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三
拉米雷茨回到了“卡俄斯”號任務節點艙，現在到了和八城雄一交接的時間了。這位和善的日本人微笑着和他招呼，然後告訴他，這一輪的計算結果已經發送回了地球。拉米雷茨因此有些開心，因為最近的任務模式都是發回一組報告後，需要等待地球的下一步指示，是繼續使用目前的公式計算，還是會發來新的公式和計算要求？畢竟拉米雷茨本人不是數學家，他只是參與協助此項任務罷了——那些麻煩的公式，每每都會讓他頭疼不已。
拉米雷茨在椅子上固定好自己，決定先摸一會兒魚，反正地球的指示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來！他百無聊賴地看向頭頂，在舷窗外，那巨大的星球光輝明亮，氣層裏各種的顏色正在無時無休地攪動旋轉着，這樣的龐大和混亂，給人帶來了宏大的壓迫感。這樣的景致真是獨一無二！可惜這個世界上并沒有多少人有幸能親眼得見。
他看見木星的某顆衛星從黑暗中湧現，緩緩滑過巨大行星的上空。它可真小啊！拉米雷茨想着，那衛星的影子在木星那詭麗的外表上投射下了一個小小的黑影。拉米雷茨看着看着，不知不覺中困意陣陣襲來，他很快就進入了某個夢境。
拉米雷茨發現自己身在地球，卻在天空中如同超人一般飛行。在他身下則是高山與森林，如今正是秋季，森林顯示出絕美的色調，和遠處的高峰藍天，合成了一幅壯麗的畫面。
“可真美啊！”他心裏想着。然後他看見太陽西斜，給一切籠罩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而森林中已經開始昏暗，拉米雷茨看見一道燈光在森林裏運動着。他于是向下飛去，看清楚了，是一輛吉普越野車正沿着林間公路向前急馳。他飛到了車子的側面，發現車中人似乎并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他對自己說：“這是夢。”
然後他聽見那些人說起話來，聽得清清楚楚。
駕駛座後面的一位西裝筆挺的乘客，最先發言。他語氣十分冰冷，帶着幾分焦躁，“你們确認過？是真的麽？！周圍不是有那麽多安保人員，還有監控設備？！”
副駕駛位上的另一位乘客回頭答複了。他的聲音顯得很惶恐，“确實如此，外圍的安保人員和監控設備都沒有發現人離開。我們已經全面包圍了別墅，兩隊士兵，幾乎是人挨着人圍着。天上還有無人機監控，目前沒有任何離開的跡象。我們也不清楚怎麽回事，別墅的房間已經全部搜索了一遍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查過了……”
“這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媽的！”後座的這位大人物一下子爆發出來了，“繼續搜！再調一撥人來！繼續！你們這群狗娘養的！你們知道這是多大幹系嗎？！緬什科夫！全指着他了！消失了？！不見了！大家都跑不掉！都得完蛋！”
緬什科夫？！失蹤了？！拉米雷茨驚訝無比，我的夢裏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情節？是因為我巴不得趕緊結束任務麽？他感覺到有些詫異，自己也知道在做夢，可是為什麽就是醒不過來呢？他努力想調動自己的身體，卻發現依然在這個清醒的夢中。
拉米雷茨覺得不可思議，這究竟是怎麽了？！總不能是我已經回到地球了吧！可是那些人對自己視而不見的樣子，卻又不像是假的。他向車子更飛近了一些，幾乎完全貼在車窗上。汽車突然向他這邊轉向了，然後拉米雷茨發現自己已經身在車內，而車內的衆人卻依然沒有發覺他的存在。
是我的靈魂回到了地球？拉米雷茨驚訝地想着，可是他又不相信這些東西，這怎麽可能呢？是夢，對，依然是夢。
車子在一幢別墅前停了下來。他看見別墅周圍已經有很多人在忙忙碌碌，其中不少是軍人，一個個面色凝重，幾乎沒人說什麽話，都在默默地幹着。于是拉米雷茨跟着車上的人物走進了這幢建築裏。
有個軍官主動迎上來和那位暴躁中年人報告，他說了目前的搜索情況，依然是毫無頭緒，沒有任何進展或線索。
中年人沉着臉，翻動起軍官遞過來的某份文件，然後擡起頭來說道：“當時值班在場的都有誰？全部給我叫來！還有，最後見到博士的是哪些人？也全部叫上。我要挨個訊問！你，去給我找個能問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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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最後在餐廳坐了下來，拉米雷茨就飄浮在中年人的身邊，看着眼前的這一切。那些之前值班的人員挨個進來接受問訊，基本上都沒有什麽結果。最後見到緬什科夫的是個勤務兵，他送了一壺咖啡進到博士的工作室裏，那是博士叫的，他進去的時候，博士正在一塊黑板上奮筆疾書，頭也沒回就讓他放下出去。門外的哨兵也證實這個小兵出來時，博士叫他們關好門，哨兵上前關門，瞥見博士正在工作狀态。之後直到中午吃飯時間，也沒人出來，送飯的勤務兵打開門，才發現緬什科夫并不在屋中。
“工作室在地下，只有那一個出口。”旁邊的另一個人解釋道。
中年人煩躁地摸着下巴，半天才開口道：“我親自下去看看。”
拉米雷茨游魂般地跟着這群人進入了地下室的入口。這裏的情況讓他大吃一驚，和外面度假別墅的外貌迥然不同，要乘坐電梯向下走大約十幾層樓的時間，才到達了仿佛是一個巨型辦公樓某層的地下空間。“這裏是以前為的核戰準備的。”有随員向中年人解釋道，但他只是哼了一聲，并沒有回話。
博士的工作室在這個地下空間的最中間，如果他要出門，不可能不經過其它房間。而每個門口都有一名守衛，這就更加不可能了。他們先繞着走廊轉了一圈，沒有看出什麽問題來，這才打開工作室的門走了進去。
拉米雷茨看到房間裏放着巨大的顯示屏，旁邊有電子黑板和一張巨大的工作臺，上面鋪滿了文件和手寫的稿紙。在電子黑板上，仍然顯示着博士最後的工作——一組方程式。
拉米雷茨雖然不是數學家，但是他對于宇宙因子的計算也知道一些。他努力地朝黑板看去，試圖看清楚那組公式——他突然一下子陷入黑暗！然後又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拉米雷茨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他發現自己依然在空間站裏。窗外的木星依然光輝燦爛，高懸在天。
果然還是一個夢啊！拉米雷茨一邊這樣想着，一邊用手按壓着右耳後的位置，從他醒來時起，那裏就開始一跳一跳地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