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謝凝吃完早飯, 戚燃也打完電話回來了。
“真煩,通宿非得要家長簽字,我爸媽又不在國內簽什麽啊……我那室友也有病, 我不在宿舍,他們還朝輔導員舉報我?”戚燃重複道, “真的有病。”
“我打算自己簽了得了。”
謝凝“嗯”了一聲,剛要起身, 戚燃問:“你們要回學校嗎?”
謝凝:“你不回去嗎?”
“都已經出來了, 就去附近玩玩呗。”戚燃說, “附近開了個游樂場?新開的, 很多人去打卡, 我們也去玩玩吧。哥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在舅舅舅媽那兒住,鎮上開了個小型游樂園, 我們每天眼巴巴地在門口看。”
謝凝糾正:“是你想玩,拉着我陪你去門口看。”
戚燃:“但你肯定也想玩,不然也不會和我一起看那麽久。”
謝凝沒有反駁這句。
雖然他性格比較安靜,但畢竟年紀小, 容易對一些新鮮事物産生好奇心理。小鎮上突然開了一家游樂場,鎮上所有小朋友都鬧瘋了,紛紛跑去湊熱鬧,就算不能進去玩,也要在門口看看。
小時候的謝凝定力并沒這麽好,他也是游樂園門口,扒拉着牆探頭瞧的衆多小朋友之一。
裴執:“去嗎?”
謝凝:“不用……”
他現在也不小了。
裴執:“可是我想去, 你陪我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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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凝和戚燃同時看向裴執。
裴執看起來,可不像會喜歡去游樂園的人。
謝凝:“你真的想去?”
“嗯, 想去。”裴執說,“我也聽說過這個游樂場,裏面加了一些新設備,聽說很刺激很有趣。”
“尤其是裏面的鬼屋,好像很吓人。”裴執見謝凝神色微變,他問,“你怕鬼嗎?”
謝凝看着裴執,無奈道:“我不怕。你忘了上次看鬼片的時候,是誰一直說怕嗎?”
先前,謝凝和裴執去溫泉別墅的觀影區看電影,裴執一直說害怕,還往他懷裏鑽。不過……大概率是演的。
不過是想增加親密接觸的小把戲罷了。
謝凝也不确定裴執到底怕不怕鬼。
“我怕。”裴執看着謝凝,輕聲說,“但有你在,我就不會怕。”
戚燃插嘴:“哥們兒你說話一直這麽膩歪的嗎……不是我怎麽覺得你在說偶像劇臺詞啊。”
尤其是這兩人顏值高,放娛樂圈都是最頂尖的那批存在,說起這些肉麻的言語的效果,當真像在拍攝電影或者偶像劇。
裴執沒理會戚燃,他只是望着謝凝,微微彎下脊背,目光帶着點懇切:“我們去吧,好不好?”
……
裴執開了車,戚燃看到眼前的勞斯勞斯之後,看裴執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上大學後,父母給孩子配車很正常,但,配勞斯勞斯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不過戚燃轉念一想,也正常,他爸媽還給他配了跑車呢,這是因為他父母覺得愧疚,他小時候最需要陪伴的那段童年,父母都在外頭賺錢,故而他長大之後,只要不黃賭.毒,基本有求必應。
戚燃喜歡車,他随口和裴執說了幾個車的型號,意外發現裴執居然也懂車。當即,他對謝凝這個室友的好感度上來了。
之前他還覺得這人看起來有點不懷好意,找到共同興趣愛好後,連帶看人都順眼了好幾分。
戚燃是個愛交朋友的,一聊天,就有些控制不住嘴:“你別看我哥表面冷冰冰,其實我哥人特別好,真的特別好。小時候我們家條件一般,他什麽都讓着我……我哥是全天下最好……”
“好了,別打擾裴執開車。”謝凝打斷戚燃道,“開車聊天會分心,很危險。”
戚燃馬上閉口不語。
裴執說:“我不會分心,可以繼續聊。”
戚燃捂住嘴巴,含糊不清的聲音從指縫透出:“但我聽我哥的,我哥不讓我說話,我就不能跟你說話。”
裴執:“那你之後有機會,偷偷跟我說點你哥小時候的事?我也想知道,你哥是怎麽天下最好。”
謝凝:“……”
當着他的面說這些話,真的好嗎。
裴執停好車後,戚燃下車去買票,網上放的票有限,他又不想蹲,幹脆去現場買,又或者看看門口有沒有黃牛。
戚燃走遠後,裴執牽住謝凝的手,輕聲問:“不想讓我知道你小時候的事?”
“不是不想,是……”謝凝也不知道怎麽說。他小時候也沒什麽特別的事,只是從戚燃角度聽見特別完美、善良、謙讓的自己,他總覺得怪怪的,不像真實的他。他道,“戚燃對我有很嚴重的濾鏡,有些事不是他說的那樣,你聽聽就好。”
“比如?”
“比如,戚燃說我特別好,從來不會惹大人生氣。但也不是這麽說,我也會想做壞事,只是很多時候沒有機會。”
“是嗎?”裴執彎下腰,他們十指緊扣的情況下,他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謝凝的臉蛋,語氣親昵,“我還以為,你從小就是乖寶寶。”
“原來乖寶寶也會想做壞事。”
低沉的嗓音從裴執的喉間溢出,帶着點沙啞的意味。裴執刻意彎腰低頭,手指輕輕捏着謝凝的臉蛋,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們是在調.情。
地下停車場人不多,謝凝還是感到有些不自在,耳根熱得慌。他小幅度偏了偏目光:“你別把我想得太好。”
裴執:“在我心中,你就是完美的。”
謝凝:“沒有人會是完美的。”
裴執當然知道這一點,但他依舊說:“你的不完美,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完美。”
他在裴執心目中,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嗎?有些幼稚的話,讓謝凝覺得好笑,心頭無法避□□過一層糖霜般的電流。
沒有人會不喜歡聽好聽話。
出了停車場,光線敞亮,謝凝眺望遠方,金燦燦的陽光下,游樂場內的設備與建築像城堡一般聳立。紫粉的色調與藍天白雲一對比,像是童話世界才有的畫面。
謝凝突然想到:“其實,我小時候确實好奇過游樂園裏面會是什麽樣。會不會和故事書裏說的一樣,會有公主與王子,還有會魔法的魔法師。”
裴執:“今天去游樂園裏面看看,彌補你小時候的遺憾。”
裴執為何突然會提出去游樂園,似乎在此刻有了答案。謝凝偏頭看向謝凝,想笑又沒有笑:“裴執,你是覺得我的童年有遺憾,所以才提出要來游樂園?”
裴執嘴硬:“沒有,是我想來,所以讓你陪我來。”
謝凝看着他,目光逐漸放回前方:“我沒有遺憾,真的。我小時候對這些是有興趣,但興趣不深,而且……”
謝凝突然頓住了,接下來想說什麽,竟在此刻忘了個精光。
他小時候的确沒有玩過游樂園裏面的大型設施,一是那些項目比較危險,家裏不讓,二是……家裏确實有點困難。
謝凝和戚燃家裏并不是一開始就這麽有錢。在他們讀小學的時候,他們的父母忙着在大城市打拼,孩子帶在身邊,反而容易忽視,當時的收入又請不起保姆,故而只能把他們送到外公外婆家裏暫住。
說是外公外婆,但由于二老和舅舅舅媽住在一起,也算是由舅舅和舅媽來照顧。舅舅和舅媽有一個女兒,謝凝是三人中年紀最大的,也是大家公認的最安靜的。
他們家沒有特別複雜的家庭關系,父母兄弟姐妹們關系融洽,盡管那時候家裏條件不好,舅舅和舅媽也會盡可能給小孩子好東西。但畢竟是寄人籬下,謝凝和戚燃難免會感到拘束以及不安,在剛來的那段時間,他們就像被抛棄的小貓小狗,連吃飯都不敢大聲。
直到時間久了,這種情況才稍微好轉,謝凝他們逐漸融入。
一次,鎮上建了一個小型兒童樂園,不大,但對小城鎮的小朋友們來說具有很強的吸引力。裏面有一些簡單的游玩設備,旋轉木馬、海洋球……各種各樣的新鮮事物,這裏成為鎮上小朋友們的天堂。
但門票錢并不便宜。尤其是,那段時間,謝凝的舅舅被工廠裁員,家裏過得緊巴巴,哪裏有錢帶小朋友進去玩?
謝凝知道家裏情況并不是很好,戚燃和妹妹兩個年級比較小的,每天拉着他去游樂園門口瞧,裏面的小朋友們歡聲笑語,将他也逐漸感染,對裏面的世界産生了強烈的好奇。
之後,游樂園有了活動,兒童門票買一送一,那段時間正逢謝凝生日,舅媽給謝凝買了個四寸蛋糕,另外兩個弟弟妹妹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去游樂園。舅媽和舅舅對視一眼,他們這個月剩下的生活費不多,買完蛋糕後更是。
如果真要去,只有兩個小朋友能去。剩下一個怎麽辦?他們不想偏心,但多買一張門票,意味着本就拮據的生活會更加困難。
謝凝說:“沒關系,弟弟妹妹玩就可以,我不喜歡玩這些。”
弟弟妹妹很懂事,他們想玩,但都搖頭:“今天是哥哥生日,應該讓哥哥來玩。我們年紀還小,以後還有機會。”
可謝凝堅持:“裏面的游玩設施被很多人玩過,說不定還有小朋友在上面小便,我不要玩。”
他表露得十分嫌棄,大家都知道他很愛幹淨,也逐漸信了。
畢竟是生日,開心最重要,他們在家裏吹完蠟燭、許完願,舅媽帶弟弟妹妹進游樂園裏玩耍,舅舅帶着謝凝在小亭子裏吃蛋糕。
不遠處旋轉木馬轉動,發出童真童趣的歌曲,燈帶璀璨又閃亮,坐在上面的小朋友們,都像童話故事裏的公主與王子。
其實謝凝很好奇,他沒有湊這麽近看過,這個亭子能把裏面的畫面看得很清楚。但他不敢多看,他怕多看幾眼,會讓舅舅更加愧疚——一個成年人,在孩子們想去游樂園玩時,竟拿不出多一張的門票錢,多麽丢人。
舅舅很愧疚,他摸摸謝凝的頭:“舅舅已經找到新工作,馬上可以入職了。等舅舅發工資,再帶你來玩兒,再帶你吃遍裏面好吃的。”
但舅舅根本沒找到新工作。謝凝還是選擇撒謊:“舅舅,我真不愛玩這些,玩這些容易渾身是泥。”
“也是,我們凝寶最愛幹淨了。”舅舅說,“那舅舅以後努努力,讓人把游樂園上下打掃一遍,再帶凝寶包場游樂園。”
潔癖是個很好用的借口,很多事都可以用潔癖來解決。
有時候經過地攤上的玩具,父母想給他買,他會搖搖頭,說這些玩具被很多人摸過,他不要。
父母帶他去出租屋,出租屋很小很小,還是與人共享衛生間,條件很惡劣,父母也是想讓他有好一點的居住環境才送他去舅舅舅媽那兒。謝凝也說可以,他更喜歡老家的房子,幹淨又大。
有時候謝凝也不知道他究竟喜歡什麽,他從小就比較成熟,也可能和天生物欲比較低有關,他的确對很多事物無法産生興趣 ,也對很多事都無所謂。
潔癖,何嘗不是他給自己設下的枷鎖。
後來謝凝也沒等到舅舅帶他去游樂園,因為他被父母接走了,他父母得了一個含金量很高的獎,生活得到很大的改善,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謝凝接走。
記憶之中,他對游樂園的印象一直很深、卻又很淡。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他從未想過再去游樂園玩。
因為他不覺得有遺憾,但他忘了是為什麽。
謝凝正在走神,旁邊的裴執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裴執問:“在想什麽?”
謝凝回神,他說:“我好像忘了一些事。”
裴執:“很重要的事嗎?”
“不知道,但……我總覺得我不該忘記。”謝凝又說,“但我那時候太小了,小到,現在很難回憶起來。”
裴執:“想不起來就不用想了,也許那不是重要的事。”
他扣緊謝凝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謝凝的指骨,“關鍵是現在,不是嗎?”
确實是這樣。
謝凝跟着裴執往前走,一旁,一個小男孩應當是要過生日,他頭上戴着一個漂亮的生日皇冠,在陽光下閃爍耀眼的光芒。
他的眼睛一刺,同時,記憶盒子被無形的手打開。
謝凝想起來為什麽沒有遺憾了。
因為他進去玩過。
九歲那年,過生日的謝凝沒能進游樂園玩耍,舅舅還是愧疚得不行,在看到有人在路邊賣棉花糖,他決定給謝凝買一個,算是小小的彌補。
當時人多,謝凝緊緊揪住舅舅的手,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被人群裝散了。
冰雪可愛的謝凝迷茫地站在人群中,看着人來人往,不知所措。他想,他應該在原地等着,但周圍很多陌生面孔,還有來往的三輪車,他有些害怕。
他決定回亭子裏等舅舅。
路上,謝凝碰到了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說:“我們認識,我們夏令營是同班的。”
謝凝不關注同學,也不記得這個人是誰,不過是有點眼熟,剛和舅舅走丢的他有點害怕,不敢和任何人說話。
小男孩看到他頭上的生日快樂紙皇冠,問:“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謝凝:“嗯。”
“可我沒給你準備生日禮物。”小男孩說。
謝凝:“沒有關系。”
小男孩:“怎麽會沒有關系?有關系。過生日當然要有生日禮物……”
小男孩轉念一想,他突然拉住謝凝的手,帶着謝凝在人群中奔跑。
大大小小的陌生面孔在謝凝眼前飛速倒退,他驚恐又害怕,但因距離游樂園越來越近,音樂聲也越來越清晰響亮,同時又有一點小興奮。
“你過來。”小男孩撥開樹叢,蹲下來,“你踩我身上,然後進去。這個牆不高,我們可以偷偷爬進去。”
謝凝睜大眼:“我們要偷偷進去?”
“對啊。”小男孩說,“快點,不然要被發現了。”
謝凝不想做壞事,但更不想被別人發現。現在的他,似乎已經成為了小男孩的同夥。
可他從來沒做過壞事,他的睫毛快速抖動,精致雪白一張臉蛋,竟因緊張浮出一抹紅。
小男孩久久等不到謝凝作為,他站起身,幹脆直接伸手把謝凝抱住,然後邁上一個石頭,借着力上了牆,然後跳了了下去。
這個高度對小小的謝凝來說很高,謝凝也從來沒有做過這麽危險的事,他吓得伸手摟住對方的脖子,直到落地,他都沒敢睜開眼。
小男孩安撫地揉揉謝凝的後腦:“沒事兒,你輕。我是練體育的,你放心,就算我摔了,也不會讓你磕着碰着。”
“退一萬步來說,有我給你當肉墊呢。”
小男孩不知道從哪裏知道這裏的秘密通道,他們沒有門票,玩不了旋轉木馬類的娛樂設備,只能去玩一些滑滑梯、蕩秋千之類的。但對謝凝來說,這種感覺也很新奇了。
謝凝坐在兒童秋千上,人也小小的。白皙的手緊緊捏着繩子,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與給他推秋千的小男孩恰好對視上。
謝凝的發絲随風飛揚,身子飄起又下落,方才還有點謹慎害怕的面龐染上許些的紅光。
小男孩似乎怔了怔,随即臉變得很紅。他別別扭扭地過來繼續幫謝凝推秋千:“這是你幾歲生日?”
謝凝:“九歲。”
小男孩:“我比你小一歲,為什麽我比你高。”
謝凝有點生氣了,他不想玩秋千了,他跳下秋千,頭頂的生日皇冠也掉了。
小男孩趕緊把紙皇冠撿起來,上面有一點點灰,他給謝凝戴時,謝凝嫌棄地別開頭:“不要,髒了。”
“哪裏髒了?”小男孩翻來覆去看,嘀咕:“嬌氣包。”
分明很幹淨。
小男孩把外套脫了,仔仔細細地擦着紙皇冠,确保上面沒有一點灰之後,才打算給謝凝。但他剛準備給謝凝戴上,又不打算給了。
“你等等我。”小男孩往商店裏跑,想給謝凝買個新的。
游樂園內物價較高,小男孩帶的錢不多,他看中一個塑料皇冠,比紙漂亮了不知道多少倍。問了價格之後,他當場叫了起來:“什麽,20?!”
那個年代,20塊不算少了。
這個小男孩明顯不缺錢,可他年紀小,家裏也不會給太多錢。他打着商量:“20就20,但是老板,我能賒一瓶牛奶嗎?我晚點拿錢還你。”
他回頭看了謝凝一眼,“我惹他生氣了,我得哄哄他。”
老板也覺得這小男孩有意思:“行啊,牛奶你看着拿吧……喝這個吧,這個比較有營養,小朋友喝了長高。”
只是等了一會兒,小男孩滿載而歸,他鄭重地給謝凝戴上了一個新的皇冠,比方才的更大、更漂亮,也更貴。他心滿意足,把吸管插.上後,慢吞吞地把牛奶遞了過去。
謝凝:“我不要。”
他不能随便要別人的東西。
“我給你,你就拿着。”小男孩說,“你不要我就扔了。”
謝凝只能要。
見謝凝終于肯喝了,小男孩高興極了:“我們放學能一起回家嗎?”
謝凝咬着吸管,漂亮濕潤的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小男孩解釋:“我剛轉學來這邊,沒有朋友,也看不上和他們交朋友。但我喜歡你,在夏令營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你寫字和畫畫都好漂亮……我們能做朋友嗎?”
“明天放學,我能不能等你下課,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他們在游樂園裏玩了很久,玩得渾身都是汗水。後來被雙方家長找到時,雙方家長都急壞了。
兩個小朋友被各自家長拉走,謝凝看到滿臉焦急的舅舅和舅媽,愣了愣,立刻道歉。
他們只是抱着謝凝,說:“人沒事就好。”
他們還問,“餓不餓?”
謝凝搖搖頭,被舅舅抱起離開時,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小男孩。
謝凝在家人眼中一直是很懂事乖巧的形象,這次走丢,簡直讓大家吓壞了。他也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他不應該和這個小男孩亂跑,但……如果再來一次。
他可能還是會選擇這麽做。
關于游樂場,謝凝不覺得遺憾,是因為他的遺憾已經被另一種方式彌補了。
“哥,你等等。”戚燃說,“現場排隊太久,我想買快速通道的票,我聯系了一個黃牛,但是得等等……”
謝凝:“沒事,不着急。”
vip票可以進vip通道,通道人少,一些項目也不需要排隊。
一旁的裴執突然說:“如果我們沒買到門票,會讓我們進去嗎?”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謝凝說:“不會吧。”
“試試?”裴執道,“試試做壞事的感覺。”
反正進不去,試也是白試。謝凝說:“好啊。”
裴執突然牽住謝凝的手,帶着謝凝往前方通道跑,他們突兀的舉動讓一旁的人吓了一跳,也讓不遠處的戚燃滿臉問號。
謝凝原本以為,到了通道口,他們就會被卡住無法通行,畢竟那兒不僅有檢票的機器,還有人工在旁等候。但他沒想到通道是開的,人工也沒有阻攔,他們就這麽直接闖了進去!
“裴執,我們還沒買票——!”耳邊的風聲很大,冷風将謝凝的聲音與發絲都吹得有些亂。
裴執還在拉着謝凝往裏面跑,他們在沒有檢票的情況下,直接進入了游樂園內!
謝凝的瞳孔放大,做壞事的感覺實在刺激,他的心跳加快,發絲被風吹得飛揚。前方的裴執突然回頭看他,對視的那一眼,他突然産生了一個錯覺。
這一刻心髒快到仿佛要跳出胸腔的頻率,仿佛是因為裴執而産生的。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二人都有些喘不過氣。裴執臉上還帶着興奮的餘韻,謝凝撐在謝凝的身上,喘了會兒氣,他斷斷續續道:“裴執,不行,我們還是得回去付錢……”
謝凝的道德感不允許他做出逃票的事。
“寶貝——”頭頂傳來裴執的低聲。謝凝一擡頭,兩張票夾在裴執的指縫中,謝凝愣了愣,又聽見裴執說,“我提前和工作人員檢過票了,在線上。”
因運動過度,謝凝的面龐有些緋紅,他驚詫地看着裴執,唇瓣微微分開一點,像呆住了。
“不然他們怎麽可能放我們進去。”裴執用門票輕輕蹭了蹭謝凝的鼻尖,語氣與動作一樣輕柔,“笨笨。”
原來裴執早就付過錢,卻帶他進行了一場逃單的大冒險。
謝凝的心跳依舊處在高速頻率:“你……”
裴執:“不是說想做壞事嗎?這次夠壞、夠刺激嗎?”
謝凝:“太刺激了。”
裴執:“我一直怕被你發現,每次我都沒辦法在你眼前撒謊,但幸好今天,你被我騙過去了。”
裴執握住謝凝的手,伸進大衣,讓謝凝把手掌貼在他的胸口,只隔了一層薄薄的內搭。他說:“你摸,我的心跳很快。”
謝凝輕輕笑了笑:“我的心跳也很快。”
“謝凝,那——”
裴執只說了個開頭,就沒有繼續說話,謝凝緩緩擡起頭,與裴執對視。裴執的眼眸漆黑,正好能裝下一個完整的謝凝。
金燦燦的陽光下,謝凝的面龐染了一層漂亮的淺色光芒。裴執的目光清晰有力,直直落在他的面龐,仿佛在這一刻,除了他,裴執的眼底裝不進別的任何事物。
謝凝又愣了愣,無形的電流在身體內流竄,沒有擁抱,沒有過多的肢體接觸,他卻産生了一種極其猛烈的滿足感。
血液迅速集中在一個地方,砰砰、砰砰,世界上所有聲音頃刻消失,只剩下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以及裴執的聲音。
裴執輕聲喊着:“謝凝。”
“你的心有一刻是為我而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