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今天是個好日子, 村子裏三對新人結婚。錢家兄妹倆和蘇禾,這樣的關系吸引了很多吃瓜群衆。平時不愛看熱鬧的都跑了出來,想要看看這再婚哪個更高。
孟宏志長相氣質沒得挑, 推着嶄新的車子滿面春風。蘇禾身段苗條, 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她長的漂亮是公認的,今天特意打扮後更如嬌花一樣好看。
她們這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熱鬧的比過年有過之無不及。身後錢寶貴也推着車子過來了。兩方相差不到五十米,這回吃瓜群衆更是跑着看,來回比。
“蘇禾還是那麽俊。錢寶貴那小子就是個傻的, 放着這麽好看的媳婦不要,轉身娶了個胖墩墩。”
“還是孟宏志有眼光,娶了這麽好看的媳婦,還陪嫁這麽多東西。”
“老蘇家這回可是出血了, 居然陪嫁自行車這貴重物。”
“被錢家氣的呗。要我說錢家人真沒眼光,雖說紅英她爹是支書, 可過兩年就退了。這又沾不上啥光, 咋就放着蘇禾不要轉而娶了王家閨女?”
“錢寶貴就是個傻子。”
一幫吃瓜群衆邊看熱鬧邊議論,大家的觀點基本都一樣。實在是這一對太養眼了,小鄉村裏如鶴立雞群。
大家的聲音不大不小, 更有那老光棍好事的特意跑到錢寶貴跟前羞他。“嗐、你是不是眼睛有問題,趕緊去醫院瞧瞧吧。”
“你那俊媳婦嫁給旁人了, 你個大傻蛋連個醜俊都分不出來。”
錢寶貴活生生被氣的手抖,車把都握不穩。車身随着他的抖動劇烈晃動起來, 王紅英本來就重, 這下重心不穩直接出溜了下來。
前幾天下的雪化了沒幹透, 這一下立馬粘了滿腳的泥。新娘子腳不沾地才有福,才吉利。她這倒好, 不僅是土,泥巴粘的鞋幫上都是。
“錢寶貴,你故意的是不是?”
“哦,母老虎發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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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新娘子發飙了,可那些好事的光棍們猶自在起哄。自己一個都娶不上,你居然娶了一個又一個。
後頭的哄鬧聲蘇禾壓根不知道,她這邊鑼鼓聲鞭炮聲聲聲如耳,喜慶的氣氛烘托到極致。她弟弟給大家發了喜糖後大家讓開了道路,孟宏志推着她很快回了她倆那窯洞屋子。
窗戶上貼着大紅喜字,門簾也換成了紅色的。大門口挂着一串紅色的氣球,孩子們開心的跑來跑去。一個個都等着一會兒發氣球。
“恭喜、恭喜、新郎官新娘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孩子們齊齊的喊聲讓來送親的人開懷大笑,新郎官有心了。典禮的地上鋪着大紅紙,他抱着她放在了紅紙上。
“一拜天地、鞭炮齊鳴。二拜偉人、夫妻同心。夫妻對拜,百年好合。”
新舊交錯的典禮,保留了以前的莊重,又摻雜着新時代新風尚。兩人擡頭時看到對方,在大夥的恭賀聲中被人推到了一起。
“哦、”
起哄聲在耳邊,被這麽鬧的一對新人心跳都快了起來。被推進了他的懷抱,寬闊的胸膛堅實可靠。他胳膊護着她,面對衆人的嬉鬧從容不迫。
“來,來,都暫停一下,我宣布一個好消息。”
“哎,哎,公社徐書記來了。”
之前那道聲音許多人壓根沒注意,聽到有人喊公社書記來了,這才停止了喧鬧。徐書記也來參加孟宏志的婚禮,這男人是不是要轉運了?
腦子轉的快的人已經想到此,而徐書記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他們的猜測。
“孟宏志同志恢複工作的文件已經下來,可以自由選擇回城還是留下。我代表公社表示誠意挽留,誠聘孟宏志同志為公社煤礦一把手。”
“哇、”有人帶頭鼓掌,接着掌聲如雷。公社書記親自來,孟宏志這回要發達了。回城的話恢複工作,他以前好像工作就很好。留下的話成了公社煤礦一把手,在場有在煤礦工作的,那這就是自己大領導啊。
“恭喜,恭喜。”
“雙喜臨門,可喜可賀啊。”
“孟同志,你要是當我們礦一把手,以後可得仰仗您多關照。”
原本就很熱鬧的婚禮因公社書記的到來而變的更加喧鬧,本來只準備招待五六個人,結果兩桌都坐不下。大家也不介意吃什麽,主要是想跟這位新貴打好關系。
對,孟宏志當即表示留下,接受了公社的聘請。薪資待遇比他之前只高不低,而且年底有各種績效、分紅。
蘇家二老聽說了這消息,那是喜上心頭喜上眉梢。高興的在院裏轉圈,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女婿當場表示要留下了。老頭子你聽到沒,以後咱女婿就是公社煤礦大礦長了。鐵飯碗,還是這麽大領導。看誰還敢說咱禾禾一嫁比一嫁低。”
老漢也高興的直搓手,老臉笑開了花。“是,看錢家還咋有臉笑話咱閨女。咱女婿以後可是大領導,咱大隊、不,是咱公社所有在煤礦工作的,都歸咱女婿管。”
蘇安也高興,但還是趕快提醒。“爹娘,你們等等再高興。眼下我姐夫那兒客人多,可沒準備那麽多東西待客。我回來是問你們是不是咱家殺兩只雞,現在做還來得及。”
老太太趕快點頭:“殺,殺。你跟你哥去抓,我去燒水。把秋天撿的蘑菇拿出來泡上,還有木耳、黃花菜都泡發,粉條啥的,反正家裏有的全弄好。”
大兒子附和道:“我去換豆腐、看有沒有魚弄兩條。”
老太太趕快催他:“你去弄魚,讓你媳婦去換豆腐。”
“好,知道了。”
娘家人全忙活起來,不要一個小時整治了兩桌食材過來。雖說不算豐盛,短時間很多東西都來不及準備,但也算非常的好了。
蘇禾師父下廚,大火用煤炭很快催的旺旺的。燒雞公、鯉魚豆腐、紅燒鴿子、燴雜菜、槐花雞蛋、洋蔥木耳、臘腸炒蘑菇,海帶丸子湯,粉皮芥末湯、一大碗天鵝蛋、一份八寶甜飯。主食是一大盆白面饅頭。
雖然不是正宗十大碗,但今兒在用料絕對比普通十大碗檔次高。好幾個都是實打實的肉菜,八寶飯上撒的白糖。
這場婚禮,從一開始大家羨慕孟宏志娶了佳人,到如今羨慕蘇禾嫁的良人。愛人不僅長的一表人才溫文儒雅,如今更是徹底翻身。為了她留在這裏,成了公社煤礦的一把手。實打實許多鄉親的領導。
“恭喜,恭喜。”
消息傳的飛快,等酒宴開席的時候來賀喜的一波又一波。他身份的改變,帶來的是大家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來賀喜的人沒一個空手,原本沒設賬房,如今緊急抓大隊會計給記賬。六尺花布、一籃子土雞蛋、六斤挂面、十塊、八塊……
各種各樣的禮物進來,都一筆一筆的記錄清楚。有人甚至提着二斤紅糖,弄的蘇禾哭笑不得。這又不是坐月子,提什麽紅糖啊。
她作為新娘子也沒那麽嬌氣,讓孟宏志陪客,她出來招呼賀喜的鄉親。廚房裏來回照應,很快整治好酒席上桌。
這邊招待公社各位領導,氣氛熱烈喜慶。花花轎子人擡人,國人深谙此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本來就暗地裏多次接觸過,如今名正言順了,大家自然更是一杯接一杯的拉進彼此關系。
今兒結婚的有三對,錢家因為錢會計在公社工作,所以準備的非常充足。新女婿也在煤礦工作,所以也準備好了接待領導和同事。
結果,到點了一個個都只托人捎帶送來了禮金,人卻是一個都沒到。錢會計眼看時間到了席面上卻沒人,急的拉住來人詢問情況。
“到底怎麽回事,怎麽領導一個都沒來。別說主任了,你怎麽也不留下吃飯?”
幹事十分為難,但也實話實話。“孟同志恢複工作了,以後留在咱們公社,任礦上大礦長。書記和主任都在那邊呢。我不是不留,我還得去您女婿那裏。我們倆經常一起工作,不能不給他面子啊。”
“孟宏志恢複工作了?”
這話是錢家父子一起問出口的,父子倆相似的臉上同樣的驚訝。前世還得半年多才能恢複,今生居然提前了。
“對啊。上頭下來文件了、”男人壓低聲音,“風向要變。”
說了最新消息後男人起身離開,他得給周峰俊捧場去。錢家父子倆一臉灰白,眼看做好的席面卻沒了賓客。
“這咋辦?”
“讓原本吃大鍋飯的人來坐席。”
“那多浪費。”錢老婆子一臉肉疼。“那是準備招待領導的,給她們吃了多糟蹋。”
錢寶貴結婚第一天就跟新娘子在路上吵了一架,此時已經滿腹怒火。回頭瞪着他娘,滿臉的嫌棄。
“那也比空着席面好看。”
“你這孩子,就是太好面子……”
“行了。”錢會計一語定乾坤,“就按兒子說的辦。今兒這事兒已經夠丢人了,別再臨了弄個灰頭土臉。”
錢周兩家準備的席面都沒等來公社領導,孟宏志那邊卻是熱火朝天。喜悅歡慶的氣氛一波接着一波,酒桌上一直喝到下午三點才散場。
孟宏志作為新郎官也被灌醉了,客人還是蘇禾代為送的。大隊會計将賬本和東西一樣樣跟蘇禾對清楚後交了賬才走,蘇禾看着這一摞一摞的東西笑笑開始收拾。
箱子打開,被面布料疊放整齊放進去。現金按照面額大小也都放整齊,這麽多錢,夠兩人生活一段的了。
娘家人在外幫忙将鍋碗洗淨,碗筷、桌椅板凳全部歸還。人多幹活快,今兒又高興,那更是渾身的勁兒。等都收拾妥當才離開。
蘇禾自己用鍋裏的熱水洗漱,順帶用濕毛巾給男人擦了臉。脫了襪子把腳丫子也給抹了一把。
新婚夜新郎官睡的沉,所幸他喝醉了沒有吐的習慣。話不多,陪着喝酒後乖乖睡覺。
蘇禾笑笑自己吃了飯,洗了腳上炕。忙碌一天,這才有時間有閑心觀察他這邊。牆壁用報紙剛糊過,嶄新光潔。床單被子也都拆洗的幹幹淨淨,牆上和窗戶上都貼着大紅喜字。
“挺細心的人。”
笑笑開心的自言自語,轉頭伸手輕輕戳一下他臉頰。又伸手捏一下。如此近距離看他,發現他長的真好看。以前不覺得,今天怎麽就這麽好看。
“難道這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反正他睡的什麽都不知道,她自己自娛自樂玩的不亦樂乎。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再醒來是聽到了水聲。一扭頭他不在炕上,她蹭一下坐起來回頭,他居然在地上洗臉。
“你幹嘛啊,天還沒亮洗什麽臉?”
紅燭依舊燃着,兩根差不多的高度。男人沖她笑笑,擦幹臉上的水上炕。
“洞房花燭,當然得收拾幹淨。聞聞,還有沒有酒臭味了?”
看到他湊近的臉,蘇禾故意嫌棄的推開。“你也覺得酒臭?”
男人脫鞋上炕。“我看到你撇嘴了。”
“咯咯、我知道有些應酬是必須的,我可什麽都沒說啊。”
“知道。”男人開心的笑,忽然間伸手将她摟進懷裏。“我媳婦最識大體。”
被忽然間的甜言蜜語給閃了心神,鼻翼間充斥着濃烈的荷爾蒙氣息,她什麽都沒說,開始緊張起來。
什麽都沒問,多餘話一句沒說。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與他呼吸相聞的時候感覺心靈也在想通。
原以為洞房花燭會虛度,結果只是來的稍微晚了那麽一丢丢。再睜眼在他懷裏醒來,如此親密的入睡動作是她以前所沒有的。
以前聽有些大娘大媽們說夫妻倆是多親密的人她還不以為意,覺得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跟個男人這麽一個被窩裏睡。如今好像自打嘴巴,在他懷裏睡的好像還挺香,并沒有什麽不習慣。
“醒了?”男人低啞的嗓音傳來。
“嗯。孟宏志、”
“說啊。對了,媳婦你能不能別連名帶姓的喊我,這麽着太生疏了,感覺不好。”
因為他的話而心情雀躍的笑起來:“那該怎麽喊你?我們這裏老一輩都喊孩子爹,孩子娘。可我們還沒孩子呢。”
“我看有些人喊當家的,你要不試試?”
“……”
“只是個稱呼,咱家肯定是你當家,你說了算。”
蘇禾又笑起來,怎麽就那麽開心呢,開心的渾身輕飄飄的,好像躺在雲朵上飛起來了一樣。
“你如果後悔了要明着告訴我?”到底還是理智型的,這樣的時刻她也沒完全沉迷到不知所以。
“不會。”他收了收胳膊,将她摟的更緊。低頭親親她發頂,這樣的動作柔情無限。“相信我,不管在哪兒,我都會走出屬于自己的路。不會讓你跟着我吃苦受罪。”
“我不怕吃苦,我很能幹的。”
“哈哈、好,我媳婦最厲害。”
三對新人再婚,翌日三對回門。她倆已經夠晚,出去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結果走到大路上迎頭碰上周峰秀兩口子。
之前這男人每次見面總給人一種優越感,這回卻是在看到她倆後率先從兜裏摸出煙來,徑直過來跟孟宏志打招呼。
“恭喜,恭喜,聽說你以後就是大礦長了。這雙喜臨門是不是該請客?”
孟宏志接過煙,同樣打着官腔。“同喜。請客肯定要請的。改天,改天我請公社的一起,一定要來哦。”
“那肯定。”
倆男人都笑的如沐春風,不知道還以為是老友。蘇禾對于這種手段有些陌生,但視線對上錢俊芳那一刻同樣面帶笑容點頭示意。
打了招呼錯身而過,到娘家後老太太桌上早已擺了茶水果子。大嫂一雙眼睛閃爍着精光,抓着瓜子來分給蘇禾後跟她說八卦。
“一大早兩口子就吵着回門的。哎吆吆你都沒看到,紅英那臉拉的一點兒不像新娘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倆是去讨債。”
“你親眼看到的?”
“當然。我早起特意跑去路上,結果就看了一出好戲。你都沒聽旁人咋議論他們的,錢老婆子之前有多嚣張,如今那臉就有多疼。有人專門跑去戳她心窩子,把她氣了個半死。”
大嫂講的眉飛色舞,蘇禾特意退後了兩步,生怕她那唾沫星子噴自己臉上。錢家,早就跟她沒關系。這也就當個笑話聽聽。
老太太午飯給閨女女婿做了好吃的,如今對女婿那是越看越喜歡,講話做事都高高捧着。以後這就是閨女一輩子的依靠了,對女婿好,他才能對閨女好。
結婚第三天,孟宏志正式到礦部上班。一大早蘇禾起床做早餐,飯沒做好,炕上的男人被香味叫醒。鼻子輕輕深呼吸一口,他翻身趴在炕上,目光正對着地上忙碌的身影。
早起的陽光透過窗紙撒在她身上,明媚的身影、臉上肌膚白裏透紅,做事幹脆利索。簡單的食材在她手上就能變換出不一樣的美味。
“醒了?”
蘇禾端鍋轉身正欲喊他,發現他趴在炕上默默的托着腮一直在看她。聽到她問話,他含笑點頭。
“醒了快起啊,今兒要上班的。”
她伸手給他拿衣裳,不防備被他拽倒在炕上,正跌在他身上。“幹嘛啊你?你多大了,跟小孩子一樣的。”
男人抱着她親一口:“三歲。”
屋外日頭照耀,屋內兩人親密的在炕上。鼻尖對這鼻尖,臉頰挨着臉頰,彼此間呼吸相聞。這樣的親密以前錢寶貴也嘗試過,被她毫不留情推開。那時候很反感覺得別扭,如今卻是一臉喜悅的享受。
“你說這話不怕人笑話。”
“誰笑?你啊。笑吧,能把媳婦逗笑是我的本事。”
“厚臉皮。孟宏志,我之前怎麽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對朋友和對媳婦,那肯定不一樣啊。不用覺得上當。”
這家夥,居然一本正經的安慰她。蘇禾默默笑,低頭回應他的吻。炕上纏綿一番他才起床洗漱吃飯上班,騎着自行車風風火火的上班去。
蘇禾目送老公出門後在家收拾做家務。換下來的衣服洗淨使勁兒擰幹水分晾曬在陽光下,竈臺、炕上收拾的幹淨利索、一塵不染。
午飯做了擀面條,她炒的臊子在屋外就聞到了香味。男人回來時胳膊夾着個公文包,進屋去舀水洗手。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
蘇禾回頭笑嗔:“你可真好收買,一頓飯的事兒。”
男人回頭:“這可不是簡單一頓飯,這是人間煙火氣。其實我自己的時候我也想過的像個樣子,奈何天生不是這塊料。”
“你可是高材生,難道也跟那些大老粗一樣向往的是老婆孩子熱炕頭?”
“什麽高材生,我就一凡人。但凡活在這世上的男人,你問問他、哪個不向往溫暖的家。”
她笑笑給他撈面,“是,平平淡淡才是真。”
一碗熱乎乎的面條,搭配她秋日腌制好的小菜,那味道讓人瞬間忘卻了所有疲憊和煩惱。孟宏志是地道的北方人,非常喜歡各種面食。而蘇禾擅長制作各種面,簡簡單單的面粉在她手裏能有無窮的變化。光是一碗面條,她就能一個月不重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