了書本之後不管什麽樣的書包都泯然衆人了。

同學們發現這種差距，還是在期中考試後的那天下午。

語文老師兼班主任興許是從作文裏讀出了學生的血與淚，于是難得善心大發，憐憫了一下這群剛從大考中熬過來的孩子，破例放他們去上體育課了。于是本應一起上課，卻總是如參商般不見彼此的兩個班男生開始了一年來的首次對決。

姬野他們班一看對面班幾個體育隊的大哥摩拳擦掌的樣子，發覺不妙，趕忙讓息轅去寝室把龍襄大爺邀來壓陣，又叫班長回教室去請姬野大爺擔當前鋒。

昨晚百裏煜偷偷打電話來跟呂歸塵咨詢怎麽讨小舟開心，對待感情格外多愁善感的百裏大少爺搞得呂歸塵後來都沒睡着，對着床板發了半宿呆。

而姬野也沒得安生。昨晚龍襄買了一條煙一套全家桶等東西堆成小山，然後把姬野提溜……請出去，在月下的假山陰影裏威逼利誘，讓他把從小到大跟羽然相處的所有細節都講講，俨然是要正式發動全面進攻了。

姬野沒音樂細胞這件事呂歸塵早就知道了，畢竟姬大兄的傳說逸聞之一就是去歌廳時羽然都寧可替他喝酒而不肯讓他唱歌。姬野也有自知之明，從來也只是鬧着玩似的哼哼兩句，把三分的難聽扯成十分的跑調。

可這時他低低哼着的歌聽起來一點都不惹人發笑。婉轉的南方曲調就該用聽不太懂的方言來唱，仍處在變聲期的嗓子發聲沙啞，字斟句酌慢慢的唱出來，不由得讓人聯想起街頭巷尾說書人插在字裏行間的俚俗小曲，或者詩中年老歌伎倚在門邊回憶從前繁華時的低吟，是那麽的寂寞，卻又有些漫不經心的味道。

項空月一手支着臉，修剪整齊的指尖在桌面上輕巧的敲擊，配上他漫不經心的游離懶散的眼神，優雅得好像晨曦裏一個沒睡醒的鋼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