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你、你這丫頭。一個人跟錢家對上,你得多難。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出面跟錢家說說。”
“離婚,讓我把彩禮和這段日子錢寶貴的工資都退出來。”
“什麽?”
她娘急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這條件委實讓人不能接受。“錢家欺人太甚。我好好的閨女變了二婚頭,不說陪嫁還得把彩禮和這段日子的工資都退給他們,他們想的倒美。想離婚可以,賠我閨女的名譽損失,精神損失。”
蘇禾深呼吸一口,幸好她娘不是隔壁王大娘那思想。王大娘家閨女在夫家被打的斷了兩根肋骨,她還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呢。男人摸着她家的底線,打她更成了家常便飯。
“娘、你別擔心。錢家想逼迫我先低頭,我不會讓他們如意的。”
“可你、要不還是讓你爹去找支書給調解一下。還有,錢寶貴呢?我要問問他,他當初咋答應我們的,如今怎麽能眼看你被欺負不吭聲?”
“沒什麽好問的。”這幾天她也明白了,許多事情根本不是能說清楚的。“變了心的男人,就算坐下來談話,他也是滿嘴謊言。”
“那他爹呢?他爹可算是文化人,不能這麽欺負人吧。”
“娘、”蘇禾拉長聲音喊了一聲:“人家是錢寶貴親爹,你還指望他大義滅親是咋地。”
老太太一聲長嘆,心疼閨女,又氣錢家欺負人。“都怨我,當初那麽多求娶的,我偏偏看中了這個混蛋小子。這才多久啊,不到一年,他居然變的這麽快。”
老太太其實眼光不錯,錢家五間瓦房,錢寶貴父子都是吃公家供應糧的,這條件打着燈籠都難找。前世錢寶貴也的确對蘇禾很好,兩口子過了很多年的幸福生活。
奈何從八十年代後,這世界變化的讓這時代的人根本追不上。在時代浪潮的沖擊下,他的優勢變成了劣勢。看着之前許多不如他的人超過他将他甩在了後頭,他心裏的郁悶與日俱增。
蘇禾很能幹,脫離的時代的桎梏後也超過了他。他跑運輸賠的錢全是靠着媳婦還的,在媳婦面前矮一頭。用自傲來掩飾自卑,他和蘇禾開始經常爆發争吵,直到所有的喜歡全部耗盡。
“娘、”蘇禾開口,也不知該說什麽。最後還是勸道:“別為了我的事兒把您老人家氣個好歹。行了,我的事兒我自己知道該怎麽辦,需要你們幫助肯定找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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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老太太嘆口氣站起來準備走,都出了大門了氣的回頭來了一句:“等錢寶貴回來你給我捎個信,我非揍他一頓不可。”
“好,揍他出氣。”
順着老娘說,将她老人家送回了蘇家。她在娘家沒多待,出門的時候她娘偷偷塞給她一包幹窩窩片。這玩意硬歸硬,但餓了用開水泡泡也能當頓飯。
“出啥事兒也別餓着自己。要是他家人動手,你記得大聲嚷嚷。你嬸子住在附近,會通知我們的。咱家人多,不怕他錢家。”
“知道了。”
跟婆家大鬧了一場,接下來她婆婆沒敢再在糧食上耍花招。錢寶貴躲着不回來,她白天上工,晚上在家做針線。原本計劃給他做的鞋、如今全改了改成了自己的。
錢家看似平靜、實則好似一個火藥桶,可謂一點就着。錢老婆子以往光是嘴頭上的話蘇禾也會适當忍讓,畢竟是男人的娘。可如今她完全不慣着,做了幹糧自己先吃。至于夠不夠你們的,姑奶奶才不管。
秋收最初割的是黍子,地裏忙一上午回家她貼了餅子。熟了自己先吃一個,飯沒盛好呢錢老婆子看到她嘴裏叼着的餅子了,開口痛心疾首,好像她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兒。
“造孽啊,我們家怎麽娶了你這樣的媳婦。哪有公婆不上桌,自己倒先叼一個的。就你這樣的,看往後誰家還要你。”
“我一上午幹活,回家還得自己燒火做飯。你在地裏只切黍子穗,壓根不用挪地方。我可是拿鐮刀割黍子的,半蹲着的活兒累的四肢抽筋。你回來躺炕上享受,我做好飯喊你們吃。我自己餓的快暈倒,先吃一個餅子跟吃了你的肉一樣。娘呀、就你這樣刻薄兒媳的婆婆,你還是擔心以後沒人敢嫁的問題吧。”
“我、”
老婆子捂着胸口一副受不了的模樣,蘇禾理都沒理她,自己端着碗回了自己屋子。上工掙工分才能分糧,年底結算才有錢。她得養活自己,沒工夫跟老太婆演戲。
老婆子在院裏哭喪,錢家只要不礙着自己生活,蘇禾只當沒聽見。下午上工時倒是不瞞着,将事情跟一衆吃瓜群衆說了說。都一個大隊的,得争取輿論支持。
“也不幫我燒火,我自己挑了水做飯。險些餓的暈死在竈臺前,先拿了個餅子就這麽被罵。”
“太過分了。我婆婆不上工,我們回家就吃現成的。她還幫我照看孩子,吃飯也總是讓我先吃,說我上工辛苦。”
“舊社會磋磨人的法子。這老婆子心壞透了,當自己是地主婆呢。”
“咋也不能讓你全幹了吧。上一天工多累人,如今可是秋收。錢寶貴呢,還沒回來?”
“沒。”
“他爹也能在家挑水啥的,別都壓你肩膀上啊。回去跟他們說說,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秋收、農村、雖然女人做飯,但男人也都會将挑水等重活兒幹了。之前錢寶貴甚至幫她燒火做飯,如今這一家子安的全是歪心眼。這種情況一說出來,輿論頓時全向着她。
晚上下工回家,水缸裏的水她自己做飯後洗漱,故意将水都用完不給那老兩口留。等老婆子去舀水洗腳時,發現缸裏空空如也。拿水瓢連個底子都舀不起來,平日裏正常用根本用不到這種地步。
“蘇禾、沒水你不知道挑水啊。這水底子都沒有,讓我怎麽洗腳。”
蘇禾壓根不在屋裏,出去去了閨蜜家裏。她這樣大聲吆喝,驚出了屋裏的老頭子。
“大呼小叫的幹什麽?”
“我、”女人聲音立馬低了好幾個八度。“缸裏沒水了,我這還沒洗腳呢。你也沒洗漱呢。”
“沒水就去挑。”
老男人說完轉身掀簾進屋,老太婆唉聲嘆氣的去找了扁擔和水桶出來。她把男人慣的家裏活兒什麽都不幹,之前錢寶貴倒是會幫忙。可如今她兒子也不在,眼看找不到蘇禾,她只能自己拖着疲累的身子去水井挑水。
回來自己燒火熱水,等好了後先給男人舀了半盆端進去。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一樣,但也得拖着出來洗漱,她不敢就這麽邋裏邋遢的上炕,再累也得将自己洗漱幹淨。
等蘇禾回來,那邊已經黑了燈睡下,她也默默的回了自己屋。翌日繼續如此,吃完飯将水缸裏的水都嚯嚯完,自己擡腿去了閨蜜家。等老婆子出來,照舊鍋幹缸淨,一口水都沒給她留。
“我、蘇禾、算你狠。”
蘇禾此舉就是針對她的招數,老公公不挑水也不管這個。老婆婆累一天了晚上又得挑水去,她畢竟年紀大了,這麽着沒幾天就累的受不了。這天蘇禾在做晚飯,她提着一個空桶出來到水缸裏舀水。
她想的是先将晚上洗漱用水舀桶裏放自己屋子,結果打開水缸一看,裏頭壓根沒水。
“你、”她轉頭看蘇禾在攪糊糊,“你怎麽不挑水?”
“我為什麽就該挑水?”
“這家你最年輕,你不挑水誰挑?”
“挑水這種重活該是男人的,你該找你兒子。”
“我、”
再次被她怼的語塞,女人拿着水瓢幹瞪眼沒着。她也不知蘇禾将水放在哪兒,總之家裏做飯有水,蘇禾洗漱也有水,就她想洗洗,那是一口都無。
“不信了,我找不到你藏水的地方。”
錢家距離水井大約兩三百米遠,她不想着自己挑倆半桶也夠洗漱了,她偏将所有的工夫全用在跟蘇禾鬥智鬥勇上。
蘇禾做飯她看着,吃完了她依舊坐着不走,等着蘇禾去舀水洗鍋。蘇禾本來是覺得自己在這家吃飯,洗鍋做飯的她順帶手就做了。她作為兒媳如此做法讓人挑不出毛病。
可如今老婆婆顯然是跟她杠上了,她幹脆連鍋碗都不洗了,解了圍裙幹脆出門。
她這廂居然擡腿走了,獨留錢老婆子傻眼。“你鍋碗沒洗呢。”
蘇禾壓根不理,幹脆利索的到閨蜜家,将這個爛攤子留給了她。女人看着兒媳消失的背影,一拍大腿眼淚差點下來。
“作孽哦、”
自己到井裏去挑水,回來想燒水得先刷幹淨鍋。得,原本有幹淨鍋使喚的,這回還得自己彎着腰刷了鍋。好容易鍋刷幹淨了,水也填上了,發現屋裏沒柴火。
“作孽啊、”
這一句不知是不是說她自己,但看她蹒跚的腳步,這樣的日子她一時間有些不适應。沒娶兒媳之前她也是這麽幹的,蘇禾進門後都是蘇禾做。兒媳做了她覺得是應該,兒媳不做了她這把老骨頭又得受累。
給老頭子端了洗腳水進去,忍不住開口說:“這拖到什麽時候是個完啊?不想要她了離婚後再娶一個才好幹活,我如今身體也不好……”
“拖到蘇禾自己提出離婚,将彩禮全部留下。”老頭将鞋子左腳踩右腳的踢掉,擡手拽掉兩只襪子。擡頭瞪她一眼:“你才多大歲數就身體不好?別總想偷懶。”
“我、”我年輕時就什麽都幹,老了老了當婆婆了,憑什麽還這麽受累。這話她不敢說,只能從旁側擊。“她那彩禮要是不在了咋辦?”
“當初不是說帶過來了嘛。”
“她要是給了娘家呢?”
“不能吧?”
若是之前,那應該不會。蘇禾娘家倆哥哥還有一個弟弟,自己的錢給了娘家,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嘛。可如今她跟婆家鬧成這樣,說不準真的會轉移財産。
男人也不磨叽了,飛快的将腳丫子從水裏撈出來,就那麽濕漉漉的套上了鞋。
“她要是就這麽耍賴,之後也耍賴說錢花沒了,我們是不是沒了奈何?”
女人急的一拍大腿:“這可咋辦?”
老兩口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急的在屋裏驢拉磨一般的轉圈想轍。蘇禾早已将存款單藏了起來,這種事情她是婆家娘家都沒全信。雖然父母平日裏非常好,可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裏更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