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自從被下放自己做飯, 他就沒吃過幾頓好吃的。這幾個月在暗中幫公社做事他其實不缺好食材,奈何他這手藝實在是太差。做出來的東西讓人倒胃口。
稀飯的豆子好像沒熟,他卻端着如常的吃。經常吃這些東西, 他的胃估計也适應了, 除了有時候會拉肚子外倒是沒發生過食物中毒事件。
蘇禾來給他送東西的時候他剛吃完,那又幹又硬的烙餅沒吃完的還放在案板上。
“你做的烙餅?”
男人點點頭,臉上滿是無奈。“明明就是那個程序,可出來的成品它就變了樣子。”
“咯、”蘇禾輕輕笑起來,這人畫的圖紙那麽複雜, 寫的東西她也看不懂。可生活中居然這麽小白,做個飯都不會。到底是怎麽做的,能把好好的白面烙餅做的那麽慘不忍賭,
“你這些東西放好, 做事謹慎些,別讓人發現端倪, 不然那些紅眼病又要舉報。”
“謝謝。”他說着話笑起來, 然後岔到另一個話題。“你知道咱們大隊,或者別的大隊哪裏有給人做衣裳的裁縫嗎?我這兒有布票,準備扯迪卡料子做身衣裳。”
“你要買迪卡啊, 迪卡不用布票。至于裁縫、公社就有,在坡底老許家。我也學過裁剪, 做褲子湊合,做衣裳不行。”
“我去供銷社了, 供銷社沒迪卡料子。你知道哪兒有嗎, 幫我買一丈二。”
“你要什麽顏色?”
“黑的藍的都行。”
“行。”
她手裏現成的一丈二迪卡料子, 深藍色給男人做一身中山裝正好合适。她在集市上沒換掉,沒想到他正好需要。嶄新的料子, 絕對的好東西。
“我、”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我手裏有一丈二的迪卡料子,深色的。你要不介意可以轉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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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啊。我正愁不知到哪兒去尋。”從兜裏掏出錢票給她:“還得麻煩你幫我找裁縫。”
“這錢足夠,不用再給我布票。”
“我留着也沒用,你拿去用吧,不然沒法買棉布。”怕她不接受,他又補充。“我給人做事的報酬。兩次,要不是你幫忙,我現在說不定在被批。這些東西也都會被沒收。而且,它到明年二月就過期了。”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我這兒還有呢。再者,我想請你幫我忙。”
“什麽忙?”
“藏東西。你應該很快就會搬來這邊住吧,我看你爹和哥哥已經将土磚運了過來。到時候咱們做鄰居,我有些東西不便放在家裏。”
她接過了錢票:“算我借你的,年底結算了還你。”
“好。”
她沒接受自己的饋贈,孟宏志有些失落,但面上絲毫不顯。“你上次做的烙餅我記得也是用的溫水和面。我今天也一樣操作,難道是和硬了?”
蘇禾瞅瞅那烙餅,真心覺得他糟蹋好東西。白面啊,誰家舍得拿白面這麽做實驗似得學做飯。
“你以前會做飯嗎?我是說沒來這裏之前。”
“不會。這幾年不是熬稀飯就是做糊糊,還老是糊鍋。”
“我給你發面蒸饅頭吧。我教你,你記住步驟。”
“好。”
“做飯比你學習簡單多了。看,先将面和成絮狀。然後下手揉成個光滑的面團。現在氣溫低,你将它放在竈臺上自然發酵,大約兩到三天就能發好。到時候我來給你用堿。你看一下大致比例。”
“你剛才和面水和面的比例是多少?”
“憑感覺啊,難道做個飯還拿稱來不成?”
“可我感覺不準。”
這話,怎麽可憐兮兮的,讓她忍不住發笑。回頭看到他皺着眉很苦惱的樣子,面對這一盆面,好像面對這什麽世紀難題,比上學時解不出數學題都犯愁。這大概就是難了不會、會了不難。
“我下回先自己預估,然後再告訴你。”
“好。”
和好面讓它自然發酵,然後告辭離開。出門的時候想着給他蒸饅頭的時候應該留一塊兒老面酵頭。
“想什麽呢你,你還想成天來給他蒸饅頭啊。”
低低的自言自語一句,加快腳步回了家。進門老娘在炕上做針線,擡頭看是她,挪挪地方讓她坐。
“被褥我都做好了。結婚需要的糧食也借到了,就是招待女方家親戚得用些細糧,家裏的麥子不夠。借了幾家都沒借到,趕明兒你到你倆姨姨家看她們有沒有。”
“我小姨今年初剛給表弟娶了媳婦,家裏肯定沒有。大姨家、我大姨夫那人,有也難借。”
“那咋辦呢?給人吃粗糧面不好,新媳婦要挑理的。”
“我這兒有十八斤細糧糧票,你等着我給你拿去。”
“你哪兒來的糧票?”農村都是吃大隊分配的,可沒有這東西。
“錢寶貴糧本上的糧,我買出來跟人換的。”
蘇禾說完起身出了屋子,炕上的老太太含笑點頭。她這閨女,做什麽有主意。錢寶貴那小子想算計她,幸好她是個做事果斷的。
十八斤細糧糧票,解了家裏燃眉之急。全部買白面,結婚當天給親家招待細糧。
“哎呀,這我就不愁了,都齊活。”
“啥齊活啊?”大嫂說着已經進來,剛才在窗戶已經看到蘇禾給老太太糧票。此時望着蘇禾皮笑肉不笑,并親熱的坐到了她旁邊。
“小姑子、你可不能偏心啊。哥哥弟弟都是一樣親,要一碗水端平。”
蘇禾從她手裏抽出自己的手。“這不是給蘇安的,這是我孝敬爹娘的。”
“那、那爹娘也是拿來給小叔子結婚用的。”
“我是孝敬給爹娘的,他們怎麽用是他們的事兒。”
女人扭臉望着婆婆,“娘,你可不能偏心。”
老太太默默的收起糧票:“你們結婚時,招待娘家人我也是用的細糧。”
這回她沒話說了,坐在炕上憤憤不平。總覺得自己吃虧了,可卻說不出哪裏吃虧。好東西沒進她腰包,她就覺得難受。
看她這樣,老太太默默一嘆。等小兒子結了婚,這家得趕快分,不然一天到晚沒個安生。不公平,不公平,這些年就她一個兒媳婦,這話她都成天挂嘴邊上。沒占到便宜就是不公平就是吃虧。以後有了妯娌,不分家絕對沒個好。
弟弟要結婚了,蘇禾得給人騰出屋子。這幾天大隊裏就剩些收拾地的散活兒了,她直接跟隊長請了假。
“得收拾屋子搬家,弟弟要結婚了。”
“行。收拾地不用那麽多人,你有事就忙去。”
也不找別人幫忙,她加娘家父子仨,先用土磚和房梁将坍塌的部分支撐起來。弟弟會瓦工,踩着架子在上頭,父親和大哥從旁協助。她在底下負責和泥。
黃土、麥稭、用水和成稀泥做粘合劑。和好後用笸籮給他們弄過去,爺仨在這邊用它将土磚一塊兒壘起來。
孟宏志在另一邊聽到了動靜,出來看了看後給他們提了水壺過來,又進屋拿了幾個碗讓他們喝水。
“謝謝。”
“不用這麽客氣。以後就是鄰居了,互相照應應該的。”
下午他又晾了涼白開給他們,在他進屋後蘇禾大哥一邊和泥土堆裏,一邊小聲的跟妹妹說話。
“這個孟宏志跟你很熟嗎?”
“忘了?他那腿是我從土裏挖出來的。”
“哦。”大哥恍然大悟,拿起鐵鍬幹活。“聽說他離異沒孩子,我還以為你倆有什麽意思。上回你帶回家的東西,也是他的吧。”
“幹你的活兒吧。”
“我是怕你倆孤男寡女住在一起,要惹閑話的。”
“大哥、旁人沒說什麽呢,你先在這兒胡說八道。”
“哪是旁人沒說什麽啊,是沒當着你面說,也沒人敢當着你面說或者傳給你。不信等你搬過來,看那閑話不把你淹了。”
“我不怕。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他們愛說啥說啥。”
“當你面說也行?”
“我看誰敢。”
“還是讓娘找人趕快給你找個對象,這麽大歲數了,趕快結婚生孩子過日子是正經。”
“你怎麽跟個婆婆嘴似得。”
“我是關心你。”
“關心我就趕快幹活,早點把屋子給我修整好。”
弟弟在一旁聽到他倆對話了,但只是輕輕笑笑不說話。晚上回家發現忘了一把鐵鍬,她又返回去找。
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孟宏志手裏拿着她要找的東西,男人聽到動靜回頭。“是來找這個吧。”
“對。忙懵了,我們都以為對方拿了,結果到家才發現少了一把。”從他手裏接過鐵鍬。“對了,我去找裁縫了,她最近給閨女侍候月子去了十多裏外的大隊,暫時不接活兒。你要是做的話,得去縣城。”
“行,那等我腿好了再去。”
“那我晚上直接把布料拿來給你。”
“先在你那兒放着吧,等你搬過來。”
“也行。”
閑聊幾句她提着鐵鍬離開,翌日木匠來将門窗給安好,他們父子幾個将門面全面固定結實。接下來盤炕,幹這活兒她爹最在行。
“你倆看好了,以後學會了自己弄幫別人弄都方便。”
一邊幹活一邊教,兄弟倆跟着父親一起盤炕。蘇禾拿着鎬頭在最靠裏的地方挖,她哥好奇的問她這是幹嘛。
“咋,想挖個小金庫?”
“對啊。”
“不是,就你那仨瓜倆棗,還至于弄這玩意?這東西以前都是地主老財才弄的,人家裏頭放的都是金銀地契啥的值錢東西。”
“我沒金銀,想挖一個不行啊?”
“行,行,你樂意弄你就弄,我不攔着。”
最靠裏在地處挖出一個洞,她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将它修理平整。弟弟在給父親打下手學習,大哥提着泥往窯洞內壁均勻的塗抹,讓內壁更光滑平整。
晚上吃了飯她又拿着工具來了這邊,挖的洞她有些不滿意,來了後點着油燈繼續打磨。
“蘇禾、”
是孟宏志的聲音,她開口應了一聲,很快聽到男人拄着拐杖進來。看到她挖的洞後嘴角上翹,昏暗的室內眼睛亮如星星。
“外頭用報紙糊住,櫃子擋着,誰也想不到。”
“嗯。我還在地上挖了個洞,用木板捂住,上頭抹上泥,更是天衣無縫。”
“這麽遮遮掩掩的,感覺真不好。”
“雲遮月,要相信風雨過後總會雲開月明。”
男人本來有些頹喪的,被她一句話說的頓時多雲轉晴。“你說的對。是我着相了。事務總在不斷變化,要心懷陽光。”
“這樣就對了。要相信黎明會到來,要相信自己終能守得雲開。”
地上挖了洞,将他那些需要封存的東西放了進去。上頭蓋上木板、抹上泥。任誰都看不出來。
“牆上的洞放經常拿取的,報紙堵着再用桌子堵上。不知道的根本不會看出端倪。”
“……”胸中好像有千言萬語,卻最終都化為了無。想說什麽不知從何說起,又好像什麽都不能說。只能默默含笑點了點頭。
晚上在這忙活的有些晚,到家時院裏靜悄悄的,家人已經都睡去。她蹑手蹑腳的準備悄悄回屋,關上大門一轉身,她娘居然在身後。
她輕輕拍拍胸口給自己壓驚:“娘,人吓人吓死人的。”
“去哪兒了,為什麽回來這麽晚?”
“我那窯洞啊。我收拾了一下牆面和地面,沒注意時間。”
“你喜歡那個孟宏志?”
“您別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裏知道。禾禾我告訴你,你跟他不是一路人,以後……你倆不能住那麽近。”
“我窯洞都收拾好了你說這個?不能住那兒我住哪兒,您老給個話。”
“讓、讓你弟弟他們兩口子住那兒,你就住家裏,直到你找到婆家出嫁。”
“你讓我弟弟弟媳住那窯洞?你是想攪和黃我弟的婚事吧。”
“你……總之你倆不能那麽近。”
老太太說着白她一眼後轉身回了屋,她搖搖頭也回了自己屋子。明天再收拾一天,後天得去趟縣城買東西。安家了,該有的都得有。
翌日四人又幹了一天,整個窯洞全部修整好。牆面地面都是泥土的,但抹的光滑平整,開着門窗通風,等幹了就可以住。
“炕燒一燒幹的快,還能順帶熏幹屋子。”
“知道了,我晚上過來燒。”
今晚答應給孟宏志蒸饅頭的,正好過來順帶燒炕。吃了飯她放下碗就走,到門口被她娘給伸手拉住。
“等等、我有話說。”
“你又要說啥?”
“跟那個孟宏志保持距離。記住,你倆不是一路人。他現在這樣,誰跟着誰倒黴。要是有朝一日變回之前那樣他回城,他也看不上咱們這些農村人。”
“我心裏有數。”
她說完起身就走,老太太在原地跺腳,起身出去找老姐妹去了。受眼界局限,她就沒見過哪個女人單身自己過日子的。
不能讓閨女跟孟宏志日久生情,得趕快把她嫁出去。不是說孟宏志不好,而是他倆不是一路人。
蘇禾到了自己這邊,抱了草塞炕洞裏。點火時才發現自己忘帶火柴了。都怨她娘,好好的說那些幹什麽,弄的她心情都浮躁起來。
起身到孟宏志那邊,敲了下門進去。“有火柴嗎,借我使使。”
“諾,桌子上,你自己拿。”
“謝謝。”
“不用這麽客氣。對了,我等你蒸饅頭啊,別忘了,不然我真不會弄。”
“好,等我一分鐘。”
到自己那邊很快點燃了炕洞裏的幹草,出來想想先拐去了這裏挺近的閨蜜家。跟閨蜜借了堿面後飛快的返回。
一鍋白胖胖的饅頭出鍋,他一口氣吃了仨,手裏又拿一個。驚的蘇禾瞅瞅四周,沒看出什麽端倪。
“你晚上沒吃飯,午飯也沒吃嗎?”
“沒。”
“那你今天吃啥了?”
“早晨喝了一碗昨天剩的稀飯。稀飯糊了、吃的我痔……”關鍵時刻停頓,趕快笑笑掩飾:“中午餓過勁兒了,想起來時候已經下午四點了,我就懶得沒去弄。”
“我算服了你。旁人都是糧食緊張吃的少,你居然是因為懶得弄。”
“主要是我做那飯實在不好吃。哎,我估計随了我媽,我媽做的飯就不好吃。以前聽人說食堂飯不好吃,我一直覺得食堂飯好,比我媽做的好吃多了。”
這種情況蘇禾也見過,有些人大概就是天生沒做飯的天賦。好好的東西做出來就變了樣,看着都不想進口。
“別吃太多,看撐着。”
“好,我吃完這個就不吃了。”
“我再給你熬點兒稀飯,你明早熱了吃。”
今天的饅頭是一半白面一半玉米面,黃燦燦的咬一口有玉米的清香。沒想到粗糧也能做這麽好吃,他自己做的粗糧能砸核桃,這個松軟綿甜。
晚上蘇禾離開時沒說翌日去縣城,布料已經給他拿了過來,什麽時候去做他自己定。哪成想翌日上午到了街上,班車站點等了大概一分鐘,他拄着拐過來了。
“嗨,好巧。”
“是啊,好巧。你、今天去縣城?”蘇禾心道:我昨晚特意沒說今天的行程,沒想到還是碰上了。
碰?這世上哪那麽多巧合。其實很多看似巧合,都是有人有心為之。
“對。”他低頭瞧一眼手肘處挎着的包,“去把衣裳做了。”
“哦。”
同路,很快車子過來兩人上車。車上只餘一個座位,一位大娘坐在靠走道這面,裏頭坐着個大約三四歲的孩子。
這時期不查超載,這麽小的孩子肯定不買票。大娘呢,明顯沒有讓座的意思,看上人了,轉頭故意躲着只當沒看到。若是蘇禾自己,她就站着了,對于幹慣農活的人來說沒什麽。可大娘你沒看到還有個腿腳不方便的人嗎?
“大娘、把孩子抱起來呗。給讓個座。”
她話出口了,女人這回不能再裝,因為蘇禾就站在她身旁。女人轉頭看了一眼,也發現了孟宏志拄着拐。
“這麽多人呢,咋就可着我叫讓座?”
“您身旁這孩子買票了沒?”
女人停滞一瞬,然後再次揚起腦袋。“你又不是售票員,我買不買跟你有關系嗎?”
聲音漸大,已經達到吵架的高度。孟宏志轉頭望着售票員,售票員居然也歪着腦袋裝看不見。這事兒本來就該是她說一聲的事兒,沒買票的孩子,沒人的時候可以占座,但有人上來,那肯定得讓座啊。
可偏這人不管,不知道是認識這大媽,還是看大媽不好惹不想管。他正準備開口說什麽,那邊蘇禾已經跟大媽短兵相接。
“怎麽跟我沒關系。你現在坐的叫公共汽車,什麽叫公共汽車懂嗎?就是公衆共同使用的交通工具。買票了占到座了您坐,沒買票,那有人上來您麻溜的給讓開。要不就補票。”
說完她轉頭喊售票員:“過來瞧瞧啊,沒買票占座位,您不得讓人補票嘛。你這售票員咋當的?”
售票員也被她喊的轉過了頭,想裝糊塗裝不成了。“大媽,您補票?”
那大媽看穿着就不是能給這麽小孩子補票的人,被這麽一擠兌,當即将小孫子抱了起來。
“現在的小年輕,不懂什麽叫尊老愛幼嗎?”
蘇禾那嘴快的,根本輪不到孟宏志說話已經開口怼到:“有些老人真是為老不尊,連老弱病殘孕需要照顧都不知道。就知道倚老賣老。”
“你、你這小姑娘、你們家大人都怎麽教你的?一點兒家教都沒有。”
“你這是怕旁人不知道什麽叫倚老賣老,所以現場再次給大家表演?”無視女人惱羞成怒的表情,她開口繼續怼:
“是不是每次做出這種丢臉事兒就拿自己年紀說事兒?不用說,你這無德的舉動大家都看的很清楚。”
“你、你這個……”
沒想到這個年輕女孩口齒如此伶俐,沒說任何髒話,但卻數落的她無地自容。被人怼到無言以對,這種氣憤卻不甘的感覺讓她臉漲的通紅。
“你什麽你、給小孩子做個好榜樣。扶危助困傳統美德,大媽請您坐到裏頭的位置。謝謝。”
大媽不知道是被她怼傻了,還是腦袋發懵。聽到她的話後下意識的移動了一下座位,自己坐到靠窗那邊,讓開了靠着走廊這側。
蘇禾扶着孟宏志坐下,面對大媽好像反應過來的怒目默然一笑。那得逞的狡黠讓大媽氣的手不由的收緊,嘞的她懷裏的小男孩哇哇大哭起來。她反應過來剛松開手,小男孩擡手就給了她一拳頭。
“去死,你個老巫婆,你想勒死我啊。”
原以為這麽兇的老太婆挨了孫子的揍會打孩子,結果這女人居然笑着跟孩子不住氣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奶奶不好。來,給奶奶看看,有沒有弄疼我乖孫。”
奇葩、車廂裏有人下意識搖頭。這什麽教育,孫子動手打奶奶,奶奶還一副我孫真有力氣的表情和語氣。
蘇禾一擡頭撞上孟宏志的目光,兩人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贊同。默默的什麽話都沒說,車子一路搖晃着去往縣城。
到站後大家下車,蘇禾将雙拐遞給男人。他腿不得勁,下車後站着讓雙腿舒緩,蘇禾站在一旁等。
忽然看到個熟悉的身影,錢寶貴的妹妹錢俊芳。她怎麽來車站,是正好要坐車嗎?
“娘、紅星出事了。”
老太本想跟兒媳告狀的,結果錢俊芳一開口将她震的開始哆嗦。“紅星咋了?”
“被壓在裏頭了。領導就是通知我這個,我……嗚嗚……”
“你個死女人,都是你克的。”
居然當着衆人的面打起了兒媳婦,這人奇葩程度讓人瞠目。錢俊芳自結婚後很少回娘家,孩子一次都沒帶回來過。所以蘇禾不認識。但知道她男人在下煤窯。這是出事了。
“走吧。”
蘇禾回頭沖孟宏志點頭,“走。”
蘇禾來縣城是買過日子所需,孟宏志是找裁縫,倆人一起去了百貨商店。百貨商店口子處就是個裁縫攤子,孟宏志将布料給人家後,裁縫還謹慎的用尺子量了一下。
“夠做一身的。來,你站起來我給你量一下。”
蘇禾跟他打個招呼後徑直進了裏頭,一路走一路買。糊窗的紙、剪刀、做飯的鍋、勺子、鏟子、菜刀、吃飯的碗筷,手裏從錢寶貴那裏弄到的工業劵全都用完。
她買的不多,夠倆仨人用的就行。案板擀面杖已經在大隊木匠那裏買到,回去後再去割些荊條編筐,這玩意生活可是不可或缺。
她做事麻利,買東西也非常幹脆。日常生活用品買齊全後到賣布櫃臺扯了棉布,天氣越來越冷了,多做一件罩衣方便換洗。
提着的筐裝的滿滿當當,到門口一眼看到孟宏志。他手裏提着的袋子鼓鼓囊囊,比來的時候更飽滿。
蘇禾沒問他買了什麽,默認返回的時候依舊結伴而行。“我幫你提。”
“沒事,我自己也可以。”
她已經上手去拿。“跟我逞什麽強。”
男人笑笑順從的讓她拿走了手中的袋子,“也對,來的時候也是你幫忙拿的。我這話的确多此一舉。”
“我、我是看你腿不方便。”
“我知道。”
他拄着拐走不快,蘇禾就好脾氣的陪着他慢悠悠。路上看到有人在排隊,問了下是賣綠豆丸子的。
“排隊買點兒吧,不要票。”孟宏志開口提議。
“你想吃這個啊?”
“嗯,可以做丸子湯。”
“買點兒海帶,丸子回家我給你做。”
“好啊。那邊有副食店。”
海帶也不要票,平時一般人舍不得買,都是等着過年了才買幾斤。進去挑那厚實的買了二斤,孟宏志跟在身後手裏拿着錢。
副食店工作的位挺和藹的大姨,大姨瞧着她倆樂呵的笑,稱給的高高的。接過孟宏志手裏的錢,利索的打開抽屜找零。
“看着挺溫柔的男同志,咋不是讓媳婦管錢啊?”
孟宏志一時語塞,還是蘇禾開口解釋。“同志您誤會了,我們是同鄉,不是兩口子。”
“哦,這樣啊。對不起啊,我看你那麽照顧這位男同志,還以為是你愛人呢。”
蘇禾笑笑沒接話,從她手裏拿過錢遞給孟宏志。手裏提着東西轉身出門。這大姨太自來熟了,有些招架不住。
孟宏志跟着一起出來,接下來的路程兩人默不作聲。蘇禾在想他是不是在尴尬剛才大姨的話,回頭看他一眼,他神色平靜,對上她視線時微微一笑。
“蘇禾、”
聽到呼喚她停下腳步回頭,他拄着拐杖很快到她跟前。“我們、做朋友可以嗎?”
“我們現在應該算朋友吧。”
這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語氣。他點頭輕輕笑起來,點漆雙眸中反射着星星點點的陽光。
“走了、晚了沒座就麻煩了。”
“應該會有好心人願意給殘障人士讓個座的吧?”
來的時候有人在準備讓座,看她火力全開怼滅了老太太後才安然坐下。十幾歲的女孩子,應該是在縣城上學,偷摸看她的目光中帶着小星星。
崇拜、人就該這樣啊,努力争取自己的合法權益。對于這種不買票還占座的行為堅決說不。
兩人到的有些晚,車站已經等候了許多人。這時期的人們普遍沒有排隊的習慣,都是一開門一窩蜂的往裏擠。占到座就坐,沒占到你就站着。
蘇禾提着東西,“你站遠點兒,別被人群擠倒就麻煩了。我先上車占座。”
“好。”
男人笑呵呵的聽話,這麽乖乖的樣子讓蘇禾覺得很可愛。轉過頭不再看他,暗暗在心裏吐槽自己一堆。
以前聽哪個人說過的,女人為什麽從小就比男人會照顧人,因為骨子裏有母性。有時候突然冒出來,弄的自己都不好意思。
為什麽會憐惜他?他現在是處于低谷,但他一定會有騰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