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章
一審開庭,十分不順。
陳豐的父母在法院門口拉橫幅,十幾個親戚聚在一起,揚言如果辛悅不判死刑,他們就要在法院門口一直待着。
“你就是那個殺人兇手的律師!”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家沖出來,指着程與梵哭天嚎地的罵“你有沒有人性!有沒有良心!你為一個殺人兇手打官司,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說罷,那十幾個親戚就要沖過來,陳燃趕忙擋在程與梵身前,索性法警也有準備,沒等人過來,就先将他們驅散了,并且給出警告,再鬧就報警。
陳燃滲出一腦門的汗“這是村霸吧...”
程與梵回頭看了眼,眉頭緊鎖,什麽都沒說。
十分鐘後,正式開庭。
“殺人兇手!殺人兇手!!”陳豐她媽在旁聽席上又開始喊。
是個女法官,敲了敲法槌“家屬注意情緒,實在控制不住就請先離席。”
刑事案是公訴案,由人民檢察院起訴。
公訴人宣讀起訴書後,詢問辛悅對指控她殺害丈夫陳豐的事實有什麽意見?
辛悅看見旁聽席上陳豐跟自己父母,眼淚瞬間不受控的留下來,她說:“我沒有想過殺他,是他打電話給我,說他不在家,讓我回去取東西,因為第二天我們離婚案子開審,我怕再出什麽不好的事,就想趁着他不在趕緊回去拿,我怕他騙我,還打電話去學校問,确定他是真的請假了,才回去的,如果我知道他在,我絕對不會回去。”
“你回去取什麽?”
“畢業證。”
“你說怕再出不好的事情,指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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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打我,我怕、怕他再打我。”
話音剛落,陳豐的媽媽又罵起來——“你放屁!我兒子從來不打人!!你這個騷貨!自己在外面有人就給我兒子潑髒水!”
她這樣一罵,辛悅的爸媽終于忍無可忍也罵了回去“你們自己生了個變态兒子,害了我的女兒,你們還在這裏滿嘴噴糞!!”
兩家人當庭吵起來,但因為陳家那邊的人比較多,辛悅這邊只有她爸媽兩個,所以基本你能聽見的,只有陳家人的髒話連天。
女法官無可奈何,給出最後警告,如果繼續再鬧就立刻出去,加上法警的震懾,罵戰總算平息。
公訴人詢問了一系列問題,當時的情況,陳豐如何打她,她又如何反抗,最後在如何的環境下,用棒球棍将他毆打致死。
殺人細節在辛悅的腦子裏一遍一遍重複,一遍一遍從她的口中說出,每一個字,每一個停頓,對她來說都是殘忍痛苦。
程與梵坐在辯護人席位上,平靜而壓抑,她看着辛悅,每一個眼神都在為她鼓勵,你做的很好,再堅持一下。
公訴人問完後,輪到辯護方。
程與梵不像剛剛公訴人那樣嚴詞厲聲,她語氣平緩,像日常聊天一樣的問——
你和陳豐什麽時候認識的?認識了多久?
什麽時候在一起?什麽時候結婚的?
陳豐經濟狀況怎麽樣?
他從什麽時候開始打你?
因為什麽打你?又打了你多久?
你在被打的這期間做了什麽?
辛悅說——
他們大二認識,到今年為止已經認識了十六年。
談了六年戀愛,二十六歲結婚。
陳豐自己條件不錯,但是他負擔太重,爸爸媽媽身體都不好,每個月醫藥費開銷很大。
他從三年前開始打我,因為聖誕夜公司團建。
我什麽都沒做,他打完我,就下跪和我道歉,然後扇自己,我就原諒他了。
辛悅有理有據,将問題回答完畢。
程與梵看向法官——“陳豐家暴我當事人,原因只是公司團建,合理範圍之內的應酬,他不聽解釋,不問緣由,就這樣家暴了自己的妻子三年,而這三年我的當事人做了什麽?她不僅沒有反抗,反而選擇原諒,唯一一次報警是在她快要被掐死的時候,甚至都不是她自主報警,是樓下的鄰居發覺不對,替她報的警,也就是這次,我的當事人才下定決心要離婚,其後便是陳豐對她無休止的糾纏。”
陳豐家暴的視頻、糾纏辛悅的短信以及辛悅的驗傷報告和傷情照片。
證據被一一呈現,只是刑事案件不同于一般民事案件,同樣的證據,站在不同方角度,又有不一樣的理解,其實歸咎起根源,無非是一個死了,一個沒死。
之後,傳證人出庭。
也就是辛悅的那個鄰居,幫着她報警,陪着她自首的老太太。
老太太坐在證人席,公訴人的眼睛像老鷹一樣盯着她——
“你親眼看見她被被害人家暴?”
“我就住在她家樓下,現在房子隔音不好,只要有個動靜兒,我都能聽見。”老太太說:“這個姑娘太可憐了,她被打了整整三年,她那個男人不是東西,成天在外面裝的人五人六,什麽大學老師,他就是打女人的變态!”
旁聽席上陳家人又要鬧,被法警一個眼神瞪回去。
老太太繼續說:“陳豐一直打她,這姑娘就一直忍,我怕出事兒,每次聽見動靜,我都要上樓去看,有時候白天、有時候晚上,還有時候都半夜了,陳家老太太嫌我多管閑事,有幾次還指着我鼻子罵,我不怕她!他兒子打人,她還有理了?!反正我不管,只要聽見聲音,我就上去敲門。”
“她坐過牢!!她殺了她男人!”陳豐他媽在旁聽席上大喊“她說的話不能聽!!我兒子是大學老師怎麽可能打人啊!
程與梵立即出聲“證人隐私與本案無關。”
法官敲敲法槌:“家屬控制情緒,不得幹擾庭審。”
老太太在證人席上,突然就把袖子卷了起來,整條胳膊全是被開水燙傷後形成的瘢痕,皺起的皮膚,外觀駭人,就像被動了某種殘酷的刑法。
她看着審判長,看着庭審裏在座的人——
“誰說大學老師就不會打人了?我丈夫就是大學老師,可你們看看我這一身的傷,全是他打出來的,我是殺了他,但我也受到了懲罰,所以我才想要幫那個姑娘一把,我怕她走我的老路啊,為了這樣一個人渣毀了自己一生不值得。”
一時間,庭審現場鴉雀無聲。
證人離席後,緊跟着程與梵做辯護詞——
“我的當事人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殺害自己的丈夫陳豐,否則她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她只想讓陳豐停下,不要再打她,不要再傷害她,人處在一個極度慌張,已經被打怕的情況,她的情緒是非常慌亂的,根本不可能做出冷靜的判斷,究竟打了被害人哪裏?打了多少下?力道或輕或重?我希望我們的法律是維護正義,但要在一個正義前提下才有意義,我的當事人被打了三年,只反抗了一次,而且是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才做出的反抗,假設今天死的是我的當事人,諸位又該如何應對?想必現在審理的就不是家暴反殺案,而是陳豐殺人案。所以我認為方當事人屬于正當防衛,請審判長裁定我方當事人殺人罪名不成立。”
太過情緒化的辯詞,法官勢必要慎重思量。
程與梵向來都很冷靜,今天這樣的确有些猜不透,就連跟了她這麽久的陳燃,也不太明白。
庭審結束後,沒有當庭宣判,而是合議庭退庭評議,至于如何商讨,最後的判決究竟是什麽,這些都無從知曉,全是秘密進行的。
離開法院後,陳燃看着程與梵欲言又止,想問但又覺得自己跟了這麽久的師父,不是那樣會打沒把握仗的人,況且還是無罪辯護。
殺夫案的輿論影響很大,之前還沒開庭,就已經頻繁上熱搜詞條。除了社會新聞板塊,連民生、娛樂這兩個毫不搭界的圈子,也開始議論紛紛,基本帶這個詞條發言的都不是什麽好詞。
網友天天在讨論,有些人更是趁機挑起男女對立,說上一個殺妻的可是被判了死刑,這一個殺夫的可也得一視同仁,要不是死刑,那就是有失偏頗,法律不公。
在這個互聯網日新月異的時代,有口難辯四個字可謂展現的淋漓盡致,似乎只要長了舌頭,都能加入進來品頭論足,他們不需要了解前因後果,也不需要了解事實真相,只需要高舉道德大旗,堂而皇之的置人于死地。
程與梵看着網上的言論,氣到簡直沒話說,既荒謬又可笑。
陳燃啪的一聲把筆記本重重阖上,罵道——“有病吧!以為自己是判官是不是?他們知道怎麽回事嗎?說什麽自己了解陳豐的為人,陳豐什麽為人?哪個神經正常的人會天天打老婆?!”
程與梵面色如常,只是眉頭蹙着——陳豐是大學老師,口碑一向都好,書生、文人、羸弱,天天把自己的戀愛史挂在嘴邊,張口閉口都是‘我老婆如何如何...’,之前又向大家暗示妻子出軌,所以現在輿論一邊倒,也是理所當然,他太精明了,幾乎把好好先生的人設都占了一遍。
說句不該說的話,陳豐是死了,要是他沒死呢?又該怎麽糾纏?
陳燃又把筆記本打開,把那些個污言碎語挨個舉報拉黑,憤憤然道——“辛悅當時就不該給他留臉,就該直接讓警察拘留他,留了案底,我看這些人還怎麽為他洗白。”
陳豐所在的商學院沒有任何發聲,倒是陳豐帶的那幾個班的學生,自發組織拍了一段視頻為他說話。
程與梵來回看着那段視頻,大致數了數,應該有六十來個人。
鼠标停在一個穿着紫色外套的女孩身上,她問陳燃:“你認識她嗎?”
陳燃俯身看去“好像有點眼熟。”
程與梵:“打聽一下。”
陳燃:“好。”
第三天,程與梵接到法院來的電話,判決出來了——
過失致人死亡罪,判處五年有期徒刑。
結果出來的第一時間,程與梵就向看守所申請會見辛悅,和她商量上訴的事情。
辛悅穿着藍色的勞改服,職場女性的風範蕩然無存,眼裏的光灰突突的,仿佛一夜之間滄桑許多。
她對程與梵說:“程律師謝謝你,五年也挺好的,總比死刑跟無期強,我慶幸死的是他,不是我,五年換我後半輩子的自由,也值了。”
“怎麽會值?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就不是你錯,你原諒了他那麽多次,他呢?他有沒有一次珍惜過?為什麽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程與梵看着辛悅,意味深長道:“假如你一開始就選擇果斷離婚,沒有放縱陳豐的家暴行為,沒有陷入所謂無法生育的自我譴責,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辛悅你已經錯過一次了,難道還要再錯第二次?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該想想你的父母,他們還在外面等你團圓。”
辛悅哭了,她最對不起的就是父母。
程與梵知道她不是真的想就這麽結束,鄭重其事地叫着她的名字——
“辛悅,我請你相信我,我們一定要上訴,二審我有把握。”
刑事訴訟一審上判決上訴期限為十日,遞交材料後,開庭時間一般在一個月以內。
律所裏。
陳燃查到了那個視頻中的紫衣服女孩——
“她就是陳豐的一個學生,不過已經畢業了,現在在一個英語培訓機構裏當老師。”
“畢業了?畢業還這麽關心前老師的事兒?”程與梵之所以要打聽她,是因為這個女孩的身影貫穿了一整個視頻鏡頭。
“是啊,我也奇怪,所以我就又多打聽了一些,果然讓我查到不一樣的東西,她暗戀陳豐,具體有沒有貓膩不清楚,不過肯定不單純,他們同學會的時候,有人拍到她跟陳豐拉手的照片,還有——”陳燃靠着桌子邊“這姑娘馬上結婚了,未婚夫是家裏介紹的,開飛機的,據說條件爆好。”
程與梵看了眼陳燃一眼——別賣關子。
陳燃笑開,立馬站直身,在電腦上搜索之前視頻的發布賬號,全部删除了,發布者在賬號道歉。
“我當這姑娘多喜歡陳豐呢,敢情是個假把式,一點不經吓,我都還沒怎麽施展,她立馬就慫了,說自己不清楚,只是想為曾經的老師發聲而已,讓我一定一定不能跟她家裏說,當着我的面三秒不到删光所以視頻,還做了道歉。”
陳燃頗為感慨,搖了搖頭:“還真是人以類聚鳥以群分,兩個人渣湊一塊了。”
說完,她連忙又說:“對了,老大你看熱搜沒,辛悅這案子有人挺了。”
程與梵沒當回事,以為又是哪個想博流量的明星或者網紅,便随口一問——
“誰?”
“時也。”
話音未落,程與梵先愣住“你說誰?”
“時也啊,她不僅公開力挺辛悅,還痛斥陳豐的家暴行為。”陳燃都服了“昨天霸占了一天的熱搜,你都沒看啊。”
這段時間,程與梵都忙糊塗了,別說熱搜,就連個電話她都沒和時也打。
現在才急急忙忙的上熱搜去看,可是熱搜已經從‘時也力挺經紀人辛悅’,轉成了‘傳說中的S瘦馬’。
陳燃往滑了兩下,就看不下去了——“這些人...怎麽這麽惡毒啊。”
一擡頭,面前的椅子空了——“老大,你去哪兒?”
網友1:“她本身就是出來賣的,你們該不是今天才知道吧?”
網友2:“不僅她還有她媽最剛開始都是賣的,她當瘦馬還是她媽親自調教的!”
網友3:“據說口活兒超級好!”
網友4:“說的我他.媽.都硬了!!!”
網友5:“樓上說硬的那個,爆個照看看,不然不信~”
網友N號:“看來哥幾個有猛料啊,趕緊的!別磨蹭!”
網友N+1:“哥哥我褲子都脫了!”
網友1:“時建平知道吧,就是海宇傳媒老總,趙烨的姘頭,時也的幹爹,這母女兩都是從小縣城出來的,據說趙烨從傍礦老板起家的,前後男人多了去,最後跟了時建平,大概是怕自己年老色衰,就培養時也,恕我直言,玩爛了!”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驚動了正在國外度假的趙烨。
“區區一個經紀人,用得着你為她發聲?現在鬧成這樣,你滿意了?”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你說的輕巧,這麽多年營造的形象,你賠的起嗎?”趙烨的話極其難聽“還是說你想通了?打算奉獻自己?我是無所謂,這些年清純白蓮花你也該裝到頭了吧。”
“趙烨!”
“我是你媽!”
時也在電話那端冷笑“你真高看你自己,你配嗎?趙烨,你就是老鸨!”
“你就不怕我——”
“你敢!當年的事,我不介意再做一遍,不信你就試試看!”
早上好公主們,小小劇透一下下一章,主題就是
“公主們,請上車”,都懂了吧,明天請盡早來,我怕被suo....
然後下一章會有時也的過去,我先心疼時也,明天換你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