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春夏交替
春夏交替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天也沒停歇,潮濕的空氣裏帶着泥土的味道,又一年的春夏交替踩着悶仄匆匆降臨。
一個小時前,剛結束一場盛大喧嚣。淩晨3點,保姆車趕着雨色疾馳,此時的車廂沉悶靜滞,像是被抛進封閉的縫隙中。
“詞條爆了!這次演唱會的生圖已經挂在國內熱搜第一了!”董定明突然激動出聲,仿佛一塊尖銳的碎玻璃落地打破寂靜。
手機屏幕發出刺眼亮光,他舉着湊到沈諾白面前。
沈諾白曲起手肘支着車窗,身穿黑色襯衫,衣袖上折,露出一截清癯腕骨。他看着連成線的雨滴在車窗劃過,如冷玉般幹淨的眉眼褶起一絲冷意。
聽到董定明的話,沈諾白沒什麽反應,只皺着眉淡淡嗯了聲。
董定明誇張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身材微胖,一張方臉像撲克牌裏的黑桃十,滿是精明商人的模樣。
心裏嘀咕了句,董定明倒也沒有多說什麽。他知道沈諾白不喜歡下雨天,尤其不喜歡春夏交接的雨天。
董定明又窩回座位上,拇指不斷地上劃屏幕。用小號把熱搜詞條上挂在高位的誇獎點了贊,才退出軟件。
他打開微信,先是清理了一波奉承,然後又和來試探商務的老狐貍們打太極。
也不怪這群人趕着趟上門要合作,畢竟現如今Blank這個名字早已充斥街頭巷尾,沈諾白現在的商業價值不可估量。
短短一年半的時間就能通過RY的訓練生考核,并以優異的成績solo出道。出道MV《Stay》裏,他站在一片純白裏,滿身矜貴不可言喻,随着音節翩然起舞,像一只空山孤鶴禁欲冷傲,每一幀每一秒都能瞬間攫取所有人的視線。
出道半年後,Blank的粉絲就突破百萬,而後的三年裏他的專輯、舞臺每每爆火,這次的演唱會也賺得盆滿缽滿。
當然,這幾年關于Blank的風言風語和所謂的黑料也從沒停過。不過要董定明說,那些人就是酸。以沈諾白的條件,不管看臉還是舞蹈能力,出道爆紅是早晚的事。
唯一不好之處就是……沈諾白性子太冷了,一點都不像混娛樂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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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他的名字,他仿佛一股空白的風,從不會為誰而停留,在不經意的某刻就會消失不見,按照粉絲的話來說,他身上有一種瓷器的破碎感。
董定明回複完消息,他想了想,擡眼看向沈諾白問,“Blank,上周和你說的綜藝,你考慮好了嗎?”
沈諾白烏沉的眸子瞥了過來,“董哥,我記得我說過,演唱會結束前不會接其他工作。”
這會兒,胃疼得難受,他微微弓着背脊撐着。演唱會的妝造還沒有卸,眼尾勾出一抹凜冽,冷冰冰地凝在東董定明身上。
董定明悻悻,“不就剩國內最後一場了。”
“……也真不知道當時你怎麽想的,放着帝都那些城市不去,非要最後一場定在蕪水。蕪水有什麽好去的……”
在董定明不滿的叨念中,沈諾白下颌繃得越發緊,他放下曲在車窗的手,伸手去車櫃裏拿胃藥。
随意拆了瓶冰水,混着一把藥片灌了下去。
“你又胃疼了?”董定明語氣帶了絲擔憂。
沈諾白的胃病最近犯得愈加頻繁,他還想着等演唱會結束,多給他接幾份工作,這個時候正是擡價的好機會,可千萬別再出什麽岔子。
沈諾白按着胃,看着董定明不說話。
被看得發毛,董定明在心裏暗啐一聲,但臉上卻扯了抹笑,“行!不說工作了,你這幾天好好休息。”
無心再和董定明争執,沈諾白扭過頭靠着車窗。
車廂很快又恢複了安靜,疲倦如海水漲潮般席卷全身,胃裏傳來細細麻麻的痛感,他額頭滲出冷汗,連曲起的指骨都泛出青白。
終于忍着疼回到住處。
沈諾白是一個人住,董定明又和他交代了幾句才離開。
雖然說是這裏是他的常住地,但一年到頭他也回來住不了幾次。家裏的裝修和樣板間沒什麽區別,平常用到最多的地方也就一張床而已。
坐在床尾,沈諾白取出一部舊式手機。他點開微信,對着置頂人的頭像注視了許久。
他點進聊天框。
最新一條消息還停在兩個月前。
【z】:小丫頭自己攢錢買的。
下面跟了張照片,是周糯和沈諾白新專輯的合照。
一晃五年過去,周糯也從當初的幼稚園小豆丁變成了一名小學生。小丫頭出落得很漂亮,還是一如既往的古靈精怪。
沈諾白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他拇指放在鍵盤上想回消息,但餘光瞥到屏幕頂端的時間。
太晚了。
會打擾周潛休息。
沈諾白愣怔片刻,旋即還是決定放棄。
這幾年,他和周潛的聯系變得越來越少,還常常都是錯頻發消息。
起初的第一年,周潛因為高三壓力大,一心埋頭在學業上。而沈諾白則是那會兒剛進RY,日常的練習格外嚴苛,別說玩手機,他常常晚上會在練舞室練到淩晨,然後累到睡過去。
那一整年,他們只見了一次面,還是在高考結束的考場。甚至來不及坐下吃一頓飯,沈諾白就被催着回了公司。
訓練生的日子過得真的很辛苦,也就愈加顯得每次和周潛的短暫聯系變得生動。沈諾白不想把時間都浪費在訴苦上,他也不是那樣的性子,就只能撿一些訓練時好笑的事講。
但訓練是枯燥的,他沒話說的時候,就總是在聽周潛講。有時候會累到不自覺地睡過去,有時候又會覺得周潛的生活離他好遠,遠到陌生。後面周潛似乎也發現了,于是,他們又變成了長久的沉默。
或許,這就是唐憶當年所希望看到的。讓濃烈的感情在日複一日的冷炙下降溫,最終土崩瓦解。
驀地,沈諾白手微微一抖,不小心點到了通話。
看着語音通話撥出,他飛快地挂斷。
沈諾白悵然地盯着窗外的雨幕,他無數次想到高二的那個雨天,那場雨仿佛橫跨了這麽多年,在他的世界裏從未淋幹。
華大,301寝。
周潛淩晨3點半才回到宿舍。又是忙成狗的一天。
他大學學的金融,第二專業輔修了法律。下午旁聽完一場知識産權講座後,他接到宋景晗的電話,說是項目出了問題。
周潛又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去年,他和宋景晗拉着幾個研究生師兄合夥投資了項無人機項目。這幾個月都在盯着這項目,眼看一輪融資就要成功,只要熬過這段時間,等産品站穩市場後,他就有資本去撬動其他項目。
周潛需要錢。
他需要自己賺到錢。
唐憶當年的那句話壓在他心裏很深,不可否認唐憶在某一方面觸動了周潛。
他想要沈諾白,想要他養的玫瑰恣意生長,為此,他應該為之付出,他也心甘情願。
一直熬到很晚,周潛才回到宿舍。
躺在床上,周潛撐着眼皮,睡前照例在Blank的超話裏逛了一圈。他這幾年倒是因為沈諾白的緣故,在網上學了不少東西。從一開始一無所知的小白,變成了深谙愛豆文化的老粉。
周潛熟練地點贊收圖,然後盯着飯拍的演唱會生圖看了許久。
高清照片上的沈諾白漂亮到不像話。
滿室黑暗中,只有他面前的一屏微弱亮光。周潛仔細地翻看着每一張照片,好像要在小小的屏幕裏注滿思念。
因為項目,這次沈諾白的演唱會他都沒辦法去參加。好在,最後一場演唱會的地點定在蕪水,他知道這一定是沈諾白特意争取到的。
周潛想,不管怎樣,他一定會去現場。
迷迷糊糊中,終于撐不住眼皮,他睡了過去。
周潛陷入了一個怪誕的夢裏。
巨大的高臺上,閃着绮麗的霓虹燈束,沈諾白站在舞臺中央,表情冷漠。連接高臺的階梯很陡很高,傾斜出驚人的斜度,高臺四周全部擠滿腦袋,男人的女人的,老的少的,密密麻麻地擁擠着。
沈諾白俯視着所有人,烏沉的黑眸麻木空白。
周潛受不住他這副模樣,于是瘋了一樣地沿着階梯往上狂奔,每一步都踩得不踏實,階梯搖搖欲墜,周潛只怕抓不住頂上的那人。
終于,他伸手碰上了沈諾白的腕骨。
可沈諾白輕輕笑了笑,眼底卻沒有一絲情緒。他很漠然地看着周潛,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四目相對,周潛發覺沈諾白瘦得厲害,還沒等他說些什麽,沈諾白就已經伸手輕輕拂開周潛的手。
那一剎,階梯潰散,眼前的一切不複存在。周潛在一片茫然裏,再也找不到沈諾白的影子。
周潛從夢裏驚醒,他猛地坐起身,急促喘息地打開手機。點開置頂對話框的一剎,好像一切漂浮重新落回了地面。
“潛哥,做噩夢了?”對床的室友被動靜吵醒,睜開惺忪睡眼問。
“你昨晚又熬到幾點了啊?再怎麽樣也得注意身體啊。”室友嘟囔着,翻了個身又閉上了眼睛。
周潛沒出聲,他看着微信置頂那通“已取消”的通話,陷入沉默。
白白無原型,且不會寫太多娛樂圈相關。
下一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