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下午他騎車去上班, 她将未幹的衣裳收回來耷在屋內的竈臺邊。出去鎖門,想着到娘家找些不能穿的舊衣裳什麽的做鞋用。
從這裏出去,午後的陽光正好。路邊許多坐在牆角曬太陽的人, 有些女人在忙活着一年四季都需要的納鞋底活計。都是一個大隊的互相熟悉, 看到她後有人開口跟她打招呼。
“吆、礦長媳婦這是回娘家?”
“是。嬸子你這看了幾個孫子啊?”
“嗐,別提了。我咋還不死啊,一天天的臭小子上房揭瓦,我是恨不能自己長了三頭六臂。”
短短時間,大家望向她的神情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原來那副看熱鬧看笑話的表情早已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羨慕,甚至帶着絲絲讨好。
“禾啊、能不能跟你家那口子說說,給我弄些香煤。我不要多,兩三擔就行。”
說這話的是蘇家本家的一位大爺, 蘇禾對着老漢直接回絕不婉轉。“不行。咱礦上現在剛出煤,運往哪兒那都是有定數的, 不是你想要就能要。”
“嗨, 你家那口子不是礦一把手嘛。給他媳婦大爺幾擔香煤能咋?”
“您知道咱們蘇家本家有多少家嗎?家家要個三兩擔,他那工資不夠給你們買煤。咋,我們日子不過了?”
“你這閨女, 我說要香煤,我又沒說不給錢。”
“那也不行。大爺, 您別給他找麻煩啊,他剛上任, 一堆事兒千頭萬緒沒着落呢。大隊分的有煤, 您老燒那個就好。”
“大隊分的都是臭煤。你大娘氣管炎, 在家被嗆的上不來氣。”
“那就去買煙囪。您老真會省,家裏不裝煙囪不怕煤煙中毒啊。”
“你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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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越過他擡腿走了, 心道:嘴上說着給錢,實際不就是想占便宜嘛。你連副煙囪都不舍得買的人,會舍得花錢買香煤?那玩意可比臭煤貴。
到娘家後進屋坐老母親對面,将路上遇到大爺的事兒說了下,老太太頓時就拍了桌子。
“他那老扣,今年壓根沒買煤。大隊的煤票他倒賣了,自己家裏冷的不行就燒些劈柴,煙大的只能開着門窗,一點兒熱乎氣都留不住。你大娘有氣管炎的毛病,被他熏的犯了就沒好,一天天上不來氣晚上都只能坐着睡。”
“不是吧?”
“就是。我前天還剛去過。這老摳那是摳到家了,只要能省錢啥招都能想出來。他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不然你以為你大娘那氣管炎的毛病咋來的。”
“我大娘嫁給他真是倒了血黴。”
“可不咋地。他要再跟你說什麽煤的事兒,你直接別搭腔,只裝聽不見。回去跟宏志也說,讓他別搭理。什麽人啊,簡直老不要臉。他估計呀也不是自己想用,又是想倒賣掙錢。”
“那可不行。倒賣這些東西是犯錯誤的。”
給自家弄一些燒在允許範圍內,以孟宏志的級別礦山是給補貼的。生活各個方面都有,煤炭更是不缺,多弄一些只要不是倒賣掙錢都沒問題。
“對了,我來是想找些破爛布做鞋。”
老太太聞言放下手裏的活兒。“我給你找。”
破家值萬貫,這時期就沒有沒用的東西。她跟孟宏志剛結婚,家裏大部分東西都是新置辦的,想找些破爛布還真沒有。
從娘家找了東西後直接在這裏拆揀鋪平,用貼熨鬥熨平。老太太在縫衣裳,很快将破洞補好,放下又開始做其他的。
“去打些漿糊,直接在這兒做。等幹了你撕回家直接就能用。”
“還是我回家打吧。”
漿糊也得用糧食,別什麽都蹭娘家的。老太太瞧一眼窗戶的人影,然後點頭。
“也行,你拿回家再弄吧。”
找到了需要的材料,回家後先捅開火做漿糊。等孟宏志下班回來,那些做鞋的材料已經弄好貼在了竈臺側面。竈臺這裏溫度高,明天就能幹。
“晚上做什麽好吃的?”
“玉米糊糊,我在裏頭加了紅薯。還有蒸了花卷。”
切好的鹹菜已經擺放在炕桌上,他自己去舀水洗手。“我早晨沒看見你發面,你這動作也太快了吧。”
“做個飯而已,多大點兒事兒。”
“你還弄了這麽布,是要做鞋嗎?”
“嗯,給你做鞋。”
男人倒了水進來将喜慶的大紅臉盆放到架子上,探頭親了媳婦臉頰一下。“我媳婦也太能幹了。”
蘇禾回頭嗔他。“讓人看見了怎麽辦?”
他擡手讓她看時間:“這個點了……”
“孟礦、孟礦、”
剛說這個點不會有人來,結果立馬自打嘴巴。聽到屋外的喊聲,他無奈的沖外喊讓人進來。然後小聲嘟囔。
“有事兒不會明天說啊。”
男人很快進來,跟他說的果然是工作上的事兒。礦井停電,問他接下來工作怎麽安排。
“讓工人撤上來,還是在底下等來電?”
“跟電業局聯系一下,看具體什麽情況。如果兩小時內能來電就讓工人等,如果來不了就讓工人升井。”
“哎,知道了。”
男人是管調度的,聽完領導意見後轉身離開。如果是普通礦井,那麽沒電也照常生産。可他們是瓦斯與煤層突出礦井。沒電意味着沒法送風,而且每天工作面的情況都不一樣,不是專業人員無法估計時間,一般人不敢擅自做決定。
男人走了,孟宏志接過媳婦手中的筷子開始吃飯,跟她閑聊一般說起了工作。
“五大員缺倆,管生産的空缺,好多事兒都得我弄。”
“辛苦了,多吃點兒。”
男人好像在吐槽,實際臉上很輕松,沒一絲疲憊。他就是做這個的,如今的工作對于他來說并不算難應付。
“心疼我啊?”
看他湊近的臉,蘇禾瞅一眼窗外後親他一口。“對,心疼你。”
“哈哈、”男人開懷大笑,順勢摟住她親了好幾口。直到蘇禾擡手推他才放開。
“沒想到有一天還能過上這麽有滋有味的日子。”
蘇禾白他一眼轉身利索的做飯:“擦擦桌子擺碗筷。”
“遵命。”
翌日一早,男人上班剛走,家裏來了客人。蘇禾正在将幹了的布撕下來,鞋樣子得去娘家找,她這兒啥都沒有。孟宏志腳和她大哥一般大,用大哥的樣子就行。
“可找到你了。”來人蘇禾瞧着眼熟,含笑等人接下來說:“我弟弟結婚,想找你給做酒席。之前你在劉主任家做的就不錯,幹淨味道也好。”
“您是哪個大隊的?”
“徐舍,離你們大隊四裏多,不遠。”
“哦。來,進來坐。”
有人找上門來請她給出席,她沒有拒絕的道理。一共三天,給她三天工錢。材料她開單子,主家自己預備。
“你提前兩天将材料預備好,丸子啊什麽的我得提前準備。”
“知道,知道。那您臘月初二來。忙活三四天就夠了。”
“好。”
跟人說定具體日期,該給人開材料單子。找了半天找到一支鋼筆,筆管裏沒水。她又從抽屜裏找出墨水灌上,将孟宏志的稿紙撕了一張。
給人說定她出門去了娘家,這幾天正好夠趕着給他把鞋子做好。男人在外幹活最費鞋子,自己納的千層底透氣,穿着舒服。
到娘家拿了鞋樣子,将老太太的針線笸籮拿到跟前,她用剪子開始裁剪。老太太瞧瞧沒人,小聲的跟她講話。
“禾、宏志如今在礦上當領導,你沒跟他說讓他給你也安排個啥事兒?”
蘇禾擡頭:“急什麽啊。他剛上任,而且礦上才剛開始,需要的崗位不多,給女人幹的就更少。”
“哎,他要是在紡織廠當廠長就好了。”
蘇禾笑一下。“你啊、得了千錢想萬錢,有了白銀想黃金。那麽貪心幹啥?他上班我上工,等攢兩年錢我們蓋個新房子。這日子已經非常好。老巴着那些沒影的事兒幹啥?紡織廠、他要是紡織廠大領導,你估計還覺得他要是市長該多好,咱家一家子都安排出去吃供應糧。”
“那肯定好啊。”
“我的老天爺,你還真敢想。你也低頭瞧瞧你閨女,是那能嫁市長的料不?”
“我就想想,想想又不犯法。”
“想吧,想吧。日子是過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
老太太不知想哪兒去了,也跟着呵呵一笑,大概也覺得自己是太貪心了。女婿如今就很好,她閨女又能幹,兩人日子不會差。
“再生個孩子,就圓滿了。”
“娘、”
蘇禾聲音拖的老長,充滿了不滿。老太太賠着笑瞪她一眼:“不是催,就是感慨一句。之前給你抓的那藥還剩兩副,要不給你熬了吃。”
“算了,算了。我感覺我啥毛病沒有,這種事兒順其自然就好。”
“行吧,随你。你說說這鬧得,啥時候我都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誰讓您那麽操心的。您如今孩子們都成家了,您安心養老就好,少管那麽多。這話是跟閨女說,我沒啥說道。要是跟月秀說,人家還以為你這個婆婆又挑理呢。”
“我不說,我知道。我沒生人家沒養人家,婆媳間還是有些距離的好。”
蘇禾給她豎大拇指,別說,老太太對兒媳婦還是有分寸的。不像這大隊大部分婆婆,進門就想調理兒媳婦。結果弄的滿腹怨氣,許多人老了後兒媳同樣怨氣沖天。
“家裏如今誰做飯多?”
“一人一天。哎呀,你大嫂那飯啊,簡直愁死個人。你說說她,這麽多年都沒個長進。”
“行了,只要吃不壞湊合吃就好。”
“關鍵你大哥嫌啊,兩口子為這個老幹仗。”
“他嫌讓他自己做去。慣的毛病。”
“我也是這麽罵他。那麽大人了,一天天的連水都不挑,我跟你爹正商量分家呢。”
“小五兩口子還好吧?”
“還好吧。咱小五就是嘴笨不會哄人,做事多踏實。”
“有時候嘴笨是很吃虧的。找個時間吧,我找他談談。”
“有啥好說的。成家過日子,男人家就是啥拿輕扛重的都擔得起就行了。”
老一輩自然都是這觀念,可蘇禾總覺得弟妹看向小五的眼神帶着絲絲不滿。這個弟弟就是太直了,有十分的情表現不出五分。
想到這個她頓時笑起來,孟宏志那人看着一本正經的,卻原來過日子挺會哄人開心。女人有時候是需要甜言蜜語的,老話不說了嘛,良言一句三冬暖。有時候一句溫暖的話,一個體貼的動作就足以讓她感動,為你做什麽都甘願。
一下午在這邊做了鞋面,回家時将東西全帶回了家。晚上吃完飯時間還多,正好做鞋。
鞋面裁剪合适用漿糊糊在上頭,家裏沒縫紉機只能手工滾邊。油燈下她在認真做針線,忽然間發現亮了起來。一擡頭看到他拿着蠟燭放到了她旁邊。
“又不急着穿,白天再做吧,晚上傷眼睛。”
她擡頭笑笑,針尖在頭皮輕輕劃過。“沒事,我年輕呢,眼神好。哎,你說這咋老是到晚上就停電?”
“電力不足。今天礦區沒停,但民用電全停了。”
“聽說米國家家都長亮着燈,而且家家都有電視機?”
“差不多。我也沒去過,都是聽說的。米國比我們國家早發展近百年呢,工業發達。”
“啥時候咱們也能不停電就好了。晚上點燈底下做針線,可比油燈亮堂。”
“你就只想着做針線啊?不想買電視機?”
“買啊。等以後咱們有錢了就買,一邊看一邊做針線。哎呀,那會不會紮了手?”
“哈哈、”
兩人都笑起來,年輕的容顏滿是希望的憧憬。想的時候感覺這些似乎還很遙遠,可實際沒要幾年就全部實現。
緊着給他做好了鞋子,一上腳正合适。媳婦一針一線做的,穿在腳上滿滿的都是愛,都是舒适。
“留着過年穿。”
“明兒穿上吧。過年我再給你做一雙。對了,我明兒要去徐舍大隊給人出席面。午飯我給你做好放鍋裏,你熱一下就行。”
“知道了。明兒我送你。”
對她要做的事兒沒多問一句,只表達自己的支持。翌日一早他騎車送她去徐舍,打聽着到了那家後他跟她告別。
“晚上我來接你,別走岔了。”
“我自己回其實也沒事。”
“不行。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多不安全。乖乖在這兒等我,我忙完就來了。争取早一點兒。”
“行,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平常的夫妻道別,讓辦喜事的主人家看了個正着。女主人滿臉羨慕,進屋時熱情的挽着她的胳膊。
“聽說你家男人如今是礦上一把手。我的個老天爺,看着就有能耐,不是咱平常人。”
蘇禾笑笑,這話沒接。女主人一邊往外拿材料,一遍繼續閑聊。“男人又有本事又體貼,妹子你好福氣啊。”
“謝謝。”蘇禾将話題拐到正事上:“咱先炸丸子,你把肉拿來我剁肉。”
“好,我去拿肉。”
忙活一天做準備工作,請客在翌日才開始。午飯随便吃了一口,晚上吃的雜糧粥。臨走硬給她塞倆大饅頭。
“回家就不用給你那口子再做飯了。”
“這多不好意思。”
“有啥的啊。家裏辦喜事,不差這些吃的。”
提着饅頭坐在後座上,她手裏拿着手電筒照路。到家捅開火給他做了個雞蛋湯,大饅頭熱乎的就着一起。
“切鹹菜還是涼拌個土豆絲?”
“鹹菜。”
腌的芥菜疙瘩撈一個出來,她刀工好,三下五除二切成了細絲。用一絲絲的香油調味,就着吃非常美味。
“你明天是不是上夜班?”
“嗯、大夜。跟班下井。我送你回來還能睡會兒。”
“我自己回來就行,你在家睡覺吧。”
“沒多累,我就下去看看情況。巷道正在走,我看看頂板什麽的情況。看不上液壓柱能不能行。”
“液壓柱是不是很貴?”
“對啊。那玩意一根可比木頭柱子貴多了。但它支撐效果好,不是木頭柱子能比的。我看看吧,現在礦上資金緊張,能不用盡量不用,或者少用。”
兩人閑話家常,吃完了孟宏志去洗碗,她洗漱後上炕鋪炕。累一天了早些睡,明天正式坐席,預先請客有五桌。
兩人各忙各的,晚上下班他騎車過來接她。早送晚接風雪無阻,蘇禾進屋抖落身上的雪花,幫廚大嫂拿幹淨毛巾遞給她。
“我家男人還在被窩呢,這天氣一天都不出來。你這一大早男人騎車送,妹子你真好福氣。”
“不至于吧,被窩都不出他不上廁所啊?”
“上。讓我把尿盆放在家裏。”
“不是、嫂子你是不是太慣着他了。”
“沒辦法。我不給人預備好,他敢給我尿褥子上。我還得拆洗。”
“為什麽不把他尿的褥子曬到大隊院子裏去?”
“那多丢人。不行,不行,那太不給他面子了。”
蘇禾無語住了,不再說這個洗手開始做飯。收起多餘好心,尊重她人命運。因果從來不是無端的,适可而止這個詞有些人說再多也不懂。
今天是結婚正日子,上午新郎官來接親,這桌酒席用料非常的足。等出嫁的閨女被接走,新娘家裏基本沒剩幾個人。下午不用再做,主家給結算了工錢後又給她拿了許多食物。
饅頭、丸子、泡發的木耳銀耳。
“回家夠你們吃兩頓的。也沒別的,你別嫌棄。”
“這說的哪裏話。都是喜宴的東西,我家那口子也沾沾喜氣。”
天空又開始飄雪,她提着東西迎着風雪走路回家。氣溫低,雪在地上不融。早起已經跟孟宏志說了今天不用來接她,她大概中午就能回家。
一路上西北風吹在臉上生疼,圍巾捂着都能透到皮膚上。地上積雪不算厚,所以走的不算特別費力。
迎面老遠看到有人騎車過來,看那身形好像是孟宏志,走進了一看果然是他。帽子上肩膀上都是白白的雪,蘇禾伸手去給他撣。
“跟你說了不用接我。這麽大雪你又跑一趟。我下午沒事,自己走着慢慢回就好。”
語氣嗔怪,實際是心疼。他上班也很累的,她能自己做的事兒就自己做,沒必要讓他再中午抽空跑一趟。
“我中午沒事。來,上車。”
坐上後座,伸手摟住他的腰,将整張臉都埋在他寬闊的後背上。這回風吹不着了,漫天的大雪也被他擋了下來。
安全可靠踏實,這寬闊的後背給她十足的安全感。行駛在風雪的路上,她心裏卻是暖洋洋的。
到家将提回來的食材給他做了飯,讓他吃了再走。“你晚上回來嗎?”
“回。我下午下井看看,很快就上來。”喝一口酸辣的丸子湯,渾身都通透的冒出了汗。“年底大概在二十七八才能放假,你需要買什麽我找時間陪你。”
“沒事,你忙你的。家裏的事兒我會看着辦。”
媳婦通情達理,男人吃了飯樂呵呵的騎車上班。他剛開始正式工作,單位也是千頭萬緒。
蘇禾算算時間,年前縣城還有一次大集。她想炸了丸子去出攤,下午的時候到娘家跟父親商量。
“爹,咱大隊能買到雞嗎?”
“想縣城大集的時候擺攤賣雞絲芥末湯?”
“嗯。有雞湯的話味道也會更好。”
“我給你打問打問,應該有賣的。咱大隊沒有的話就去其他大隊,家裏養的有公雞,年底肯定要賣。”
“那,這事兒就拜托你了。”
“行。跟你爹還客氣啥。”
買雞的事兒交給了老爹,其它配料很容易買到,剩餘的就是食用油炸丸子。之前跟錢寶貴說好每月給她三斤,那家夥到現在沒動靜。
晚上她摸黑去了趟公社這邊黑市,結果啥都沒買着。今兒有人賣玻璃,這玩意她不需要。
翌日又跑到錢寶貴下班必經之路去等他,遠遠看到他騎車回來。這家夥看到她了卻裝沒看見徑直往前走,被早有準備的她一把拽住了後座。
車子一頓失去平衡,男人趕快從車上下來。“幹嘛啊你?”
艹,跟誰樂意見你似得。她也不廢話,多餘的一個字都沒有。“油。”
“沒有。”
“嗨、你想耍賴?”
“你男人如今是礦山一把手,你讓他給你弄不就行了。”
“老娘是買你的又不是訛你的,你他娘的管那麽寬幹啥?”
“蘇禾、孟宏志知道你這麽粗魯嗎?”
“知道。”
故意氣他,果然他咬牙切齒恨的牙根癢癢,卻拿她沒辦法。她這無賴的模樣不對付孟宏志去,卻偏跑來對付他。其實他弄點兒食用油也不難為,可賣給她讓她去掙錢,他就是心裏難受。
“明晚小樹林,老時間。”
蘇禾默默點頭,放開了他車後座。這達到目的毫不猶豫的模樣讓他心裏無名火再次升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起身上車飛快的離開這裏,這股火一路吹着冷風都沒澆滅。
蘇禾心情大好的回家準備炸丸子需要的材料,孟宏志回家看她在忙活,主動挽起袖子幫忙。
“準備去縣城擺攤?”
“嗯。你別沾手了,這點兒活兒我很快就完事。飯在鍋裏,你自己盛飯吃。”
“炸丸子需要油吧,我明天給你弄一些回來。”
蘇禾回頭:“不會為難吧?”
“不會。一線的供應本來就多,花錢買油不算什麽事兒。”
“那就好。”
老公也能弄到油,那她就沒必要下回再找錢寶貴。說實在的,她其實也不想再跟前夫過多接觸。但這回已經說好了的,她還是按時間到地點交易。
一手錢一手貨,她連多一句話都沒說,提着油轉身就走。可剛走沒兩步,被追上來的錢寶貴給拽住了胳膊。她下意識掙脫,他轉而拽住她衣袖。
“最後一次,以後我不會再做這種事兒了。我希望你守口如瓶,別在外瞎說。”
“捉賊要贓,你只要不做怕什麽。”
錢寶貴被怼的呼吸粗重,氣急了卻拿她沒辦法。是啊,只要是真的不再做了,那怕她說什麽。可他還指望做這個掙錢積累原始資金呢,這話只不過說來騙她。不給她資源,不願意她掙錢。
“我當然不怕,我有什麽好怕的。”
“那就放開我。”
賺這種錢跟做賊的心理差不了多少,有一就有二,就有無數次。到手的利益怎麽可能放棄,蘇禾只不過懶得拆穿。等下回再讓她逮着,不好好敲他一筆都對不起他。
“還給你,每個月三斤油。”
“五斤。”
“蘇禾,你坐地起價啊居然。你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對啊,我就是趁火打劫。”
你這事兒是火中取栗冒險,我這卻是明目張膽打劫你。你敢不給我,你就冒着被我跟蹤舉報的風險。只要你不怕,你就別接受我的條件。
“行。”
其實弄來的東西賣給誰都一樣,可他知道這些油在蘇禾手裏就是賺錢的工具。這女人特能幹,有資源的話絕對不少掙錢。他想将她和孟宏志遠遠甩開,可如今好像在帶着她起飛。
憋屈,從小樹林離開時他憋的氣不順。可以跟任何人一起賺錢,可讓蘇禾搭上了他的車他就難受。
不行,不行,孟宏志本身就實力強勁,絕不能讓她成為他的助力。得想個什麽辦法,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朝大路飛奔。
————
蘇禾提着油回家,孟宏志回來又給她提了五斤。這回這油不少,夠她好好施展。
丸子炸兩種口味,蘿蔔和土豆。孟宏志周末休息,她早起沒喊他,自己悄摸下地想着小聲點兒別吵醒他。這人睡覺很輕,他沒醒之前別動刀剁菜,不然剁輕的聲音他都會醒。
“這麽早幹嘛去?”
沒下地呢被他一把攬進懷裏,她跌倒在他身上。他的臉在面前放大,不由的想起昨夜的親密無間。仗着今天不上班,這家夥可是沒少纏綿。
“哎呀,快放開我。我一堆活兒幹呢。你自己睡,我盡量輕點兒。”
男人抱着不松手,在她細膩的臉頰親了一下。剛醒的聲音暗啞,低低的非常有磁性。
“不急,等下我陪你一起幹。你現在陪我睡覺。”
蘇禾輕笑起來,完全想像不到她也會跟一個男人這麽膩歪。可如今跟他在一起,怎麽膩歪都不反感,胸腔裏充盈着的都是幸福、是喜悅。
“你工作累了自己休息,我的事兒我自己能做完。快放開我,我今兒真的好多活兒呢。”
“不行,再陪我睡會兒。”
男人不放手,還掀起被子将她蓋住。得,這回想走也走不了了,為了不打擾他休息,她只能閉上眼睛。
在溫暖的懷抱裏再次入睡,醒來太陽已經升的老高。面對老公不由的噘嘴,眼眸中寫着埋怨。都是你,至少倆小時的時候讓我睡過去了。
孟宏志哈哈笑起來,覺得她鼓着臉頰噘嘴的模樣好可愛。平時一副冷靜自持的大人樣,此時卻小孩子一樣沖他撒嬌。
伸手輕輕捏一下她白裏透紅的臉頰,又親一口。“小嘴都能挂油瓶了。別氣了,我陪你一起做,很快的。”
“海帶很難洗的,你別說大話。你之前洗過沒有。”
“也太小看我了。我就是不怎麽會做飯,洗個海帶還能洗不幹淨嘛。”
她準備材料炸丸子,鍋裏燒了熱水填到桶裏讓他洗海帶。早起簡單吃了早飯開始分別幹活,孟宏志手裏拿着刷子,彎腰認真的給老婆洗海帶。
“禾禾、”
兩人幹着活,她爹提着兩只雞進門。看到女婿在幫閨女做這最麻煩不好做的活計,當即臉上樂開了花。閨女這回可是嫁對人了,新女婿有本事又體貼,關鍵是望着閨女時滿眼的喜愛。
“喏、給你買來兩只雞。你先用着,等我看能不能再給踅摸幾只。過年有廟會,到時候又可以擺攤。”
“行。”
孟宏志起身去接那兩只雞,老漢躲開了他的手。“我就是來給禾禾瞧一眼,這雞我拿回家殺,等下殺好了給你們送來。”
蘇禾也不跟父親客氣,“哦,爹你殺好了先凍上。我明兒再炖。”
“知道了。”
大冷天的人都閑來無事,老漢能幫的都幫着做。孟宏志休息在家給媳婦洗了一天的海帶,晚上用刀一張張切成絲。
“來,我來吧。你手有沒有受傷?”
“沒。”男人躲開她的手。“你歇會兒我來切。別把我當紙糊的,你男人我好歹也是大老爺們,這點兒事兒還不至于就弄不了。”
蘇禾笑笑,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好幸福啊,原來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過日子是這麽讓人喜悅開心的事兒。之前覺得自己一個人其實也行,如今覺得還是跟喜歡的人一起更讓人覺得有盼頭,做什麽都充滿了幹勁兒。
老公陪着做了一天準備工作。翌日男人去上班,她在老父親的幫忙下去擺攤。這裏距離縣城大概二十多裏,父女倆推着板車早早的就出發。
她這回準備的材料豐富非常多,一出攤就有一男一女坐了過來。小年輕,一看就是找對象的那種。
“稍等,很快就好。”
用的無煙煤,所以攤子上也不嗆人。她手腳麻利的做芥末雞絲湯,兩碗出鍋那沖鼻的香味吸引了許多人駐足。
“小媳婦,都有些啥賣的?多少錢?”
“丸子湯、芥末雞絲湯、還有餅子、……”
蘇禾寫了招牌,是孟宏志用硬紙板給她寫的。可是老農民許多都不識字,于是她不厭其煩的開口回答着。
“給我一碗丸子湯。”
“好嘞。大伯你帶孫子随便坐,我很快就好。”
丸子湯最便宜,因為有油炸的焦香,再加上作料的味道,讓平日裏清湯寡水的人們口舌生津。但一般人不舍得買,都是些帶孩子的買的多。給孩子解饞,自己家做不出這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