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最近太多人打電話過來賀喜,認識的或不認識的,也可以說是許青沉記住的和沒記住的人。
大多數的人都只來得及說出“新婚快樂”這四個字,然後通話就被無情的截斷了,這很符合許仙兒的性格。
其中有一個出版社的編輯借着工作和祝賀新婚的理由竟然登門拜訪,手中拿着令人無法拒絕的禮物,開啓了采訪模式。采訪的內容會撰寫到藝術冊裏,不僅讓讀者認識許畫家的作品,也要讓讀者多多少少了解一下畫家的生活經歷,這樣更吸引人。
本來這件事全由時笙負責,可這位編輯明顯不想放過許青沉。
人逢喜事精神爽,許青沉接客的态度還算客氣。
他把人迎進院子裏,沏壺茶,為自己和對方各倒了一杯,然後把海棠樹下玩玩具的九斤抱到自己身邊的兒童椅,再把一本圖畫書交到女兒手中。
做完這一切,他和編輯的目光毫無意外地對上了,雙方不由自主地迅速打量彼此。
編輯是個頭發茂盛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無框眼鏡,很瘦,手腕細的像個孩子,眼睛不大但很精明,說起話來柔聲柔氣,給人一種脾氣很好的感覺。
許青沉想起曾經見過的一個教師,基本就是這副模樣。
編輯是個正常人,開啓的第一個話題當然是跟孩子有關。
“許先生,您女兒真漂亮。”
“謝謝。”
許青沉的反應很平淡,談不上冷漠,但會給編輯一種‘這還用你說’的錯覺。
編輯擡了一下眼鏡,斟酌着用詞開口:“九斤幾歲了?”
許青沉說:“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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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編輯發出類似感嘆的聲音,“九斤這麽聰明,三歲是最适合進入幼兒園的年紀,您有考慮過嗎?”
從來沒有。
許青沉對此微怔,視線落在了女兒圓圓的笑臉上,心中泛起一陣微小的波瀾。
他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看情況。”
編輯順着話題說:“我認識一家幼兒園的園長,如果您...”
許青沉一擺手:“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麽?”
出于某種原因,許青沉不喜歡談論有關九斤入學的事,這讓他很不耐煩。
編輯用微笑掩飾尴尬,清了清嗓子,從背包裏拿出黑色記事本,真的像記者那樣,開始提一些生活中的問題。
“許先生,您愛人呢?”
“出去玩了。”
“?”編輯拿筆的手一頓,心裏想:問你愛人,又不是問你兒子,為什麽回答的這麽怪異。
采訪繼續。
編輯說:“聽說您愛人是一個帥哥?”
“帥哥?”許青沉勾起唇角,“算是吧,一個任性的帥哥。”
“看得出來,您和他的感情很好。”
“不然怎麽會結婚呢。”
“哈哈是的,”編輯幹笑兩聲,眼珠一轉,閃出一道光來,“有一個問題比較敏感,我想知道九斤是...”
許青沉微掀眼皮,身子靠在竹椅上,兩只手交握,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你自己都說敏感了,還問我?”
編輯低頭,在本子上胡亂寫着什麽。
寫完發現是一段吐槽的話:許仙兒果然不好對付。
害怕許青沉看見,編輯趕忙翻了一頁。
“其實大家對您和您愛人之間的事很感興趣,都很驚訝和好奇,您這樣的人會結婚。”
“我自己也想不到。”
編輯微微一笑,合上了本子,帶着天生親切的語調說:“結婚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吧?”
許青沉意外的沒有反駁,鄭重點了頭:“确實麻煩,如果你還沒有結婚,我勸你慎重考慮。”
編輯抱着八卦的心思忙不疊追問:“婚後給您造成了什麽困擾?”
許青沉抿一口茶水,目光落在了幹涸的池塘上,悠悠地說:“要麽很纏人,要麽很愛玩。”
“什麽意思?”
“就是新郎總愛往外跑,回家後又不肯從我身上下去。”
“......”編輯懷疑他在開車,但他的表情實在很正經。
“新婚嘛,難免會熱情一點。”編輯露出一副過來人的有經驗的神色。
許青沉嘆息着搖頭:“他就是這樣,永遠都不會變,從我決定跟他一起度過後半生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煩’,一個黏人又淘氣的大男孩,可若他不是這種性格,興許我們也不會走這麽遠。”
編輯感同身受的說:“是的,你身邊需要有這樣一個人,你們很般配,性格可以互補,換成別人肯定很難跟你相處,因為你是....咳,傳聞中的許畫家,大家都覺得你很不一樣,您不要誤會,我沒有說您不好的意思。”
許青沉歪了頭,并不生氣,笑得如沐春風:“這就是我為什麽會喜歡沈煦川,如果換成是他,他一定會直言不諱的說我另類,我們最初相識的時候,這種話他總挂在嘴邊。”
“比如?”
“他說我真奇怪,後來變成了我真愛你。”
此話一出,周圍仿佛泛起了粉色泡泡,就連小九斤也跟着嘟哝一句“愛你”。
編輯眸中一亮:“我知道,您喜歡真誠的人。”
許青沉反問:“有人不喜歡嗎?”
“大家都喜歡,”編輯的聲音變低,“可惜很難遇到。”
“我遇到了,沈煦川身上的某些品質很難得,他值得信任,值得被愛。”說到這裏,許青沉有意停頓一下,喝了口茶,若有所思道:“他是一個善良的人,他屬于我。”
“想不到您會說出這種話。”
“你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編輯在努力的保持微笑。
許青沉挑眉:“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編輯伸出一個手指頭,“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聽說...你們是情敵?”
“你可以離開了。”
下午,許青沉領着小九斤出門。
他有考慮過編輯的建議,特意在附近的幼兒園轉了轉。
小九斤活潑好動,總是從他腿邊溜走,跑到前面去抓毛絮或者躲在後面的某顆大樹玩躲貓貓,每次許青沉都能準确地猜到她的位置。
“爸爸!爸爸好厲害!”小九斤追上爸爸的腳步,習慣性地抱大腿,随即馬上松開,像一只捉不到的蝴蝶又朝前飛去了。
她的玩偶小書包在背部上下的颠簸,玩偶最下邊的毛茸茸的尾巴甩來甩去,包包的帶子偶爾會從肩膀脫落。
父女倆第一次相認到現在,小九斤每次出門都少不了玩偶包。
許青沉快走兩步趕上女兒,一把揪住了玩偶包的尾巴,制止了九斤繼續往前跑的意圖。
他問九斤:“想去學校嗎?”
九斤擡起小臉,疑惑又好奇:“學校?”
許青沉俯身把孩子抱起來,從當前的小徑拐個彎,找到中央公園裏環境最好的一家幼兒園,他站在圍欄前,指了指院子裏面讓小九斤自己看。
九斤伸長脖子,瞪大眼睛。
幼兒園裏一堆短胳膊短腿的小孩在嬉笑打鬧,其中有很多孩子不如九斤個頭高,跑的時候會摔倒,站起來接着跑,很快又摔倒了。
小九斤看熱鬧不嫌事大,指着那個笨笨的小孩“咯咯”地笑。
許青沉也笑了,說:“為什麽要取笑他呢?”
小九斤的語氣軟乎乎:“他不會走路。”
“你沒有摔倒過嗎?”
“有...”
“所以不該取笑他。”
“我知道啦!”小九斤興奮地拍手,“我靈蓋幫助他!”
許青沉無時無刻總能想到一個人。
他認真地瞧着九斤像花兒一樣漂亮的小臉,過幾秒才開口:“你簡直是奔奔的縮影。”
“奔奔!”九斤伸出小手去摸圍欄,似乎很想進去跟那些孩子一起玩耍,“奔奔呢,爸爸,奔奔為什麽不來玩。”
許青沉如實回答:“他更愛賽車。”
“他..”九斤轉臉微笑,“愛你。”
許青沉一時雀躍,親吻了女兒的額頭,想不到他有一天會被三歲的孩子取悅,這種感覺比沈煦川自己說出來更加真摯。
小九斤抓着栅欄,使勁地前後晃動,心急地說:“爸爸,一起玩。”
許青沉低眸觀察那些嬉戲的孩子,有幾個察覺出他們的存在,瞬間就被小九斤吸引,三三兩兩地朝這邊靠過來。
“九斤想進入幼兒園嗎?”許青沉貼近九斤的耳畔問。
“想玩。”
九斤不僅對院子裏的小朋友感興趣,對那些起起伏伏的娛樂設施也很感興趣,迫不及待的想進去體驗。
有幾個孩子在幼師的護送下走近栅欄,全部仰起臉,害羞又好奇地看着栅欄外面的宛若巨人的男人,以及他懷裏的小女孩。
九斤更加激動,兩條腿前後擺動。
許青沉只好将她放在草地上,雙腳一落地,她立馬湊到栅欄跟前,身後風恰巧吹過來,柔軟的頭發飄起,漂亮的像是一幅畫。
她和裏面的小朋友用眼神互動,笑聲驅散了孩子們之間的戒備。
一個胖胖的小男孩伸出手,穿過栅欄的縫隙去碰九斤的書包帶子。
守在旁邊的幼師趕忙去攔,超有耐心地勸導:“不要去碰女孩的書包帶,這是不好的行為。”
說完,幼師挺直脊背,偷偷瞄一眼許青沉,感覺心髒一陣猛跳,很快把視線移開,目光落在了九斤的身上,開始打量這個混血女孩。
胖男孩跟幼師一樣,什麽也聽不見,眼裏只有小九斤,以及她泛着光的白發。
就在幼師想說句話打破這微妙的沉寂時,胖男孩又伸手了,臉上挂着憨憨的傻笑,想去摸九斤的頭發。
幼師再一次出聲:“不可以哦。”
胖男孩的手猶豫了一下。
這時,九斤發話了,她把腦袋送到栅欄跟前,開心地叫道:“你摸呀!裏摸!摸呀!我的頭發可軟啦!”
許青沉:“......”他知道遇見這種事是吓不到九斤,但沒想到九斤的反應會這麽熱情。
胖男孩如願以償地摸到了九斤的小辮子,攥在手裏玩了一會兒,随後把自己的餅幹分享給九斤。
九斤說她不喜歡吃餅幹。
胖男孩又把玩具掏了出來,這次九斤沒有拒絕,接過那個小而精致的手辦,好奇地用兩只手夾在一起玩弄。
接着,另外幾個小朋友也開始摸九斤的頭發,好幾只小手伸出栅欄,輕輕地、害羞地撫摸九斤那細軟的發絲。
九斤可喜歡了,專門把辮子遞過去,還顯擺地說:“奔奔給我編的麻花,他說是最漂亮的。”
她忽然想起最近家裏流行的詞語,大人們總在她耳邊唠叨。于是她拽了拽許青沉的褲子,指着胖男孩說:“爸爸,弟弟,弟弟!”很快轉移目标,指向剛摸完她辮子的女娃,“妹妹!是妹妹。”
“不是這個弟弟,也不是這個妹妹。”許青沉微微彎腰,說話的語氣很輕,“九斤,玩具要還給新朋友。”
“好的。”九斤把手辦還給了胖男孩。
借此機會,幼師鼓起勇氣對許青沉開了口:“先生,請問您是來咨詢孩子入園的事嗎?”
許青沉平靜而溫和地回道:“不是,路過而已。”
“如果還沒有找到合适的幼兒園,可以進來參觀,正好園長在,您可以跟她談談。”
“暫時不用,謝謝。”
幼師的目光落在九斤的頭頂,低笑道:“她好像很喜歡這裏,不像其他小朋友,第一次遇到陌生的小團體會感到抗拒,這很難得。”
九斤确實喜歡,此時正在跟一個穿格子裙的女孩互動,她先去摸女孩的臉,然後又讓女孩捏她的臉,她臉上的肉多,捏起來像面包,吸引了更多的小朋友來摸她的臉頰。
她一點也不害羞,還一個勁的推銷,誇耀自己的臉最圓,因為奔奔總是親她的小臉,親完就說好圓的臉蛋,她是當好話聽的。
一群小朋友中總有那麽一個是刺頭,可能是被九斤搶了風頭,一個個頭最高的小男孩忽然蹿到九斤跟前,隔着栅欄說:“我爸爸有大汽車,這麽大!”
九斤說:“我有奔奔。”
男孩只知道汽車,用手比畫,“大汽車,最大的!你們都沒有。”
九斤不樂意的嘟嘴,擡起頭看許青沉,好奇道:“爸爸,你有什麽?”
許青沉怎麽會讓自己的女兒落下風呢,他不再低調,直言道:“我有三座藝術館。”
“聽見啦嘛!”小九斤霸道地用手拍了一下栅欄,“我爸爸有...我這個..唔什麽管..”
聽完就忘,但不影響小九斤勝利的心情,她不喜歡跟大汽車男孩玩,轉臉去找剛剛摸臉的小女孩。
大汽車男孩氣呼呼的走了。
許青沉覺得他們也該走了,再這麽下去,女兒就要陷入這片孩童的小天地不能自拔。
“爸爸,再玩一下。”
果不其然,很少提出要求的九斤表現出了戀戀不舍,甚至想鑽進院子裏去玩。
許青沉輕聲安撫:“九斤,他們要回教室了。”
九斤難過垂下兩只小手。
幼師把孩子們都聚集到一起,排着隊進入一幢五顏六色的房子裏,關門之前還沖九斤揮揮手。
九斤也舉起小手回應。
“爸爸!爸爸!明天再來!”
“九斤很喜歡跟小朋友們待在一起嗎?”
“喜歡!弟弟妹妹!”
“喜歡跟弟弟妹妹在一起玩,還是想跟爸爸在一起玩?”
九斤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弟弟和妹妹。
許青沉假裝什麽也沒聽見。
九斤則是整個下午都帶着笑,像是要擁抱全世界。
冬季的C市不冷,太陽落山卻很早。
父女倆天黑到家,院子裏亮着一盞光照燈。許青沉以為是沈煦川回來了,仔細一看,坐在那擺弄畫冊的人是時笙。
時笙畢恭畢敬地問好,随後蹲下身來,迎接小九斤的擁抱。
“來的正是時候,”許青沉這樣說,“給我看孩子。”
時笙:“.......”
許青沉不再給眼神,轉身進了屋,一邊脫外衣一邊往樓上走。
他在想,沈煦川為什麽還不回來,每天出去瘋玩,這個時間段也該到家,今天有些不同尋常。
正當他琢磨是先打電話還是先洗澡時,屋裏的無線固話響起。
他快步走進房間,拿起聽筒說:“沈煦川嗎?”
“不是,”Barry的聲音,“許先生,是我啊。”
“哦,是你,”許青沉有一瞬間的失落,“你打電話是出了什麽事嗎?”
“許畫家,你真聰明。”
“直接說。”許青沉條件反射的心裏一緊。
Barry輕咳一聲,盡可能用最低的聲音說話:“川導撞車了,當然人沒大事,只是他的身體狀況不能像以前恢複的那麽快,我這麽說您明白吧。”
許青沉極力穩住情緒,表現的出乎意料的鎮定:“他現在在哪裏,你最好別那麽多廢話。”
Barry組織語言解釋道:“別擔心,我的意思是他沒大事,就是肚子稍微有點痛,現在好多啦,你知道他的情況,休息一下就沒關系...”
“廢話連篇。”
“OK,地址是俱樂部,他在休息室睡覺,讓我找個理由敷衍你晚點回家,我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告訴你實話比較好,撞車,肚子疼,睡覺,撒謊,就是這樣。”
許青沉直接把電話挂斷了。
他冷着臉,剛脫下來的外套又穿回身上,随後走下樓梯。相比上樓時的步伐,下樓時明顯沉重了幾分。
時笙還在院子裏陪小九斤玩過家家的游戲,看見他出來,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低氣壓,明顯興致不高。
“師父,您要出門嗎?”
許青沉的語氣有點冷淡:“去接沈煦川。”
“好的,”時笙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話,“您放心,我會照顧九斤。”
約莫一個小時後,一輛專車停在經濟園區的大門口。
許青沉沒有耽擱半分鐘,邁着穩重的步伐直奔目的地。
俱樂部的前臺沒下班,窩在吧臺裏刷短視頻,大廳很熱鬧,幾夥人站在不同的跑車旁邊侃侃而談,發出一陣陣嘈雜聲。
當許青沉一只腳踏進來時,大廳的聲音立馬降低了大半,仿佛擁有消音的魔法。
所有人都朝他看過來,對于他的突然造訪感到無措或吃驚。
“沈煦川呢?”
他盯着最近的一夥人問。
一名車手滿眼無辜地指着上方提醒:“川導在辦公室呢。”
許青沉點了下頭作為回應,然後越過這夥人徑直朝樓梯口走去。
“新婚快樂,許畫家!”
人群中飄出一句這樣的話,使得許青沉腳步一頓,他微微側臉,不确定是誰說的,但對衆人掀起一絲笑意:“謝謝。”
許青沉在四層找到了沈煦川的辦公室。
裏面亮着燈,透過門口的玻璃,隐約能看見沙發上橫躺着一個人。
“沈煦川。”許青沉用不輕不重的語氣喚一聲,随即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不算寬闊的黑色沙發上,沈煦川蜷縮着身體窩在裏面,身上蓋着一件厚重的呢子外套,上面只露出一截額頭,腳上穿着帶土的運動鞋。
許青沉走近一點,低着頭觀察熟睡的男人。
幾秒鐘過去,他伸出修長的手,掀開了蓋在沈煦川臉上的衣服。
不适的亮光讓沈煦川漸漸從夢中走出來,回到了現實。
猶如水晶般閃亮又晶瑩的眼眸慢慢地睜開,長睫無辜地忽閃兩下,映出眸子裏迷茫的神态。
“老許?!”
沈煦川的反應有點遲鈍,心口像是被什麽震了似的,足足怔愣好半天才徹底恢複意識。
當他看清楚許青沉那張俊臉時,整個人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包圍,心裏百轉千回,複雜的想法如同一團毛線纏了又纏。高興與害怕糾纏在一起,随之而來的是委屈,這一切促使他變得緊張不安,原本想去抱許青沉的身體也有所猶豫。
許青沉高挑的身軀猶如巨石一般壓下來,帶着點不明顯的憂慮打量沈煦川的五官,他眼神深邃,光影落下使輪廓更深沉,上來直接問:“撞哪兒了?”
剛睡醒的沈煦川臉有點紅,惹得許青沉用手捏了兩下。
“Barry這家夥真不靠譜...”沈煦川小聲吐槽,等對上許青沉的眼睛時,聲音變味了,期期艾艾地說:“沒有啦,就是正常的試車,輪胎打滑,這種事經常有,不小心撞到護欄了。”
許青沉扒拉一下沈煦川的長腿。
沈煦川識趣地坐起身,讓出一半的沙發給許青沉。
後者順勢坐在他的旁邊,與此同時,扯下了他身上的呢子大衣。
沈煦川不協調的身材在白色的燈光下暴露出來,寬松的運動褲和寬大的體恤依舊遮不住他渾圓的肚子。
受孕男人的肚子,大的非比尋常。
短短一周之內,沈煦川的腹部大了兩圈,再漲下去就要臨盆了。
許青沉用兩只手拖住沈煦川圓鼓鼓的肚子,感覺掌心一片炙熱,這種熱度從手心一直傳到胸口。
他擡眼望進沈煦川的眸子裏,認真地問:“很疼嗎?”
沈煦川先是點頭,很快又搖頭。
許青沉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擔憂地蹙眉:“要不要請陳醫生過來看看,可能是動了胎氣。”
“天哪,這種話出現在我身上好奇怪,”沈煦川沒心沒肺的笑起來,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小家夥比九斤還淘氣,我這幾天總能跟它互動。”
許青沉攬過他的腰,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你的身體素質再好,也不能這麽大意。”
“不會有下次了,”沈煦川讷讷地說,“馬上要去瑞士了嘛,我要在那邊做手術,連着兩個月我都沒辦法摸車,趁現在有時間,我想玩個盡興。”
“最後一次。”
許青沉很少說這樣的話,一旦說出口就證明沒有挽回的餘地。
沈煦川盡管不情願,但乖乖點頭:“好吧,明天我就不碰車了,我答應你。”
“一言為定。”許青沉将額頭抵在沈煦川的額前,近距離地看着那雙靈動水潤的眼睛。
沈煦川微微翹起嘴唇,輕而易舉地碰到了許青沉的嘴唇。
許青沉說:“九斤很像你。”
“那是當然,”沈煦川把嘴一抿,得意極了,“不用想,肚子裏的小家夥也會像我。”
許青沉伸手去摸,表示同意:“又是一個巨嬰。”
“什麽啊...”沈煦川一下子變臉,眼睛虎視着,像是要從眼眶裏跳出來,“這個不會的,我有控制飲食,我保證它不超過七斤。”
“七斤也不算小了。”
“在何斯寶寶裏是最正常的體重。”
沈煦川幹脆撩起衣服來證明,這樣顯得肚子更圓,不過他的皮膚很光滑,之前手術留下的那道疤幾乎消失不見。
許青沉依然能準确地找到它,并溫柔地輕撫它的曲線,眼裏暈染的柔情深了些,他能感受到沈煦川皮膚下溫暖的脈搏在輕微地跳動。
“會不會撐破?”沈煦川忽然腦洞大開。
許青沉幸福地凝視着他:“那不正好,省的再動刀。”
“混蛋。”
沈煦川罵人的樣子比說情話的時候還甜,抓住許青沉的肩膀咬了一口。
許青沉一聳肩,“別胡鬧,快把肚子收起來,小心着涼。”
“你不再摸摸啦?”沈煦川閃動着眼睫毛,挺着腹部,一臉單純又認真的模樣。
這讓許青沉想起小九斤讓人摸頭發的畫面,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麽...”沈煦川不樂意地怼他一拳,然後把衣服撂下,“不摸拉倒,上趕着不是買賣,真以為我非你不可。”
許青沉說:“你和九斤都很可愛。”
原本設想好的對嗆偃旗息鼓。
沈煦川笑了一下,那是短暫的、爽朗的笑容,仿佛是一顆墜落的珠寶。
“許青沉,你不讓我賽車,那你就陪我玩吧。”
“角色扮演?”
“不!”沈煦川盡可能地小聲說,“我們先去蹦極。”
許青沉的兩只胳膊交疊放在胸前,睨着他:“沈煦川,瘋了嗎?”
“這很好玩。”
“你要大肚子蹦極?”
沈煦川嬉笑道:“我不可以,但是你可以啊。”
“我拒絕,”許青沉擺出不可商量的姿态,“還不如角色扮演,換一個項目。”
這根本難不倒沈煦川,腦子裏有太多想玩的游戲,這個不行就下一個,“游泳,溜冰,爬山或者攀岩,還可以去S市騎馬,你随便選一個。”
“這些都不可以。”許青沉瞄一眼沈煦川那不可忽視的肚子,表情愈發嚴肅。
沈煦川有些不快,用呢子大衣蓋住肚子,嘀咕道:“那你決定,反正我在家待不住。”
許青沉頗為嚴謹地思考一番,想到個好主意,手在空中優雅地旋轉,“請你跟我去釣魚。”
“真的假的..”沈煦川嫌棄地拍打那只手,笑得極不情願,“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無聊。”
“釣魚最安全。”
“我不要。”
“你沒得選。”
沈煦川使出撒嬌大法,摟住了許青沉的脖子,“我退一步,咱倆去打籃球。”
“不可以,”許青沉用溫和的語氣說着最決絕的話,“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麽跟我去釣魚,要麽老老實實的在家坐着。”
“老公~”
“不好使。”
“行吧,算你狠,許木頭!”
“等你度過危險期,你想玩什麽游戲我都陪你。”
許青沉總有這樣的本事,一句話就能安撫住沈煦川的情緒。
溫暖的細雨在沈煦川的腦中緩緩飄落,他摸着許青沉的眼尾,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像是有一個氣泡在身體裏升起,“咕嚕咕嚕”地順着他的背椎經過脖子升到後腦,他覺得很舒服。
他沉溺在許青沉的懷裏,越陷越深。
“老許,有你真好。”
“你能聽話,我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