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章
鄭民的案子一直在複查中,因為複查工作是秘密進行的,所以并沒有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不管是鄭民的家屬,還是程與梵,都不知道情況。
雖然複查工作進展沒有對外公開,但民衆對這個案子的關注依然還在持續。
目前的言論基本分為三派,一派是站當初的偵查人員,大致的意思是上面給他們的壓力也大,他們也是為了盡早抓住兇手,才導致的這個結果,你只能說他們是破案心切,但本意絕對不是壞人。
另一派站鄭民這邊,破案心切就可以不顧事實真相,就可以随便亂抓人?這是和平年代,不是戰争年代,假如當時鄭民判處死刑,那現在他還有機會喊冤嗎?這個案子還能重見天日嗎?誰又能為冤死的鄭民負責?
剩下的一派,則是哪邊也不占,純屬吃瓜看熱鬧。
大概是讨論度一直久居不下,就算有人想壓,也得分分情況。
半年後。
好消息終于傳來。
在海城政法委全面複查工作完成後,時隔九年海城高院終于将此案立案重審。
程與梵也跟着松了口氣,似乎壓在心頭兒的大石塊終于可以卸掉了。
她讓陳燃把之前準備的申訴材料遞交海城高院。
這次主要是從文昌學下手,從各種資料以及多方查證中,她們掌握了完全的證據,可以确定,文昌學通過替警方做獄偵耳目,從而作僞證獲得減刑。
按照正規流程來說,申訴材料遞上去,半年內就該有消息。
可她們這一等,居然再無消息。
鄭娟把之前在外省開的小飯館關了,說是為了方便官司的事兒,打算在海城住下,她雖然沒什麽高學歷,但身上有的是力氣,找個管吃管住的活兒還是能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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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為了弟弟的事情四處奔波,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也。
紀白跟程與梵一塊拿了點錢給她。
鄭娟連忙拒絕——
她說:“有些事我也聽說了,紀警官為了給我弟弟翻案,連刑警都做不了了,我怎麽還能拿你錢。”
“還有程律師,你能免費替我接這個案子,我給你當牛做馬都應該,這個案子不好打,不是哪個律師都肯接的,我這些年也找了不少律師,一開口不是20萬就是30萬...”
鄭娟抹了把淚——
“你們都是好人吶!”
話雖然這麽說,但紀白跟程與梵還是把錢硬塞給了她。
鄭娟拿着錢,眼淚嗒嗒的往下掉:“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我就怕我弟弟被繼續冤在裏面,我現在還能跑,可要是有一天我打跑不動了,該怎麽辦?我死也不能瞑目啊。”
離開後,紀白跟程與梵都沉默着。
紀白視線一瞥,落在旁邊小溝裏的樹上——
長嘆了口氣,說:“樹梢的柳芽抽新絲了,新的一年都開春了,這案子到現在也沒個消息。”
程與梵默聲不語,片刻後——
“再等等吧,肯定會有消息的。”
紀白從兜裏摸了根煙,叼在嘴裏咬着“但願吧,說真的...再要這麽熬下去,別說鄭娟...我都快受不了了。”
程與梵偏過頭,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叫我安慰你吧?”
紀白做了打住的手勢——大可不必。
氣氛太嚴肅了,程與梵換了個話題——
“你跟阮宥嘉怎麽樣了?還在追她呢?”
紀白眉毛瞬間擰起來——“你怎麽知道?”
程與梵笑了笑,意思很明顯。
紀白拿下嘴裏叼着的煙:“我靠!該不是你給她出的這個馊主意吧?”
程與梵搖頭:“不是我,是她自己說要懲罰你的...”
說完後,又問道:“你不是吧...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沒追上?”
紀白把頭撇向一旁,煙都差點扭斷——
“怎麽可能!我勾勾手指她就來了。”
程與梵——
“哦~”
哦屁!
這邊時也已經進組兩個月了。
因為在外省,離海城有些遠,程與梵沒辦法開車過去,所以兩人每天都只能在手機視頻裏見面。
“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時也讓程與梵把屏幕湊近,自己要好好看看。
程與梵說:“沒有啊。”
然後把手機拿近,基本怼臉了。
視頻裏看不出她的黑眼圈到底濃不濃,但時也覺得這人最近肯定很辛苦,因為雖然看不太明顯,但能感覺到她瘦了。
“還在忙那個案子嗎?”時也知道程與梵為了那宗案子可以翻案,做了很多努力。
自己進組之前,她也一直在跑這個事。
時也特別想留下陪着她,但合同是提前簽好的,如果不進組就算違約,要賠違約金。
讓她一個人,在這麽忙的關鍵時刻獨自面對,時也覺得自己這個戀人當的很不稱職。
時也想幫她,于是說:“要不然...我發個微博?”
“千萬別!”程與梵知道她的意思“我知道你是好心,想要幫我,但是這個微博不能發。
“為什麽?如果輿論能推動,也就不用你們再這樣幹等着。”
“不一樣,現在推動輿論,很有可能被冠上濫用輿論頭銜,到時候不僅不僅推進案子的進展,搞不好還會有別的問題出來。”
時也沒想到那麽多,一聽這話,随即黯然下去,自己就這麽點力量,還都幫不到她。
“那我能做什麽嗎?”
程與梵聽到這話,看着視頻裏的時也,忽然頓了幾秒,似乎發覺了什麽,問道:“你是不是想我了?”
時也....“嗯。”
程與梵:“那我親親你。”
“怎麽親?隔着屏幕親啊?”時也抿了下唇角“等我回去,我要...”
程與梵明知故問:“要什麽?”
時也:“要你,也要我。”
又熬過了一個月。
海城高院這邊終于打來電話,說是要開始協商開庭事宜。
“師父,喝咖啡啊!”
陳燃興沖沖的進來,把咖啡放在程與梵手肘邊,高興道:“等了這麽長時間終于是看見希望了。”
程與梵接過咖啡,摸着杯身上的紋路若有所思,相較于陳燃她的心态并沒有這麽好。
或許是這期間等待的過程太漫長,一個早該在九年前接受申訴的案子,一直拖到現在才被正視,即便是信心再強大的人,也會有膽怯的時候。
程與梵想,也許這個案子時隔太久,中間牽扯的進來的利益太多,關鍵人物也太多,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才會讓一個早就該清楚明了的案子,一拖再拖。
陳燃察覺到程與梵的情緒不高,肚子靠着桌沿,微微向前傾了傾身——
“師父,你不開心嗎?”
“開心,也擔心。”
“擔心什麽?”
“打不贏怎麽辦?”
“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我又不是神。”
陳燃絲毫不領會,那股自信像是骨子散發出來的,而且跟着程與梵時間越長,這股自信就越高昂。
她眼神明亮道——
“要是連你都打不贏,那就沒人能打贏!”
開庭時間确立後,魯城那邊第一時間收到海城發來的提人公函。
柳宗激動地差點仰翻椅子。
他馬不停蹄的辦理交接手續,快速趕往魯城監獄。
狹長的走廊,陽光普照。
柳宗的鞋底快要飛起。
“鄭民!出來吧。”
鄭民頭兩年轉看守所,轉的害怕了,以為又要把他壓去哪兒,兩只腳像生了釘子似的,不敢往前。
直到柳宗眼眶泛起濕紅,看着他,一開口聲音竟哽咽起來。
柳宗跟他說——
“這案子重審了,你現在可以走了,回海城去了。”
鄭民滿臉不可思,空氣凝固一般,過了不知多久,他才反應過來——
“重審了...”
兩眼是淚。
第二天,鄭民就抵達了海城。
也是這一天,鄭娟拿着這幾個月攢着工資,在海城市最好的商場裏買了兩身新衣服,鮮亮的大紅色,她自己穿一件,另一件是給鄭民的。
“姐...姐啊!”
鄭民隔着探監玻璃放聲大哭。
鄭娟也哭到不行,這是九年來,姐弟兩第一次見面。
“不要哭!不要哭!”
鄭娟沖鄭民喊道——
“姐姐等你出來,到時候你就穿這身衣服,咱們堂堂正正回家!”
一星期後,海城高院對此案進行再審。
因為涉及隐私,所以庭審現場并不對外公開。
在公訴人宣讀起訴書後,由檢察員根據程與梵他們遞交的申訴、舉證材料,以及評查組最終複查之後取得的證據,開始一條條指出這個案子先前不合理的地方——
“一.在本案中沒有直接性證據,證明鄭民弓雖奸殺害李禾;二.其間接證據也不完整,無論從時間、手法、作案動機,全都存在不合理、不清晰、不明确性,偵查案情中,各個環節缺乏有效證據鏈,無法形成因果關系,對案件沒有任何證明力;三.本案在偵查過程中,不能排除警方通過一些刑訊逼供的非法方式獲得證據口供。”
檢察員停了下,随即繼續道——
“下面是非法獲取的相關證據——
一.鄭民認罪供述,現場指認筆錄以及最後交代犯罪事實簽字書。
二.本案在偵查期間,從被害人李禾的右手指甲縫裏提取出的DNA混合普,經過新一輪的鑒定對比,并不屬于鄭民所有,從被害人李禾下體,也無精液。
二.經由海城市公安局重新鑒定,李禾右手指甲縫中提取的DNA混合譜,與九年前海城客運站女初中生弓雖奸殺人案屠某的DAN吻合,調查出的新證據表明,李禾被殺一案,不能排除屠某作案。
依照以上證據,請審判長依法判處鄭民無罪釋放。”
法槌敲響的那一刻,法官宣布無罪判決的那一刻,鄭民幾乎癱倒在席位上,嘴裏一遍遍喊着——
“九年啊,我等了九年啊...”
至此,一直坐在辯護席位上的程與梵,才算是徹徹底底的松了這口氣。
再見到鄭民的時候,他穿着那件大紅色的新衣服,臉上雖然蒼老,但精神頭卻回來了。
程與梵問他:“現在刑事方面結束了,接下來就是民事賠償方面,你有什麽要求,可以提,合理範圍之內,我都能幫你盡力争取。”
鄭民表情複雜,語氣感慨——
“我沒什麽要求,該賠多少就賠多少,多的我也不要,錢這個東西是身外之物,如果我當初沒有被冤枉坐牢,我相信憑我的本事,掙的不一定比現在賠的少,九年了...爸媽都不在了,一切物是人非,如果一定要我提個要求,那我希望當年那些冤枉我的人,能為這件事付出應該付的責任。”
這件事在海城影響力很大,直到賠償款下來,熱度也一直久居不下。
鄭民還被電視臺請去做專訪。
他在期間一直在感謝,感謝锲而不舍的柳宗,感謝不畏強權的紀白,感謝不煩奔波的程與梵。
說,如果不是他們,別說九年,就是就九十年,自己也出不來。
節目播出後,全民進行大熱讨論,有關警務人員偵查手段是否合情合理,司法系統是否完備。
各有各的說辭,各有各的理,同樣也各有各的難處。
節目的最後,主持人做總結——
“正義雖然遲到,但永遠不悔缺席。”
關掉視頻,程與梵轉過椅子,望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不由得發起呆來——
她想...那些藏在不知名角落的呢?
那些伸手不可觸及的角落呢,什麽時候才可以被遲到的正義之光照耀?
而且,正義真的來了嗎?
永遠沒有答案。
開門的一瞬,門後藏着的人,忽然跳出來。
程與梵下意識勾着這人的腰,手感好的讓她忍不住在上面揉了兩把,偏過頭,嘴唇抿着這人的耳垂,囫囵吐氣——
“什麽時候回來的?”
“中午。”
時也穿了件緊身裙,裏面挂空擋,她摟着程與梵,身體無意識的蹭着,這人西裝質感的硬度,蹭的...莫名舒服。
急喘兩聲,時也恨不得叫出聲。
太久沒有過了...
稍微蹭一蹭,都敏感的要命。
程與梵的手游離在時也的背上,裙子的布料照舊少的可憐,唯一支撐裙子挂在身上的,應該就是腰間系的那條繩子,手指勾着繩子,輕輕一扯,包身的綢緞便順勢向下話滑落...
都不用程與梵費事兒。
裙子掉到腳踝,時也像個被拆開包裝的禮物。
程與梵摟着她,掌心有薄薄的繭。
繭也癢...
她也癢...
“洗澡了嗎?”程與梵啞着嗓子,嘴唇勾着她。
“沒...”
時也的嗓子也啞了。
忽然身體一輕,赤着的雙腳離開地面,她被程與梵掐腰抱起。
時也低頭看去,箍在自己腰間的只有一只手。
程與梵很喜歡用右手,偶爾左手....
到了浴室,浴缸的水還要再等一會兒。
程與梵的手就過來了,她說——
“洗手臺可以嗎?”
“我有點等不及了。”
時也臉紅心跳,但又忍不住想笑,她的眼睛落在程與梵領間的紐扣上...
用牙齒咬開。
用只夠她們能聽到的聲音說話——
“鋪條毛巾,洗手臺有點涼。”
“好。”
一場久違的床事,兩人都盡了興。
淩晨三點鐘睡去,中午十二點醒來。
程與梵很不想起,但是經不住手機裏的消息催促。
時也昨晚也累到了,頭往程與梵的肩窩裏拱,聲音粘粘的像沾了膠水——
“是誰啊?”
“律所的。”
“要加班嗎?”
時也掙紮着擡頭,卻被程與梵又攬回去,只是枕着的肩窩換成了枕頭。
程與梵說:“不是加班,是慶功宴,你睡吧,我去一下。”
說完,程與梵便從床上起身,趿着拖鞋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裏一片淩亂,浴缸裏的水溢出,到現在都還沒幹,還有自己的那件白襯衣。
程與梵彎腰從地上撿起襯衣,濕濕嗒嗒的在往下滴水。
才笑了下,就聽身後呢哝軟語——
“不怪我...”
是時也,瞌睡都還沒醒呢,軟趴趴的抱住程與梵,臉埋進她的後頸。
程與梵心疼,昨晚累到她,但忍不住又和她鬧了會兒。
磨磨蹭蹭的又洗了個澡,才穿好衣服,準備出門。
時也叮囑她:“別喝太多酒。”
程與梵俯身給了這人一個出門吻“好。”
“給你搞得慶功宴,你居然還遲到!”
“不行不行...這得自罰三杯!”
說罷,陳燃看熱鬧不嫌事大,就給程與梵滿上了。
程與梵雖然不是什麽海量,但三杯清酒還是小意思。
入座後,孫旭東說:“我都想好你會輸了,結果你贏了,看來有時候這定論真是不能下的太早,你這一戰算是成名,也堵上了管委會那幫人的嘴,往後你要是再接這樣的案子,恐怕他們也不能再說什麽了。”
程與梵笑笑“我倒希望這樣的案子能少一些,最好能多一點那種争家産奪股份的,到時候年報下來,也能讓我吓一跳。”
孫旭東明白她在開玩笑,于是和她開回去“行,到時候難纏的都給你。”
程與梵啧了一下嘴“我求饒。”
餐廳裏氣氛愉悅,誰也沒注意到餐廳外有一個挺着肚子的女人,正隔着玻璃直勾勾的朝裏望。
“你幹什麽呀?”男人走過來,手碰了碰自己的妻子。
女人額間的青筋突然暴起——
“是不是她?”
“誰?”
“那個律師!”
男人愣了下,視線順着望過去。
趁着男人這一刻的分神,女人沖進餐廳,沖到程與梵面前。
“真的是你!”
聞聲程與梵擡頭,女人揚起手,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得扇在她臉上。
程與梵被打懵了,看着女人沒有任何反應。
陳燃動作最迅速,從椅子騰起來——
“你幹什麽!”
女人絲毫不再怕的,她指着程與梵,青筋暴起,眼珠冒火,滿目的猙獰——
“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還不去死!!”
“你這個殺人兇手!!!”
“你還吃飯!你還過得這麽好!我們一家人都被你害慘了,你怎麽不去死?最該死的人就是你!!!”
女人的丈夫急急忙忙跑來,一邊護住自己的妻子,一邊拉着人往後退——
“你還懷着孕呢,跟這種人有什麽好說的,早晚有老天收拾她!”
餐廳的保安來了“需不需要報警。”
程與梵右邊的臉頰通紅“不用了。”
直到剛剛的夫妻二人離開,程與梵才借口說去洗手間。
“老大...”
陳燃有些不放心,但現在也不是追過的好時候。
所幸還有孫旭東維持全局,他沖大家擺了擺手,示意聚餐繼續。
洗手間裏,程與梵慘白着一張臉,豆大的汗珠跟眼眶裏的水霧一樣,迅速積起,然後掉落。
她的手撐着洗手臺,太陽穴發緊的症狀,像低血糖。
程與梵拿冷水一遍遍潑在臉上,企圖清醒。
沒有用,症狀越來越嚴重。
程與梵沒跟任何人說,離開了餐廳。
她回到家,喝了很多水...
喝的又快又急,她已經很久沒這樣喝過水了...
程與梵覺得自己快要爆炸,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她的胸腔裏爆開,要把她炸的四分五裂。
看着空蕩蕩的房子,白色的牆壁,慢慢被猩紅吞噬,鼻腔裏湧動着鐵秀味,程與梵控制不了這樣的自己。
她害怕,驚恐,甚至開始哭...
撈過手機,不敢打給時也,只敢打給阮宥嘉。
“接電話!”
“接電話啊!!”
“為什麽不接電話!!!!”
醫院這邊,阮宥嘉安撫着對面女人的情緒——
“你聽我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病治好,孩子什麽的..以後還可以再要,你還年輕,還有機會,不要為了一個人渣,搭上自己的後半輩子,想想你的父母,你的朋友...沒什麽事情過不去...”
女人肩膀一軟,手裏的刀子應聲落地。
兩個男醫生立馬沖過去,一個用腳踢開刀子,一個把人從地上扶起來。
扭頭問了聲:“沒事吧?”
阮宥嘉搖頭,然後走到牆角撿起地上的手機,摁着側面的開機鍵半天,屏幕都沒有反應——
“我沒事兒,不過手機夠嗆。”
晚上加班,阮宥嘉把手機送到修理店,就又趕回醫院。
等第二天過去拿的時候,才看見一大堆來電提醒。
全是程與梵的。
阮宥嘉立馬把電話回過去,可那邊已經是關機狀态了。
她心裏預感不好,程與梵從來不會這樣給自己打電話,眼皮不自覺地跳動,顧不上一身疲憊,就去找程與梵。
一路上,阮宥嘉一直在給程與梵打電話,始終都沒有人接。
千萬別出什麽事。
緊趕慢趕還是花了半個小時才到。
阮宥嘉站在門口,眉心緊蹙——
“程與梵,你在嗎?你在不在?”
沒人應,好在自己知道密碼。
打開門,阮宥嘉慢慢走進去,目光在屋子裏來回穿梭。
客廳、卧室、書房都沒人。
“不在嗎?”
視線一瞥,目光落在衛生間的門板上,門板緊閉。
直覺告訴她,這裏面應該有人。
阮宥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緊張,推開門的一瞬間,心驚肉跳——
“程與梵!程與梵!”
程與梵高燒暈倒在浴缸裏。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呼嘯的風張牙舞爪。
阮宥嘉一直陪着她。
“你高燒暈倒在浴缸裏了,到底怎麽了?”
程與梵的臉色很難看,是那種滲人的慘白。
她蜷縮着身子,眼白裏全是紅血絲,白床白被,她像是被白色籠罩的陰影,裹在裏面出不來。
窒息感怦然而出。
“宥嘉...我、我看見聞舸了...”
阮宥嘉臉色驟變。
“整個房間裏都是她...到處都是她..我一回家,她就坐在客廳,我去卧室,她就坐在床邊一直看着我,我躲去衛生間把門鎖起來,她還是進來了,就站在鏡子跟前盯着我,我...我無處可躲了....”程與梵把頭埋進膝間,仿佛垂死的人,骨子裏掙紮着疼,眼淚奪眶而出:“我完了...我完了...”
“我以為我好了,我可以重新開始了...其實我根本就沒好,聞舸回來了,她回來了...”
阮宥嘉頓了幾秒,突然很用力的握住程與梵的肩——
“你清醒一點!”
“聞舸她早就死了!!”
醫院外,時也把自己的臉用口罩遮住,臉上戴墨鏡跟頭上扣着帽子。
再加上又是深夜,一路上也沒碰見什麽人。
她按照阮宥嘉給的病房號找來,卻隔着病房門看見這一幕——
程與梵抱着阮宥嘉,把頭抵在她的肩上,阮宥嘉則伸手撫着程與梵的頭,一遍一遍的在安慰着她。
時也站在門前,忽然無措起來,雖然知道程與梵跟阮宥嘉是好友,但此時此刻,看見這一幕,她還是有一種自己是多餘的感覺。
關于程與梵的過去、還有她口中的聞舸,甚至她為什麽突然進醫院,時也什麽都不知道,就連現下這個狀況,如何安慰程與梵,時也都不知從何張口。
與此同時,在餐廳裏等了阮宥嘉一晚上的紀白,這會兒也在病房外。
她比時也早到一些,坐在靠窗的藍椅子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盯着被白熾燈照的有些反光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阮宥嘉從程與梵的話裏,知曉前因後果。
那人是聞舸的表姐,聞舸出事後,她也是一直陪着聞舸的人,後來聞舸死了,阮宥嘉記得她表姐就離開南港了,原來是到海城了嗎?
“先把藥吃了,太晚了,你需要休息。”
程與梵變成無主的游魂,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她的眼睛通紅,臉上都是淚痕。
藥勁來的很快,服過沒多久,她就睡着了。
時也推開門走進去。
阮宥嘉跟她目光對視:“你來了。”
時也點了點頭,表情有些茫然。
人是阮宥嘉叫來的,程與梵的手機裏全是時也的未接來電,打了這麽多通,可想而知...她能急成什麽樣。
雖然這是程與梵的私事,但是鬧到進醫院,性質就變了,時也是她枕邊人,應該享有知情權。
“我知道她有事情沒和我說...”時也看着床上臉色慘白的程與梵,握住她的手
“是...前女友嗎?”
“不是。”
阮宥嘉頓了幾秒,随即開口——
“她在南港出過事。”
昨天碼完感覺不對,但是已經淩晨兩點多了,我的腦子實在是轉不動了,所以一大早重新寫,今天就來晚了。
盡情享用,我要去覓食了,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