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消息剛發出去半分鐘不到, 許翊伯直接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翟清俊看到許川本就不佳的臉色一秒變得冷硬,盯着來電顯示看了十幾秒才決定接起。
接通的同時,許川站起身往外走去。
“出事了?”池曉疑惑。
翟清俊坐的離許川近, 剛低頭掃了一眼,模模糊糊看到了那個備注。
他側目,看向許川出去的方向, “可能是。”
許川一走, 池曉沒有坐在這的理由了, 她去後廚繼續幫忙。這會兒店裏陸陸續續一直在上人, 季叔忙得一腦門汗,見她進來還趕她走:
“去跟小川他們坐着聊天去。”
“許川接電話去了。”池曉把桌上的菜收拾了一下, “你花錢雇我來陪許川聊天的啊?”
季叔沒搭理她這句,掀起毛巾在光溜溜的腦袋上抹了一把,提醒道:“你趕緊把口罩戴好,真是不嫌廚房嗆的。”
池曉心裏想着事,季叔說什麽她就乖乖做什麽, 季叔還尋思這丫頭老實了,結果掄開胳膊颠了下鍋,差點一肘子給池曉撞倒。
“诶,你又跑到我這兒來搗亂。”季叔趕緊放下鍋。
“跟我講講呗,許川家到底什麽情況。”池曉想了半天, 還是決定找季叔問問,她谄媚一笑, “我保證只做了解,不會亂說。”
季叔瞥她一眼, 當然知道她不會亂說,她還能跟誰說去, 正兒八經算起來,這丫頭連個好朋友都沒有,但季叔還是拒絕:
“他家的事,我一句都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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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起許川的爸媽就煩,比許川還煩。
一想到兩口子幹的那些糟心事,就更煩!
“你跟他爸媽認識啊?”池曉試探了一句。
季叔颔首,“當然。”
“不跟他爸媽認識,我這不屬于偷人家的孩子嗎?”季叔瞪眼,想起許川小時候總被一個人丢在家裏的情景,氣不打一處來:“他爸不是個東西,他媽好歹守了他幾年,他爸從來沒管過他一天。”
池曉垂着眼簾,“他小時候也很可憐嗎?”
她一直都知道許川父母離異,且和一般的離異家庭不一樣,兩個人沒有一個管孩子的。許川家裏常年都只有他一個人住,而且也從來不見父母來看他。
但她不知道這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的。
“可憐啊。”季叔把菜盛進碟子裏,喊了一嗓子,立刻就有人進來端走,他一邊刷鍋一邊說:“一歲多就經常被鎖在家裏,電視線也拔了,燈也不開,房子裏黑乎乎的。我一路過,他就爬到沙發上夠着敲窗子,我才知道他被關家裏了。”
“誰關的?”
“他爸。”
季叔語氣裏有種歇斯底裏後的無奈,好像對這個人他已經厭惡到提不起情緒罵他了。
“他爸好像一直就不喜歡他。”季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眉頭皺的死緊,“他爸在外面還有個女人,那個女的第二年就
也生了個兒子,他天天往那邊跑。夫妻關系不和就算了,明明都是兒子,誰知道他為什麽厚此薄彼的。”
“……”
池曉眸子掃過去一眼,緊緊抿着唇。
她家裏是重男輕女,因為她是女孩,所以不受重視。
但許川呢?
就算他家也重男輕女,也沒道理薄待了他。
“後來就離了,他媽也是,賭氣似的,把小川一人扔那,等着他爸低頭,等着他爸承認他也在乎這個兒子。”季叔把鍋鏟丢進洗碗池,發出一當啷一聲響。
外面。
寒風陣陣,一月份的冷空氣兩分鐘就能把人凍到頭疼,來來往往的人都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快步經過,許川穿着短款羽絨服,聽着電話對面的人說着可笑的話,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我想讓你弟弟也參加高考。”許翊伯似乎是點了根煙。
許川摸了摸口袋,沒帶煙,又把手插回口袋裏。
“嗯。”
“你不是學的還行嗎?我要求也不高,上個本科就行。”許翊伯說。
許川低低地笑了一下:
“我嗎?那你安心吧,我閉着眼睛也能上個本科。”
“……”許翊伯說,“都是一家人,既然你有這個能力,幫幫你弟弟又怎麽了。”
他理所當然得好像這就是吃飯喝水一樣輕松的事情。
“……”
“這些年,我在生活費這方面也沒虧待過你。”許翊伯說。
放出殺手锏了。
開始拿生活費說事兒。
“給他補習,可以,叫他帶十萬塊錢自己來找我。地址你應該還記得吧?你家,我一步都不會踏進去。”
許川不想再跟他扯皮,扔下這句話就挂斷電話。
他很讨厭和許翊伯說話,無論是微信聊天還是打電話,從小就不喜歡。
許翊伯總會擺出一副極度冷漠,又高高在上的姿态。
嘴上說着父子,實際上比上司對下屬還不如。
他們一點兒都不親近。
不止是許翊伯不喜歡許川,許川也同樣不喜歡他。
他剛收起手機,一擡眼皮就看到站在不遠處剛好走出來的翟清俊,後者沖他揚了揚頭,示意他過來一起走。
路上翟清俊沒忍住問:
“是家裏出事了嗎?”
“沒出事。”許川低着頭走,聲音聽着悶悶的,“也沒家。”
田慧靜和許翊伯各自有各自的家庭,有伴侶,有孩子。
許川早就接受了自己不被愛的事實,但每次被這樣直接的打擊之後,他還是會短暫地陷入失落。
明明他也沒做錯什麽,但他就是……什麽都得不到。
呼吸突然受阻,許川感覺自己整顆頭都被包裹了起來,很快從近在咫尺卻又隔着厚重布料的位置聽到翟清俊的聲音:“別難過。”
他擡手抓了一把,這才意識到裹在自己腦袋上的是翟清俊的羽絨服。
他趕緊掙紮起來,把衣服扯下來塞給翟清俊:“不冷啊?快穿上。”
翟清俊笑嘻嘻地,一邊穿一邊說:“看你這不高興的樣兒,走,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咱倆回家玩過家家去,我當爸爸你當媽媽。”
許川被氣笑了,瞪他一眼:“你有病。”
“玩不玩玩不玩?”
“玩個頭啊。”
許川照着他屁股踢了一腳。
地上還有沒化開的積雪,他一擡腳,翟清俊大腦第一反應不是躲,是趕緊把他扶住。
許川這個腿不靈光,走哪摔哪的毛病在他大腦裏已經根深蒂固了。
卻沒想到他這麽一扶,許川原本還站得挺穩當,一下子被加了個力,腳底一滑,連帶着兩個人一起摔倒。
“我操!”
隔着羽絨服和積雪,兩個裹着厚厚羽絨服的人疊羅漢一樣的躺在路燈下的雪地上。
不太明亮的昏黃路燈,照的許川一睜眼有種在做夢的不真實感。
翟清俊剛要笑,許川急着起身一手壓在他胸口,給他壓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許川趕緊松開手。
“謀殺啊你。”
翟清俊揉了揉胸口,手掌和羽絨服摩擦,發出些細微的聲響。
許川現在半個人還壓在他身上呢,雪地濕滑,他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爬起來。
他急得臉都紅了,又聽翟清俊悠閑地說:“別說,這躺着還怪舒服的。”
“……”
許川一着急,突然找到發力點了,借力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剛拍了拍褲子,翟清俊就也跟着站了起來。
“不是舒服嗎?怎麽不繼續躺着。”許川故意說。
翟清俊拍了拍頭發上沾上的雪:“那也得咱倆一起躺啊,我一個人躺也太傻了。”
重新踏上回家的路,許川走得每一步都更小心。
看他這小心的樣子,翟清俊抓住了他的手,連帶着将他整個人都攬住,邊走邊說:“信我的,閉着眼睛走都不會再摔了。”
臨近許川家,翟清俊突然腳步一頓。
許川疑惑地看向他,就見翟清俊逆着路燈的光微微側頭看向他,笑了。
“從進門開始,我當爸爸你當媽媽啊。”
“……”
許川不擡腿了,給他胳膊來了一拳:“你他媽再提這茬就別進門。”
翟清俊捂着胳膊痛呼一聲,說許川打人的力度不減當年。
冬日的雪很快消弭,嘉文市的春天異常短暫,冷風消散後的一周內,枯樹重新發芽,草地漸漸染綠,桃花梨花相繼開放又相繼掉落。
學校牆上的倒計時逐日變化,距離高考的時間日漸縮短。
脫掉外套,單穿短袖的那天,李文豪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我操,夏天了。”
翟清俊看了眼頭頂的烈日,眯起了眼。
他指着依舊穿着校服外套的許川跟李文豪說:“你川哥從來不怕熱。”
夏天了。
高考要來了。
許川扯了扯身上的厚外套,倔強地不願意脫下。
他不是不怕熱,他是怕今年的夏天,怕夏天的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