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婆媳矛盾,更古難題。女人們聚在一起誰不說這個,婆婆表兒媳,兒媳吐槽婆婆,什麽時期都正常。但只限于吐槽,像錢老婆子這樣,蘇禾就算是個年輕小媳婦,也知道不對勁。
回家洗手睡覺,這幾天對婆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陰天下雨沒法下地,她被侄兒喊回了娘家。
進門她娘已經收拾好東西,挎着個籃子一看就是要出門的樣子。她不禁開口問去哪兒。
“走,看這天得連下幾天。我帶你去找那位老大夫,讓給你好好開幾副藥。”
“我不去。”
她一屁股坐炕上,神情有些低落。如今面對的問題分明是錢寶貴變了,他們卻偏偏要從她身上找毛病。
如果錢寶貴依舊是如今這樣,她在錢家的日子不會因為生了孩子而改變。如果錢寶貴是以前那樣,她就是不會生養,大不了抱一個,也不影響過日子。
“死妮子,你怎麽就這麽倔。走,你聽娘的,娘不會害你。”
她爹也附和:“聽你娘的話,嫁人了生個孩子才穩當。”
她娘起身拽着她,她想走被她爹拽住了另一條胳膊。老兩口十分憂心她,她也不能非跑了不可。正常結婚半年都會有孩子,她也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有毛病。
就算離婚也得對自己身體情況清楚明了,才能決定下一步該怎麽走。
走路一上午,十幾裏路到午後他們才走到目的地。她爹知道那大夫住哪兒,徑直去了人家家。
身上的蓑衣控控水,進去後老大夫招呼他們炕上坐。說明來意後伸手號脈,先左手後右手,然後又看了舌苔。
“有些宮寒。不過不是大事,吃幾幅藥就好。”
“哎,哎,勞煩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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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草藥開了五服,家裏一個男人去抓藥。她娘開口問:“大夫,這得吃多少?是這幾副藥吃完了再來,還是吃了就好,不用再來。”
“吃這幾幅應該就行。你們觀察着,如果有好消息自然不用來,若是還不行,那下回最好讓男人陪着一起來我看看。”
“哎,好。”
在父母的陪同下看了大夫,回去後她娘囑咐她一定按時吃藥。“聽大夫說的了沒,你宮寒。別不當回事兒,以往來身上我就說你注意些你不聽,如今好了吧,影響到了生育。讓你去看還不去,這要一直不去還不知道耽擱到啥時候。”
大夫說她宮寒影響了懷孕,這回她也無話可說。所幸不是什麽大毛病,調理調理就好。
“早晚你回來吃,我将藥給你煎好。”
“為什麽要回來吃?”
“你傻是不是?你這麽回婆家吃藥,你婆婆還不知道要怎麽欺負你。不會生養,這帽子鐵定扣你腦袋上。”
蘇禾也是嘴快禿嚕出去了,其實剛說完她就想明白了。她婆婆就等着抓她小辮子呢,這種事兒有了實證,那真是會逮着機會欺負她。離婚也會咬死她的毛病。
她認為如今遇到的問題根結在錢寶貴身上,但吃藥這種事兒也沒多抗拒。畢竟是自己身體,調理好了對她有利無害。
接連幾天陰雨沒法上工,她早晚跑娘家吃藥。等着錢寶貴出差回來,晚上吃完飯她拉他進屋談話。
“說吧。多大的事兒,這麽正經八百的?”
“為什麽出差不告訴我?”
“我不是讓娘轉告你了嗎?咋,她沒說?”
又是這種話,表面好像什麽問題都沒有,可她卻被憋的暗自咬牙。他在一步步欺負人,卻又欺負的冠冕堂皇,讓她說不出什麽不對。
丈夫出差了,讓婆婆轉告,這在大部分人眼裏都不是問題。可問題是他之前不是這樣的,如今這麽明顯的就是在疏遠她。生活中将她邊緣化,遇到大事小情的再不向着她。
正因為他這樣的态度,所以他父母才對她不再在意,他娘才會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
可如今她怎麽問,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話怎麽說?她開口問了他也會搪塞,态度、感情、這些都不是可以說得清楚的東西。
可即便是這樣,蘇禾也不會就這麽放過。“為什麽态度大變,是因為孩子嗎?”
“我怎麽态度不好了?蘇禾,你扪心自問,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滿大隊打聽打聽,有誰比我對媳婦更好的。”
“下班不再去挑水,出差也不跟我說。拌兩句嘴擡腿就走,一晚上都不回來。錢寶貴,你當我傻子呢。”
“我、”男人打了個咯噔,但很快開口解釋。“沒去挑水是因為我最近工作忙顧不上,出差的事兒,我都說了我讓娘轉告了。多大點兒事兒你揪着不放。我發現了,蘇禾你最近動不動就無理取鬧。”
避重就輕,依舊說她無理取鬧。蘇禾被氣笑了,望着他感覺那麽陌生。明明才過了半年,可感覺像過了一生。愣生生從親密伴侶熬成了怨偶。
“我無理取鬧?”
蘇禾被他這話氣的暴起,左右瞅瞅,順手從箱子上抄起掃炕笤帚就沖他扔了過去。男人下意識擡手格擋,笤帚觸碰到他胳膊後掉落在地上。
“蘇禾、你個潑婦。”
“錢寶貴,你他娘的才不是個好玩意。你不過了你就直接跟姑奶奶說不過,別他娘的這麽欺負人。”
“誰欺負你了?你拿笤帚打人,你還倒打一耙。”
兩人吵了起來,很快吸引了一大堆的吃瓜群衆。面對這麽多人,錢寶貴擡腿就走。蘇禾生氣的咬着牙,轉身也離開了家。
能去哪兒呢,轉悠着還是回了娘家。都在一個大隊,這事兒已經傳到了娘家這邊。她一進門大嫂就急不可待的開口。
“禾禾、咋跟寶貴打起來了?兩口子有話好好說,動手幹啥啊。”
“娘呢?”蘇禾不答反問,看都不看大嫂那幸災樂禍的臉。
“在屋裏。”
堂屋進去,她娘在炕上納鞋底。聽到動靜微微擡眸,然後低頭繼續扯線納鞋底。
“沉不住氣。你這麽一鬧,有理都能變無理。”
她氣呼呼的在另一面坐下,“他想讓我不痛快,我絕不能讓他們好過。”
“你啊。好好吃藥哄着他生個孩子,有了孩子一切都好說。現在這麽吵着,兩口子氣鼓鼓的,能順利有孩子嗎?”
“孩子什麽啊孩子,錢寶貴那混蛋擺明了挑剔我,我生不生的都白搭。”
“你這丫頭、娘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娘還能害你嘛。”說完看她不吭聲,老太太繼續:“小兩口吵架不記仇,你先低頭服個軟。這些日子這藥也吃完了,也許很快就有好消息。”
“他這态度,姑奶奶才不樂意給他生孩子。”
“臭丫頭怎麽這麽不知趣、”老太說着都想拿笤帚疙瘩,到底是嫁出門的閨女了,她拿起在手上沒落實。
“兩口子過日子,沒個孩子就沒個紐帶,都是不牢靠的。聽娘的,趕快懷孕生個孩子,自然就好起來的。”
老太太這麽說,晚上也不留她吃飯。娘家開飯了卻沒給她端一碗,她一個人孤單單的坐在炕上一角。
“給、”
正失落,她爹将一碗稀飯遞到她手邊。她轉頭望着老父親慈祥的臉,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吃、不管啥時候你都是爹的閨女。爹活着一天,這家你随便回。”
她弟弟又端一碗進來遞給老父親,聞言接着道:“爹說的對,你趕快吃,別外道,還有我們呢。”
“嗯。”
在娘家吃了飯,她娘讓她弟送她回家,她自己起身走了。她這廂出了門,她弟弟默默跟在後頭。屋裏她娘白了她爹一眼,望着窗外暗暗嘆口氣。
“你們這麽慣着她,回家了再跟寶貴打起來可咋好。”
老漢突出一口煙圈,“要是寶貴欺負她,那該打得打。”
“你個死老頭子,”老太太惱了,将笤帚疙瘩扔到了另一邊。“如今是她結婚九個月了肚子沒動靜,是她理短。想揚眉吐氣,等生了孩子再說。等她生下錢家的孫子,你看那母子倆絕對不是如今這态度。”
“她要是不會生呢?難道一輩子受他們磋磨。”
“不會生……”
老太太一時語塞,錢家三代單傳,如果她真不會生,那離婚在所難免。不能讓閨女一輩子受他們欺負。至于以後,活人不會被尿憋死。她閨女長的好又能幹又有文化,不信找不到個合适的。
“別愁、真錢家因為這欺負她,那蘇家養着她。”
“唉、”
老太太暗暗一嘆,也開始琢磨閨女的後路。她閨女長的好又能幹,若有人不介意這一點,娘家幫襯一下,也許能走出一條道來。
細細算一下自己的體己錢,看能幫襯多少。老漢在一旁默默抽煙,接下來上工依舊勤快。多掙一個是一個。有錢有糧,心裏不慌。
蘇禾從娘家回婆家,進門錢寶貴不在家,公婆也都不在,家裏鐵将軍把門。她自己拿着鑰匙開門進去。
之前跟錢寶貴扭打的屋裏有些亂,此時依舊是那副亂模樣。她彎腰将東西撿起來歸到原位,炕上的東西也收拾整齊。
天黑了,她點亮了油燈。沒一陣聽到公婆回來了,不用她動作,公婆掀簾進了他們的屋子。
“你個女人把寶貴打成那樣,你還有臉回來呢?”
“我為什麽不敢回來,這是我的家。你們家敲鑼打鼓趕着車把我娶回來的,這家我想回就回。”
“你、你給我滾,我們錢家不要你這麽潑婦。”
“我潑婦?”蘇禾冷笑一聲:“你說滾就滾啊,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麽着。”
不是罵我是潑婦嗎,我就潑了怎麽着吧。錢寶貴到底想怎麽樣,他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們安穩。想讓我服軟或者受不了先開口,沒門。
“你、你……我讓我兒子休了你。”
這話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錢寶貴的意思?又或者是他們一家人已經商量好了。既然她提出來了,那這事兒咱們就攤開到明面上來說。
“把你兒子叫回來,這事兒你說了不算。”
“寶貴、”女人扭頭沖外頭喊,那肯定的模樣,好像是知道錢寶貴就在外頭。“進來,進來。把這個喪門星給我送走,咱錢家不要她。”
說完不待外頭有動靜,她轉頭回來沖着蘇禾嚷嚷:“把我家的二百塊彩禮退出來,你哪兒來的給我回哪兒去。”
蘇禾本來就在靜靜的觀察他們,此時發現公公擡手拽了婆婆一下,目光中滿是埋怨。婆婆微微瑟縮一下,眼珠子咕嚕嚕亂轉,眼眸深處有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