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她昨晚上的夜班, 跟老娘閑聊幾句準備回家睡覺。晚上孟宏志帶着孩子,早起又給送過來。兩口子如今一天最少跑一趟娘家。
從這裏出去抄小路回家,拐彎過去碰到了王紅英。獨木橋一般的小路上她站在那裏, 旁人想過沒法走。退回去的話得繞路, 蘇禾想着兩人都錯錯身子就過去了。
可她往左側躲,對方也往左側,她往右側,對方也往右側。一擡頭看到對方那挑釁的眼神,這人今兒這是故意的。
“讓讓, 好狗不擋道。”
“憑啥給你讓,這路又不是你家的。”
蘇禾這暴脾氣一下子就被激了起來,胳膊在擡起後猛然放下。這人可是大肚婆,今兒忽然跑路上找茬, 不知道存的什麽心。
“行,你家的, 讓給你。”
她轉身就走, 不管王紅英想幹嘛她都不搭茬。這人自從嫁給錢寶貴後就好像瘋子一樣,被錢寶貴感染了。
看她居然轉身走了,王紅英徹底傻眼。怎麽辦, 這戲沒人幫忙她可怎麽唱下去?要是沒個外力自己流産,錢家那母子倆還不知道要怎麽挖苦她。
急的跺腳, 例假已經如約而至,再不采取措施今晚可能就露餡兒。情急之下她居然追了上去, 很快追上蘇禾, 一把拽住了她胳膊。
蘇禾回頭, 眼眸中滿是疑問。你有病啊,三番兩次的跑我跟前找不自在。你懷着孩子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你是不以為我怕你?
“放開。”
“不放。”使出全部力氣拽進,今兒怎麽也得把她拉下水。“你搶了我的工作,你得賠我。”
“王紅英,你腦子發燒我建議你去找大夫。我的工作跟你有什麽關系,你瞪眼說胡話。”
“你那工作本來就該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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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怎麽就該了,你給我說說。”
蘇禾耐着性子沒動粗,距離上班還有點兒時間,對方是個孕婦,而且頭仨月不穩,很容易流産,別被訛了。
“反正它就該是我的。你把工作讓出來給我,我就放開你,不然我就拉着不放。”
兩人嚷嚷着,引來幾個孩子和老人。一個個看戲一樣的,全都一腦袋黑線,搞不懂王紅英的腦回路。
“紅英、人蘇禾那工作是她男人給安排的。你咋說該是你的?”
“你是後悔嫁給錢家了吧?”
“後悔也晚了啊孩子,如今你們都各自結婚了,之前的就放下吧,都好好過日子。”
“是啊,別再這麽揪扯蘇禾了。讓你男人知道不好。”
倆老太太,一個比一個更彎腰駝背,但說出口的話卻十分正。王紅英被說的面紅耳赤,心裏盤算怎麽才能摔的合情合理。
正出神,蘇禾伸手扒拉開她的手,沒等她反應過來轉身就走。什麽話都不說,好像她是瘟疫那般躲着。
“人家趕着上班呢,你可別撒潑了。”
“快回家吧。你婆婆對你多好,懷個孩子連工都不上。你就惜福吧。”
她本來就夠煩躁了,倆老太還往她心口撒鹽。崩潰的她仰頭望着天,忽然間放聲大喊。吓了倆老太一大跳,其中一個往後蹦出好幾步,伸手拍了拍胸口,好懸沒犯心髒病。
“你瘋了?”
另一位老太附和:“這好好的懷着孩子,一家子當寶一樣侍候着,這咋還能瘋了呢?”
“要不要告訴她娘去?”
“你才瘋了呢。”
好麽,王紅英回頭一聲吼,倆老太頓時齊齊往後退。這人是神經了吧,還是吃錯藥了?
王紅英吼完走了,倆老太搖着頭感嘆不已,等着大家下工開始宣揚。就在那交通要道,下工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不消一時三刻就将她下午的事兒說的人盡皆知。
錢老婆子聽聞兒媳這做法,驚的趕快就往回跑。她肚子裏可懷着自己的金孫呢,可不能有什麽閃失。
顧不上跟人掰扯的跑回家,可惜已經晚了。兒媳哭着說孩子掉了,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這麽護着,咋還是掉了呢?”
王紅英看着婆婆這模樣,吓的将所有都推到了蘇禾身上。錢老婆子當即就爬了起來,風風火火的跑去找蘇禾。
蘇禾今兒上的是夜班,睡了一覺醒來正在做飯。孟宏志騎車下班,先去将閨女接了回來。兩口子對養育孩子有共識,只要他們有時間就自己帶孩子。這樣既可以減輕老人負擔,他們作為父母也能跟孩子培養感情。
一鍋面剛起鍋,錢老婆子就來了。牤牛一樣沖了進來,那發瘋的樣子比王紅英有過之無不及。蘇禾反手就給了她一下,将她打了個趔趄。
“蘇禾、你弄掉了我孫子,你賠我的孫子。”
“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你找大夫看了嗎?我跟你兒媳婦壓根沒接觸,她那孩子咋掉的?是不是弄錯了,趕緊找衛生院大夫看看。”
她接二連三的發問,錢老婆子也懵了,被她帶着思緒走。之前挨了一下也顧不上了,一心只有那沒影兒的孫子。“對,對,也許是弄錯了。”
孟宏志抱着孩子站在門口,本來想插嘴的,沒想到他媳婦開口就将人給打發走了。看他回來了,開口跟他解釋。
“王紅英今兒故意在路上跟我找茬,這事兒指定有貓膩。你等着吧,看這家人唱的什麽戲。”
說完她伸手将孩子抱過來,小家夥沖她笑的開心。孩子的笑顏是這世上最純淨的,清澈明亮的眼眸望着她時帶着喜悅與依賴。輕輕的笑聲是最好的融化劑,一瞬間就治愈了煩躁的心靈。
“寶貝喜歡媽媽是不是?”
“啊、”
不會喊媽媽,但已經開始學着發出單音節。兩口子望着孩子都笑起來,之前的事情連一絲陰霾都沒留下。為了她們生氣惱怒,那才是傻瓜。
————
錢老婆子從蘇禾這裏出去後徑直去了公社衛生院。衛生院的接生員晚上正好值班,聽她說兒媳不确定是不是流産後,當即提着醫藥箱跟她去一趟。
王紅英正對着下班回家的錢寶貴演戲,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好像真的失去孩子傷心至極。
“你怎麽就不當心呢?懷個孩子多不容易,為你能好好養胎讓你連工都不用上。怎麽還是保不住一個孩子。”
“都怪蘇禾,都是她。不是她氣我,我也不會肚子疼。”
“蘇禾家跟咱家南轅北轍,她回娘家也不經過咱家。你跟我說,她到底怎麽就碰到你了呢?”
王紅英被問的失了聲,幹張嘴說不出個一二三。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這可怎麽自圓其說?既然沒法說理,那幹脆就不講理。
“嗚嗚、錢寶貴你個挨刀的,我給你懷的孩子掉了,你不安慰我就算了,你還罵我。我怎麽就瞎了眼嫁給了你?我要去舉報你,我要……”
嘴被錢寶貴給捂住了,他真的沒想到王紅英居然是這樣的。前世明明她對孟宏志言聽計從很賢惠的,今生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壓根不明白,人是最善變的。環境、周圍的人、生活中的遭遇、對象的言語、态度,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變數。
而且前世王紅英夫妻的生活他僅僅看了表面,壓根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孩子是個敗家子,孟宏志臉色冷淡,大家看到的也只是他們有錢,至于其他,那誰知道,也不關心。
今生他引誘她黑市倒貨,她被金錢誘惑而嫁給他,心裏卻是依舊不甘。存了心想要壓蘇禾一頭,證明自己比她強,孟宏志有眼無珠。
心歪了,做事也就歪了。耳邊聽旁人說孟宏志怎麽怎麽前途似錦,她那心就多一分悔。結婚後他黑市的錢還不交給她,她對他早已滿腹怨氣。借着懷孕想從他手裏掏錢,結果還鬧了烏龍。
“閉嘴。咱們現在是一條藤上的螞蚱。逮了我也跑不了你。”
“你那錢老娘可沒見,逮也是逮你一個。”
“我、”錢寶貴咬牙切齒,但不得不妥協。“給你。”
王紅英還沒數錢有多少,婆婆領着接生員進門了。聽到要給她檢查,她當即吓的一哆嗦。錢也沒心數了,全掉在了地上。聽到是蘇禾提醒的她婆婆,當即懊悔不跌。她就不該招惹蘇禾,早知道就不訛蘇禾了,自己頂多挨頓罵。如今可怎麽辦?
錢寶貴趕快彎腰撿錢,飛快的揣兜裏。積累原始資金,他這錢都有用的。得想個招制服這娘們,不然她握着自己的把柄不是個辦法。
想制服一個女人,拴住一個女人,老人流傳的辦法莫過于生孩子。孩子是娘的心頭肉,有了孩子她立馬老老實實。舉報,他是她兒子的爹,她不敢,也不能。
撿錢的工夫腦子飛快的想好了對策,要讓王紅英盡快再次懷孕。那邊王紅英推拒不過,已經被婆婆和接生員按在了炕上。
接生員四十多歲,經驗豐富。在縣裏培訓過。一脫褲子上手,頓時什麽都瞞不住。
“這不是流産,這就是來例假了啊。”
錢家亂成了一鍋粥,一晚上吵吵把火的吸引了一堆吃瓜群衆。翌日小玲就跑來跟蘇禾說八卦,扶着大肚子笑的打跌。
“成了大隊的笑柄了。我的天,那麽大個人了,連懷孕不懷孕都不知道。全在笑話她們呢,錢老婆子今兒上工都不敢往人前走。”
蘇禾抱着閨女也跟着笑,沒想到錢家的事兒會是這麽個結果。其實如今這麽丢人也怨錢老婆子太高調了,其他人家肚子大了大隊的人才知道。她倒好,剛懷上就開始炫耀。
“王紅英今兒上工了,聽說被她爹罵了一頓。讓她好好過日子,別這麽着三不着兩的。其實她也不錯了,不知道為啥好像總感覺她不滿意。不知道她不滿意啥?”
蘇禾搖搖頭,旁人的心思懶得猜。但接下來小玲的一句話,卻讓她一下子精神起來。
“我估計她還是想着你男人呢。”
“不會吧?”
“咋不會。我跟你說姐妹,你可得當心。”
蘇禾搖頭,總覺得應該不至于。而且她男人她信得過,不是那種粘七惹八的人,單位裏跟女同志講話都直來直去,從來不會多說一句與工作無關的廢話。
她今兒上早班,晚上一邊逗孩子一邊做飯,等孟宏志回來已經做得了。看他準備去挑水,頓時開口:“先吃飯,明天再挑水。”
“好。”
兩人邊吃飯邊閑話家常,之前的那些蘇禾提都沒提。夫妻間最重要的是信任,不能為了影兒都沒的事,猜那些亂七八糟。那會毀了夫妻感情。
“錢老婆子沒再找你麻煩吧?”孟宏志還是挺關心這個。
“沒。”說着她笑笑說出了王紅英鬧烏龍的事兒。“鬧錯了,壓根就沒懷。”
“這一家人,也太糊塗了。為了子虛烏有的事兒來找你麻煩,我得去找錢會計談談,不能讓我媳婦就這麽被冤枉欺負。”
“不用放心上。”
“不行,一定得給她個教訓。”
蘇禾開心的笑,樂的像偷了油的耗子。她在朝他靠近,言語、習慣等都讓自己別太粗魯。他欣賞她果敢不畏怯很聰明,三觀相合的人相處起來讓人那麽愉悅。
當面就給了錢老婆子一耳光,蘇禾覺得自己沒吃虧,事情過去早丢到了後腦勺。她一天天忙着上班忙着養孩子,根本沒把那些小事放心上。
跟孟宏志聊天的翌日,她早班下班後傍晚時分家裏來了倆人——錢會計兩口子。
“錢會計、您是找宏志?”
“不,我們找你。”不用她問,他推一把身旁的老婆子,開口呵斥:“張嘴啊,啞巴了?”
錢老婆子怯怯的,蘇禾跟她相處久了發現她真的好像有慕男心理。對女人撒潑、耍賴、吵架什麽的是随處就來,可一旦對着男人,立馬就慫。別說是一輩子拿捏她的錢會計,就是對着其他男人也畏縮。
“對、對不起。我、我那天也是心急。都怪紅英自己糊塗,連那啥都能弄錯。”
“就別找借口了吧。”
錢會計擡腳踹了老婆子一下,沒用多大勁兒,只是拿捏她。“好好道歉。”
“哦。”錢老婆子那脖子更往裏縮,要是有個烏龜殼都得縮進殼裏。“對不起,都是我不對,我以後不再找你麻煩。”
錢會計在公社工作,雖然如今公社大領導跟孟宏志關系好,但蘇禾還是見好就收。對方已經低頭,下回如果再發生摩擦,錢老婆子應該不敢再随意跑來找她。
“沒事,事情過去了不用再提。”
大大方方的,既然已經讓對方低頭道歉,自己樂得展現大度。白裏透紅的肌膚、精致漂亮的五官,得體的穿着氣質,錢會計看了在心裏暗嘆。真不知他兒子咋想的,這麽好的媳婦非要離婚。
“進屋坐會兒?”
蘇禾客氣的讓着,給錢會計面子。他那人最好面子,卻從來不護着媳婦。孟宏志以後跟他也許會有工作上的交往,蘇禾秉承着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不了。改天吧,改天孟礦在家我再登門。”
錢家老兩口子走了,一個背影器宇軒昂,一個彎着腰縮的好像蝦米。一輩子被男人拿捏,在男人面前就沒挺起過腰杆,也不知道她心裏憋屈不?
憋屈不,錢老婆子早已麻木。從小就被灌輸女人不如男人,她的心靈是扭曲的。對于男人給的下馬威,從來不敢怒也不敢言。被訓斥來給蘇禾道歉,她不怨丈夫不被自己撐腰,只在心裏怨恨蘇禾欺負人。
跟錢家在離婚的那一刻就已經成了仇,這時期基本沒有離婚還能和氣的,所以剛接觸就毫不猶豫的先給她一巴掌。蘇禾對她怎麽想完全不在意,倒是對老公的維護歡喜開心。
一邊做飯一邊逗孩子玩,她拿着紗巾蒙在臉上跟孩子玩躲貓貓,逗的小家夥咯咯笑。
“這麽開心啊。”
孟宏志回來了,她轉頭讓他看到一張燦爛的笑臉。她過去挽住他胳膊,眼神亮晶晶的眨巴一下。
“你跟錢會計說什麽了?”
“想知道?”
她趕快點頭,男人指指自己臉頰不說話,她立馬上道的踮起腳尖親他一口。
“去開會的時候提了一嘴,沒特意說什麽。”
她開心的笑,明媚的好像屋外的四月天。不用特意說什麽,只需将事情提一下錢會計就将老婆丢了出來。給那老婆子一個教訓,讓她下一次不敢如此莽撞。
“晚上想吃什麽?”
“嗯、”他想了想,“手擀面,雞蛋臊子。”
“好。你看孩子,我去做飯。”
小兩口日子過的紅紅火火,開工資後孟宏志一分沒留全交給了媳婦。蘇禾給他兜裏放了零花錢,剩餘的一部分留着開支,一部分存起來。
蓋房子,她下一個目标,争取近兩三年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