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燕戡望入戚昔的眼底, 看到了裏面溢出一點的溫柔。
耳邊回蕩着他的話,一時間心緒翻滾,眼神驟暗。
他忽然裹住戳在唇角的手。
手心滑膩, 似乎只有抓緊了才不會讓他跑掉。
戚昔不解看去。
燕戡忽然偏頭在他指節咬了一口。
力道不小, 戚昔都察覺到一陣刺痛。他手指一抖, 心裏猜測這人是屬狗的。
手抽不出來, 又被他看得受不住,戚昔幹脆撇開頭去。
然後就感覺被咬了的地方一軟, 聽燕戡啞聲道:“夫郎, 我好生歡喜。”
戚昔低垂的長睫一抖,唇緊緊抿住。
紅從脖子瞬間蔓延到整張臉, 眼尾也添了豔色。清冷的面龐霎時間變得昳麗奪目, 攝人心魄。
燕戡瞧着那淡紅的唇被咬住, 像不知疼一樣,牙齒壓得唇上發白。
他低頭,粗糙的指腹撫着剛剛留下的牙印。又放下戚昔的手, 掌心整個包裹着。
邊上的人存在感極強, 戚昔只覺得自己的臉燙得有些受不住。好在燕戡沒有點明,讓他不至于掀開被子将自己藏起來。
燕戡安靜地陪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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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昔面上的熱度稍退,忙抽回自己捂熱出汗的手, 趕人道:“你去睡覺吧。”
燕戡看着空落落的手,小聲道:“藥膏沒擦。”
戚昔快速取了藥膏, 也不看那雙笑得格外招人的眼睛。“我自己來。”
燕戡笑着道:“好。夫郎需要我避一避嗎?”
戚昔握緊白瓷瓶,沒忍住瞪了他一眼。眸微潤, 一看就是被欺負了。
燕戡短促地笑了一聲, 撐着膝蓋站起來。盯着人的側臉飛速湊上去親了一口。在戚昔沒有反應過來時,立馬大步離開。
戚昔還是保持着剛剛的姿勢, 垂眸坐着,手輕輕摩挲瓷瓶。
他緊抿的唇角緩緩舒展。
良久又輕嘆一聲。
自己對燕戡何嘗不是越來越縱容。
撩起衣擺,肚子上的疤痕長長的,透着淡粉色。小腹微鼓,肌肉軟綿。一點都不好看。
手指取了藥膏揉搓上去。
肩上長發随着動作滑落,少許披在白色的寑衣上。
黑色發絲從頸下蔓延,如着墨的筆,自上而下勾勒出單薄的肩背,窄瘦的腰,最後落在飽滿的臀線。
戚昔衣服微敞,白得發光的窄腰露出一截。
本是容易讓人新生旖旎的景象,但他眉間清冷,姿态淡然。連衣擺撩起來的幅度都恰到好處的好看。
擦個藥都沒打散他這一身鶴骨松姿。
燕戡倚在榻邊,唇角含笑,當美景一般欣賞。
等戚昔擦完了,似有所覺地看過來。燕戡意猶未盡,半點沒避諱地沖他一笑。
接着端水來讓他洗手。
洗完手,他倒了水再回來,戚昔已經睡下。只不過臉對着床裏側,叫人看不清他現在的模樣。
燕戡笑了笑,看着他的背,心道:瞧着跟霜雪似的,怎麽這麽容易害羞。
“夫郎,熄燈了。”
戚昔“嗯”了一聲,沒有多說。
燭火一滅,室內只剩窗戶透進來的月光,霧紗一樣罩在的屋子裏。
戚昔聽了一會兒,半晌沒聽見燕戡發出的聲音。
他翻個身,身前涼風襲來,閉着眼睛的戚昔緩緩睜開眼。
“不熱。”他道。
話落,額頭上被有粗繭的大手摸了摸。接着聽男人嗓音微低道:“夫郎睡吧,我陪着。”
戚昔心裏陡然生出一股安心。
黑暗裏,他拉住撤到一半的手。
溫熱相貼,他滞了一瞬。從來沒有做過重活的細膩掌心圈住粗糙的手指,微硬的觸感讓他嘴角微抿。
不過一息之間,他堅定地握住燕戡手指擱在床上。
又看了床邊模糊的人影,戚昔重新閉上眼睛。
風輕輕拂過,有淡淡的墨香。
快要睡着時,戚昔如小獸般輕蹭不知何時拉到臉側的手掌,嘴角微翹。
他又一次,在燕戡無聲的陪伴中安眠。
*
翌日一早,戚昔恍惚地從睡夢中醒來。
他撐着身子坐起,輕柔的長發鋪了滿背。擡眸對上床邊男人的視線,聽他第一句就是問道:“睡得可好?”
戚昔點頭:“好。”
嗓音溫軟,像在溪水裏放着的涼糕。
也就只有在他睡得朦胧或是睡醒時才聽得見這種聲音。燕戡眼尾一彎,又問:“可做夢了?”
戚昔搖頭:“沒有。”
問什麽答什麽,乖巧得不像話。燕戡輕笑一聲,拿過一旁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這麽說确實睡得很好。”
戚昔眨巴眼。看着俯身來的人,他柔順地下巴微擡,輕輕放在了他的肩膀。
燕戡一頓,不敢驚擾。
過了一會兒,肩膀上的下巴移開了。但燕戡猶覺不夠,傾身攬住跟前的人。
一襲淡雅冷香襲來,燕戡埋頭在戚昔肩膀深吸了一口氣。“夫郎……”
懷中的身體微僵。
燕戡面露遺憾,這便是清醒了。
他正要起身,可纖韌的身子又緩緩放松下來。衣擺一墜,燕戡彎着眼睛笑。
戚昔眉目帶着晨起的慵懶,下巴依舊搭在燕戡肩上。
喜歡抱,那便由着他抱。
晨光穿透窗,碎了一地金燦燦的光。金光晃眼,讓人又想就這樣再閉上眼睡個回籠覺。
但顯然,有人不樂意。
“燕大将軍!”
“早膳還吃不吃了!”
門外怨念十足的聲音傳來,緊跟着還有阿楮的稚嫩童音:“師父你不要吵。”
戚昔下巴擡起,問:“抱好了?”
燕戡摟着人黏糊糊地蹭:“沒有……”
戚昔松開抓着燕戡衣服的手,輕聲道:“我餓了。”
果然,剛剛緊摟着不放的一雙手粘了漿糊似的,慢慢松開了。
“夫郎先穿衣服,我去端水來。”
戚昔道:“好。”
收拾好出去,戚昔一身與燕戡同色的黑衣。
阿興看了都愣了一下。
平日裏戚昔的衣服多為淺色,白、藍、青色偏多。就是紅色這種濃重明豔的顏色也只是在白衣上點綴幾處。
這般如黑色深沉的顏色阿興更是至今沒有見他穿過。
款式與自家主子身上的一樣,都是交領雲錦長袍。料子輕薄,上面只用金線在袖擺、衣擺勾勒幾處淺紋。
但正因簡單,又是深沉的黑色,戚昔的模樣被襯得格外突出。
那一身冷感更強,甚至還多了一絲自家主子身上那種鋒利感。
甚至因為突出的容貌,瞧着都有點邪氣了。
乍眼一看,格外吸引人。
“主子,郎君。早膳都已經備好了。”阿興回神立馬道。
燕戡點頭,并排和戚昔往屋裏走。
阿興落後幾步。
看着兩人并排,雖然穿着相似的衣服,但一看都不會認為他們是兄弟。
一個遷就着一個,目光始終在對方身上。頗有種夫妻相處的和諧感。
阿興樂樂呵呵跟在後頭。
順嘴道:“對了郎君,昨兒我們去收拾鋪子的時候見到那個小孩了。”
戚昔腳下一頓。
“鐵樹?”
“嗯嗯。”
燕戡拉着戚昔的手往前帶,道:“先吃飯。”
戚昔看向燕戡,輕聲道:“要準備一些東西,回去的時候送鄰居。還有小孩。”
燕戡:“阿興。”
阿興屁颠屁颠上前:“主子放心,郎君放心,這事兒我去辦。”
*
在飯桌旁坐下,周子通捏着筷子,眼下青黑:“吃飯都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燕戡一邊給自家夫郎盛飯,一邊道:“你自己非得來跟我們一起吃,廚房又不是沒你的。”
“……那不是人多熱鬧嘛。”
戚昔身邊,阿楮挪着凳子貼過來。眼睛落在戚昔身上,亮晶晶的像裝了星星。
“郎君,今日好好看。”
燕戡哼笑一聲:“昨日不好看?”
“自然好看。只今日格外不同。”阿楮爬上凳子,規規矩矩坐好。
戚昔眼裏笑意點點:“謝謝阿楮誇贊。”
阿楮彎眼,小牙齒露出來,乖乖的。
“不用謝。”
燕戡看着連連打呵欠的周子通,問:“昨晚又抓蟲去了?”
“沒有,師父看話本看了一夜。”阿楮揭自己師父的短。
阿興嫌棄:“怪不得要催着吃飯。”
周子通不管他們,自己悶頭吃。
甚至困得直接眼睛閉着,靠着阿楮給他夾菜,自己只管刨。看得幾人好笑。
早飯吃得肚裏暖和,額角也出了細汗。
戚昔望着東邊橙紅的朝霞,在燕戡帕子湊過來的時候側過頭。
伸手想自己來,手腕又被抓住。
“夫郎別動。”
“咚——”
戚昔手一抖。
衆人轉頭,正正好看見周子通龇牙咧嘴地揉着額頭,罵罵咧咧地站起來。
阿楮立馬爬下凳子,擔憂扶着人:“師父,咱回去吧。”
周子通腳下走得飛快:“走,快走。再不睡為師要猝死了。”
戚昔見狀翹起嘴角。
“夫郎。”
燕戡将戚昔的心神引到自己身上,待他看着自己,才道:“燕小寶滿月的時候我想辦一辦。”
阿興一喜:“那豈不是現在就要準備!”
戚昔雖疑惑,但沒有立刻否決,問:“你想怎麽辦?”
燕戡握住戚昔兩只手,一邊捏,一邊道:“北地除了我的一些同僚沒其他人,我想請他們過來看看。”
戚昔:“好。”
燕戡當即一笑。
“夫郎安心,就是讓他們過來認認人。夫郎該怎樣還是怎樣。”
戚昔眉眼舒展,黑衣反倒是襯得他更加唇紅齒白,眉目如畫。
“需要我幫忙準備嗎?”
雖然只是請同僚,但到底也是自家小奶娃的滿月宴。戚昔想着搭把手。
“不……”燕戡頓住,随後看着戚昔清亮的眼睛笑道,“夫郎若是想就做,我打下手。”
阿興立馬保證:“郎君,我負責跑腿兒!”
戚昔心下一暖,淺笑:“好。”
*
既然要請客,那就要有請客的樣子。
請同僚吃飯,必定是要喝酒的。戚昔一邊給燕戡懷裏的小娃娃扇着風,邊小聲問:“府上有好酒嗎?”
“有倒是有,不過恐怕沒什麽好酒。”
燕戡自己平常不怎麽喝酒,再則好酒貴,他除了敢在戚昔身上多花銀子,其餘的時候都不怎麽大手大腳。
且大頭的多則都被拿去貼補将士們了,他手上确實也沒多少銀子。
戚昔發絲随風而動,他摸摸一直看他的小奶娃的臉蛋,唇角輕揚:“那就從酒肆裏面拿吧。我還留了幾壇的雲山釀。”
燕戡下意識拒絕。
話到嘴邊,他腦子轉了個彎,也跟着笑道:“好。”
夫郎這樣做,不就顯得他們是一家人嗎?
懷裏的奶娃娃像不滿被忽略,極有力的小腿立起來猛蹬了兩下。跟魚兒擺尾似的。
燕戡一把握住。
他扯了扯燕小寶的老虎肚兜,肅着臉:“踢到你爹爹怎麽辦。”
說着就将他放回搖籃裏躺着,換來那小崽子不滿的“咿呀”一聲。
戚昔扇子跟着小奶娃轉,變成了側身對着燕戡。
那繃着勁兒的咿呀的聲音瞬間變得軟軟糯糯,燕戡氣笑了。
小的被哄着,大的也不願意被冷落。
戚昔手掌抵着貼靠過來的胸膛,被大腦袋壓着的肩膀動了動。
“不熱嗎?”
“夫郎身上冰涼,不熱。”
戚昔眼裏閃過無奈。額頭的汗都蹭到他脖子上了,當他不知道。
他扇子微轉,給燕戡扇風。
又道:“大概來多少人?”
“兩桌,但是要多準備些菜色給隔壁那些将士們送去。”
“不請他們?”
“不是不請,是請了他們,那城裏跟大營裏那麽多的兵将都得請。”
燕戡靠着自家夫郎細膩的頸子,拿過他一直扇着的扇子給兩人扇風。
解釋道:“将軍府真要算起來的話只有咱們這邊的三進院子,隔壁分出去的那一部分,除了一些地塊還有周子通種着藥材,其餘的都是他們的。”
“将士們早已經自立門戶。”
“府裏給他們庇佑,但他們不歸在府裏,也是斜沙城裏的百姓。”
戚昔明了。
“準備多些菜送過去就行了,正要擺宴席,要擺上幾十桌才夠。”
“啊嗚……啊!”
夫夫倆低頭。
燕小寶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兩人,咧嘴。紅紅的牙龈露出來,笑得像個小傻子。
大傻子在邊上調侃:“誰家娃娃像你一樣,話這麽多。長輩說話,小娃娃不能插嘴。”
戚昔将他啃着的腳丫子拉下來,又用帕子給他擦了擦流出來的口水。
“跟你大爹一個樣。”
“我?話多?”說着像不服氣似的,又哼哼唧唧往戚昔身上蹭。
戚昔偏頭讓開肩膀上拱動的腦袋,連聲音裏也帶了笑意:“是挺多。”
燕戡鼻尖擦過戚昔的脖頸,兩人的皆是一怔。
戚昔笑意收斂,擱在搖籃上的手忽然一緊。
脖頸上呼吸微熱,濕潤的觸感似有若無。他睫毛抖動得厲害,握在搖籃上的手收緊得骨節泛白。
“燕戡……”他別開眼,尾音輕顫。
“嗯。”男人聲音低啞。
腰間一緊,戚昔直接落入燕戡的懷抱。他坐在了硬邦邦的腿上。
“燕戡。”戚昔不安地動了動。
燕戡将戚昔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溫柔地輕蹭戚昔的臉。“就抱抱。”
戚昔面對着人坐着,夏日衣衫本就薄,坐在腿上能清晰地感受肌肉的脈絡。
戚昔臉埋在男人肩膀,耳邊是沉穩有力的脈搏,他一動不敢動。
好半晌,他完全放松地窩在燕戡身上。
這人又悶悶道:“夫郎,我不想分床睡了。”
戚昔無言。
見他不應,燕戡抱着他亂拱:“夫郎……”
戚昔手抵着他的腦門,從他身上下來。“看着小寶,我去想請客的菜譜。”
戚昔說完就走,沒給任何燕戡耍無賴的時間。
出了門,戚昔抹了一把頭上不存在的汗。
望夫的燕戡聽見頓住的腳步聲,低笑一聲。
他回頭,見睜着大眼睛看他的奶娃娃。大手握住他高高舉起的小腳丫子。
厚厚軟軟的,手感極好。
他故意道:“燕小寶,幫幫你爹?跟你小爹爹好好說說,夫妻怎麽能分床呢?”
門外的戚昔聽得臉上一紅。
真是……
痞子。
這種話怎麽跟孩子說得。
他悶頭快步離開,往書房去。
*
天熱,聽着終日不斷的蟬鳴聲,日子也迅速從指縫溜走。
七月二十五這一天,收到請帖的人陸續趕往府裏。
府門大開迎客,周遭的人只聽到一陣鞭炮,就見那門又關上了。
這邊來往的百姓原本不多,但因為北門這邊開始收起了羊糞。久而久之,大夥兒也敢過來了。
“将軍府裏這是做什麽事了,要放鞭炮?”
“這誰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一個雙眼放光的大叔擠着人群,興奮道,“我舅老爺的三兒的岳丈的弟弟在裏面當廚子,是将軍的兒子滿月。”
“啥!将軍夫人生了?”
“算算将軍是去年回去,七八月成親的吧。剛好!”
“诶!是剛好!”
“那叔,小将軍在這兒嗎?”
“這我哪裏知道。”
一高高大大的漢子擺手:“管他呢,将軍家的娃子滿月,咱不得表示表示。”
“對對對,将軍平時什麽東西都不收,這會兒怎麽都得收下。”
人群瞬間散去,只留下一陣緩緩降落的塵埃。
常海姍姍來遲。他看着像被自己吓跑的人,不解地垮下臉。
他有那麽吓人?
鄭大頭看他垮臉就皮子一緊:“頭兒?”
元麻提醒:“頭兒,進府裏要笑。”
常海悶哼,甩袖進府。
外面熱鬧府裏的人并不知曉。常海走到院子門外就聽見自己弟弟壓得極低的聲音。
“小寶,燕小寶……咱們的小小将軍長得可真好看。”
常海狠狠抹了一把臉,喃喃:“不會是真的吧。”
院子裏人已經來完了,幾個魁梧大漢坐在廊下喝茶。戚昔在後廚幫忙,燕戡在這邊招呼客人。
“頭兒,快走吧。”
鄭大頭手上還拎着要送的禮,兩壇子的酒。都是剛剛買的。
元麻則拿着些小孩用的玩意兒,就兩三個玩具。
一對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來喝酒的。
“哥來了。”常河抱着娃,看着門口他那傻愣着的親哥,“快進來啊。”
阿興見狀,立馬跑去接常海帶來的禮。
“嘿!沒想到校尉帶這麽大兩壇酒來。”
“常海,來坐啊。”
“燕副将,老焦……真、真是滿月宴啊。”他恍惚地被自個人兩跟班推着到幾個将領一堆。
放了東西,鄭大頭兩人立馬湊到常河那邊。
燕小寶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兩個陌生面孔,很給力給他們吐了個泡泡。
“好白啊……眼睛也大,鼻子像,嘴巴像,是将軍的崽!”
元麻撞他,壓低聲音:“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鄭大頭:“那你說!”
元麻摸摸下巴,一臉深沉:“這皮色肯定不是像着咱家大将軍,肯定像夫人。”
“呀——”人多,燕小寶可歡樂了。小腿蹬得比平時都歡實。
另一邊,常海還在恍惚。
“咋就有娃娃了,啥時候的事兒?将軍夫人居然同意!”
燕仇:“會不會說話。”
說實在的,他也懵。
他是燕戡爺爺收養的,跟燕戡他爹是兄弟。自己一輩子沒結婚,自然把兄弟的兒子當自己的兒子看待。
忽然多了這麽個孫兒!
可想而知,他有多懵。
一張桌子上,就只有度方這個少年将軍最平靜。只時不時喝上一口茶,就盯着那小崽子。
燕戡一臉高深:“燕小寶确實是夫郎與我的孩子,放寬心。”
“你夫人……不是跑了嗎?”燕仇壓低聲音問。
他一直待在北大營,消息最為落後。
親眼見過戚昔的常海猛灌了一口茶,燙得他直吐舌頭。
“哪裏是跑了,是到咱這兒追夫來了。”
“可那是男媳婦啊!”他聲音都劈叉了。
度方冷漠:“那又如何。”他這會兒才說了自坐在這裏來的第一句話。
常海沒眼力見,較真:“男媳婦還能生孩子?”
周子通神神叨叨:“管那麽多做什麽,是他倆就是他倆的。沒準兒是燕戡生的。”
衆人齊齊看向燕戡肚子。
度方眼珠一動,聲線冷冷:“世間事,無奇不有。”
周子通看向度方。
這是信了?
他笑得肩膀一抖。這傻孩子果然唯燕戡馬首是瞻。
燕戡倒是配合地把手放在肚子上,挑眉:“看出什麽來了?”
“你……生得出來嗎?”常海一臉土色。
好奇怪一男的。
肚子平得跟搓衣板似的,孩子在裏面都得壓扁。
正好戚昔這會兒進屋。他一身藍底白衣,身段不說柔得像個姑娘,但至少不像燕戡一身腱子肉。
常海脫口而出:“你夫人生還差不多。”
燕戡沖着戚昔一笑,悠然道:“那還不如我生,我夫郎身板受不住。”
戚昔耳朵不聾,擡眼見他們瞧着燕戡肚子,又對比自己肚子。一瞬間他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人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忒不要臉。
戚昔進來,衆人也反應過來。當兵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他們笑哈哈站起來,沖着戚昔拱手。
戚昔點點頭。
剛剛已經認識過了,倒是度方不知道為什麽走了出來。
度方虹膜色淺,眼睛透着冷兵器一樣的光,看人卻沉沉的。氣勢冷而壓抑,像泥濘将人口鼻捂住,讓人喘不過氣。
但戚昔也剛剛才知道,他還不滿二十。
他行事作風與常人不同,有點怪。好在度方一般是不理人的。
廊下的人都看來,就怕他不按常理行事。這裏的人就只有燕戡能拉住他。
戚昔看着面前的人:“度小将軍?”
度方開口:“我想抱他。”
戚昔訝異一瞬,随即淺笑:“那你抱便是。”
度方轉身就走,接着問都不問,直愣愣地把常河手裏的燕小寶抱過來。跟搶似的。
雖然動作迅速,但避免不了他跟拎麻袋似的抱小孩。
“不對不對,要這樣抱!”阿楮仰頭看着這個人,着急得忙糾正。
度方不理。
燕小寶豎着趴在人懷裏,兩個爪爪一抓,一左一右捏住了度方的耳朵。
腦袋栽過去,糊了度方一臉的口水。
“咿——”燕小寶露出招牌笑,兩個小酒窩淺淺。
“哈哈哈哈,度小将軍,你也有被人拎耳朵的一天。”
度方像沒有聽到常海的話,他動作在變化,最後像阿楮說的默默将奶娃抱好。
葡萄眼跟鳳眼對視。
吧唧——
燕小寶眨巴眼,小手一擡,撐在度方臉上。“咿——”
度方又湊上,給他另一個酒窩親了一個對稱。
衆人錯愕。
度方掉魂了?
這是那個誰也碰不到的度小将軍嗎?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又見度方跟吸貓一樣,整張臉全貼上去,将奶娃娃吸得咿呀聲都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