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今年的秋收無疑讓整個斜沙城矚目。
大家夥兒都知道有幾戶人家的地種得是極好。等确确實實見證了那明顯漲收的莊稼, 一時間,所有人都盯上了将軍府與這幾家人。
“老杜頭,你這莊稼是怎麽種的, 細細跟大夥兒說說呗。”
“對, 大夥兒都見識到你家收成是什麽樣子的了, 以後我們就跟着你種!”
“我家那麥子是跟着你老杜頭種的。那叫一個長得好!可惜種少了, 不然這糧食能比去年足足翻一成。”說話的人心疼得扼腕。
八月末,斜沙城幾乎都收完了糧食。
杜家今年糧食長勢極好, 看得衆人無不豔羨。這不, 這會兒一有空閑,大家夥齊齊将他家圍住, 就為了聽聽這杜家的種植之道。
院子裏坐滿了人, 他們大都衣衫簡樸, 都是些耐髒的灰藍色調。衣服上還打了不少補丁,瞧着各家日子都不好。
杜家的凳子全端了出來,沒坐的就自己找個地方蹲着, 蹲不了的自己找個牆根兒站着。
一個帶一個, 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過來了。搞得杜家院子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外出清收地裏漏下的糧食的杜勇全不得不墊着腳,在院子外面繞上一大圈兒翻籬笆才能進屋。
“老杜,說說吧。”村長坐在村民前頭, 面對着杜屬善。
杜屬善卷着手上的旱煙,黃土色澤的臉挂着笑意。皺紋深如溝壑, 白發在夕陽下晃眼。
“老哥,不是我不說。是這會兒僅僅種出了糧食, 還有事未完。不過你們等等, 就是這陣子了。”
“什麽事未完?”村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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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瞧見我怎麽種地的,也知道我是去了将軍府之後才試着這麽種的。大家夥兒可看到了我家的收成了吧。”
“那可不是!一塊旱地就漲了半石糧, 你家這一下十幾畝的地可是長了七八石的糧。還讓我們再看下去,看得鄉親們都眼紅了。”
衆人哄笑,道:“可不是!”
“叔啊,你這是招咱恨吶!”
杜屬善也跟着笑了,手裏棕褐色的幹煙葉被他卷好困在一邊,他坐得佝偻的肩背直了直。
“那既然看清楚了,我們這頭一項任務也就完成了。”
“什麽任務?”
“就是将軍讓我們先自己試種,看是否有用。”
“有用,可太有用了!那叔,咱具體該怎麽做啊?”
“就是啊杜叔,你就別賣關子了,我們着急啊。”
“着急有什麽用,今年都不能下種子了!”杜屬善将煙葉紮捆打包,放進麻袋裏。
擡頭見衆人還巴巴瞧着,他幹瘦的臉上挂了幾分笑:“放心,大家耐心等等吧。就是這陣子了,将軍肯定會推廣這法子。到時候大家夥兒每個都知道,我也會幫忙。”
村長一喜,問:“是等那邊列出章程?”
“自然,我們這幾個農人還要去将軍府一趟。反正你們就等着将軍府的消息吧。”
實踐有了,接下來就是在實踐的基礎上總結經驗。杜屬善這心裏啊,一片舒暢。
好日子就要來了。
但他等得,可一心想種好地的其他人等不得。人群裏有小聲提議:“要不幹脆去将軍府等?”
“反正現在也而不忙了,我跟你一起去。”
“對,咱們現在就去看看。反正現在地裏沒什麽事兒。”
這一合計,不只是野樹彎村,但凡是聽說了将軍府要出種地法子的事兒的人,紛紛等不及地湧入斜沙城。
此時,孫文卿跟在孫有餘身邊,父子倆看顧着拉羊糞的車走了大半天到了斜沙城。
這一路上兩人都沉默着。
孫有餘是又着急又擔心,好好讀了這麽多年的書,眼看就要出頭了,怎麽說不讀就不讀了。
而孫文卿則是本來話就不多,現在等着他爹做決定。
這會兒兩人進了城,人群裹挾着熱鬧湧來,将父子倆無聲的僵持打破。
孫有餘在前面拉着車,轉頭見兒子臉上挂着的汗,又因為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鼓起。
自家這個兒子,從小主意就大。
他心生觸動,頭腦一熱,幹脆想着就這麽罷了。
可沖動的話到嘴邊,他忍了又忍,只勉強退了一步。
他妥協道:“文卿,爹不強求你再去府城,但是縣學你依舊得去。”
孫文卿知道自己爹将科舉這條路看得有多重,也明白這是他難得的退步。
這要求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孫文卿低低地應了一聲:“好,我去縣學。”
聽見這話,孫有餘舒了一口氣。只要自己的兒子不犯倔,這事兒就有商量的餘地。
不去府城就不去吧,待在縣學好生學,以文卿的才學定是也能出頭的。
孫文卿做事兒有自己的考量。
他不想父子倆在自己這件事兒上過多糾結,見人群跟着他們一個方向湧來,便問:“今日不是大集,為何這麽多人?”
孫有餘一瞧就明了:“是去将軍府的,大将軍前些時候組織了一批有經驗的農人學種地。如今這莊稼收上來了,聽說那法子頗有成效。所以這是來等将軍府說那法子的。”
又是将軍府。孫文卿眸光閃動。
斜沙城與燕家軍的關系素來很好。燕家自然不像他在府城所見所聽的那些人。
跟着将軍,他相信不會比自己去考科舉差的。
“老孫,來了。”
快到北大門了,因為收羊糞已經跟大多數養牛羊的人混熟了的常海一邊招呼人,一邊讓人将這糞肥收了。
“常将軍。”孫有餘笑着打招呼。
常海一眼看見他身邊的年輕人,瞧着是個書生。他笑問:“這是你兒子?”
孫有餘一邊從賬房手裏結過銅板,聽他問起孫文卿,臉上也忍不住帶上了幾分自豪。
“是,我就這麽一個兒子。這不是秋收,放假回來幫忙的。”
常海虎掌一下子拍在孫文卿的肩膀,見小年輕身板不像看着那麽脆,他更是誇贊道:“好小子,身板不錯。也是個當兵的苗子。”
“不過咱斜沙城幾年都出不了一個人才,你小小年紀已然成秀才。前途無量啊。”
“您謬贊了。”孫文卿拱手。
常海擺擺手:“我可不說大話。今日城裏人多,回去路上注意着些。”
“诶,知道了。”
後面還有人,他們也不在前面耽擱。孫有餘将車上的麻繩重新套在自己肩上,孫文卿在後面推着走。
路過那人潮洶湧的将軍府,孫文卿故意道:“爹,我想去将軍府看看。”
孫有餘腳下一頓。
他眼珠動了動,道:“你還不死心。”
“我想一邊念書一邊為家裏攢點銀子。再說要是科考,去京都的路費都要花不少。”
孫有餘悶聲道:“這個不是你該擔心的。”
“爹!”
“走,回家!”
孫文卿看了緊閉大門的将軍府一眼,推着車的手緊握。
*
“主子,主子不好了!咱們宅子大門被堵住了!”
院子裏,燕戡抱着小奶娃哄睡。聽阿興吵吵嚷嚷跑進來,一腳踢起菜地邊緣的小石子兒,直直地沖着門口砸過去。
阿興剛到門口,見着這暗器慌忙閃身。
擡頭見燕戡眸子黑沉地看着自己,阿興眼睛一瞪,見他懷裏舉着小腿哼哼唧唧像是被吵醒的燕小寶,他捂嘴。
“主子……”
燕戡抓住奶娃娃的小腿抱好,邊走邊拍着奶娃娃的後背。“什麽事兒?”
“就,咱府外來了好多百姓。圍得整條路都走不了人了。”
“不知道讓他們回去?”
“那不是人家等着你把種地的法子送出去嗎?”
今年這秋收,除開大營,好幾個村子裏十幾個農人都依着郎君說的那些法子開辟了那叫什麽試驗田的。
現下收成良好,自然讓最關心地裏的百姓們着急了。
燕戡沉吟片刻,低頭看見哄了半天還睜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燕小寶。他無奈地拍了下他的小屁股。
“去跟他們說,後日就貼出來,也會有專人跟他們講解。”
“再讓先前那些農人明日早上來一趟。”
“是!”
阿興匆匆跑了。
将軍府大門口。
阿興一打開門,上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過來。
“大家夥別着急,将軍說了,後日就将法子貼出來。各個村也有專人去講。”
“散了吧,散了吧。”
“你們回村子的時候記得把之前來過府上的農人通知一聲,讓他們明兒早上來府上一趟。”
“曉得了!”
“後天啊?”
阿興腦袋直點:“對對對,是後天。到時候會有人告訴大夥兒的。”
人群這才如水流散去。
他們走了,阿興又立馬往常河那邊跑。通知農人的事兒還是需要常河帶着人跑一趟,确保通知完全。
院子裏,燕戡跟懷裏半晌不睡覺的小崽子大眼瞪小眼。
他将燕小寶豎着抱起,大手一個托着他的後腦勺,一個托着他背。
“你爹爹都睡了,你不睡?”
“啊嗚!”奶娃娃伸手抓燕戡的頭發。大眼睛忽閃忽閃,幹幹淨淨比寶石還漂亮。
“小笨蛋。”燕戡抱着奶香奶香的娃娃進屋。
戚昔也已經穿好了衣服起來了,正梳了頭,坐在銅鏡跟前。
“夫郎是不是被吵醒了?”
戚昔搖搖頭,從他手裏接過燕小寶。“再睡下去晚上都不用睡覺了。”
他摸摸奶娃娃圓鼓鼓的小肚肚,偏頭在他小肉臉上親了一下。
香香的,又軟乎。讓戚昔有些愛不釋手。
正準備逗娃娃呢,忽然自己臉上一軟。
戚昔側目。
燕戡跟蛇一樣,雙手又纏到了他的腰上。
“啊呀!”兩人低頭,小奶娃雙手掰着自己的腳丫子,眼珠這邊看看,那邊瞧瞧,叽裏咕嚕吐着奶泡泡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戚昔摸摸他的小臉蛋:“看着好像又長大了。”
燕戡下巴擱在戚昔肩膀,往他懷裏看。“是長大了。奶娃娃一天一個樣。”
“啊——”燕小寶邊說着奶音邊使勁兒踢腿。一身的力氣,動得戚昔都有些抱不住。
燕戡伸手擋在奶娃娃側邊,道:“長大了肯定是個小話痨。”
戚昔将他肚子上翻上來的衣服拉好,眉眼冰霜盡化。
“跟你似的。”
“我怎麽就話多了。”燕戡禁锢住戚昔的腰,整個人快趴在他背上。
戚昔指腹貼着軟軟的小臉蛋滑動,輕言:“你話少嗎?”
“那只是在夫郎面前而已。”燕戡擠着戚昔的腦袋蹭,跟怎麽都蹭不夠似的。
戚昔淺笑,眸光釀出水色。朦胧又好看。
“東西收拾好了,等你解決完手頭上這件事兒,我就搬了。”
燕戡一頓。
“說好了的,我也要過去。”
戚昔逗弄着燕小寶,被耳畔的呼吸弄得有些癢癢。他唇角依舊笑着,道:“我又攔不住。”
“夫郎說的,我翻牆。”
戚昔耳垂驀地一紅。“你……若是不想翻也可以。”
“不行,我得翻。夫郎沒給我名分,可不得偷偷摸摸。”
說得跟偷.情似的。
戚昔推了推他臉:“好了,不說了。”
燕戡瞧着嘴邊白皙的手指,張嘴叼住,輕輕磨了磨。直磨紅了,才依依不舍地松開。
戚昔蜷縮手指,盯着上面淺淺的牙印:“屬狗的。”
“夫郎的狗。”
戚昔一噎,好半晌才低聲道:“好生不要臉。”
“夫郎面前要什麽臉。”燕戡說得理直氣壯,又湊上去在戚昔臉上親了一下。
*
此後兩日,燕戡忙着種地的事兒。
他召集了各個農人來講了講自家的情況,又探讨着修改補充之前說的法子。
最後這麽一總結,從選種,到育苗,還包括施基肥,補種,補肥……再加上堆肥的經驗。這精細化的種地方式就出來了。
商讨完,再抄上幾分讓這些農人帶回去。
各家村子裏不說找出來兩個識字兒的,村長總會識字兒。
下面的村子裏就交給這些農人與村長。而城裏就貼告示,讓專人去講解。
大家反正也看到效果了,再不用勞心勞力去說服人。相信明年,大家種地的方式就會變上一變。
告示一出,頭一個有獲益的不是正用這些法子打算種點菜試試的人,而是家裏養了牲畜的人家。
高棟梁一家窩在梢山溝,家裏地不多,但牛羊多。堆的糞肥也多。
這法子一出,一家人正想着再開荒種點地兒呢,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高家的,你家堆肥還有多少,我買點兒!”
“都賣了好些,剩的不多。”高棟梁抽着旱煙出來。見山前陸續來人,他一驚,連忙高聲道,“別來了,沒有肥了。”
那邊喊:“有羊羔子沒?”
高棟梁詫異,不過有生意不做他是傻子。他回:“這倒是有!”
“我家要兩頭羊。”
“我家要一頭。”
高棟梁跟自家媳婦面面相觑。怎麽了這是?
他婆娘蘭韭花嗓門亮:“咱現下不是種地好種了嗎?不想着去開荒怎麽盡想着養羊呢!就是養個兩三頭專為了收集這羊糞種地,可幾頭羊也堆不了多少肥啊?”
“不全是為此。”
轉眼人走到了院子外,跨過門檻就進來了。
“愣着作甚!帶我去選羊啊!”
高棟梁拍拍身上的灰塵,撐着膝蓋起身:“這還沒到冬季呢。家裏辦喜事兒?”
“哪有那麽多喜事兒。早想着給家裏添點牲畜,這不今年收成好,明年也不見得差,這會兒正是個好時機。”
高棟梁詫異:“就看你家就是今年跟着将軍府種了地的。”
“可不是,不然怎麽說我爺厲害呢。一個種地的都能被請進将軍府去。”
說起這個,年輕人就止不住炫耀。“今年我家五十畝地,全讓我爺給照着那法子種的。一般粟米一半麥,呵,你猜怎麽着?”
“丁二,你這從村子裏說到村子外,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與他一起來的同村人道。
“怎麽着,你倒是說啊!”高棟梁不着急,但其他人人着急。
“我家比去年多收了小三十石!一畝地多的多了一石頭,少的也比往年多了三鬥!”
“啧啧啧……怪不得有餘錢買羊呢。”
“大家大戶的,做得多收的也多,不怪人家有餘錢。”
蘭韭花站在自家男人身邊,聽得心都酸了。三十石,夠五口人吃一年的了。
“老子聽得心裏冒酸水,明年我家也這麽種。”
“可不是,咱大夥兒都這麽種!”
只有讓人們看到了希望,這日子才會過得越來越紅火。
正因為今年秋收的震撼,這牲畜也好賣些了。
不僅僅是高家,梢山村裏各家養牲畜的,都在冬季來臨前,也小小地發了一筆財。
日子有盼頭看,斜沙城裏處處能看見來賣菜的莊戶人家的笑臉。
*
大家夥兒議論這種地的事兒的時候,将軍府裏,戚昔也開始搬東西。
晚上院兒裏挂着幾盞燈籠。
月影晃動,地上鋪着一層銀光。人影綽綽,腳步來往,碎了銀光卻添了熱鬧。
阿興搬着戚昔的箱籠放在馬車上,小阿楮則跟在他身邊幫忙。
周子通坐在月下晃着搖椅,大爺似的瞎指揮着。
酒肆與将軍府沒多遠。戚昔要回去經營鋪子,所以兩邊都需要放點衣服,所以拿走的也不多。
燕戡懷裏抱着裹在襁褓裏的奶娃娃,看着戚昔在屋裏忙碌。
不僅僅是他自己的東西,燕戡的、奶娃娃的都要帶過去一些。
東西放好,戚昔坐上了馬車。
他見着站在馬車外一臉怨氣的男人,笑了笑沖着他道:“那我就先過去了。”
燕戡捏着奶娃娃的手晃動,眉心皺着,心不甘情不願的。
“路上小心。”
“主子放心,我定會把郎君安全送達。”阿興坐在馬車前面,為了不被認出來,還專門往臉上抹了一些鍋底灰。
“走吧。”戚昔放下簾子坐回去。
阿興看向燕戡:“主子,走了啊。”
“嗯,慢着點兒。”
“知道!”
馬兒蹄子落地,咚咚咚地帶着人走遠。車輪滾滾,一直到整個車廂隐入黑暗中,燕戡才收回視線。
他手指戳了戳奶娃娃的臉,低聲道:“你爹爹不要我們了。”
奶娃娃睡得正好,被戳了也只動了動小嘴巴,依舊睡得昏天黑地。
燕戡輕笑一聲,将他送回奶娘那兒去。
*
正值夜晚,蟲鳴與蛙鳴合奏,也比冬日裏熱鬧幾分。
轱辘向前的馬車劃破了黑夜,最後停在了酒肆面前。
“郎君,到了。”
聞聲出來的宋四娘見狀一驚,忙放下碗筷走了過去。他身後,父子倆從門裏探頭,也瞧着外面。
“爹,誰啊?”
“對門兒掌櫃。”
“就是買了李爺爺家鋪子的人?”
“是。跟你一般大,不過生得極好。去年就見着他孤身一人來斜沙城,瞧着可憐,所以你娘多有照顧。”
宋儉捧着碗點點頭。
外面漆黑,瞧不清個什麽。這般躲在屋裏看人多有不妥,他坐回去。想着都是鄰居,幹脆明日去拜訪一二。
戚昔下了馬車,阿興去開了酒肆的門,又順帶過來把馬車裏的東西搬進去。
宋四娘迎上去,笑道:“小公子啊,回來了。”
戚昔淺笑:“嬸子好,是回來了。”
商戶忙到這會兒,正是吃完飯的時候。戚昔瞧着那擱在外面的碗筷,聲音比以往溫和不少:“嬸子你先回去吃飯吧,這天兒也涼得快了。”
“可不是,再下一場雨就該加衣服了。”
“戚老板,回來了啊!”隔壁的武嬸子也走出來瞧。
戚昔點頭,唇角翹起道:“嬸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好,好着呢。”
“怎麽這會兒才到。快回去吧,還要費時收拾東西呢。”
戚昔沖着兩位嬸子點點頭,将最後幾樣東西拿進門。
宋四娘喃喃:“這孩子,出去一趟瞧着變化還挺大。”
武繡紅走到她身邊,道:“是,瞧着開朗不少。”
“行了,回屋吧。明早還要看店呢。”宋倉在屋裏催促。
戚昔進了鋪子,等門口兩位嬸子走了才來關上門。
進了後院,一眼看見自己睡覺的廂房亮起了燈。這阿興還在廚房呢,那燈……
戚昔唇角微翹。
他推開門,屋裏沒有灰塵的味道。瞧見那忙着鋪床的寬厚背影,戚昔走過去。
“小寶呢?”
“他還要吃奶,留在府裏了。”
戚昔:“翻的牆?”
燕戡反手一勾,摟住戚昔的腰将人抵在床邊。他低低笑着,鼻尖碰了碰戚昔的鼻尖。
“怎麽?還要叫夫郎看看為夫是如何翻牆的?”
戚昔別開頭:“那倒不必。”
雪白的一截脖子露在面前,沒道理放過。燕戡湊上去,懷中人一顫。
“燕戡……”
“嗯。”嘴裏的軟肉滋味甚好。叫人輾轉唇齒間,要吃盡了上面的香氣。
腰上的手發燙,戚昔腿一軟,倒在了被子上。
燕戡低笑兩聲,将人攬入懷裏。他輕啄那緋紅的耳垂:“夫郎,叫為夫如何?”
戚昔逮住他的一縷發,惱道:“快些收拾,今晚還睡不睡了。”
燕戡笑道:“自然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