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這一場仗本該很快結束, 但草原部落如豺狼一樣緊咬着肉,打死也不願意退去。
燕家将士雖勇猛,可自來體魄強壯, 又有良馬加持的草原人也并不是那麽容易打的。這來來回回, 一打就是兩個月。
轉眼已經是除夕了。
這會兒該是各家各戶歡歡喜喜剪窗花、貼對聯的時候, 但城牆以內的百姓都知道這一場仗還沒打完, 哪有那心情。
聽說不僅僅是他們這邊,隔壁乾州也戰事膠着, 那什麽神威将軍還被砍斷了手, 屁滾尿流地回他那京都的養老窩去了。
說是神威将軍,在他們這兒就是狗屁!
這玩意兒之前過來守斜沙城, 結果城沒守好反倒丢了幾城。
當時他們這些人家裏好多牲畜都抓去給這狗屁将軍加餐。他要真的認真守城, 吃了也就罷了。
可城破了跑的時候反倒扔下他們, 比誰都跑得快。
斜沙城裏的百姓當時可看得清清楚楚,這狗将軍比來的時候都胖了。
好在燕家軍又來了。
扯遠了,反正就是……今兒這個年看樣子不好過啊!
往年這會兒街上都跑着小孩了, 偶爾還有炮仗聲傳出來。大家也趕在天黑之前出去上上墳, 一年末尾了,燒點紙錢給地下的先人。
可戰事焦灼了這麽久,大家雖相信燕家軍, 但也忐忑不敢四處走着給人添亂。
外城那邊守着,斜沙城城門上也站了密密麻麻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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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夥也各個望着北邊, 沒人有過節的心情。
“郎君,這邊屋子貼對聯嗎?”阿興拿着對聯過來。上面的墨汁瞧着剛剛幹透, 字不像是阿興的字。
戚昔豎抱着燕小寶, 目光落在那團圓二字上。過會兒他收回視線又搖了搖頭:“算了。”
阿興見他眉間的皺紋這兩個月都快皺出來了,寬慰道:“郎君你放心, 主子定是沒事兒的。”
戚昔點頭,臉上也不見笑,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怕阿興擔心,他起了話:“這對聯誰寫的?”
“周子通。”
“他回來了?!”
“回來把府上的藥草都拿空了。看今日除夕但府裏空蕩蕩,寫了幾副對聯叫我貼上就又走了。”
戚昔沉思片刻,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這會兒回來可能是燕戡那邊想報個平安,畢竟人還有閑情逸致寫幾副對聯。但正常人一般會想準是軍營裏的藥材不夠用了,戰事吃緊。
“他倒有閑心。”
“也不能白費他這一番功夫,貼吧。”
阿興一笑,重重點頭:“诶!”
“汪!”大黑狗也樂呵,中氣十足跟着叫。
小黑現在是大黑了,站好了有戚昔的大腿高。他甩着尾巴跟在戚昔身邊,人走它也走,人停它也停,很有靈性的一條狗。
冬日站在門邊也冷,戚昔抱着奶娃娃又回屋裏去。
燕小寶坐在他腿上,大黑緊挨着腳下。
這狗不是尾巴搭在人腳背,就是腦袋擱在腳邊,反正就是要挨着你一點。
等它舒坦地坐好了,眼睛就會上瞥,眼白露出大半,專注地看燕小寶。
至于燕小寶自然被大狗吸引,那小胖腿像螃蟹一樣往旁邊走着,硬是要往大黑背上踩。
小家夥又大了不少,一身蠻勁兒。戚昔帶他經常制不住他,被弄出一身汗。
他被小娃娃鬧得累,巴掌拍在他小屁股上:“小狗娃,你爹怎麽還沒回?”
“啊呀噠!”小孩腳丫子踩到了大黑的背上,樂呵呵地擺手。胖胖的手腕上紅繩挂着金如意,肥肥軟軟的。
坐了一會兒,阿楮過來找燕小寶玩兒。戚昔就将他放在搖籃裏,由着他倆說着他聽不懂的話。
今日沒下雪,院子裏也清掃過。
阿興端了凳子,拎着長長一條對聯站上去,沿着門框仔細貼上。
戚昔出來給他掌着凳子,道:“常河他們今晚過來吃飯嗎?”
“店裏人雖然沒以前那樣多,但要是有下館子的會喝到很晚。所以他們說不過來了。郎君你進屋裏去吧,外面凍人。”
“我在屋裏呆了一天了,起來站站。”
兩人配合着将幾副對聯貼完。這晃眼一看,才有了幾分過年的樣子。
戚昔從天亮守着到天黑,等吃年夜飯了,依舊是阿楮、阿興以及他自己三個人。
燕戡沒回來,這個年就這麽過了。
天冷,雪越來越厚。早上不鏟雪,第二天能埋了半個牆壁。
随着角落裏的雪堆越來越高,又化得越來越矮了。二月,這場戰事終于收了尾。
“打贏了!打贏了!草原部落被大将軍趕出了草原北五十裏地!”
捷報傳來,斜沙城的百姓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總算是打完了。
将軍府裏,在床上玩兒的奶娃娃已經能從床頭爬到床尾。戚昔将他戳倒,奶娃娃就躺着沖着他笑。
兩個小酒窩深深的,小包子像沾了糖粒子的糯米團子,也變得甜滋滋。
戚昔瞧着他上下齊整的小門牙,給他擦幹淨嘴角的清涎,輕聲道:“你爹要回來了。”
“噠!”
“不是噠,是爹。”戚昔眼尾一彎,也笑了。
*
知道打贏了,燕戡也沒事兒,戚昔放心不少。
雪開始化了,之前耽擱的建工坊的事兒也該提上日程。
建造工坊需要找專門的泥瓦匠。從砌牆到上梁、鋪瓦能拉出一個營造隊伍來。
城裏這樣的隊伍多,戚昔走訪了幾家,最後選定了一家在城裏做得不是最久的,但技術最好、口碑也不錯的。
二月初七,宜動土。
地上的雪還沒化完,西邊的房子就開始建了。
戚昔每日去那邊看一眼,然後又去鋪子裏看看小孩最近的功課,再教燕二嬸做幾個菜。
現在幾個相熟的鄰居也都知道他住在親戚家去了,所以戚昔每回從那邊離開的時候也不用遮遮掩掩。
下午,他從宅子的後門進去。又帶着小崽崽消耗掉他一身的精力。
天黑了沒一會兒,自己也跟着困了。
住進将軍府之後戚昔漸漸做夢少了,尤其是燕戡在身邊的時候窩在他懷裏。身邊好似鑄起了一座圍牆,他安穩地待在牆裏一覺從天黑睡到天亮。
前些日子提心吊膽,晚上沒怎麽睡安穩。這會兒精神松弛下來,就是燕戡不回來他的睡眠質量也比以前提高了不少。
夜色濃重,燕戡騎着馬抹黑趕回來了。
他在另一個屋子洗澡,用澡豆狠狠搓了搓身上,洗去一身塵土跟血腥味道,然後才推開正房的門。
室內沒點燈,但燕戡能暢通無阻地走到床沿。
他見到床上鼓起的被子,笑了笑,又撐着手低頭細瞧戚昔的臉。好像瘦了點。
往常一點動靜就驚醒的人現在也沒醒,他輕輕掀開被子躺上去,側身向裏将戚昔往懷裏摟。
鼻尖貼在了那頭青絲上,燕戡才呼出一口濁氣,閉上疲憊的眼睛。
這一仗之所以打這麽久,有敵人難纏的原因,也有他想好好傷他們元氣讓斜沙城安寧個幾年。
好在事情不出所料。
他安撫好了将士,這才回來。
燕戡單手摟着戚昔仍覺得不夠,他幹脆摟着人的後腰跟脖子将人抱放在自己身上。
戚昔睡得再熟也被他折騰得醒了。
身子底下硬邦邦的,他趴在燕戡身上硌得慌。
“你回來了。”戚昔低語,因着困頓聲音軟乎乎的。
“夫郎有沒有想我?”燕戡貼着他脖頸輕蹭,長臂将人整個圈緊。像樹藤絞殺一般,不分你我。
戚昔咕哝:“我想睡覺。”
燕戡嘴巴一癟,轉瞬眼裏笑意有濃厚了幾分。“我抱着,夫郎睡。”
“想下去。”
“不讓。”
戚昔擰眉。他閉着眼睛偏了偏頭,側臉枕在燕戡胸口。
睡身上就睡身上吧,就當睡了張硬床。明日起來定有人會比他更難受。
冬日本就适合貼着這個大火爐,盼了許久終于回來了。戚昔還是忍不住有一點歡欣,擡手圈住燕戡脖子。
伴随着耳邊的輕笑,他蹭了蹭燕戡,更安穩地睡了過去。
*
斜沙城裏百姓的生活恢複如常。
但眼看着到春播了,大夥兒來不及慶祝又開始選種或買種,翻土等待播種。
早晨清醒來,戚昔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腦袋都像是被纏了一層布,完全動彈不得。
他睜開眼睛瞧着枕邊人,又将自己的雙腳從他沉重的腿下掙脫出來。
這人一去三個月,這會兒才回來。
戚昔也沒想着起來,而是安靜地窩着盯着他細看。
臉更粗糙了,成天在雪裏打仗,原本看着就幹燥的臉現是透着不正常的紅。麥色的皮上順着紋路裂開了幾道細長的口子。
這是凍上了才有的。戚昔從前經常長,如今就記得起那種疼了。
除了臉,他耳朵上也是凍瘡。兩個耳廓上皆是紅紫色的腫塊。
胡子也長了,好看的薄唇起了一層皮,豎着的小傷口不少。
醜是不醜,但越看心裏越不舒服。
短短三個月,人起碼滄桑了五六歲。
他揪着燕戡的衣服埋頭藏在他胸口,心裏亂糟糟的。
早在他抽腿的時候燕戡就醒了。他只是不動,想看看自家大公子想做什麽。
結果就指着自己這張不堪入目的臉看了又看。燕戡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睜眼。
他在想要是被嫌棄了他指定抱着人讓他看個習慣。
好在自家大公子不是個重色的,看完了也沒有推開他。像貓一樣又窩了回來。
燕戡翻個身将人抱得緊緊的,燕戡還閉着就在傻笑:“夫郎……”
“別動。”戚昔偏頭躲開,掌根抵着他的臉怕弄到他的傷口。
燕戡一頓,委屈:“夫郎不能因為我毀了容就……”
戚昔捂住他嘴,清冷的眼中閃過無奈:“不嫌棄,怕弄開傷口。凍瘡很疼。”
燕戡一笑,手臂用力收緊将人往身上一抱:“我不怕,好久沒抱夫郎,給我好生抱一番。”
戚昔掙脫不開,只能趴在他身上,由得他将自己當個大娃娃又摸又蹭的。
等衣衫淩亂,脖頸跟胸口的皮都被蹭紅了,戚昔瞧着他耳朵出了血這才連忙抵着他的下巴制止。
“起床,上藥。”
燕戡笑眯眯地親了一下戚昔掌心:“不想起。”
“那你就別起。”戚昔反手拉開腰後的手臂,又按着燕戡的肩膀借力,自個兒跨過他下了床。
披着衣服剛将手塞進袖子裏,燕戡掀開被子走了過來。
系衣帶的手被燕戡撥弄下,他自個兒站在面前垂着眼睛細致系好。
戚昔瞧着他小臂上狹長的一道刀口,眉頭緊擰。“都這樣了你還鬧騰。”
“小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夫郎皺眉做什麽,都不漂亮了。”燕戡抵着戚昔的眉尾點了點。看蝴蝶似的顫動的睫羽,他情不自禁地湊近親了一下戚昔的眼皮。
“是不是心疼為夫了?”
戚昔拉高他的衣袖,看清刀口全貌。心上酸麻,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說完,他眸光微涼,抛下燕戡獨自開門出去。
“郎君,熱水打來了。”阿興守在外面,盆兒裏水冒着白煙。戚昔接過,道:“去找找有沒有擦拭凍瘡的藥,還有塗抹刀傷的藥。”
阿興:“是。”
回身進屋關了門,見燕戡在穿衣服,戚昔幹脆先去自己洗漱。等肩膀一重,那穿好衣服的人趴在肩頭。
戚昔轉個身,手擡着他的下巴。“去把胡子刮了。”
燕戡可憐兮兮:“手疼……夫郎幫我。”
戚昔揪了下他胡子,面上跟結了一層霜似的,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
燕戡跟尾巴一樣跟着戚昔,眼底露出笑意。
不是生氣,是在心疼自己。
沒了胡子,燕戡一張臉露出全貌。整個一糙漢子樣。
戚昔站在人跟前,手把着燕戡的後頸讓他低下頭,另一只手拿着帕子先把細碎的小胡渣擦了一遍。
“等會兒上點藥,好好養養。不然每年冬天來一遭,反反複複也好不了。”
燕戡摟着戚昔的腰,偏頭在戚昔唇上啄了一口:“夫郎真好。”
戚昔抿唇,自動屏蔽燕戡這些肉麻的話,又去換了一盆熱水給他再擦臉。
等阿興把凍瘡藥送來,戚昔将人按在凳子上。
燕戡将人一拉,圈在自己腿間将人抱了個滿懷。
“擡頭。”
“擡着呢。”
戚昔手指沾了藥膏細細塗上,指腹挨着燕戡耳朵。他笑了一聲要躲。
“夫郎力道重些,癢得很。”
“忍着。”戚昔面無表情道。
阿興木着臉聽自家主子說的些無賴話,對天翻了個大白眼。待裏面沒聲兒了,他敲了幾下門:“主子,郎君,用膳吧。”
戚昔:“這就來。”
出了門,見阿楮也來了。他穿着一身黑白配色的小襖子。脖子上圍了一圈白色的兔毛圍脖,襯得那張小臉圓乎乎的看着更好摸。
“将軍,郎君。”阿楮規規矩矩請安。
戚昔:“你師父呢?”
阿楮:“師父還沒有回來。”
燕戡出了門不像在屋裏那麽黏糊,只拉着戚昔的手走在他的身側。他道:“那邊受傷的将士多,他還要忙一陣才能回來。”
戚昔點頭,牽上阿楮的手往飯廳走。
屋裏炭盆已經撤了,穿得厚實也沒覺得多冷。
早上吃得簡單,現磨的豆漿,酥脆還帶着熱度的油條,黃韭炒雞蛋,還有白菜肉餡兒、梅菜扣肉餡兒以及豆沙餡兒的包子。外加一碟鹹菜。
用完早飯,幾人身上都出了些汗。
戚昔垂下眼睫,由着燕戡給他沾了沾額角。他想着燕戡最近不在家,跟他道:“工坊選了位置,現在還在修,我等會兒要出去一趟看看。”
燕戡手停住:“好。可要我一起?”
“不用,你在家好好休息。”
戚昔一走,燕戡去了書房。阿楮找燕小寶玩兒去了,阿興輕手輕腳推開書房門,走到燕戡身邊。
“主子。”
燕戡靠着椅背雙目望着窗外。天光落在他的臉上,那劍眉緊蹙,黑沉的眸子透着幾分疲憊。
“算算我名下還有多少銀錢可以支使。”
阿興摳了摳手:“倒、倒也不用算。您之前買糧的時候名下一個子兒都沒有了。現在興許邱管家給您賺了些,但光是那修渠建壩的,您還倒欠着三千兩呢。”
搞工程的又不是随便在地上挖出幾條溝就好了,請人要花錢,材料要花錢,占了田地的要補錢……
雖說修到一半打仗去了,但欠的銀子還是不能抵消的。
見燕戡眉頭越皺越緊,阿興鼓足勇氣問:“主子,還差多少兩?”
“兩千兩。”
“那主子您剛好湊了個五出來。”阿興搓搓手,他眼珠子一轉,小聲提議道,“要不咱們問郎君借點兒?”
當初娶妻的時候,燕家給的彩禮不薄。只銀票就有五萬兩。
雖然不知道伯府給了郎君多少嫁妝,但當初郎君要走的時候,主子将嫁妝以及帶回來的彩禮裏的現成銀票全塞給了郎君。
現在郎君又做生意,還不用像自己主子一樣自己掏荷包墊布将士們的撫恤銀跟月錢。可比主子厲害。
“這樣做雖然不怎麽好,但就是借、借點,周轉過來就立馬還。”
“不可。”燕戡想都沒想就拒絕。
“先去信問問邱管家那邊的情況。能勻出來一點是一點。這事兒不許跟郎君說。”
阿興垂頭喪氣:“知道了。”
*
酒肆。
戚昔去的時候,鋪子裏的客人只有兩三桌。常河在一旁打算盤,小孩坐在他身邊拿了個小算盤跟着打。
現下沒有板栗再送過來,庫存清空之後,門外賣板栗的攤子也收了回來。
方俏兒跟燕二嬸在後院,戚昔聽聲是在炒菜。
“郎君來了。”
“大哥哥!”小孩見了戚昔立馬笑。
過了一個年,小孩像淋了春雨的筍,一下蹿到了戚昔胸口往下的位置。現在站在櫃臺邊不用墊着腳也能看清上面的東西。
“郎君。”常河道。
戚昔走到櫃臺邊:“最近生意如何?”
“都開始春耕了,來的人少了些。外送的單子也比以往少了一半。”
“現在不僅僅是我們家店鋪有外送。做吃食的,做糧鋪的,只要能負擔得起的,都有。不過老食客讓主子多添些菜單子,嫌不夠。”
戚昔手擱在櫃面上,翻看賬本。
瞧着那從十月入賬的大幾十兩對比前頭一個月的十兩。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他合上賬本問:“鋪子裏的酒還有多少?”
“四個大酒壇子。來客少了,負擔半年沒有什麽問題。不過秋收的時候可能打酒的人會多。”
戚昔點點頭:“鋪子裏先釀着,等酒坊建好了之後這邊就輕松一點。”
他沉思了一會兒,道:“現下喝酒的雖然沒有多少人,但鋪子也不能空着。之前答應客人的陽春面就做起來吧。”
常河眼睛一亮。
陽春面他可是吃過,雖然做法簡單,但郎君做出來的跟他們自個兒做出來的味道就是要好不少。
常河:“但只一樣會不會單調了些?”
“胡辣湯。”戚昔想過要賣朝食的話,一定要加上這一碗胡辣湯。又香又辣,一碗下肚能快活一整天。
“何為胡辣湯?”
“吃了你就知道了。暫且就加上陽春面、胡辣湯。”
“刀削面!戚老板,這不得加個刀削面!”那邊客人吼了一聲,顯然是時時刻刻注意着這邊。
“戚老板要做朝食,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戚老板,我瞧着你之前那一盤餃子也不錯。”
“對對對,還有那羊肉湯!”
“上次攤的餅子也不錯!”
戚昔搖搖頭:“小本生意,哪裏能做到這麽多。且要是諸位不買賬我可不就虧了。”
“怎麽會!戚老板我成天上你家鋪子吃可就等着你上些新鮮東西。自然,現在的菜味道也不差,可每回看你們吃,我們也饞不是!”
戚昔笑了聲。從府裏出來就一直繃着的臉這才如初雪融化。
衆食客心神一恍。
酒肆裏酒好喝,菜好吃,連老板也長得着實不差。就是不知道自家姑娘有沒有這個福氣!
戚昔斂了笑,手指在櫃臺上一點:“早上就加上這兩道,牌子你找時間挂上去。”
“行。”
交代完前面,戚昔又得去後頭教燕二嬸做。陽春面簡單,掌握好煮面時間,各種料下得也不複雜,把握好度便行。
胡辣湯燕二嬸倒沒聽過,也沒做過。連京都都沒見得有賣的。她好奇道:“那紮嘴的湯能好喝嗎?”
戚昔淺笑:“與南邊的粥比起來,算各有風味兒吧。冬日喝正好。現在做來雖晚了些但也不差。”
戚昔這邊教着,常河也将明日上新寫在板子上擺了出去。
“當家的,戚老板也要做朝食了。”宋四娘心裏一咯噔,心上泛出一抹愁。
戚昔短短一年把鋪子做成現在這個模樣,她也像見着自家小輩成才一樣,打心底裏高興。
可高興歸高興,偶爾也會愁一下。
你說對門那館子生意那麽好,要也做包子了,是不是他們這生意也擺不下去了。
這不,現在真就要做朝食了。
宋四娘心裏複雜。她信戚昔人品,可又真的沒法不擔心自家包子鋪。
宋倉看着竈裏的火,穩聲道:“做就做吧,也是人家本事。”
“咱開了這麽多年了,老顧客攢了不少。鋪子裏賣的肯定是好的,咱這又不值幾個錢。買的人不一樣,沒多大影響。”
“你安心些。”
宋四娘真細細想了一下。
她往宋倉身邊一坐,笑道:“也是。”
宋倉瞧她不愁了,憨厚的臉上也顯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