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陳闖搓揉了一下眼睛,凝視着窗外朦胧的天色,他打開手機一看,已經早上6點了。
把手機放下後,他動作輕微地把許沫搭在他肚子上的腿拿了下來,對方像是被這動靜打擾到了,“哼唧”了幾聲,但很快就換了個姿勢,蹭了蹭枕頭,繼續昏睡過去。
陳闖熟練地在黑暗中換好衣服,接着去廁所簡單地洗漱一下就出門了。
樓道裏陣陣寒冷,他把衛衣帽子套上,雙手插兜,犯困打了個哈欠,口袋裏的手機就振動起來了。
來電顯示人:雜貨鋪李老板。
他眉頭微皺,但還是很迅速地接通,一接通就傳來對方催促的聲音。
“你到哪啦,不是跟你說今天提前來嗎。”老板火氣很大,“不想幹就別來了......”
李老板的嘴堪稱“加特林”,瘋狂地向陳闖開炮,他心裏疑惑,“什麽時候說了提前來。”
他立馬退出電話頁面,打開微信,發現今天淩晨陳老板确實給他發了信息。
“給我五分鐘,我馬上就到。”陳闖說完後電話一挂,就飛跑了出去,早餐也沒來得及去吃。
他心裏十分着急,昨天他忙,沒時間看消息,而且一般這個點他也沒有和別人聊天的習慣。
他氣喘籲籲地狂奔着,小區裏那些拉着個小推車準備買菜的大媽,大爺,目光紛紛被這個小夥子給吸引着,不得不感慨,年輕人身子骨硬朗,大早上的精力旺盛。
陳闖打工的糧食鋪就在小區附近的市場裏,他遠遠地就看到糧食鋪的大招牌,陳老板則坐在門邊收錢的小桌子上,穿着件軍綠色的大衣,那顆“鹵蛋”似的光頭引人注目。
陳闖跑進店裏,氣喘籲籲的,雙手撐着膝蓋,氣還沒順過來,開口道:“老板,我來了。”他聲音有些沙啞,因為風大的原因,再加上他是跑過來的,寒風就跟“刀子”似的割着他的喉嚨。
老板嫌棄地看着他,“貨已經到了,就在門口。”末了,老板又補了一句,“還是按老規矩來啊,一小時15元,半小時7元,你動作輕點啊,別把我的貨弄壞了。”
陳闖無話可說,點了點頭,便直接向門外走去。
門口停着輛小型貨車,他要一個人把這些貨卸下來,再用小推車推進倉庫,還有些貨物他要一一擺上貨架去。
紙箱上寫着“易碎物品”四個字的,一般都是醬油或者用玻璃瓶裝着的調味料之類的,陳闖把一副洗到發黃的手套從褲兜裏套了出來戴上,接着就開始幹起活來,他把一箱箱裝着“易碎物品”的貨物小心翼翼地搬了下來,放到小推車上,這些貨物都是趁客人少的時候就要搬好的,因為到店裏人多的時候,就更難搬了。
在搬最後一箱“易碎物品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亮了,但陰陰的,十分低沉,彷佛下一秒就要下傾盆大雨般。
他早餐沒來得及吃,突然胃疼的毛病又犯了,他彎着腰蹲在貨車裏,想緩解一下疼痛感。這一幕剛好被坐在前臺的老板看到,老板見他蹲在貨車裏一動不動,樣子不大對勁。
便立馬起身,挺着個大啤酒肚,嘴裏還叼着根煙,急急忙忙地趕來探個究竟,生怕這家夥出了什麽事要自己負責。
“喂,你幹嘛?”老板問道。
陳闖搖搖頭,艱難地起身,“沒什麽,我緩一下就好。”他臉色微微發白。
“緩什麽緩,你別幹了。”李老板一副要趕人的樣子,邊說話邊把皮夾掏出來,接着抽出三張十塊塞陳闖手裏,“剩下的我找別人來幹,你走吧。”
李老板走後,陳闖呆愣在原地,拽着手裏的二十塊錢,一聲不吭地把錢塞進自己的口袋裏,接着他下車,邊走邊脫下那對泛黃的手套,路過垃圾桶,瞧都不瞧丢了進去。
市場上人越來越多,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陳闖低着頭一個勁地往回家的方向走,他壓根就不看路,撞到了人才反應過來,着急忙慌地跟人道歉,幸虧人沒什麽事也就沒跟他計較。
等人離開後,旁邊擺攤的老大爺忍不住說道:“小夥子走路長點眼,你這牛高馬大的身材,撞到人沒什麽事就算了,人要是壞蛋肯定訛你不成。”
陳闖聽了沒說什麽,心不在焉地走了,所幸的是等他進了單元樓,外面才下起雨來。
還沒到家門口,他就看到家裏的門敞開着,客廳裏燈泡暖黃的燈光散發出來,在昏暗的樓道裏異常溫暖,他這就想到,家裏還有一個“小祖宗”在呢。
他一進門,發現客廳一個人影都沒有,廚房倒是“熱鬧非凡”,他聽見油鍋“劈裏啪啦的聲音”,接着傳來“啊”的聲響。
“你在做飯?”陳闖用十分不堅定的語氣問道。
許沫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你沒淋到雨吧?”他剛剛做飯的時候,就從廚房的窗戶看到回來的陳闖,便立馬跑去開門,結果沒多久就聽到下雨的聲響。
陳闖搖搖頭,目不轉睛地看着許沫此時的這番模樣。
許沫左手持着鍋蓋,右手拿着鍋鏟,在跟油煙鬥智鬥勇,雖然肢體上看上去手忙腳亂,但臉上還是十分神氣的,他得意洋洋地道:“驚喜不?小爺親自下廚給你吃。”
陳闖見他這副樣子只覺得好笑,心想這小子平時肯定沒有怎麽下過廚,“你是不是剛煎好蛋就往鍋裏倒水。”
許沫一副“你怎麽知道”的表情,嘴硬道:“不行嗎。”
陳闖聳肩,“你随意發揮,別把鍋炸了就行,我家就這一個鍋。”
許沫瞪了他一眼,示意讓他閉嘴。
陳闖仍不放心,站在門口,觀摩着許沫的廚藝。但他不知道,他的目光給了許沫很大的壓力,終于,許沫忍不住問道:“炒個菜有什麽好看的。”
“沒,我就是在算你洗了幾次手。”陳闖一本正經地說道。
但在許沫聽來就十分陰陽怪氣,但對方說得也确實沒錯,他确實切個菜就洗一下手,倒個油洗一下手,加個調味料洗一下手......做飯對他來說就是無窮無盡的“洗手”。
雞蛋面做好後,大概花了十分鐘不到,最後一個小炒就出鍋了,陳闖草草地把客廳茶幾上的書收拾了一下,把吃的一個個端上去。
看着眼前的雞蛋面和青椒炒火腿腸,許沫不滿意地嘟囔道:“你家冰箱的菜太少了,限制了我的發揮。”
陳闖頗為諷刺地“呵”了一聲。
“你試試看味道怎麽樣。”許沫眨巴着眼睛看着陳闖,他已經準備好了,如果對方說好吃,那都是因為他廚藝精湛,如果說不好吃,那都是網上教程的鍋。
陳闖吃了很久,客觀地評論,“還行。”
許沫淡淡地“哦”了一聲,他就知道陳闖的嘴裏說不花來。
“對了。”許沫像是想起什麽,指了指桌面碟子裏的包子,“這是今天早上鄰居奶奶過來給你送的。”
陳闖點頭說:“我知道。”
住在陳闖隔壁的獨居老奶奶時不時會送些自己做的餃子或者包子過來,而他有時也會幫奶奶修一下東西或者搬一些重物。
許沫想到陳闖給他留的紙條,問道:“你今天早上起那麽早,打工打得怎麽樣?”
陳闖夾了塊青椒放嘴裏,不假思索道:“挺衰的。”
“啊?”許沫沒想到陳闖會這麽講,關切道:“怎麽了?”
“沒什麽,屎難吃,錢難掙呗。”陳闖語氣輕松道。
許沫雖然心大,但也能感覺到陳闖的難言之隐,他到現在也沒問過陳闖為什麽要打這麽多份工,以及他的家人都去哪了。
一是不知如何開口,二涉及個人隐私,他怕傷了陳闖的面子。
況且他的安慰對陳闖可能沒有任何實質性作用,說不定會兩個人都更尴尬,他遲疑片刻,想打破這沉重的氛圍,“你丫說什麽”屎”呢,我吃不下了。”
“矯情,不吃我吃。”陳闖說完假意把他碗裏的煎蛋夾走。
“你好惡心噢。”許沫語氣浮誇道,接着神經兮兮地笑道:“原來你也會跟我開玩笑的啊。”
陳闖哼笑一聲,“你不是求我對你熱情一點嗎。”
“什麽叫“求”,你別歪曲我的意思。”許沫羞恥道,昨晚的畫面浮上心頭。
接着他想到了陳闖早上給他留字條這回事,便把口袋裏的紙條拿出來,在陳闖的面前晃了晃,“現在誰還用留字條這種古老的方式。”
陳闖擡眼望他,不明所以道:“你想幹嘛?”
“加個微信呗。”許沫讪讪道。
“行,你掃我吧。”陳闖把手機拿出來,順勢打開了微信二維碼。
“憑什麽,你掃我吧。”許沫不服氣地反駁道。
陳闖不理會他的請求,繼續吃着碗裏剩下的面,一副“愛加不加”的樣子。
許沫感覺自己被他拿捏住了,憤憤地加了陳闖的微信。
陳闖的微信頭像剛好就是他房間的那張NBA球星海報,許沫的頭像則是自己戴着墨鏡的樣子,背景是內蒙古的大草原,看上去十分臭屁。
好友請求發過去後,陳闖的手機立馬“振動”了一下。
許沫一直有給別人備注加生日的習慣,便問道:“你生日什麽時候。”
“啊?12月15日。”陳闖回道。
許沫備注完後非常滿意,“好啦。”
兩人吃完後,許沫很自覺地收碗,主打一個“有始有終”,但想到廚房裏的一片狼藉,心裏又打起了退堂鼓,但想到陳闖一大早去打工也不容易,還是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別折騰了。
但最後碗還是陳闖洗完的,因為他洗的第一個碗就光榮的“碎碎平安”了,他覺得這嚴重地加深了自己在陳闖心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刻板印象。
他勢必要扳回一城。
許沫思考了很久自己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最後目标鎖定到“王者榮耀。”
他提出要和陳闖玩幾盤的時候,陳闖也沒拒絕,想到下午也沒什麽安排,就當周末放松,休閑娛樂一下。
許沫登上號,立馬在好友列表看了下陳闖的段位,心裏立馬放下防卸,區區“鑽石”而已。
本來他想在陳闖面前轉13的,一開始他還游刃有餘地指揮陳闖選什麽英雄,走什麽路。
在他的指揮下,對面的經濟成功“遙遙領先”,在他被隊友噴,被對手群嘲的時候,陳闖站了出來,背水一戰,逆風翻盤。
許沫讪讪地開口道:“你平時玩得多嗎?”
“還好,我一般都是幫別人代打,賺點錢。”陳闖若有所思道:“但玩多傷腦,也就少接這活了。”
後面兩人接着玩了幾把,許沫不再自讨苦吃,乖乖地抱緊陳闖的大腿,還順勢上了幾顆星。
結束後,許沫有點懷疑人生,他不禁打量起眼前的這哥們來,長得還行,游戲打得不錯,脾氣不好評,成績雖然跟自己一樣爛,但貴在刻苦。
“你發什麽愣。”陳闖看他眼神飄忽問道。
許沫回過神來,目光專注地看着陳闖道:“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說。”陳闖言簡意赅。
“你是怎麽做到即使成績很爛,但還學得那麽認真的。”許沫怕陳闖覺得他突兀,慌忙解釋道:“我看你平時在學校挺刻苦的,家裏也放着很多練習冊。”
他接着尴尬地饒頭道:“我就做不到像你這樣了,雖然我很想努力學習,但精神上老是開小差。”
陳闖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但也不想過多說什麽,“我也不知道,就那樣跟着老師學呗。”
許沫嘴角抽搐,說了也白說。
但當他回到家後,就收到了陳闖發來的一條莫名其妙的消息。
“明天上學你路過學校的風雨長廊,可以停下來看看布告板。”
他回為什麽,對方也沒理他。
…………
次日一早,許沫站在風雨長廊的布告板前,吹着冷風,看着榜上刺眼的文字“年級第四名 陳闖,”雙腿瑟瑟發抖。
後來在走廊上,安子月遇到一同走的許沫和餘延,在看到許沫一臉被“奪舍”的樣子後,她擔憂地向旁邊的餘延問道:“他怎麽了?”
餘延淡定地回道:“他要和年級第四比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