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章
程與梵盯着這句話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反應過來,時也說的應該是貓,果然兩秒又發來小白喵的後背照。
自己沒養過貓,在這塊兒經驗為零,但她養過狗,回想起自己的那條小沙皮,成日活蹦亂跳,沒一刻消停過,然而就在自己以為這家夥精力無限之時,一場突如其來的肺炎竟然把它悄無聲息的送走了,寵物醫院給的理由——可能秋天換季,晚上沒有蓋被子。
既無語又合理的原因。
現在又是一個秋,又是小家夥生病,程與梵很自然的便聯想到因為沒蓋被子而在秋季香消玉殒的小沙皮。她不覺得有誰會給流浪貓蓋被子,而且上一個星期陸陸續續都有雨,就算有好心人給它拿了被子蓋,估計也被淋濕了。
思來想去,程與梵回了條——「那我去看看」
時也那邊秒回「好的」
放下手機,程與梵心裏為貓貓憂慮,又想到家裏茶幾底下的兩袋貓糧,悵然的同時責怪自己——應該早點去喂才對,這下好了,大概率是吃不成了。
不過程與梵還是覺得有必要拿過去,既然買了就算吃不成,也應該給它,哪怕當個陪葬,這樣的話,等到了陰曹地府,它也是只有貓糧的流浪貓,想必身價也能稍微往上擡一擡,下輩子投到好人家,不必再做一只流浪貓。想到這兒,程與梵又覺自己好笑,自己和那只貓不過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憑什麽安排人家的下輩子,且不說有沒有輪回論,就算有還不興下輩子做個人?可是做人也未必有做貓好。
深刻了,還是想些實際的吧。新問題從腦子冒出來——埋哪兒呢?
肯定不能随便找個地方埋,現在四處都是天眼,到處都有城管,你一個人拿着鐵鍁,在綠化帶裏吭哧吭哧挖,估計還沒挖幾下,就應該有人來了,在你的肩膀一拍,對你亮出執法證,拿瞧神經病的眼神瞧你,然後開張票,告訴你——這裏不準亂挖亂埋,請去某某某處繳納罰款。
瞬間,程與梵的腦子裏就冒出時也扛着鐵鍁去交罰款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會上熱搜吧,一定會的。
越想越離譜,程與梵趕忙讓自己打住,随即拿出手機,想起一句大概十年前的流行語——不懂問度娘。
1.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貓咪;
2.火化貓咪,骨灰放在樹底下;
3.把死去的貓咪做成鑽石;
Advertisement
4.把貓咪做成标本。
前兩條屬正常範疇,後兩條是什麽鬼?
程與梵退出浏覽度,十年過去了,度娘也開始胡說八道。
...
因為心裏惦記小家夥生病的事,程與梵沒耽擱,回家取上那兩袋貓糧,就往時也那裏去。
她想,如果來得及,應該還能趕得上讓小家夥吃兩口,如果趕不上那就只能與世長埋了。
一路通暢,出奇的順,像是知道自己趕時間似的,故意給自己開綠燈,但卻也更讓程與梵堅信,那只貓貓應該不好了。
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時也發來語音——
“我在小區門口接你。”
“不用了,我認得路。”
“你确定你進得來?”
聽着手機裏那人略帶笑氣的聲音,程與梵忽然掐住話頭兒,上次能進來是因為時也有門禁,這次自己一個人,保安估計不會放行,自己大概率會被攔下的,到時候還得給她打電話,現在她在那兒提前等着,倒是先省了個方便。
“好吧,我大概六分鐘到。”
“好,等你。”
大概六分鐘,程與梵就到了小區門口,因為沒有門禁的關系,保安果然不放行。
剛想聯系時也,就看一旁的小綠徑有個帶着鴨舌帽,看不清臉的人朝保安走去,應該是時也,因為她跟保安說話的時候伸手指了指自己,緊跟着保安就放行了。
車停下,時也拉開車門上來。
今天是淡淡的栀子香,程與梵下意識的嗅了嗅,空山新雨後。
“貓糧?”時也看見放在手扶箱裏的黑袋子。
程與梵心內可惜,面上點頭:“嗯,帶給小家夥的。”
時也笑“那我替它謝謝你。”
程與梵“不用。”
其實,程與梵想說的是,它還能吃嗎?或者它好不好?不過馬上都能看見了,似乎也沒必要再多這一句嘴。
把車停在地下車庫,兩人坐電梯上行。
時也穿了條牛仔褲,兩條腿像筷子一樣筆直,身上的條紋襯衣不知道是多大碼的,松垮的挂在身上,難看倒是不難看,就是顯得人更瘦了,像小孩穿大人衣服,整個人被藏在裏面,不知哪來的邪風一吹,寬大的襯衣立馬變成兩把緊縮的皮尺,剛還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時也,頓時曲線有致,凹凸有型。
兩人出電梯,拐出樓門,到了公共休息區。
出乎意料,一大團‘大白毛’盤在布藝沙發上,小家夥吃的比以前還要胖,上回的大圓腦袋,今天又大了整整一圈,鼓起的沙發墊,愣是被團出一個淺窩來,程與梵有點懵——
“不是說生病了嗎?”還吃這麽胖?
“我也以為生病,可寵物醫院的醫生說不是。”
“那是....”
“它懷孕了。”
時也被程與梵呆愣楞的表情逗笑,歪着頭目不轉睛的望她,然後伸出手在這人的肩膀的位置碰了下——
“傻了你?沒見過貓懷孕啊?”
程與梵實話實說:“還真是,我這幾年連人懷孕都沒見過多少,更別提貓了,你跟我說它生病,我還以為它....”
“以為它要死了?”
程與梵一副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的模樣,逗得時也再次笑開。
“你笑吧,是我糗了。”
說罷,拎着自己帶來的那兩袋貓糧走了過去。
小家夥雖然胖了一圈,但精神狀态不咋行,窩在白沙發上縮成一團,耷拉着圓腦袋,悻悻恹恹誰也不理睬。
你把吃的放它跟前兒,它也就是淡淡的掃你一下,似乎再說——
可以了,退下吧~哀家要歇息了~
程與梵看着這貓,簡直覺得活見鬼,它到底憑什麽認為自己是主子啊?
但一轉念,又覺得自己更加離譜,為什麽要跟一只貓,還是一只身懷六甲的貓計較?
時也走過來,手在貓身上rua着——“我就說它最近脾氣怎麽怪怪的,給它吃的它也不吃,逗它玩它也不玩,等過了飯點,然後再悶頭吃掉一大盆,性情好像變成另外一只貓的感覺,我都懷疑它是不是抑郁了,沒想到是肚子裏有了小貓咪。”
盯着小家夥圓滾滾的肚子,程與梵問——
“罪魁禍首是誰?”
“不知道,目前還沒有出現。”淡淡的栀子香飄來,時也挨着自己蹲下,語氣恨恨補了句“讓我知道是誰幹的,我非嘎了它不可。”
程與梵一愣:“嘎了它?”
“你想哪去了,我是說絕育。”
“那它更不敢來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疏離感漸漸消除。
時也對着小家夥皺了皺鼻子“當媽媽了,開心一點啊~”
小家夥似乎能聽懂,也沖她皺了皺鼻子,然後低頭開始吃貓糧。
程與梵看着神奇“這貓跟你好親啊?”
“嗯。”時也和她說“我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它才有我半條胳膊這麽大,當時還沒吃這麽胖,全身白白的,貓耳朵只有花生米那麽大,走起路來尾巴一搖一搖的,但是不怕人,我猜原先應該是家貓,後來主人不想養了,就把它給丢了,所以它才不怕人,我當時喂了它兩根鳕魚腸,吃的可歡了,邊吃還邊蹭我的腿,生怕我走,那樣子又萌又心酸,再後來我帶它去寵物醫院洗澡、打疫苗、偶爾還剪剪毛,從那之後它就記得我了,每次一看見我,樂的能蹦三丈高!應該說整個小區,就我和它最親。”
“既然這麽親,你為什麽不直接養它?”程與梵問道。
時也的手在小家夥背上撸“我怕我養不好。”
程與梵“怎麽會?我看你養的挺好。”
時也:“你養過動物嗎?”
程與梵再次想起自己那只可憐的小沙皮“養過狗。”
“它還在嗎?”時也問。
“不在了。”程與梵又想到那場因為沒蓋被子而離奇換上的肺炎,頓了頓,問道:“你是怕它會死?”
“都有。”時也低着頭,眼睛看着小家夥寸步不離“這也是生命啊,我怕我照顧不好它,怕它不知道會因為什麽原因而變得難過,也怕好不容易感情親近了,也許到哪一天,它就不在了,如果那樣我覺得我會難過死。”
說完,轉過頭看程與梵“我是不是有點矯情?”
程與梵:“嗯,有點。”
時也:“你還真不客氣。”
兩人互視笑笑,程與梵說:“其實,你可以試試,萬一能養好呢?”
“萬一養不好呢?”
“那你就給我,我幫你養,等養好了,我再給你。”
時也心一緊,莫名覺得今天的程與梵比以往有些不同,似乎少了分顧忌,多了分随意,就連和自己說話的态度,都自然了許多,不再像前幾次那樣硬邦邦或者一句話要深思熟慮半天。
今天的她們更像朋友,瞬間有種回到當年的感覺。
當年的程與梵也是這樣——
為什麽不試試呢?
你可以做好的。我相信你。
大不了我陪你,我打先鋒。
時也別過頭,盆裏的貓糧被小家夥吃了大半,圓圓的大胖腦袋過分可愛,剛剛被程與梵摸過的地方,似乎在吸着自己的手,她的溫度好像還留在上面——“你別哄我,我這人不經哄,我會當真的。”
“我沒哄你,我說的是真的。”程與梵撐着膝蓋站起身,心裏像是擰起一股繩,勁兒全順着往上跑,沙發上的小家夥毫無預兆就被她給抱了起來。
小家夥跟程與梵還不熟悉,猛地被這麽一抱,當下反應就是打她,啪一爪子撓過去,程與梵的手背頓時留下一道印。
“快放開它!”時也急忙喊道。
貓身子軟,不好掌握,而且程與梵也的确被撓疼了,手一松,小家夥呲溜一下就跑沒影了。
時也着急看她的手“那貓雖然不怕人,但是脾氣大的很大,你要不多喂它兩三次,它根本不認你。”
程與梵無所謂,不過聽她這話卻有些好奇“你也被它撓過嗎?”
“沒有,我沒你那麽虎。”
說完這句,時也對上程與梵的眼睛,這人在笑,親近感油然而生,時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臉紅,但當下這人的笑,就是讓自己有些受不住,以往夢裏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稀奇古怪”場景全跳了出來,夢裏的程與梵也是對自己這樣笑的。
不過,比現在多了分嬌媚。
時也避開程與梵的眼睛,滿腦子都是自己做的那些夢,只盯着她又細又長的手,大膽提議——
“傷口可能要處理一下,去我家吧。”
已經黑了的天,看不見蹤影的貓,程與梵沒有猶豫——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