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章
拐過下一個路口,燥熱回歸平靜。
程與梵邊開車邊問:“剛剛那個人是誰?”
“誰?”
“我遞名片的那位。”
時也一聽這話:“幹嘛?你還真做生意啊?”
程與梵笑笑不語,就聽時也說:“辛悅,我的經紀人。”
“她結婚了嗎?”
“早結了。”
“有孩子嗎?”
“沒有吧,她好像是丁克。”
“那她..經常請假嗎?”
“也沒有很經常,也就偶爾吧,兩三次?三四次?”時也覺得不對了,眼睛倏地一轉,湊近程與梵:“你幹嘛問這麽詳細,她該不會是....在逃犯吧?人可是我招進來了的,你別吓我~”
程與梵往後仰了一下,衣服跟椅背摩擦發出滋滋兩聲“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懷疑——”
“懷疑什麽?”
“她有可能被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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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也臉上的表情瞬間怔住——“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啊。”
前面有人闖紅燈過斑馬線,逼得後面的車不得不停,結果最後五秒綠燈沒過去,氣的旁邊車司機一個勁兒的彪髒話。
程與梵把車窗按上來。
時也一臉詫異:“不可能吧?!”
程與梵和她分析:“她剛剛幫你弄頭發,你擡手,她下意識的就躲,而且她的第一動作是抱頭,這是很明顯的保護動作,還有她的手腕,你可能沒注意,她抱頭的時候,漏出來的手臂上有淤青。”
被她這一通分析,雖然有幾分道理,但時也還是不太能相信,主要家暴是一個敏感詞,大多社會新聞板塊見得多,真正在身邊的,卻沒見過幾個——
“你确定嗎?”
“那要看她會不會找我。”
辛悅這事兒只是一個小插曲,接下來兩人的獨處,才是今天程與梵來找時也的目的。
程與梵問時也:“想沒想好去哪兒吃飯嗎?”
時也說:“這不是你應該考慮的嗎?”
程與梵把車停在夜市門口,拿眼指了指裏面的煙火輝煌——“燒烤行嗎?”
“行。”
時也從包裏翻出墨鏡、鴨舌帽,正要往臉上頭上戴,卻被程與梵握住攔下。
漆黑的眼珠比星星都亮。
“我去買,然後我們找個地方吃。”
程與梵下車去買,大概半個小時拎着燒烤回來。
時也問她“去我家嗎?”
程與梵搖頭“我家吧,我家就在這附近。”
時也表面鎮定心裏卻歡呼跳躍,她約自己去她家,那自己是不是可以看做,她們這是往前進了一步。
略有些腼腆,咬唇:“好啊。”
沒有別墅,沒有洋房花園,也沒有管家傭人。
一個很普通的小區,很普通的房子。
程與梵每個星期都會請保潔來打掃一次,再加上她自己有點強迫症,所以屋子裏常年保持整潔幹淨。
“地方有點小,你随便坐。”程與梵把燒烤放在客廳的茶幾上,自己去冰箱裏拿飲料。
時也坐在沙發上,不知為什麽,自己有種預感,今天不光是來她家吃飯這麽簡單,她覺得程與梵應該有話要和自己說。
這人一正經,時也就有些慌,如果一個人正經的和你聊一些事情,要麽不好,要麽沒戲,時也不知道程與梵屬于哪一種,但她希望,她可以哪一種都不是。
“看電影嗎?”程與梵坐在時也身邊“我家也是投屏。”
于是屋子黑了。
片頭音樂一響,時也就知道是什麽電影——
“初吻?”
“看過?”
“不是你帶我看的嗎,又不記得了?”
程與梵鼻腔發出輕輕一笑“我要是說不記得,你是不是又要生氣了?”
“是。”時也實話實說“哪有你這樣的,什麽都是你領着我,結果到頭來,自己卻什麽都不記得了,而且我怎麽分辨你說的是真是假,萬一你唬我呢?”
程與梵歪過頭,手支着太陽穴,嘴角笑意更濃:“不是你說的嘛,我說什麽你都信。”
“那是基于你說真話的情況下,你要是瞎說,我肯定也不信。”
“這是悖論啊——”
話沒說完,時也突然挨過來,半個身子緊貼程與梵的胳膊,栀子的香氣撲的到處都是,尤其往程與梵的鼻尖裏鑽。不是十六歲那個看一眼就臉紅的小姑娘了,二十六歲的身體,骨子裏搖曳成熟女人的風韻,就連觸感都大不一樣。
程與梵僵住,胳膊好像被兩團柔軟的海綿夾着,一不留神兒海綿還會跑,像有兩把羽毛做的牙齒咬來咬去,漸漸地額間蒙出一層薄汗,身上的汗毛軟趴趴的延宕着。
“時也....”程與梵的聲帶明顯在抖,她往旁邊退,靠在肩上的人就越是夾的緊。
淺藍色的幽光下,時也拉住程與梵的手,不讓她躲,指尖相抵的好觸感被無限放大,夢中的記憶,在現實裏被重合,撕碎又填滿的空虛渴望被釋放。
“你不要害怕...”時也忍着,唇縫裏擠出柔和的字眼“我沒有讓你親我,我只是想抱抱你,你知道嗎?這些年我總夢見你,夢裏你對我很溫柔,但你總是背對着我,我始終看不清你的臉。”
沒有人能逃得過溫柔鄉,程與梵以為自己例外,沒想到真正來了,居然也這麽沒出息,不由自主地回握住時也的手,盯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梁,最後落在她的嘴唇...
沒有誰主動,一切好像順其自然。
等回過神兒的時候,一個淺嘗辄止的吻已經完成。
程與梵以為結束了,卻不想這只是剛剛開始,時也受到莫大的鼓舞,淺嘗辄止并不夠,她又拉住她的手,另只胳膊去樓她的腰,把她帶向自己,貼向自己,直到呼吸越來越急促,氣息越來越不足。
央求着...
“再親一下...求你...”
時也的眼睛沁着一汪水,月亮照在上面也仿佛能被撈出,她的皮膚冷而白,眼皮上青色的血管都能看的清楚,這時候臉頰卻湧上兩團嫣紅,從腮頰延伸脖頸,她并不吝啬她的美、她的媚,她的嬌态,相反她在盡力展現自己,而這種展現又帶着明顯的讨好意味,程與梵莫名心被揪的一疼,理智告訴她,應該拒絕不要放縱,但情感不允許,這種時候,這樣的要求,即便不是傻子,也該有傻子的勇氣。
程與梵捧着她的臉,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唇,忽然心疼起眼前這個姑娘來,她不知道十九歲的自己到底給十六歲的時也留下了什麽,才能讓她這麽喜歡自己,喜歡到抛下所有矜持。
和剛剛的淺嘗辄止不同,這個吻,帶着強烈的安撫意味,在程與梵看來現在這個吻雖然比之前的吻激烈,但卻純潔的多,聖潔的多,因為這個吻無關情愛,無關欲望,只是純粹想要心疼她,不想讓她在自己面前那麽屈膝。
她想告訴她,她很好,是個好姑娘。
激烈單純的吻結束,屏幕裏的光影也亮起來。
她們分開彼此的唇,卻沒有分開身體,時也的手從剛才一直到現在都緊緊攥着程與梵的衣服下擺,那枚褐色的紐扣被她的掌心濡濕,像從心底泛起的潮意。
時也再大膽這時候也害羞了,她垂下頭,把臉又一次藏進程與梵的肩窩,微微的喘氣聲,撲通撲通的心跳,都在提醒她們剛剛發生了什麽。
本該互訴衷腸的時刻,程與梵卻沒頭沒尾的來了句——“我跟家裏鬧翻了。”
時也愣了一下,沒太懂這句話的意思。
程與梵覺得自己有點渣,叫她來家裏,是想讓她看看自己的情況,然後跟她講自己跟家裏斷絕關系的事情,沒想到燈一關,就親上了。
她嘗到唇間殘留的栀子香,混雜些炙熱的口氣,強壓下方才牙齒裏的震蕩——
“我之前說,不會再回南港,會在海城定下,就是因為我跟家裏鬧翻了,而且斷絕了關系,我之前的積蓄,都用在房子和車子的首付款上了,現在每個月還貸。”
“是出什麽事了嗎?”時也猜到程與梵的性格變化,應該是發生了一些事,但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程與梵見她沒明白,便又直白了些——“時也,我現在很普通,就是一個靠工資養活自己的上班族,說是律師,其實也是最普通的那一種,你知道嗎,我能在星海律所留下,還要多虧孫旭東的面子,如果不是他力薦我,可能我現在也就是在法援中心外面哪家不知名的私人小律所打工,又或者是每天在線上平臺接咨詢等案源,你和我也不可能遇見。”
時也:“你到底想說什麽?”
程與梵低着頭,眼眸也垂着:“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已經不是十年前的我了,你應該好好看清楚我,看清楚我們兩個之間的差距,不要被以前的印象蒙蔽。”
時也懂了,但臉上的笑意也徹底沒了——“程與梵,你以為我是什麽人?你覺得我是因為你的家世才喜歡你?我自己沒有錢嗎?我需要你養嗎?”
程與梵難得見她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和你說清楚...”
“那你什麽意思?”時也沒有氣,只是覺得很難過“你為什麽要這樣想我?我要真是貪慕虛榮的人,那這十年我等你幹什麽呢?”
“你生氣了?”程與梵問她。
“沒有,就是有點難過。”
“對不起。”
程與梵像霜打的茄子,蔫唧唧的耷拉着肩,正當她覺得自己又一次把事情搞砸了的時候。忽然肩頭一熱,時也靠了過來,腦袋歪在她的胳膊上枕着。
“我問你個問題,你跟我說實話,我就不生氣了。”
“你問。”
“剛剛親我,你什麽感覺?”
“我...”程與梵噎住,要是讓時也知道自己當時只是急于想要安慰她才...,恐怕她真的就要生氣了“我...我忘了。”
“又裝?”
“我沒裝,我真的忘了。”
“那再親一次——”
程與梵急忙去擋,時也瞬間笑出聲“用不用這麽害怕?我又不會吃了你。”
話落,時也直勾勾的盯着她,像貪吃的魚纏住鈎上的餌“最後一個問題,除了我,你有沒有這樣親過別人?”
“沒有。”
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時也也回了她一個同樣的答案“我也沒有。”
兩人喝了點啤酒。
電影裏十四歲的少女問什麽時候能奉獻自己?
戳到時也的心窩,餘光偷瞄旁邊的人,二十六歲的少女也想問,什麽時候才能奉獻自己?
連打過幾個哈欠之後,時也窩在沙發扶手上——“我困了。”
程與梵忙起身“那我送你回家。”
時也卻不讓,坐正身子,擡手在她肩上軟綿綿地推了把“你自己沒喝酒嗎?怎麽送我?”
程與梵“那怎麽辦?”
時也指了指旁邊的卧室,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這房子有兩間卧室,但其中一間被程與梵用作書房,所以能睡覺的只有另一間。
排除時也對程與梵的心思以外,兩個女人睡一張床,似乎也沒什麽要緊,況且她們早就睡過,不僅一張床,還有一張被。
夜深,兩人躺在床上,又是那片白白的月光灑在窗臺,但看着卻沒有以往那麽涼。
“你睡了嗎?”時也閉着眼。
程與梵回答:“在醞釀。”
時也嘴裏像含了顆糖,喃喃着:“我知道你對我有感覺,我不逼你,我們慢慢來,但是我也想給你提一個小要求...”
程與梵:“你說。”
時也:“別讓我等太久。”
第二天,誰也沒想到,門鈴趕在鬧鐘之前作響。
原本各睡一邊的兩人,再睡熟之後都無意識的滾進了一張被子裏。
時也推了推程與梵,腦袋往她肩窩處拱。
程與梵下意識摸了摸她的頭,然後撈起床頭的眼鏡戴上,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程與梵都還沒說請進,阮宥嘉就熟門熟路的跟自己家一樣,踢了鞋子往裏走。
程與梵愣了兩秒“你怎麽來了?”
阮宥嘉:“來看看你啊,這麽多天沒個消息,我怕你孤家寡人有事兒都沒人知道。”
程與梵:“那你也不用這麽早。”
“早嘛?我覺得還好啊。”阮宥嘉瞧出她的不自然“你幹嘛一副這種表情?怎麽了?家裏藏人了啊?”
程與梵還沒來得及說話,時也從卧室出來,穿着件大襯衫,兩條腿又直又白..亮到發光,她瘦,但身材不差,穿着不合身的條紋襯衫每走一步,總是波起波落。
她攏着頭發,朦胧的睡眼,在看見程與梵的一刻瞬間發亮,程與梵戴着眼鏡,無框的鏡片,銀白的鏡腿,插進發絲間,架在耳朵上,時也呼吸都困難,好像那眼鏡生出多餘的兩條腿,掐在她的心尖兒,讓她酸,讓她澀,就是不讓她好過。
要不是有外人在,指不定自己又會撲過去怎麽咬她。
“我...我睡好了。”時也清冷的嗓音,心肝兒打顫,說完就往衛生間去了。
阮宥嘉傻掉,眼珠子快瞪出來“你...”
程與梵:“....”
換好衣服的時也和阮宥嘉打過招呼,便朝程與梵走去,摸了摸她的臉,然後在她唇邊親了一下——
“我走了,手機聯系。”
“我送你吧。”
“不用,我讓文堯堯來接了,她已經到了。”
“好。”
待時也離開後,阮宥嘉才回過神兒,指着程與梵——“好啊你,你不老實!”
“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
“是....”
在這種事上,程與梵沒辦法像阮宥嘉這麽放得開。
阮宥嘉嘻開嘴,笑着拿胳膊肘搗她——“你害什麽臊啊,不就是床上那點事兒嘛~”
事情有點複雜,但好像也沒那麽複雜。
程與梵磨了兩杯咖啡,簡單的和阮宥嘉說了說自己跟時也這幾次發生的事,當然有些太親密的部分可以省略。
阮宥嘉眯着眼“所以,你倆昨晚上什麽都沒發生?”
程與梵入定老僧,喝咖啡猶如敲木魚。
“我真服了你。”阮宥嘉對她豎大拇指,明褒實貶“你是人嗎?抱着尤物你都能剎得住車!”
“我只是不想在沒确定下來的時候就....太草率。”
“那你親人家就不草率了?”
一句話堵得程與梵啞口無言,她像個渣男,親了抱了,才說我不知道。
阮宥嘉看出程與梵內疚的心情,想來還是那件事影響她,心結一天不除,一天就堵在程與梵心裏,可要真等到心結除盡在開始新生活,就怕胡子都白了,幹脆一邊除心結,一邊新生活好了。
“你喜不喜歡她,你自己不知道嗎?”
程與梵:“我怕弄錯。”
“這有什麽弄不弄錯的?你這人就是想得多!”阮宥嘉皺起眉頭,一把勾住程與梵的脖子,表情諱莫如深“我問你,你那兒跳了沒?”
程與梵不解:“哪兒啊?”
阮宥嘉眼神斜着向下,瞟着瞟着看“就那兒啊。”
程與梵!!!
——我就不該跟你說!
感情提上日程喽~
最後那段不知道大家能不能get到哈哈哈哈哈哈,白天修文修到這的時候我都是躲着修,生怕身後突然站個人看我屏幕,以為我在寫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看文愉快~留個評論嘛,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