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八章
第二天。
程與梵到海城高院的時候,紀白跟鄭娟已經提前在那兒等着了,手裏沒吃完的三明治,就那麽随便往扶手箱裏一塞,扯過兩張紙,擦擦嘴,然後擦擦手。
點了個頭,算打過招呼。
一行三人朝高院裏走。
跟接待的工作人員說明情況後,要求查詢申訴進度。
“好的,稍等一下。”
過了會兒,工作人員從電腦前擡起頭,對她們說“沒有啊。”
程與梵問:“是沒有進度嗎?”
“不是沒有進度,是就沒有這樁申訴案件。”
“不可能!”鄭娟情緒激動道:“我這幾年申訴材料都不知道寫了幾麻袋,怎麽會沒有申訴案件?”
“真的沒有。”工作人員說:“我已經查了三遍,如果有的話,我這裏一定會顯示,會不會是你們搞錯了?”
紀白剛要再說什麽,被程與梵攔住“那就先登記吧。”
不管可以不可以立案,先登記了再說。
出來後,鄭娟愁眉不展,八年的奔波成了一場空。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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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與梵總算明白,為什麽紀白昨天會說別樂觀的話了。
回到律所,關起門來,兩人繼續研究。
這案子疑點太多,除了口供以外,沒有任何證物,而且鄭民的供述裏作案細節也不對,按照他的說法從海城到茂城的時候,就已經淩晨了,如果他起了歹意,他完全可以不去客運站,也完全不用讓李禾給來接她的人打電話,直接在進入海城的那一刻,就可以動手了,又到客運站,又打電話跟人通氣,這不是明擺着把自己趟進去?多此一舉,沒有那個犯罪嫌疑人會這麽傻吧?
然後就是鄭民為人,同鄉人說他掙了點臭錢,所以橫行霸道,但是他抓流氓,拒絕送李禾的行為,又是真實存在,理論上來講,有些矛盾,當然...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排除作案嫌疑。
但最重要的一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受害人李禾指甲裏的DNA混合譜,下體中的分泌物,都不是鄭民。
一通分析完畢,無論是程與梵還是紀白,都是滿臉凝重。
這案子,太冤了。
都不是疑點利益歸與被告,完全就是強行摁頭。
紀白手機響了,是柳宗打來的。
“嗯,好...知道了。”
電話挂斷後,紀白說——
“柳宗說,魯城檢察院的公函已經發出來,他以個人名義寫的信也發出來,不過到現在都沒有什麽回音。”
程與梵又問:“那文昌學呢?”
“還在服刑。”紀白說“你別指望他能出來作證,那家夥狂的很,他敢做就不會怕。”
程與梵又怎麽會不知道,文昌學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小喽啰,只要鄭民的案子一天不翻案,他都算‘功臣’。
紀白使勁撓頭兒——
“真想罵髒話啊。”
“你可以罵,但是在我這兒罵沒用,誰也聽不...”程與梵忽然頓住“要是在外面罵呢?”
紀白沒懂“什麽意思?”
程與梵:“曝光。”
三天後,一則标題名為《真正的兇手在哪裏》的文章,曝光在網絡平臺。
緊緊一個小時,轉發量就高達五萬次。
引起網友們的激烈議論。
都什麽年代了?沒有物證,僅憑口供就能将人定罪?
執法人員是拿人命當玩笑嗎?
試問如果警務司法系統這樣紊亂,那人民的利益還能不能得到保障?
這是在拿人民賦予他們的權利,加害于人民!!!
在互聯網日新月異的年代,輿論的力量足可以壓垮一切權威。
程與梵為了這則文章,熬了兩個大夜,既不能誇大事實,又要博得同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要讓老百姓自己來評理,只要流量達到一定位置,這件事就不得不曝光,到時候海城高院,不想管也得管。
果不其然。
鄭民案在這樣輿論壓力的大環境下,可謂是震動了整個海城的政法體系。
一個星期的時間,海城市政法委成立評查組,開始複查工作。
雖然說...這又是一個等待過程,但好的是...終于能有人管了,再也不會那些成千上百封申訴材料,淪為一筐廢紙。
有好消息的同時,也有壞消息。
紀白暴力執法的處分下來了,她不僅被降職,還被刑警大隊剔除,調去了交警大隊。
現在天天守馬路,抓電動車、摩托車不戴頭盔。
這天,她正在開罰單,一個頭盔十塊錢。
電動車上的人,歪眼看她“我說,這年頭還有女交警呢?”
“有啊,女交警、女刑警、女教官,都有。”紀白把罰單遞給他。
那人沒好氣的哼了聲,車擰出去同時,還撂下一句話——“臭交警!一輩子做交警吧你!”
紀白點點頭,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嘴裏還念了一句“為人民服務。”
正當她打算去下一個路口的時候,就見一個身高體壯的男人,直直的朝她沖過來。
二話沒說,揚起拳頭,就在紀白頭上來了一下。
紀白腦子被這一拳,砸的嗡嗡直響,索性她戴着頭盔,這要是沒戴,估計她現在都得暈過去。
“哎!你幹什麽你!”
另外幾個同事看見,立刻跑過來就要拿人。
“沒事兒。”紀白連忙伸手攔住,朝他們擺了擺胳膊“沒事兒,真沒事兒昂。”
那個男人氣勢洶洶,絲毫沒有因為襲警而害怕,他指着紀白,破口大罵——
“你這個白眼狼!沒心沒肺的東西!你爸媽死了之後,是誰幫的你?!你大學最後兩年學費不夠,都是我家幫你湊得!你現在厲害了,你牛了!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爸媽都是被你克死的吧!呸!”
一口痰吐在紀白衣服上。
紀白什麽都沒說,全程低着頭。
“你虧不虧心!早知道這樣,哪怕幫一條狗,也不該幫你!!”
男人罵急了眼,什麽髒罵什麽,罵到最後竟然還想動手。
正要去揪紀白的領子,一只高跟鞋甩了過來,不偏不倚砸在男人的臉上。
是阮宥嘉。
“你幹什麽你!”
阮宥嘉拳頭沒男人硬,但是她肩上包,可是實打實牛皮做的,照着男人腦袋就是一通招呼。
适才,還嚣張霸道的男人,竟被她打的連連後腿。
男人指着紀白“你會遭報應的!”
要不是男人跑的快,阮宥嘉另外一只高跟鞋也要扔過去了——
“你才遭報應呢!”
罵完這一句,阮宥嘉回過頭來,又對紀白發作,她似乎比剛剛還要氣——
“你是傻子嗎!你就讓他打!”
事情發生的太快,紀白都沒反應過來,人就阮宥嘉打跑了。
“算了。”
“算什麽算!”
阮宥嘉一把甩來紀白的手——
“咱們兩的賬還沒算呢!!!”
紀白往後退了兩步,剛想再說什麽...忽然眼前一黑,就這麽直愣愣的倒地下。
阮宥嘉快吓死——
“紀白,紀白!”
等紀白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那一拳頭,砸的她腦震蕩。
紀白眨了眨眼,看見床邊坐着的人,立馬又把眼睛閉上了。
阮宥嘉陰恻恻的聲音在頭頂回響——
“你再裝!”
紀白沒睜眼。
阮宥嘉伸手掐她,一點沒省勁兒,紀白疼的差點撅起來。
“你瘋了!”
喊完,她就後悔了...
她看見阮宥嘉的眼睛紅了。
沉默的氣氛在她們中間詭異的滋生。
像不開花的樹,爬滿牆壁的爬山虎,幹枯的藤蔓四處絞繞。
阮宥嘉冷着臉,絲毫沒有因為紀白腦震蕩而有任何熱切的模樣,不知道過了過久,比連更冷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
“你就沒什麽要和我說的?”
紀白平躺在枕頭上,她想側身的,但是稍微一動,腦袋就暈的厲害,整個天花板都在旋轉,搞得她想背過身,也沒法背。
聽見阮宥嘉的話,紀白心裏一咯噔,什麽意思?她知道了?
誰告訴她的?程與梵?
紀白心煩意亂,還沒确定,就先給人定罪了——果然是好朋友,就知道穿一條褲子。
“說什麽?”
嘴硬是紀白的标志。
阮宥嘉氣結,深吸了口氣,如果照平常,自己一定沒這麽好脾氣,但是今天自己忍了。
又給了床上人一個機會,并且語氣也緩和了些——
“你覺得是什麽?”
紀白裝傻,就算曉得阮宥嘉知道了,也不肯先松口。
“我不知道。”
阮宥嘉垂着手,就坐在床沿,她的側臉弧度很好看,但也很鋒利,紀白就這麽望着她,突然想到第一次在醫院看見這人的畫面,雖然那時候她帶着口罩,和自己也沒說幾句話,甚至連最基本的對視她們都沒有幾次,但這絲毫都不妨礙自己記住她,并且印象深刻。
她當時看着簽名欄上的簽名,那個似圓非圓的口,心裏猜測,口罩底下的臉會是幼圓的娃娃臉,還是不茍言笑的冰山臉,其實這話她沒說完,剩下的後半句——
不管是哪一種臉,但一定都是很漂亮的臉。
事實證明,的确如此。
氣氛再度陷入另一個高.潮的沉默。
紀白搭在被子上的胳膊,往前探了探,不偏不倚就跟阮宥嘉撐在床沿的小拇指碰上。
阮宥嘉心裏抖了抖,但臉上沒有表情。
她想如果要比誰更能裝,更能沉住氣,自己也不再這人話下。
可她錯了,她真的沒有床上躺着的這人心狠。
紀白才不過碰了碰自己的小拇指,适才在心裏修築的城堡,瞬間就裂開一條縫隙。
阮宥嘉有了松動。
她沒有躲開,也沒有皺眉,任由紀白得寸進尺,先是碰了碰,再是勾了勾,最後徹底握住。
紀白以為這是自己表現軟弱的方式,以為阮宥嘉會懂。
實際上,阮宥嘉的确懂,但是有一點,紀白算錯了,女人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在某些原則問題上,卻是再斤斤計較不過。
“我覺得...我像個外人。”
阮宥嘉沒什麽情緒的開口。
紀白目光頓住。
阮宥嘉說:“雖然我們一起吃飯、睡覺、上床,但是我能感覺到,從始至終我都沒有走進過你的心裏,對你而言,我們可以是飯搭子、床伴、炮.友,但就不可以是相濡以沫的戀人,還是說在你眼裏,我除了陪你上床,就沒有別的意義了?”
紀白的點很奇怪,專注在戀人兩個字上。
她們一起這麽長時間,自己還是第一次聽她說這個詞。
“我們是戀人嗎?”
紀白沒經大腦,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握着的手指被抽出,床沿上坐着的人,倏地轉過身,紅着眼在紀白的臉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還挺響亮。
紀白傻眼——
“我頭暈...”
“你去死!”
阮宥嘉咬緊後槽牙,發狂似的扼住紀白的喉嚨,沒開玩笑,是真的掐她,紀白都能感覺到這人虎口再用力。
“殺人犯法...”
“殺完你,我再自殺!”
“那你也是殺人犯。”
紀白一點不會哄人,每句話都往阮宥嘉的神經線上戳,哪怕看她都快哭了,也沒扔出一句軟話。
“沒良心...”
“混蛋...”
“王八蛋...”
阮宥嘉一句接一句的罵她,然後把自己罵哭了。
眼淚順着下颌,滴在紀白的嘴唇上。
她看着她,頭又暈,眼睛又茫然,不知道是真的不懂阮宥嘉為什麽哭,還是腦子真的被撞壞了,想不明白她為什麽哭。
紀白:“你打我,掐我,還罵我..你還哭。”
阮宥嘉眼淚掉的更兇。
紀白:“別哭了,就當我錯了,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阮宥嘉:“本來就是你的錯。”
紀白皺了皺眉心,臉上的表情有些艱難“我是真的不舒服,頭特別暈,要不你給我打一針,讓我睡過去吧。”
阮宥嘉到底還是心軟,一聽她說這話,立馬抹幹眼淚,把她的頭擺正,手也擺正,摸着這人的臉——
“你睡吧,我陪你。”
紀白合上眼,輕輕地嗯了聲,竟然真就睡了過去。
見她睡熟,阮宥嘉怔怔的望着這人的臉,瘦了,也曬黑了,黑眼圈也特別重。
其實阮宥嘉不生氣,只是很難過...
她不明白為什麽紀白寧肯自己抗,也不願意和自己說實話。
要不是找不到她的人,又實在想她的厲害,自己也不會又跑去市公安局。
阮宥嘉只是想知道,紀白安不安全,什麽時候能回來,但她沒想到,這一去才知道出了這麽大的事。
警隊裏的人一聽自己找紀白,全都避退三舍,生怕被連累似的,誰都不肯跟她多說一句,問就是已經調離刑警大隊,但你要再問為什麽,就沒人再理她了。
好在還有小賀。
小賀人不錯,他見阮宥嘉跟三孫子似的打聽紀白,就主動上前打招呼說話。
總算是有個熟人了,阮宥嘉問他:“紀白為什麽會從刑警隊調走?還調去了交警大隊?我雖然不清楚你們公安系統的人事管理,但刑警也不該莫名其妙調去交警,她是犯了什麽錯誤嗎?”
阮宥嘉一句話挑明重點。
小賀臉色變了又變。
他的胳膊已經好了,身上穿着警服,二十四五的年紀,有什麽全寫在臉上,動作娴熟的從兜兒裏摸出煙叼嘴上,低頭攏着火,吞吐之間,眉心的那道川,都可以橫跨非洲大草原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也不清楚要怎麽才能和你說明白,這個事情...它很複雜。”
“怎麽複雜?”
小賀猛抽了兩口煙,嗆的自己都咳嗽,盡量将言語簡練,但其實還是有些冗雜的。
不過,阮宥嘉腦子靈活,在他颠過來倒過去的話語裏,找到了重點。
紀白要翻案,然後被警隊孤立,緊跟着暴力執法的投訴就來了,其中一個人手骨折,她就背了處分,之後就被調離。
“事就是這麽個事,但我相信紀隊,當時情況,要是不拉住那人,肯定就跑了,本來應該我沖上去的,她攔了我一把,結果就變成她的事兒了,我...我...”
小賀撓着頭,自責不已。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全面。
但阮宥嘉知道,這跟誰沖上去沒關系,被針對、被孤立、即便沒有投訴的事,也會有別的事。
她離開市公安局之後,阮宥嘉忽然覺得自己沒地方去了。
既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找紀白。
她開始反思,反思...為什麽都這麽難了,紀白都不肯和自己說。
阮宥嘉覺得自己快被煩惱堵滿了,她得找個人排解,于是打電話給了程與梵。
原本是抱着傾訴心事的意願。
但她又沒想到,這事兒程與梵竟然知情!
程與梵握着手機,貼在耳邊,阮宥嘉那一嗓子上來的時候,差點沒把她耳膜刺破。
“你知道你不告訴我!”
“我前幾天跟你發那麽多消息!!”
“程與梵!你到底跟誰交情深!!!”
程與梵理虧,冒着耳膜被這人喊穿的危險,也沒敢把手機從耳朵邊拿開,乖乖聽她喊完所有,準确的說...應該是聽她發洩完所有。
“這一點,是我錯了。”
程與梵主動承認錯誤,然後才開始跟阮宥嘉擺道理——
“主要是,她來找我,臨走的時候,專門叮囑我不要告訴你,她說了是小事兒,不必告訴你。”
阮宥嘉想殺人——“她說小事兒就小事兒啊!”
程與梵再度抱歉,繼續說道:“我先答應了她,而且我看得出來,她不想讓你擔心,不過...我也有告訴她,讓她找個時間,把這事兒跟你好好聊聊,她可能一直沒找到機會吧。”
阮宥嘉:“她根本就不想和我聊!”
程與梵嘆聲氣,當了阮宥嘉的發洩桶。
陪她聊了兩個小時。
期間,阮宥嘉句句都在罵紀白,順帶手的再罵幾句程與梵,罵完之後又開是罵自己。
她罵自己沒出息、軟骨頭、扶不起的阿鬥...
其實罵來罵去,說到底...還不是心疼紀白。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程與梵對紀白也有了不少改觀,從最開覺得她不過一個警察,到後來發現她的良心,再到後來知曉她父母是烈士的身世。
司法體制中,有些情況固然心寒,但并不是全數,總有些人肯為了信仰,為了維護法律正義,為了心中黎明破曉前的那道光,甘願犧牲、甘願奉獻,甘願一無所有。
看別人做一道光,很容易。
自己做一道光,卻很艱難。
程與梵在阮宥嘉發洩完情緒後,說了一句話做總結——
“我覺得這回你找對人了。”
醫院裏紀白從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
睜開眼的時候,她看見外面的天蒙蒙亮,人都是懵的,還以為自己沒睡多久,這會兒應該剛要天黑。
直到阮宥嘉拎着病號飯進來。
醫院五食堂是公開開放的,醫生護士可以刷卡吃,病人交錢也可以吃。
素包子跟小米稀飯,都很清淡,不過味道很好。
“醒了?”
紀白嗯了聲,她比昨天那陣兒要好很多,這會兒盯着天花板,頭也不暈了。
伸手在枕頭底下摸索,摸了半天也沒摸出東西。
阮宥嘉把病床升高,又走過去将人扶起來,枕頭給她橫起在腰後墊好。
紀白問了她句:“你見沒見我頭繩?”
阮宥嘉指着垃圾桶,紀白順着看過去,一根黑色頭繩,斷在裏面。
“....斷了?”
“不是我弄得,是你自己力氣大扯斷的。”
小桌板架起來,阮宥嘉讓紀白吃飯。
“就這?”
“你還想吃什麽?”
“至少來塊肉吧。”
阮宥嘉哼了聲,冷眼瞧着她——
“一大早的你吃什麽肉。”
“一大早?”
阮宥嘉拿過手機給她看上面的時間“六點了,不是一大早是什麽?”
紀白詫異“我睡這麽久?”
阮宥嘉把包子塞這人嘴裏“你以為呢。”
紀白咬着包子,素素的..清湯寡水,吃的索然無味。
期間瞄了眼阮宥嘉,就見她拉過椅子,然後抱着胳膊直挺挺的坐在上面,既不看自己,也沒有表情,跟自己睡覺前,完全判若兩人。
紀白感覺不太好,該不是還要哭吧?
頭疼...
真頭疼...
飯後半個小時左右,也就紀白洗漱上廁所的工夫,醫生就來了,問她頭暈不暈,腦袋疼不疼?看東西重影不?
諸如此類的。
紀白本來想說還是有點疼的。
但是阮宥嘉冷不丁出聲,跟醫生說了句——要不再觀察觀察?
醫生說,那得看病人情況,要是頭不暈不疼了,就可以出院,要是頭還暈還疼,那就不行。
紀白夾在中間無語,擡頭對上醫生充滿真摯的目光,搖了搖頭——
我不疼,我也不暈,看東西賊清楚。
醫生:那就好,可以出院了。
人前腳一走,後腳紀白就感受到了一束冷冷的眼神。
阮宥嘉盯着她。
紀白:“你有事兒....?”
阮宥嘉眉峰微挑:“自己能走吧?”
紀白:“....能!”
周五這天,程與梵給阮宥嘉打電話。
“你要的手辦給你買到了,我找黃牛搞得,剛剛給你同城閃送,你記得簽收。”
紀白的事兒瞞了阮宥嘉那麽久,程與梵總不能只是嘴上說說道歉,行動上也要付出一下。
她上學的時候就喜歡的那個手辦,現在出了限量版,程與梵就想拿這個跟她賠罪,原本以為不會有多難買,沒想到四處缺貨,她問了熟人,加了群,最後才找到這個黃牛,結果人家還拿喬,說不好買...程與梵從沒想過自己會跟一個黃牛這麽低聲下氣的說話,要記得她大學實習處理的黃牛案,可還被導師拿來當例子。
直到東西到手,程與梵才安心。
“這麽客氣?”
“這不是得罪你了嘛。”
阮宥嘉笑開——“你少來。”
程與梵知道她不會真的生氣,是自己心裏過意不去——“你放心,往後紀白要再讓我瞞着你,我絕對想都不想,立馬肯定拒絕。”
提起紀白,程與梵有些好奇——
“她...怎麽樣了?”
阮宥嘉聲音一頓,笑的滲人。
程與梵瞬間打了個寒顫。
算了...還是別問了。
紀白沒什麽大事兒,就是需要再卧床靜養幾天。
總之就一句話,穿得暖,吃得飽,住得好,睡得...也算湊合吧。
當然,如果阮宥嘉沒撩她的話。
紀白身體素質好,出院第二天,就沒什麽大事了,但畢竟是腦震蕩,這事兒可大可小,阮宥嘉自告奮勇,說替她去請假。
紀白當下預感不好——“不用了吧?”
阮宥嘉笑的比花燦爛——“要的要的。”
病假請了一星期。
紀白懵.逼。
“你怎麽做到的?”
“說你快死了。”
死不死,阮宥嘉還能不知道嗎?
她沒想胡扯的,主要是當時紀白摔下去的時候,還有兩個他的同事圍觀,那場面大概是太驚心動魄了。
所以這假沒費多少唇舌,就拿到了。
晚上。
阮宥嘉換了件超級性感的裙子。
露腰,露背,走起路來,小裙邊噗噗往上甩,紀白看的很清楚,是‘丁’字。
紀白都躺到了,又立起來。
“你這是...睡裙?”
“嗯。”
阮宥嘉一層一層往身上抹乳液。
紀白像只蝸牛...慢吞吞的又躺回去,似乎還是不确定,又補問了句——
“你确定?”
阮宥嘉白了她眼“需要我出去在小區裏跑兩圈嗎?”
紀白:“千萬別!我怕吓着人。”
燈一黑,阮宥嘉爬上床。
裹着自己的被子,睡在右側邊。
紀白聽到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其實阮宥嘉離自己挺遠的,而且還是側着睡得,但問題是你側就側,你正面對我是什麽意思?
兩團白花花的....你以為摘棉花呢?
紀白耳朵發燙,喉嚨發幹,小腹發緊。
人不自覺的就湊過去。
阮宥嘉沒睡着,瞬間睜開眼,胳膊打直抵住她。
“幹嘛?”
“你說幹嘛,你穿成這樣想幹嘛?”
紀白聲音都啞了。
“我穿着這樣能幹嘛?我跟你說了是睡裙。”阮宥嘉一點沒有意亂情迷的樣子,頭腦清楚的就像在冰箱裏冷凍過似的,不帶丁點溫度,有的全是理智。
“別鬧了...”
紀白想硬來。
阮宥嘉忽然冒出句——“我們之間到底是誰不認真?我只能跟戀人上床,請問紀警官,你是我什麽人?”
紀白愣住。
阮宥嘉從床上起來,扯過被子把自己披住,那雙本來意亂情迷的眼睛,此刻充滿鎮定——
“想睡我?行啊,追我,等我同意了,随便你睡。”
紀白以為自己被打入冷宮,沒想到是個閉環。
阮宥嘉一下班回來,就換上那件睡裙,然後就在整間房子裏來回穿梭,自己去哪兒她就來哪兒,每次還都有借口,不是找東西就是拿東西,紀白躲都躲不掉。
等到了天黑,該睡了,她就又來同床共枕,還他媽的開夜燈,橘色的光往身上一照,就跟反光器似的,白的閃眼睛。
紀白自問是正人君子,但正人君子也不能這麽欺負吧?
她要再這樣,自己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得逼上梁山了!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紀白認輸了——
“我追你行吧。”
“不行。”
“怎麽又不行?!不是你說的嗎?!”
阮宥嘉穩如泰山——
“哪有人剛一追,就急吼吼的睡?你得追上了才行。”
拍拍這人的臉“我相信你,你加油~”
然後關燈睡覺。
紀白——
瘋了。
大家早上好,看文愉快~
今天是快樂的感情流,副cp也很有意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