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到了五月份, 緊張的氣氛開始逐漸變為一種彌漫在校園內的疲憊感。
不光是大部分的高三生已經開始放棄繼續提升,只求穩定,連老師都每天頂着雞窩似的頭發, 一臉疲态地說:“大家再熬一熬。”
“你們去哪吃?”李文豪問。
今天是周六,下午七點就放學了。
翟清俊指着東北邊說:“去那邊,許川他叔家。”
原本還在想事的許川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 一把拍掉他的手, 指了指東南邊:“這邊。”
翟清俊難以相信, 撓着頭質疑:“哎我去, 我怎麽記得在那邊。”
李文豪啧啧搖頭,對他們揮揮手:“那我去找我對象去了啊。”
高三了, 李文豪家裏管得也嚴了不少。
周內都勒令他必須每頓飯都回家吃,每周六他都拿“和翟清俊一起吃飯”為接口,跑去見見女朋友。
季叔今天有事出去了一趟,滿頭大汗地騎着那個十多年了還沒退休的自行車趕回來,許川在店門口坐着等, 大老遠就聽見那車發出熟悉的“咯吱咯吱”。
翟清俊靠在門邊,看到季叔的車就忍不住笑:“這車再不換,真怕哪天騎路上散架了。”
“可不是麽。”許川嘆口氣。
季叔騎到跟前,許川站起來,端起凳子往裏走。
“哎喲, 那辦事的人太不是東西了,給我左推右推的。”季叔嘟哝了一句, 然後把菜單甩在許川面前:“快看看今天吃啥,趕緊吃完你倆回去再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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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圍裙穿上, 洗了手就往後廚走。
店裏的人問他:“這麽折騰?辦了一下午。”
“何止啊,還得跑呢。”季叔指着桌上的菜, “你給我把豆角趕緊洗出來,我不都說了嗎?這豆角天天都要。”
“看你累的,還時時刻刻得惦記着那小的愛吃豆角。”
“我累就累了,我不能耽誤了人高三學生吃不上飯。”
季叔進廚房收拾了一圈,又出來催許川:“你這挑食的毛病再不改,以後到大學食堂真得給你餓死。”
許川挑食是老毛病了,他從小又沒爹媽管着,季叔又特別順着他,自然是想吃什麽吃什麽,不愛吃的東西一口都沒嘗過,也沒人強迫他。
就慣了個吃飯只吃老三樣的毛病。
季叔又跟翟清俊說:“你也是,你就天天順着他,天天吃那幾樣還沒吃煩呢?”
翟清俊攤手:“點個他不愛吃的,他一筷子都不動啊。”
“行了,還那老三樣吧。”季叔耐心消失,抽走許川手裏的菜單,快步走進後廚。
許川垂眼看了看坐得東倒西歪的翟清俊,後者仰頭看他,笑道:“食堂沒你愛吃的,咱們就去外面吃呗。”
許川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唇,低低地“嗯”了聲。
他倒是希望。
“腰還疼?”翟清俊問。
許川現在坐久了腰總疼,這會兒寧願站着也不想坐下了。
“再緩緩。”許川說。
“老季,我上班來啦。”池曉邊進門邊喊,剛解着身上的防曬衣,就對上了許川看過來的視線,“今天這麽早?”
“不早了。”
池曉進後廚提了壺熱茶出來,放他倆桌上,又看看許川:“站着幹嗎,迎接我?”
“屁嘞,他腰疼。”翟清俊說。
許川解釋道:“坐久了。”
池曉:“啊?”
“……”許川擴寫句子:“每天坐着的時間太久了,腰疼。”
“……哦,那,确實。”池曉抽了張紙擦了擦額角的汗,“那你這腰不行啊。”
翟清俊拿了杯子給許川倒了杯熱茶,自己喝着剛過來的時候順路買的冰水,他腦子不知道怎麽一抽,說:“他腰就那麽細一點兒,确實不頂事。”
“……”
“啊?”池曉摸了摸眉毛,“幾天不見,你倆已經……”
許川一口熱茶差點嗆出來,趕緊打斷:“他猜的。”
翟清俊煞有介事地點頭:“嗯,畢竟他這麽瘦,也不難猜。”
“行吧,怪怪的你倆。”池曉點評完就去後廚幫忙了。
許川最近也覺得他倆怪怪的,也不是最近,大概是從高三開始?沒有一個具體的時間參考,但這半年多以來,他們相處得确實很……
也不能說是奇怪,應該說是更親近了。
拿一般朋友的身份來看,他們就是關系跟近了,比之前還要近。
拿許川這個心裏有鬼的家夥的視角來看,他們簡直像老夫老妻過日子。
想到這裏,食欲大增,許川多吃了半碗米飯。
“對了,那個小子沒再找你了吧。”
季叔坐在對面削蘋果,突然想起來許川前段時間提了一嘴,許一澤不知道從哪搞來了他的微信,加上好友之後天天發消息煩人。
許川一聽就知道他在問誰。
“偶爾還發。”
“他爹也不管。”季叔皺眉,“一家人一個死德行。”
他話音剛落下,許川手機就又響了起來。
說曹操曹操到,屏幕上顯示着許一澤三個字。
許川挂掉電話,點開微信,點進那個被他設置了免打擾的聊天框。
-你以為你很牛逼嗎
-考上個高中你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你個沒爹沒媽的東西
-我爸一個月給你多少錢啊?還不夠個補課費了?
-查到了,最多的時候一個月給了你一萬二
-你不就是想要錢嗎?
兩天沒看就又發瘋似的發了這麽多。
翟清俊瞥了一眼他的屏幕,煩躁地說:“拉黑吧,這人有病。”
“他會想各種辦法聯系我的。”許川看上去沒事人一樣,他平靜地關掉對話框,“加不到我,就會去找季叔,找我媽,找各種和我有關系的人。”
翟清俊蹙眉:“讓他直接來找我。”
許川瞪他一眼:“瘋了啊你,跟你有什麽關系。”
許一澤就是典型的沒教好的小孩,小時候第一次見許川,他趾高氣揚地問他媽媽:“這就是爸爸在外面的野孩子嗎?”
許川那個時候多小啊,對這些東西都還沒什麽概念,但是“野孩子”三個字也足夠刺痛人了。
向來平和的小許川上去就給許一澤摁住揍了一頓,許一澤不知道是學了哪裏的招式,往許川臉上一頓抓撓。
後來許翊伯就再也沒敢讓他倆見過面了。
這次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門子風,非得讓他去給許一澤補課。
這事兒怎麽看怎麽奇怪,大概根本就不是補課這麽簡單。
許川現在心裏只有平穩度過高考,精神很緊繃,任何一點小事他都會想得很深入,自然不會去踏足這個大坑。
“對了,”池曉在旁邊啃着蘋果,算了算日子,“老季,我下周開始就不來上班了。”
季叔削蘋果的動作一頓,高興地說:“哎喲可算盼着你走了,趕緊回去好好學習吧,你一高三學生天天來我這上班,我真是看見你我都心慌。”
池曉表情僵硬了一下,過後陪了一個沒達眼底的笑,又啃了兩口,含含糊糊地說:“一把年紀了也不找個老婆,以後誰照顧你。”
“诶你臭丫頭,還說教我。”季叔最愁別人提這茬了,他開玩笑地威脅:“以後我老了就給你打電話,你不來我就天天煩你,我就不結婚,我就等着你們這群小的伺候我。”
池曉把啃得差不多的蘋果丢進垃圾桶,站起身解開圍裙,然後拿了鑰匙就朝外走去。
她背對着季叔揮揮手:“行呢,我走了啊。”
她也是騎着自行車來的,店裏夏天都不咋關門,站在外頭開鎖的時候,她一擡頭就對上許川從裏面看過來的眼睛。
許川的表情看上去并不輕松,像是看出她有些異常,又像是還有話想跟她說。
池曉笑着嘆了口氣,“許川!”
翟清俊也跟着回頭看了過來。
池曉笑着說:“勇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