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為了兩個人的感情能有歸屬感而舉行的婚禮,有一種充盈的感覺。
所有環節都不需要許青沉動手,但每個環節似乎都可以在他的畫作上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他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換好定制的禮服,手捧鮮花坐進婚車,眼睜睜看着新郎去跟別人約架,他不能阻攔,也不想阻攔,倒是很好說話,沈煦川怎麽要求他就怎麽做。
婚車招搖過市,駛過繁華的街區,路過米蘭大教堂,繼續往前行駛,路上的行人開始減少,随之代替的是山明水秀的風景。
車子進入了瓦倫納。
地點位于科莫湖的東岸,這裏是古香古色的傳統漁村,每一個想遠離大城市喧嘩的人必來之地。
許青沉曾經和威廉先生來過科莫湖游玩,上次是去貝拉吉奧 ,機緣巧合之下這次來瓦倫納舉行婚禮。
自羅馬時代以來,科莫湖就是貴族和富人的度假勝地,着名的音樂家流連駐足于湖邊,譜寫出動人的樂曲,作為畫家的許青沉也曾為這裏的風景留下幾筆墨彩,只不過他的偏好并不在此,唯有寥寥幾幅作品。
風光無限好,配得上它的名聲,湖光山色會激發每個人的藝術靈感。
許青沉毫無意外的來了興致。
婚車停在環繞湖畔的步道上,有一朵玫瑰花被風拂去幾片花瓣,正好落在了後車窗的下方,許青沉看着那片花瓣落地,心裏想的人是沈煦川。
司機是一個年輕人,穿西裝打領帶,戴着一副白手套,停好車後他回過頭,非常紳士地對後座的新郎颔首微笑,即便新郎的鼻子上有幾個明顯而滑稽的牙印,但依舊不影響這個人的整體氣質。
美麗的湖泊配上着名的畫家,畫面是格外的賞心悅目。
許青沉屬于這裏,屬于沈煦川,只有沈煦川知道他真正想要什麽。
此時此刻的一切都讓他倍感舒适,這是夢中的婚禮,按照他的喜好策劃的儀式。
“先生,我們到了。”司機說完解開安全帶,從車上下來,站在一邊為他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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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沉微一側身,一只腳先落地,露出亮潔的黑色皮鞋。
他捧着白玫瑰站直身體,感受微風拂面,看着蔚藍的海水和盤旋的山脈時,仿佛時間靜止了。
司機言辭規矩客氣道:“先生,我們該去做準備了。”
獨特的地理位置擁有異常廣闊的視角,不遠的草坪上,有一處設計精美的花園,可以看見用來裝扮婚禮的白紗在優雅地舞動。
那裏的人不多,零星幾個在忙碌,看不出是不是認識的人。
不過這都無關緊要,許青沉現在有了新的想法,他轉過臉看司機,沒有寒暄的興致,直抒己見的提出要求:“我需要一塊畫板,Gamsol,精細化處理過的豬鬃毛,我喜歡漂白後的畫筆,你去搞定。”
“現..現在?”司機怔愣,簡直不可思議。
許青沉平靜地說:“現在。”
司機張了張嘴:“可是...您剛剛說的那些是什麽?”
“聽不懂?”許青沉不太滿意的蹙眉,那股子不講理的勁又上來了,“去問海絲特或者奔奔,我只給你十分鐘的時間。”
司機心想這是什麽人啊,剛剛還在心裏誇他氣質出衆呢,原來腦回路也如此出衆。
結婚的大喜日子竟然要畫畫。
司機沒有立刻去找那些畫畫用的工具,先給沈煦川打電話告狀。
沈煦川正在趕來的路上,火燒屁股呢,聽了司機簡要的形容後,說起話來熱情的過分:“辛苦!我馬上就到,什麽?豬鬃毛?這算什麽事兒,我就知道他可能靈感大發,我早就為他準備好了,你去找Barry,滿足他!”
此言一出,司機唏噓不已。
別太愛了。
要不怎麽說是沈煦川能和許青沉結婚呢,他簡直是許仙兒的神仙伴侶,畫家需要的那些東西他早已備好。
選擇婚禮地點的那天,沈煦川環顧四周的風景,心中為這美景贊嘆時就已經預料到許青沉看見後的反應。
“什麽?會耽誤時間?”沈煦川今天高興,誤會解除加結婚,宰相肚子裏能跑船,對于司機的提醒很是無所謂,“沒關系,讓他去畫,畫到天黑我也願意等!”
司機徹底沒了下言,挂斷電話後立馬着手辦事。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許青沉就心滿意足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興致盎然的坐在湖畔邊開始即興創作。
其實沈煦川也是有私心,他被人打了個烏眼青,跑的太快導致禮服扣子不知道飛到哪裏去,模樣實在有些狼狽,他需要一點時間重新捯饬儀表。
時間就像一片落葉,飄忽着落地,有時快的讓人以為是光速,有時慢的讓人以為是蝸牛在掌控時間。
不知不覺一個小時流失了。
當沈煦川換了身黑色禮服出現在許青沉身後時,許青沉還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裏。
沈煦川用快活而朦胧的眼光瞧着男人的背影,安靜地守在他的身邊。
周圍只有大自然發出的聲音。
“奔奔。”海絲特又低又柔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
她沒有招來許青沉的注意力,但影響了身邊的男人。
沈煦川轉過臉來,烏青的眼眶是那麽的突兀,随着時間的流逝眼尾逐漸泛腫,看上去真是可憐可愛又可笑。
海絲特點了點腕表,提醒他時間到了。
他的視線落回到許青沉的背影上,做個噓的手勢,小聲說:“再等等,我們不要打擾他。”
“好吧。”
海絲特莞爾,跟沈煦川站成一排,從後面的角度觀賞許青沉畫畫的過程。
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婚禮現場,既然來了,海絲特當然要吃完瓜再走。
多麽奇葩有新意的婚禮,兩個新郎都不正常,一個腫眼睛,一個塌鼻梁,完美的一對。
沈煦川慣着許青沉,海絲特也能容忍搖錢樹,但其他人可就沒這麽有耐心。
幹巴巴等了兩個小時後,要被曬迷糊的老神父托人來喊話,問他們還要不要宣誓。
沈煦川激動地舉手:“要要要!神父別急嘛,我們馬上就來。”
海絲特提醒道:“老神父年紀大了,禁不住你們這樣折騰,要不換一個牧師?”
“那怎麽行,”沈煦川當即拒絕,“我就要這個老神父,他是我在大教堂抓來的,他很有威望,換人是不可能換人!”
話音落,沈煦川一個箭步走近許青沉,揚起手照着男人的背部就是響亮的一巴掌。
許青沉緩慢地轉過頭往上看,看見一個眼眶烏青兇巴巴的新郎官。
“別畫了,起來結婚!”
這是一場沒有賓客的婚禮。
迷人的鵝卵石小徑的兩邊,灑滿了潔白的玫瑰花瓣。
小徑的盡頭是臨時搭建的儀式亭,一位兩鬓斑白的老人穿着常服站在那裏,是這場婚禮的證婚人,他的眼睛很亮,是矢車菊那種讨人喜歡的淺藍色。
另一頭,身穿黑色禮服的兩個男人從左右兩側緩慢地走到一起,一個收斂了平時不正經的做派,另一個比平日裏多了幾分溫柔。他們相視而笑,手牽手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上,他們走向婚姻的殿堂,走向神聖的誓言。
只有十幾步的路程,在這期間,活潑好動的沈煦川依舊調皮,一邊走一邊往許青沉的肩膀上撞,看着前面的神父說悄悄話。
“喂,我今天帥嗎?”
許青沉笑道:“你不照鏡子?”
沈煦川想起自己的眼睛,龇牙咧嘴了一下,抱怨道:“都怪你..”
“是你自己多疑,莫名吃飛醋,挨揍了吧。”
“換位思考一下,要是我脖子出現一塊暧/昧的紅色,你會怎麽想。”
“我會想,除了我以外竟然還有人願意要你。”
“我靠..你這混蛋..”
“這種時候還罵人?”
“那又怎麽了,神父聽不懂。”
“可是我能聽懂。”
“好吧好吧,等婚禮結束我給你揪嗓子止癢,看我能給你揪成什麽顏色。”
當他們在神父面前駐足時,開開合合的嘴唇也終于合上。
神父和藹地打量他們,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并沒有因為他們臉上的彩蛋而露出異常的神色。
接下來,真正的驚喜降臨。
證婚人說:“祝福你們,請出這世界上最純真的小傧相為你們送上戒指。”
随着神父尾音的消失,沈煦川和許青沉把視線轉向同一個位置。
在他們驚喜又期待的目光中,穿着白色羊毛小裙子的九斤意外登場。
小九斤許久未見到爸爸,開心的原地蹦兩下,嘴裏咕咕哝哝說着什麽,笑容從嘴角的小漩渦溢了出來,漾及滿臉。她頭戴小花環,提着鮮花裝飾的花籃,直到海絲特提醒她要往前走,她才順着小徑朝爸爸們走過來,還不忘把籃子裏的花瓣灑在周圍。
“小九斤!”沈煦川親切地叫一聲。
小九斤笑着揮揮手,不停地撒花瓣,撒完還轉一圈,好像她才是主角。
許青沉詫異地看向沈煦川,說:“是你把孩子接來的?”
沈煦川微微翹起的嘴角挂着滿心的喜悅:“對啊,我們的婚禮怎麽可能少了九斤 ,我讓Barry快馬加鞭把孩子給我送過來。”
驚訝的神色在許青沉眼底褪去,逐漸轉變成純粹的笑容。
小九斤一點也不輸五六歲的小花童,安安穩穩地來到爸爸們的身邊,甜甜地叫了一聲“爸爸”後就把花籃裏的戒枕翻出來,舉得高高的炫耀。
站在不遠處的海絲特小聲提醒九斤:“寶貝,等一等。”
小九斤歪着頭,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沈煦川溺愛地摸了摸孩子的頭發,牽着孩子的小手拉到一邊。
小九斤放下花籃,只拿着戒枕,然後抱住了沈煦川的大腿。
儀式繼續。
神父開始念禱告詞。
許青沉和沈煦川面對面注視彼此,明明是很莊嚴的時刻,他們卻總是把注意力放在對方的眼睛和鼻子上。
證婚人說完致辭後,詢問他們是否願意接受對方。
“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都愛他,守護他,尊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到生命的盡頭?”
沈煦川和許青沉同時張了張嘴,想不到有人比他們快一步。
小九斤舉起手叫道:“我願意!”
惹來神父和海絲特的低笑聲。
沈煦川臉刷的一下變紅,急切的心使他的臉發熱,他立馬拍了一下九斤的頭頂,說:“沒問你。”
然後他揚起下巴,一臉驕傲地看向許青沉,搶着說出那句話:“我願意。”
換來許青沉一個別有風韻的微笑。
神父來不及阻止,沈煦川已經手欠的去戳許青沉的胸口,撒着嬌催促:“你快點說願意,快點快點。”
許青沉打量着眼前長不大的男孩,為了他去打架的男孩,就算是鼻青臉腫也要堅持向他宣誓的男孩,他不可能不點頭答應:“奔奔,我願意。”
“好耶!”沈煦川高興的要去摟新郎。
這次被神父攔下了。
“別急,”神父笑着說,“現在雙方可以交換戒指。”
小九斤按照海絲特的指示,立刻把戒盒舉起來。
沈煦川拿到手,迫不及待地打開專屬于他的婚戒。
在少數幾人的注視下,他和許青沉順利地幫對方把戒指戴在了無名指上。
神父說:“現在你們可以接吻了。”
意外的,兩人都沒有動作。
互相瞅幾眼之後,好像都有點下不去口,其實有點想笑。
沈煦川先發制人,指着自己的眼睛問:“怎麽樣,看見我的臉你親不下去了?”
許青沉一如既往的誠實:“我怕你咬我。”
沈煦川:“......”
神父好奇地瞥他一眼。
沈煦川深呼吸口氣,兩只手像獸爪那樣迅速出擊,幾乎是粗魯地揪住許青沉的衣服領子,将人用力拽到眼前,随即狠狠地親了下去。
他不要臉的親出動靜,對許青沉又咬又舔,看得神父直皺眉。
完事後他退開身子,幫着許青沉整理衣襟,笑容有點痞:“從現在開始,你是小爺的人了。”
許青沉縱容沈煦川的一切舉動,在他把手放下時去摸了他的臉。
他一下子就變老實了。沈煦川心裏想,他大概是淚點太低,宣誓時沒有想哭,在許青沉撫摸他的臉頰時眼睛卻微微泛起熱意。
許青沉笑他是哭貓,在他的第一滴眼淚掉下來之前就把他撈進懷裏。
一對新人迎來真正的擁抱,他們互致結婚誓言,交互戒指,接吻,從這一刻開始,他們之間再也難以分離。
“老許,今天的婚禮你滿意嗎?”沈煦川趴在許青沉的肩上耳語,眼淚婆裟的。
許青沉微微擡眸,只覺周圍的一切都是他一生中見過最難忘的畫面。
沒有多餘的人,只有他想見的人,小九斤也好,海絲特也罷,都是始終陪伴他的人。
這正是他想要的婚禮儀式。
“我很喜歡,謝謝你,少爺。”
“既然如此..”沈煦川翕動鼻子,抱緊了男人的腰,鼓着下巴提議,“等以後有機會,你要陪我完成一場中式婚禮。”
“什麽樣的?”
“就是...被子裏藏鞋的那種。”
許青沉:“?”
他放開了懷裏的人,讓人把臉擡起來說話,順手捏了一下對方的耳垂。
沈煦川露出含蓄的表情,轉了轉眼珠:“我滿足你,你也要滿足我一次,你是串串嘛,你父親不是C市人,這次是從簡的英式,下次我要奢華的中式。”
許青沉一字一頓道:“串串?”
沈煦川低眸偷笑:“就是那個意思...”
“你把我當狗了?”
“老許,我在跟你商量嘛。”
許青沉不跟他一般計較,問道:“你剛剛說藏鞋子是什麽意思,要藏誰的鞋子?”
沈煦川其實也不太明白那套流程,就是覺得很熱鬧,盡力解釋道:“接新娘環節啊,等着新郎來接,不讓進門,必須找鞋子。”
許青沉的眼裏是私愛和縱容:“你想藏誰的鞋?”
“藏我的鞋,你來找!”沈煦川揚起笑臉,胸口上下起伏着,鎖骨處白得晃人眼,“找到後你要抱我出去,我喜歡公主抱!”
許青沉被他的純情打動,眼底的浮水像被春風拂過,一點點化開:“現在就能滿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