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章
去律所之後,程與梵思來想去,還是給時也發了條微信,解釋了一下今天早上關于‘不速之客’的事情——「那是我大學裏認識的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後半句,像在對前半句的解釋補充。
如果能跟一句「你不要誤會」就更好了,正在化妝的時也這樣想着,但她能發這條消息過來,自己還是很感恩了,最起碼不再是個木頭人。
——「我知道」
程與梵撓了撓眉心——「你怎麽知道?」
時也心說這還用問——「我親你,她看都不看」
瞬間臉上一臊,程與梵覺得自己這個行為多此一舉,人家肚子裏明察秋毫呢。
一句要開會,匆忙結束。
放下手機,天都藍了,時也心情大好,只要不是情敵,那就都是友軍。
“心情不錯。”辛悅走過來,脖子上圍了條寶藍色的絲巾。
時也擡頭目光落在她的絲巾上“還可以。”
“保持狀态。”
随後辛悅就走了。
被程與梵的話影響,時也看着她脖子上的絲巾,越看越覺得奇怪,總覺得那絲巾底下似乎藏着什麽,連文堯堯叫她,她都沒反應。
“姐,你看什麽呢?”
Advertisement
“我...她為什麽帶絲巾啊?”
“秋天帶絲巾不是很正常嗎?”
時也微怔,說的好像也沒錯。
距離靳文康的遺贈公證結束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靳若男在那次程與梵幫她處理完學校打人的事情後,态度明顯緩和很多,趁着這個時間,程與梵又和她提起接受遺贈聲明的事——
“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面對現實的殘忍,但這是你爺爺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你真的忍心讓他帶着不安離開人世?”
靳文康渾身被插滿了管子,每天渾噩的狀态大過清醒,卻依然能分辨出是誰在他的床前,靳若男來的時候,無論他有多疲憊,總是會盡力睜開眼,對着她笑一笑,好像在說你放心,又好像再說你要好好的。
小姑娘手上打着石膏,脖子上吊着繃帶,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哭完再自己拿另一只好的胳膊抹掉。
接受需要時間,但時間卻很緊迫。
終于在程與梵第三次和她說起的時候,靳若男同意了。
在聲明書上簽好自己的名字,一筆一劃,靳若男好像肉被剜掉一樣痛苦,她哭到不行,誰都不能勸,誰勸都沒用。
她那天哭的悲怆,五髒六腑都仿佛跟着一起哀嚎,雖然當時的她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那一刻她卻無法控制,程與梵甚至覺得她哭掉了半個自己。
或許血脈之間是有心靈感應的,死亡也是可以被預告。在靳若男嚎啕不止的哭聲裏,栖息在樹上的鳥離了巢,院子裏的黃狗狂吠不安,養在缸裏的金魚有兩條也翻了白肚皮。
三天後,靳文康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份生前遺贈的法律效力正是生效,也就是說現在不管是靳家四合院還是那些藏品,都屬于靳若男個人所有,與靳哲以及她的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再都無關。
葬禮那天,海城文玩圈裏的人差不多都來送行。
孫旭東跟程與梵代表星海律所也一并前來。
靳若男一個站在右側,身上穿的單薄,風一吹像一株孤零零的野草。
靳哲一家三口站在左側,和來送行的人互相寒暄致謝,即便是在這樣悲傷的時刻,一家三口的畫面也總是溫馨。
孫旭東和程與梵分別鞠躬,之後孫旭東跟靳哲說話,程與梵彎腰在墓碑前放下一束菊花,便朝靳若男看去。
小姑娘臉上的肌肉僵着,神情像結了一層冰霜,唯有眼眶熱着,像漏雨的屋頂往下淌淚。
程與梵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只能說——“節哀順便。”
許久,靳若男僵着的眼睑顫了顫——
“我沒有親人了。”
聽到這句,程與梵眉心微蹙,都轉過身去了,又轉回來,和她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不是所有有血緣關系的都是親人,同樣,也不是有血緣關系的才叫親人。”
離開的時候,程與梵坐在車裏還在想剛剛靳若男的話,雖然自己一個外人沒有評論別人家庭的資格,但是作為成年人,她覺得靳哲太殘忍,所以才會沒忍住和靳若男說了那句話,可現在冷靜下來,自己這樣何嘗不殘忍,好像把下水管道劃開一條口子,告訴她——‘你瞧,這裏頭有多髒’。但另一方面程與梵又覺得自己應該和她說那句話,靳若男‘沒有爸爸’也不是一天兩天,生在這樣的家裏,幼稚就該和她劃清界限,早熟才是她要走的路。
況且,十六歲也不小了,有些人十六歲...
程與梵思路跑偏,她想說的是有些人的十六歲都可以撐起一個家了,但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卻冒出來時也那張柔弱可欺,梨花帶雨的臉,被人罵,被人孤立,被人堵在廁所隔間欺負,她只會哭,只會求饒,只會在裏面卑微的敲門,求別人放她出來,自己過去把人趕走,把她救出來的時候,她又只會縮在自己懷裏瑟瑟發抖,然後噼裏啪啦的掉眼淚,自己的肩膀都給她哭濕。
十六歲有多大?好像也沒多大。
初冬時節,那只小家夥生了一窩小小家夥。
時也在拍戲,沒趕得回來,程與梵全程陪着它,打電話給寵物醫生問注意事項,寵物醫生說沒什麽特別注意,不過要是它難産,就得立馬送醫院。
程與梵自覺接了一個難活兒,滿頭大汗,如臨大敵,時刻關注貓窩裏的動向,直到最後一只小貓崽兒順利出生,才抹掉頭上的汗,安下心來。
小家夥生産完畢側仰着身子,喂它那幾個小貓崽兒吃奶。照舊懶嗒嗒的模樣,偶爾瞧見哪個搶食,就會行駛當媽的權利給它挪到原位。
程與梵看着神奇,給時也報喜——
「你家貓崽兒生了,五只。」
因為時也在忙,不方便接視頻,程與梵就各種角度拍了幾張照片過去,又說——「我大概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了,應該是只橘色的黃貍貓」
時也長發盤起,用一支玉簪固定腦後,身上穿的旗袍,像是在拍夏秋的戲份,看着小貓崽兒樂不可支——
「我見過那只黃貍貓,還給它喂過貓罐頭,想不到引狼入室,它竟敢挖牆腳、偷我家」
「大意失荊州」
時也看着回複,笑,然後回了條——「你幫我照看幾天,順便幫我問問有沒有人願意領養,還有——」
程與梵「什麽?」
時也那邊一條語音過來
程與梵點開,耳朵立刻就紅了。
時也含着糖的嘴,唇緊貼話筒,絲絲的雜音裏摩擦出每一個字——“你有沒有想我?”
這邊兒程與梵愣了三秒,手指被小小家夥當奶嘴,不停地吮吸,她心一縮,撐着膝蓋頓時站起來,與那貓窩遠了些,靠在沙發扶手上,低頭看手指尖沾的晶亮,滑膩膩的反光。
她先沒去管,先給時也回消息,字裏行間的口吻,透露着過度正經——「我幫你問問,律所裏新來的幾個小孩都挺喜歡小動物的,如果他們想養,我就跟你聯系,另外,其他的事你回來再說」
時也知道,她又在躲了,不像平常那樣點到為止,多問她一句「什麽其他事?」
程與梵的頭往龜殼裏縮了縮,又探出來一點。
時也——「說句想我很難嗎?」
程與梵——「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在追我」
時也——「我本身就在追你」
程與梵鼻息熱烘烘的呼氣——「你說過,慢慢來的」
時也敗給她了,自己逼她了嗎?自己無非是說真話,也想聽她說真話罷了。
最後用一句話做結束語——「程與梵,你就是仗着我喜歡你,所以欺負我」
想想又不夠,又加了四個字——「肆無忌憚」
仗着我喜歡你,所以肆無忌憚的欺負我。
程與梵不敢再回,她好像看見古早言情小說裏的臺詞,但又似乎沒說錯,如果時也不喜歡自己,也犯不着在自己一次次的退縮裏委曲求全。
去到洗手臺沖手,那被貓吮吸的指尖已經幹了,皮皺巴巴的發緊,讓她想到和時也上一個共處的晚上,不同的是,貓舔的是自己的手指,她舔的卻是...
舌尖發麻,被包裹,被濡濕,唾液交纏互換。
那種感覺平常并不在意,但只要一想起來,就如同廣東地區的回南天,滿屋子濕濕嗒嗒,淅淅瀝瀝,又如江南的梅雨季,怎麽都拖不幹的地,擦不幹的牆,冒不完的水。
先前拖了好幾個月的盜竊骨灰配冥婚的案子,今天判決終于下來,兩個盜墓賊各判三年有期徒刑,墓園因為沒有妥善管理,給家屬精神損害費賠償叁萬元人民幣。
陳燃憤憤“為了五萬塊錢就刨人家墳,這種人生兒子沒屁.眼!”
程與梵看她笑“你這張嘴,一天天的哪都不饒,真要能生兒子沒屁.眼,這世上就沒有不法之徒了。”
話剛說完,秘書來敲門“程律,孫總讓您趕緊去辦公室。”
程與梵說:“好。”
兩人一邊往辦公室走,程與梵問她“會議提前了嗎?”
秘書說:“不是會議,是靳哲來了,看樣子挺急的。”
靳哲?
程與梵下意識以為靳哲是為了遺産的事,但又覺得不應該,這個人那麽好面子,張口閉口都是‘我是靳家人,幹不出那麽下作的事’,現在要是來打官司,傳出去還不笑掉大牙。
思索間,到了辦公室,孫旭東、靳哲都在。
兩個人沒一個臉色好,秘書端來咖啡後,便關上門出去了。
程與梵看了眼孫旭東,孫旭東跟她用眼神示意。
這個眼神告訴程與梵不是為遺産,但應該是比遺産更要命的事。
孫旭東把桌上的東西遞給程與梵,眼神在說——你自己看吧。”
程與梵雖然未婚未育,但也認識這是什麽——驗孕單。
“這是...”
“靳若男的。”
昨天最後那個梗你們竟然不懂!好單純啊你們,會顯得我好老司機啊哈哈哈哈哈讓我有點羞恥...
時也還是很猛的“世上只有姐姐好”“再親一下,求你...”“你有沒有想我”“什麽時候能奉獻自己”“別讓我等太久”都是時老師撩程與梵的金句,後面還會有!
看文愉快,評論評論嘛(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