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時清域下午還約了患者, 得馬上趕回醫院,他開了車,順便把謝凝送回去。
這裏距離酒店并不遠。
副駕駛, 謝凝看了一眼時間,快十一點, 等到酒店應該十一點出頭,正好是午飯時間。
“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飯?”時清域說, “剛剛你都沒怎麽吃東西。”
“因為我吃過早餐。”謝凝說, “我和朋友約好了一起吃午飯, 抱歉, 有機會的話下次吧。”
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緩緩收緊, 時清域道:“好。”
謝凝剛在想,要不要給裴執發個消息,突然。
[消息顯示:“幼稚鬼”拍了拍我]
裴執怎麽又換網名了?
[凝:怎麽了?]
[幼稚鬼:沒有。]
[幼稚鬼:手滑。]
謝凝在不久前更新了下朋友圈。
他喜歡這家咖啡廳, 所以拍了張照,順便發了個朋友圈。
謝凝猜測,可能是裴執在點他頭像進朋友圈,因為手滑又或是反複點開, 不小心多點了兩下,所以才“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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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着頭,思索片刻,将個性簽名改成“是誰在偷看我”。
剛修改完沒幾秒,謝凝又被拍了拍。
[消息顯示:“幼稚鬼”拍了拍我]
謝凝點開裴執的朋友圈,看到頭像下方的個性簽名上寫着:是我。
謝凝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這種行為很幼稚。
可幼稚又怎麽樣?
的确很有趣。
車輛緩緩到達酒店門口, 時清域下車,幫謝凝打開副駕駛的門。道別後, 他說:“不管怎麽樣,要保護好自己。如果有特殊情況,随時聯系我。”
謝凝:“好的,麻煩你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這個時間點酒店人流大,謝凝進入旋轉門後,旁邊有一個穿着潮牌的男生,馬上跟了過來。
蘇南走在謝凝身邊,保持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他低頭玩着手機,屏幕亮度調得很高。
只要謝凝稍微低頭看一眼,就能看到屏幕上的某個藍色軟件。
但謝凝走路目不斜視,儀态端正,一路上別說低頭,連側目都沒有過。
拐角處,蘇南急了。他突然出聲道:“剛剛送你回來那男的,是你男朋友嗎?”
突兀的搭話,很沒禮貌。
謝凝沒有理會。他不認識這人,沒有義務回答對方的問題。
被忽視的蘇南不覺尴尬:“如果他是,那裴執呢?他也是你男朋友嗎?還是,單純炮/友?”
“你們昨晚睡了吧?”
蘇南的聲音不輕也不重,這裏也算公共場合,他一點都沒有避諱或掩飾惡意的意思,謝凝停下腳步,蘇南猝不及防地剎住腳。
他看到謝凝微側過身,冷淡的目光不帶什麽分量地飄來。
“跟你有關系嗎?”
神色與聲線都不帶什麽情緒,寒潭一般靜谧的雙眸,在這張清冷秀麗的面龐上,顯得極其動人。
蘇南本來是要來挑釁或找事的,可是這一瞬間,他的臉瞬間爆紅。
直到謝凝消失在視野,他臉上的熱意依舊沒有散去。
蘇南“追”過裴執很久,雖然裴執明确拒絕并表明過自己是直男,但他一點都不氣餒,要是能掰彎裴執這種質量的直男,說出去都有面子。
但他沒想到他遇到了一個硬茬,裴執不僅态度堅決,脾氣也是個硬骨頭。他差點挨了打。
對此,他一直懷恨在心,特別想找機會報複一下。但他找不到機會,裴執一拳就能把他打上西天,他根本打不過。
得知這次活動,裴執與謝凝同出同入,還住一個房間,他gay達瞬間響了。
蘇南想找機會挑撥二人,出口惡氣,但後來才發現,謝凝應該是直的。
在謝凝身邊,一向倨傲冷酷的裴執像化身大狼狗,瘋狂朝謝凝搖尾巴,而謝凝的态度全程也就那樣,彬彬有禮又很得體。
剛剛蘇南又試探了一下。
要是真有什麽,謝凝的态度肯定不會那麽坦蕩。
謝凝是直的,那裴執呢?
裴執那恨不得把謝凝揣兜裏護着的姿态,可一點都不像直男。
沒有直男會随時随地幫人捂手,更不會有直男閑着沒事幹去摸對方的臉。
所以……
謝凝才是真正的直男,而裴執是gay裝彎,并試圖用室友身份一步步将謝凝掰彎?!
……
謝凝到房門口時,時清域給他轉發了一個帖子。
标題:【直男室友每天對我噓寒問暖,後來我彎了,他卻告訴我他是直男……】
謝凝:“……”
他有點無奈,但還是點了進去。
1樓:我是剛搬來這個宿舍的,室友A是外人眼中的鋼鐵直男,卻唯獨對我噓寒問暖、特別體貼上心。每天喊我起床、給我送早餐,沒課的時候還會來陪我一起上課,我生病時陪伴在我左右。這時候開始我就有些心動了,他每天晚上都會摟着我睡覺,幫我洗內褲和襪子,給我送昂貴的禮物……我自認直男,但我彎了,在這種情況下沒人能不心動吧?我決定勇敢追愛,先表白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但我和他表白之後,他和我說他是直男。現在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被迫換了宿舍……勸大家一句,千萬不要對直男産生不該有的幻想,直男這種物種真的不會意識到他們做的事有多麽暧昧。
2樓:別開玩笑好嗎?他這一看就不直啊。
3樓:雖然我也會和我哥們兒一起睡覺,但絕對不會摟着睡覺好吧……我的天為什麽要摟男人睡覺啊?這不惡心嗎?[嘔吐jpg.]
4樓:樓上誇張了吧?兄弟抱一個,這咋了?很正常好嗎?
5樓:正常你大爺啊?你和你兄弟會面對面摟着睡覺?胸口貼着胸口?接下來是不是要臉貼臉親個嘴?再來個濕吻促進下兄弟感情?
6樓:……
25樓:其實樓主早就該發現端倪了的,你們的關系明顯太過親密,不是朋友該有的範圍。男人的領地意識都很強,他既然會做出這些親密的事,還送你這麽多昂貴的禮物,說明他潛意識裏就沒把你當兄弟。
26樓:而是把你當老婆。
27樓:u1s1我覺得樓主真的很冤枉……樓主室友明顯是那種彎而不自知的深櫃,正常人交朋友怎麽可能這麽交啊……還買這麽貴的禮物,一兩次得了,這麽頻繁,明顯是在讨喜歡的人的換新。只是樓主室友沒有認清自己的內心……
28樓:唉不管怎麽說,交朋友還是要有一點的邊界感,不能越界。一旦超過這個尺度,就算只是純友情,也容易滋生一些不該有的想法。
謝凝還沒來得及看完帖子,帖子顯示已被删除,估計是樓主緩過勁之後,發現在網上說這些也無濟于事,反而會留下傷心的痕跡。
又或許是主樓內容太過詳細,樓主害怕被熟悉的人認出,故而删了貼。
謝凝贊同帖子裏的某些回複,比如任何關系都要有一定的尺度,不能越界,這樣才能健康長久。
起初,他也抱着這樣的想法和裴執相處,但由于皮膚饑渴症的作用,和裴執貼在一起太過舒服,以及多數情況下都是裴執主動,讓他總是下意識忽略了這一點。
這樣似乎不太好。謝凝想。
裴執不知道謝凝有皮膚饑渴症,自然也不知道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謝凝的安撫劑。這對裴執來說,有點不太公平。
如果裴執知道真相,應該不會願意的吧……
謝凝的眸光定定地落在陽臺,眼底滿是詫異。
裴執正在陽臺上洗着什麽東西,外頭飄了一層細雨,使得他的高大精悍的身軀多了幾分居家的柔和。
袖口被撩起,露出結實緊致的手臂線條,随着搓洗的動作,青筋在手背上若隐若現,充滿肉眼可見的力量感。
洗衣服不算什麽,前提是謝凝沒有看到裴執手中的雪白布料。
那是他昨晚換下來的內褲和襪子。
這也讓謝凝突然意識到。
他和裴執的關系,是不是有點越界了。
寬大修長的手指将手中布料擰幹,裴執剛要把衣服挂上衣架,驀地發現房間內多了個人影,謝凝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一直沒有出聲,也不知道在旁邊站了多久。
謝凝一言不發地看着裴執的手,更準确來說,是裴執手中的東西。
裴執解釋:“剛剛下了點雨,我們的衣服都有點潮了,我就重洗了一下。我微信有跟你說,但你沒回我,我想着反正我也要洗,順便幫你洗一下也可以……你不要生氣,我下次不會不經過你的允許碰你的衣服了。”
謝凝看了眼手機,裴執的确給他發了消息,內容和裴執說的沒什麽區別。
謝凝:“沒事……外頭的雨下得有點大,衣服曬裏面吧?”
停頓片刻,他又說,“不過這些事,以後我自己來就可以。”
裴執答應得很爽快:“好。”
【老婆是不是生氣了……】
【怎麽辦怎麽辦,老婆好像生氣了,我要怎麽哄老婆……但老婆真的不需要和我這麽客氣,我可以幫老婆洗衣服。】
【洗衣機不幹淨,客房服務也沒有我洗來得放心。】
裴執誤會謝凝生氣了,但謝凝沒有。
之前由于皮膚饑渴症帶來的舒适感,他忽略了很多細節,經過他人一提醒,他才發現,他确實将有些事處理得不太好。
既然要選擇建立正常的社交關系,那麽社交尺度也應該保持在正常範圍內,而不是貪圖皮膚饑渴症帶來的快/感,一味求多,反複增加和裴執的肌膚接觸。
還有,很多事他能自己解決,不應該反複麻煩裴執,雖然是裴執主動提出來幫忙,但成年人應該學會自覺掌握分寸,更應該學會主動拒絕。
他不能将裴執的熱心腸當作理所當然。
“下次我自己來就可以。”謝凝說,“我們等會去餐廳嗎?還是現在去。”
裴執将衣服挂好,洗手擦幹,快速關上陽臺的門,避免冷風吹到謝凝。
他想像之前一樣試一下謝凝臉上的溫度,但他現在的手有點冷,所以沒有碰。
裴執将沙發上的禮盒拆開,裏面是一條圍巾,幫謝凝戴上,确保謝凝被捂得嚴嚴實實後,他才心滿意足道:“現在去,我已經訂好位置了。”
現在正是飯點,餐廳人卻不多,服務員殷勤地在一旁等待與引路。
待到座位,謝凝看着桌上的香槟與鮮花,以及周圍布置的氣球與玫瑰,短暫陷入沉思。
不用多說,必然又是裴執的手筆。
坐在對面的裴執雖一聲不吭,但謝凝就是能感覺到裴執傳遞出來的一種“求誇獎”信號。
就像是一只大狼狗,瘋狂沖他搖尾巴,等待接下來的撫摸。
謝凝:“吃個飯而已,沒必要這麽誇張……”
裴執:“沒誇張,這是今天店內做活動。”
他看向一旁的服務員,問,“是嗎?”
服務員很有眼色:“沒錯。今天是我們周年慶,香槟、鮮花、氣球都是免費提供的。”
謝凝:“包場也是免費的嗎?”
服務員臉不紅心不跳:“不是包場。而是這個時間段預定用餐的客人比較少,所以看起來像包場了。”
謝凝看向裴執,突然笑了笑:“你安排得倒是妥當。”
連服務員這邊,都傳話到位。
裴執似乎聽不懂謝凝在說什麽,他将菜單遞過去:“這幾個是店內的招牌菜色,全部點可能吃不完,你可以看着點。你順便看看,裏面有沒有你忌口的。”
謝凝:“沒有我忌口的,就按你說的點吧。”
就算裴執是刻意布置的場景與氛圍,但謝凝也無法不承認,這個環境确實很舒适。
沒有嘈雜的聊天聲,也沒有來來往往的行人。謝凝不喜歡在食堂吃飯,就是因為環境有些吵,他喜歡在比較安靜的環境下用餐。
“你今天……”裴執用餐到一半,拿起毛巾擦手,眼神狀似不經意地落在謝凝身上,“你今天去的咖啡廳,看起來很不錯。”
謝凝:“是還不錯,環境很好。”
“你朋友怎麽沒留下來一起?”裴執說,“我原本還想說,要不要我們三個人湊合一下,吃個午飯。”
“一個等會有課,另一個還得上班,不太方便。”謝凝慢條斯理地放下餐具,清淩淩的目光沒什麽遮擋地對上裴執的眼,“而且你不是說過嗎?你更喜歡兩個人。”
“只有我們兩個人。”他強調。
五指逐漸收緊,裴執心跳驀地錯亂一拍。
謝凝的聲音清越動人,咬字清晰,被他強調過後的字眼,像泡進陳年酒壇之中,只需稍稍靠近,就能嗅到惹人沉醉的氣息。
不過,謝凝是去見了兩個朋友?
【老婆見的男的女的?】
【女生我不放心,男生我也不放心,是男是女我都很着急,老婆不會被拐跑了吧……】
【最好是一對情侶,這樣以後老婆出去和朋友聚餐還能帶上我,我們就是兩對了。^v^開心。】
【萬一這兩個人都對老婆有意思呢?】
【啊?那我豈不是一下子多兩個情敵?】
【不過這也正常,這麽好的老婆肯定有很多人喜歡,不喜歡老婆的人才是笨蛋……】
裴執的心聲又開始發散。
現在的謝凝能選擇性屏蔽一部分的心聲,即便裴執在身邊,心聲吵鬧,他也能專注做自己的事。
謝凝正在拿毛巾擦拭手指,雪白發燙的毛巾撫過手背,留下一道粉紅豔色。
他的動作緩慢認真,修長勻稱的手指仿佛精雕細琢的藝術品,讓人不由自主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一旁的服務員看得有些出神,他工作這麽多年,頭一回見到各方面條件如此優越的人。
哪怕只是坐着什麽沒做,都像拍攝電影海報,五官精致得秒殺當紅藝人,完美到無可挑剔。
裴執同樣看得出神。
直到謝凝将毛巾放在一邊,服務員收走後,他才回過神來。在謝凝重新拿起餐具之前,他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了一個手機殼,放在桌上,輕輕推到對面。
謝凝:“?”
他困惑道,“給我的?”
裴執:“給你。你手機不是磕到了嗎?有手機殼的話,手機應該不容易受到損害。”
謝凝:“謝謝。”
雖然他更喜歡裸機的手感,但他沒有拒絕裴執的好意。
清晨,裴執注意到他手機的細微磕碰,幾個小時過去,裴執就給他準備了手機殼,這份心意的确很打動人心。
謝凝将手機殼往手機上套,卻發現套上去之後,手機殼與手機之間仍有間隙,尺寸似乎不太對。
可能是型號買錯了?
謝凝的手機是兩年前的型號,買的頂配,內存很夠用,一直用到現在。
他也不追求新款,從某些方面來說甚至很念舊,前段時間他父母給他買了新款手機,他一直閑置在家,最後還是送給了家裏剛上高中需要上網課的妹妹。
這兩年來手機推出新款,雖然每次官方都說有某某地方更新,但外觀上大同小異,最起碼謝凝看不出來舊款和新款的明顯差別。
所以,裴執買錯型號的可能性很大。
“型號好像不對。”謝凝試了多次,都沒能将手機殼穩穩套上去。他放下手機殼,“可惜了,我這個手機用不了。”
“這個手機用不了,那——”裴執似是早就料到有這一幕,他再次将一個盒子放在桌上,輕輕推了過去。他說,“這個呢?”
不規則的玻璃擺件表面,有一個手機盒的倒影。謝凝看着桌上出現的,還沒有拆塑封的手機,突然愣住了。
謝凝詫異地看着裴執,裴執一條手臂輕松地搭在桌面上,另一只手臂曲起,指骨抵着下颌:“現在,手機殼應該能套上了”
手機是官方剛出的新款,謝凝搖搖頭:“這太貴重了。”
裴執不以為然,冷峻深邃的眉眼在水晶吊燈下閃爍着一種近乎寵溺的光芒:“就當聖誕節禮物。”
寵溺。
謝凝被這兩個字驚了驚。
裴執買的是頂配,官方報價一萬多,黃牛炒到快兩萬,他随手就給了。對他而言,這點錢可能不算什麽,但對接受禮物的謝凝來說,卻是一種負擔。
尤其是,他們認識的時間并不長,還沒來得及培養這麽深厚的友誼。
但如果轉換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如果裴執是給正在追求的人送禮物,似乎就很合理了……
謝凝撇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不久前,他剛看完那個帖子,所以看待事物有了一種先入為主的想法,這是不應該的。
他很認真地看着裴執:“你對朋友都這麽好嗎?”
“還行吧。”裴執本意是不想讓謝凝有心理負擔,但轉念一想,這會不會顯得他很海?于是他又添了一句,“我沒什麽朋友,但我想對你好。”
謝凝忍不住問:“顧年和陳熙他們有嗎?”
裴執似是很不能理解:“我給他們買什做什麽。”
“試試看吧?”裴執說,“我給你買了白色,我買了黑色。我們倆,正好湊一對。”
顧年和陳熙應該也算裴執的朋友,他們不僅是同班同學,還是隊友與室友,認識的時間也比他要長……可是為什麽裴執只給他買,卻不給另外兩個室友買?
他和裴執的友情,在裴執心目中,竟然這麽有分量嗎?
裴執沒有考慮價格方面的因素,似乎想送就送了。
正如他之前說的那樣,他想對謝凝好,所以就要這麽做,這是不需要經過深思熟慮的事。
謝凝久久望着桌上的手機,沒有動彈。這一刻的裴執也突然意識到,手機确實有些貴重。
裴執喊:“謝凝。”
謝凝看向他。
“你對我來說是不一樣,也是唯一的,我想對你好,哪怕我知道你不需要。”裴執組織了一下語言,“但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也不需要回報我什麽。”
“這些都是我自願的。”
……
手機已經不能退了,因為裴執随手将小票丢了,如果謝凝不收,也有點不好意思。
謝凝想,他只要在聖誕節之前,給裴執準備一個等價的禮物,就可以了吧?
他不換手機,是因為舊手機內有許多數據,裴執幫他一鍵轉移,只不過需要等待片刻。
吃完午飯,他們準備回房間睡個午覺,裴執手上拿着兩個手機,等待謝凝的數據傳輸。經過一條走廊時,一個模樣清秀的男生突然出現。
“裴執同學,你現在有空嗎?”男生帶着點忐忑地問。
裴執眼神都沒給一個:“沒空。”
他拒絕得直接,沒有一點留情的餘地,男生面上有些難堪:“我,我是負責點名的……還有一些小票收集,酒店給我們的賬單跟我們統計的金額對不上,你後期升了房型是嗎?方便給我一個付款截圖嗎……”
男生的臉皮看起來很薄,短短幾句話,已是面紅耳赤,眼眶浮上淚水。
裴執并沒有因為這個原因而給好臉色,相反,他态度漠然,立體深邃的眉眼充滿被打擾的煩躁,十分不近人情。
謝凝:“只需要拍個賬單截圖就可以嗎?”
詭異的沉默被謝凝打破,男生十分感激地看向他:“對對,給個截圖就可以。”
“那應該很快吧。”謝凝說,“你手機還有電嗎?”
裴執依舊有些不爽,但在謝凝面前,還是低下頭,乖巧地回答:“有電。”
“你等等我,我去給他拍一下截圖。”
這個人,最好只是要付款截圖。
也不怪裴執敏感或多想,他遇到過很多這種例子,借着“工作”或社團等方面名義,找他要聯系方式,其實是別有所圖。
這個男生也确實是存在搭讪的心思,裴執外貌與身材優越,家境又好,除了脾氣差幾乎沒有缺點,他心動也很正常。
他聽說過裴執的脾氣很差、鋼鐵直男等傳聞,但他剛剛看到裴執和謝凝相處得很好,格外紳士與體貼,便想着自己可能也會是一個例外。
在近距離接觸裴執之後,他才發現他的想法有多麽天真。
裴執的脾氣正如傳聞所說那般惡劣,偶爾的紳士,只會在謝凝面前露出。
不過……
男生悄悄看了一眼謝凝,謝凝也很高冷,但和裴執是不一樣的冷。謝凝更像是高不可攀的雪山,擁有一股神秘且迷人的氣質,盡管遙不可及,卻惹得人不由自主靠近。
而且好有禮貌。
男生的眼珠子都要粘在謝凝身上了,本來還不想搭理的裴執,情緒變得更加糟糕:“不是說拍賬單?拍啊。”
一偏頭,他又溫聲細語道,“你在那邊等我,那邊暖和點,還有位置坐,這裏風大,別把你吹感冒了。”
截然不同的态度,一個天一個地。
男生握了握拳,裴執真的很沒素質。
謝凝:“好,我在旁邊等你,我手機就先放你那吧。”
他還得麻煩裴執幫他傳輸數據,他不是很懂這些。
“嗯。”裴執又說,“等一下。”
謝凝剛偏過頭,一只手就朝他的脖子這邊伸來,幫他調整圍巾。寬大舒适的圍巾蓋住小半個下巴尖,顯得本就小巧的臉更是只有巴掌大。
“謝凝。”裴執很認真地來了一句,“你的臉好小。”
謝凝:“……”
圍巾裹得他有些悶,他別過頭,“你先去拍賬單吧,我去旁邊坐一會。”
裴執:“等我回來。”
調個賬單讓男生拍照,其實并不是一件複雜的事,一分鐘都不需要,但裴執不喜歡這個男生看謝凝的眼神。
他敢肯定,如果他沒有出聲,男生已經去找謝凝要聯系方式了。
裴執也不知道他哪來這麽強的占有欲,有人想要謝凝的聯系方式,他會煩躁,有人和謝凝說話,他也不會不開心,謝凝和別的朋友見面,他還會擔心“朋友”究竟是不是對謝凝別有所圖的危險分子。
他也不覺得這有什麽,朋友之間,占有欲強一點,不是很正常嗎?
謝凝剛坐下沙發,一邊位置沉下。耳邊有人故意壓低聲音說:“剛剛那個男生是gay哦,我和他是一個社團的,他肯定是看上裴執,來要聯系方式的。”
“我以前也追過裴執。”
不明不白的幾句話,讓謝凝微微側目。他收回目光,說:“裴執是直男。”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男生就是顧年之前說的蘇南,曾經追求過裴執很長一段時間,最後不惜騷擾的那位。
謝凝以為蘇南對裴執賊心不死,于是再次提醒了一下裴執的性向。
誰知,蘇南似乎一點都不在乎裴執是否是直男,反而直勾勾地盯着謝凝:“那你呢?”
“我?”
“你是直男嗎?”
謝凝登時愣住了。
老實說,他并不知道他的性向,他更傾向于他是無性戀又或是性冷淡,不論男女,都無法讓他産生欲望,也無法勾起他的幻想。
“你一看就是直男,裴執反正肯定不是。”蘇南幫謝凝下了結論。他學着剛才的裴執說話,加了點陰陽怪氣的語調,一邊翻白眼一邊模仿,“謝凝,你的臉好小。嘔,我八百年前就不用這種老土的方式搭讪了,裴執真的太土狗了……”
蘇南停了停,又說,“就算你不是gay,你也可以和我試試,我會讓你爽的。”
“你在和他亂說什麽?!”
一旁傳來裴執愠怒的聲音,他以一種保護姿态将謝凝護在一邊,神情兇戾,眼神飽含警告,“我警告你,你離他遠點。”
蘇南一下子就火了,他和謝凝待得好好的,裴執從哪兒冒出來的?給個賬單頁面這麽快嗎?好吧,是挺快的,但裴執又是以什麽立場說這種話?
“我只是想追謝凝而已,你這都要攔着?你只是謝凝的朋友,管這麽寬?你是他爹還是他對象啊?”蘇南早就看不慣裴執了,“大家都單身,我追謝凝怎麽了?違法還是違反道德了?”
裴執一時找不到理由反駁,好半晌,他才平靜道:“謝凝還小,學業為主,不談戀愛。”
而且謝凝也說過,他不想談戀愛,目前專注學習。
這話直接把蘇南幹沉默了,蘇南滿臉問號:“你他媽清王朝留學生啊?我的天,都上大學了年紀還小,這時候不談戀愛什麽時候談?等七老八十了拿退休金的時候再談?到時候坐輪椅去跳廣場舞?”
裴執冷漠道:“不關你的事。”
他緊緊牽着謝凝的手腕,掌心出了一層熱汗。
蘇南的眼珠子在裴執身上轉悠一陣,突然笑了笑:“虧我以前還覺得你是不解風情的直男,結果你演的吧?真直男會這樣對另一個男的?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特別想害怕老婆被別人勾引走的丈夫。笑死了,你和謝凝在一起的時候應該随身照鏡子,你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哥們兒你是不是gay裝直男啊?想着靠甜言蜜語一步步把謝凝掰彎,真太心機了你。”
兩道目光聚集在裴執身上,在謝凝那雙冷淡又帶着适當的困惑的眼睛下,裴執莫名心虛與慌張。他的面容陡然沉下,聲線浸滿寒意:“你再亂說一句試試?”
“詭計多端的gay,我呸!謝凝你千萬別被他騙了,他就是在泡你,說不定還要借着朋友名義吃
諵碸
你豆腐,這種臭不要臉的人我見多了。不過裴執條件不錯,值得一睡,你和他玩玩也可以,你們掰了之後你随時找我……”裴執陰沉着臉靠近,蘇南吓得趕緊往後躲,他躲在石柱後面,探出個腦袋,“裴執你是不是被我戳穿後狗急跳牆了啊?你想打我嗎?你真是個暴力狂——謝凝我先溜了!你小心點!”
“之後我找機會找你,我們加個微信啊!”
蘇南一溜煙兒地跑了,留下裴執和謝凝兩個人在原地。
裴執渾身僵硬,根本不敢去看謝凝的臉。
他不知道他在心虛什麽,事實分明不是蘇南說的那樣,但他就是有一種忐忑感,就仿佛某件被隐藏在內心深處的、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隐秘心事,突然被別人翻了出來,強行暴露在烈日下接受考驗。
“手機數據傳輸好了嗎?”謝凝打破這場平靜。
裴執:“好了,你看看。”
謝凝接過手機,他有點不熟悉新手機的頁面與屏幕大小,這些都要一段時間去适應,他有點不習慣。
但沒有想象中的糟糕。頁面與圖标更加簡潔且有設計感,新款手機推出了更加便捷的新功能,有幾個小細節,他很喜歡。
謝凝似乎并沒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蘇南的話對他而言,好像只是路上的一粒沙,雖有存在感,但不影響前進的步伐。
反倒是裴執,先按捺不住:“別加他。”
“什麽?”
“他不是好人。”
裴執很認真地看着謝凝的眼睛,“不要加他。”
謝凝有些無奈。
方才蘇南說了那麽長一段話,其中不少是攻擊裴執的話,結果裴執只聽到了最後一句嗎?
謝凝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他說:“如果他是抱着想和我戀愛的想法,我肯定不會給聯系方式,我對他沒有興趣。”
裴執的臉色好轉:“嗯。”
他又警鈴大作。
謝凝的意思是,謝凝對蘇南沒有興趣,才不給聯系方式,那麽如果出現一個謝凝也感興趣的人,謝凝是不是就會給聯系方式,然後順理成章發展成戀愛關系?
剛剛好轉的臉色再度沉下,裴執又陷入一種躁郁的心情。
蘇南說的有些話很沒錯,他只是謝凝的朋友,沒有權力幹涉謝凝的戀愛與交往,就算謝凝和他說過目前不想談戀愛,可如果謝凝真的突然談了,也很正常。
不是他不想讓謝凝談戀愛,而是這些人,沒一個好東西。
他怕謝凝受傷。
要是這世上沒有戀愛這東西就好了……
回房間的路上,裴執看到兩個男人手牽着手,走到一半,較高的男人突然低頭親了親朋友的唇。
二人都笑得很開心。
裴執怔了怔。
朋友之間……也能這樣子嗎?
“你怎麽不說話?”回到房間的謝凝,第一時間摘掉圍巾,和裴執說話,裴執像在走神,于是又喊了一下。
裴執陡然回神:“我剛剛在想事情,怎麽了?”
“沒有,就是讓你別把剛剛的事放心上,我沒有當真。”謝凝的鼻尖被凍得有些粉紅,長長的睫毛下是清澈的雙眼,“我知道,你是直男。”
謝凝的眼睛很漂亮,盡管不帶什麽情緒,依舊能吸引人的目光。
他說話時,因天氣冷,唇瓣一張一合時會呵出一團朦胧的白氣,稍微湊近點,似乎還能嗅到他身上打香。
裴執緊緊盯着他的唇,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想親謝凝。
倒是也沒什麽別的想法,只是覺得謝凝的唇形很漂亮,看起來很适合接吻。
裴執也不知道謝凝說了什麽,很冷靜地“嗯”了一聲:“等會睡午覺嗎?”
謝凝坐在裴執身邊:“睡吧,有點困。”
謝凝沒有偷看,只是稍微偏了下頭,就看到裴執在新手機的浏覽器裏,認真搜索:朋友可以接吻嗎?
在謝凝的沉默中,他看到裴執又将搜索欄的問題修改成:好朋友之間可以舌吻嗎?
謝凝:“……”
他迅速起身,側頭露出的一小截耳根有些紅,“我有點困,先去睡了。”
裴執看着謝凝步伐匆忙,神色也有些怪異,他思索片刻,也跟了上去。
謝凝說睡覺就是馬上睡覺,不會再刷手機,新手機放在床頭櫃上,窗簾拉得掩飾,只有一盞昏黃夜燈勉強照亮室內。
床上的謝凝正平躺在上方,睡姿規矩,細白柔軟的手指輕輕搭在被沿,看起來十分柔軟。
被子被掀開,身邊一沉,屬于另一個人的氣息湧來。裴執輕聲問:“今天怎麽了?”
“什麽?”謝凝正在走神,他說,“沒怎麽。為什麽這麽問?”
裴執微微俯了身,手指挑着謝凝的頭發,說:“感覺你不高興。”
“有嗎?”謝凝意外地睜開眼,“從哪裏看出來的?”
可能也不是不高興,反正就是不一樣,和從前不一樣。裴執敏銳地發現,謝凝都不會和之前一樣和他親近了。
“直覺。”裴執說,“謝凝先生,我不僅很擅長等待,也很擅長觀察。”
裴執伸出長臂想去抱謝凝,謝凝反射性偏了偏肩膀,卻沒想到方便了裴執将手臂穿進脖頸下。
雖然謝凝小幅度掙紮了一下,但他掙紮的效果不大,他這體型在裴執面前就跟食草動物似的,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謝凝又一次被摟進懷抱,寬闊溫暖的臂膀将他牢牢包裹,讓他十分舒适。裴執的觸摸讓他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很快就感覺到了困意。
裴執的手指曲起,指骨輕輕蹭着謝凝的臉:“受委屈了嗎?”
蘇南沒對謝凝說很過分的話,那些比較過分的言語多數是針對裴執的,這個裴執無所謂,他挨罵就挨罵吧,反正背地裏罵他的人夠多了,不差這一個。
不罵謝凝就行。
排除掉蘇南,那麽只有可能是謝凝的朋友和他說了什麽,所以謝凝的心情不好。
算一下時間也确實如此,謝凝和朋友聚完餐之後,态度就變得有點奇怪,和裴執不似先前那樣自然親近。
謝凝沒有回答,而是靠在裴執身上,聽強有力的心跳聲。
熟悉的氣息和體溫,都讓他控制不住想要将面頰埋進去,蹭一蹭、貼一貼,獲得更多、更親密的觸碰與安撫。
之前謝凝也會順從本心,但這一次,他克制住了自己。
交往要适度,肢體接觸也是。他不能仗着裴執比較熱心腸,就随便摸來摸去。
裴執沒有注意到謝凝的小動作與心理拉扯,而是将謝凝的沉默當做默認,默認謝凝在哪裏受了委屈。
雖然謝凝沒有告訴他具體的事,但謝凝不說,他就不會多過問。
他們擁有明顯的體型差,謝凝在裴執的懷裏就像小一號的人偶娃娃,可以輕松被包裹在懷裏。
裴執将手臂收緊,像一個無聲的安慰信號,告訴謝凝他會一直在謝凝身邊。
裴執不會安慰人,他搜腸刮肚想着安慰人的法子。終于,他回憶起他遠方表哥在結婚當日,哄因感動落淚的新娘的畫面。
大掌輕輕拍着謝凝的後背,另一只手緩慢揉着後腦。
裴執溫聲哄着:“別不開心,我們明天出去玩好不好?不跟他們一起,就我們兩個人。你想去哪兒去哪兒,想買什麽,我都給你買。”
謝凝的睫毛顫動,染了困意的聲線滿是困惑:“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為什麽?”裴執将這三個字重複,最終,他很平靜地說,“想對一個人好,需要理由嗎?”
确實,很多事都是沒有理由的。
但是——
“裴執。”謝凝猶豫很久,還是選擇開口,“你會不會覺得……我們過于親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