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搬家這天,正逢周末。
一切瑣碎的事物全部交給沈煦川來打理,至于許青沉,早就選好地點帶着九斤出門采風,找個清靜的地方畫畫。
沈煦川要跟搬家公司的人交接,還要打電話和海絲特溝通,詢問畫室裏的那些成品和半成品油畫該怎麽打包,哪幾幅是重要的,需不需要特別關照。
海絲特問:“勞倫斯怎麽說?”
“他?”沈煦川回憶許青沉出門時的模樣和語氣,有些無語地回道,“他能怎麽說,讓我随意處理。”
“不能随意處理,麻煩你把所有的畫全部包裝好,等我回C市會拿到藝術館保存,”海絲特說到這裏嘆口氣,變換着語氣嘀咕,“勞倫斯真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麽情況..”
“海絲特,你說什麽?”沈煦川沒聽清,禮貌性地問了一嘴。
海絲特說:“沒什麽,有些事我親自轉告他,辛苦你了。”
沈煦川笑了笑,挂斷電話,繼續張羅着師傅們幹活。
這邊通話剛結束,海絲特的電話就打到了許青沉的手機上。
謝天謝地,他帶着手機。
搬家的緣故,許青沉早早起床,趁搬家工人還沒來,他背着雙肩包,帶上畫板和小九斤就走了。
一大一小坐專車來到C市最有名的東籬公園,這裏人少安靜,風景優美,空氣清新,最重要的是離新家很近,而新家離FY俱樂部也很近。
所有的流程全部交到沈煦川手上,許青沉照例撒手不管。
他安頓好身邊的小九斤,讓孩子坐在小馬紮上,将一款洋娃娃塞到孩子手裏,害怕把孩子弄丢,他給自己和九斤的手腕上分別系了一根繩子,小九斤最多能跑出去三米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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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板擺好,顏料盒取出,執起畫筆,剛要開始做事,恰在此時,海絲特的電話搖來了。
許青沉不慌不忙地接起來:“海絲特,中午好。”
“有事要告訴你,”海絲特不喜歡講廢話,尤其是在電話裏,“我直接說,勞倫斯,你的經濟情況堪憂,這次搬家結束,你需要考慮金錢的問題了,別忘了你有孩子要養。”
許青沉對自己的存款位數一向不怎麽關心,抓重點問了幾個問題:“短時間內我會露宿街頭嗎?短時間內我會吃不上飯嗎?短時間內小九斤會沒有奶喝嗎?”
“......”海絲特捏捏眉心,“沒到這種地步,我只是提醒你,最近幾年的開銷如流水,你也知道你每天用的顏料有多貴,還有,你三年沒有對外出售作品,如果你這邊松口,我現在就能找到買家。”
“不賣,”許青沉語氣決絕,“《它的眼睛》下個月不是拿到德魯奧拍賣嗎,應該會緩解我的經濟狀況。”
海絲特感到頭疼,卻拿他沒有辦法:“可是要等到兩個月後才能...好吧,你不用操心這些事,我來解決。”
“謝謝你,海絲特。”
“我已經習慣了。”
海絲特已經習慣了許青沉的處事風格,很明顯沈煦川還沒有完全習慣。
三人之間的通話交叉進行。海絲特這邊完事,沈煦川那邊又有事了。
沈煦川在電話裏叨叨:“許管家,有沒有搞錯,你的東西比我想象中的多得多,那些衣服是誰給你買的,感覺不像海絲特的眼光,還有還有,畫室的畫架還要嗎?如果不想要我就給你買新的,咖啡機要帶走嗎?好像是上次買的,只用過一次,就這樣扔掉也太可惜...”
“沈煦川,”許青沉冷硬地把話截斷,“不是答應過我,在我幹活的時候不要打擾我嗎,那些事你自己看着辦,不要問我。”
沈煦川不樂意了:“我也在幹活,哪有少爺負責搬家,管家卻溜出去摸魚的。”
許青沉有些生氣,沒說話,但是始終沒有撂電話。
沈煦川琢磨了一會兒,暗自覺得好笑,換了一種方式溝通:“老許..”他軟乎乎的叫一聲,希望能讓許青沉的耳根子軟一些,“我就是想聽你的聲音,找機會給你打電話,我打擾你了嗎?”
許青沉果然吃這套,明知他是故意的,可甘願上套。
“沒有太打擾,”許青沉變臉也很快,“是我剛剛态度不好,辛苦你了,我想讓你知道,家裏的事你可以全權做主,不用問我的意見。”
“哦..”沈煦川眉開眼笑,“那你有沒有想我。”
許青沉也笑了:“還沒來得及。”
“你現在開始想!”
“好,少爺。”
沈煦川對着電話親兩口,笑容讨喜:“那我不打擾你了,替我跟小九斤問好,奔奔永遠愛她!”
小九斤拽住許青沉的衣袖,許青沉微微彎腰,将電話遞到孩子的嘴邊。小九斤噘起小嘴,學着沈煦川的聲音去親吻:“唔嘛唔嘛!奔奔!奔奔!”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許青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的畫風一向采用單調的顏色來完成,很少用鮮豔的顏色。這次他畫了風景和人,以眼前事物為基礎背景,兩邊是紫色摻雜白色的花叢,茂盛或光禿的綠松,白色的斷壁建築,中間留有一大片空白,白得有些發黃,空白的下方是枯萎的草地,草地上站着一個穿黑色衣服的女人,身材修長,雙手插在衣兜裏,微微低着頭,看不清長相。
畫中的景象給人一種懸浮于空中的感覺,盡管顏色豐富多彩,紫藍綠紅白互相襯托,但這幅畫帶着一股無言的哀傷,乍看是一幅美麗的風景畫,細看卻發現很多樹木正在枯萎,很多鮮花正在凋謝,而話中的那位身材修長的女人,身上卻散發一種永不低頭的堅韌。
許青沉認為,九斤長大以後就會是那個樣子,美麗動人,不受約束,就算周圍的環境不夠美好,她也能屹立不倒。
不知不覺作品已經完成三分之二,許青沉想繼續繪畫,忽然感到手腕一緊,他把思緒從創作中迅速抽離,順着手腕上的繩子擡眼看去,發現小九斤蹲在地上撿小石子,撿到後扔出去,然後再撿起來又抛出去,越走越遠,好像在玩孩子的游戲。
“小九斤。”許青沉收了收繩子。
小九斤蹲在地上回頭,風吹起她的遮陽帽,也吹起她鬓角處的幾绺白發,她敞開兩只灰烏烏的小手,發出孩童的笑聲:“爸爸!爸爸!看看..好吃的..”
“不能吃。”許青沉從座位上站起來,朝前走兩步抱起九斤。
他的表情有些嚴肅,輕輕拍打女兒的衣褲,掃去上面的灰塵。
小九斤不怕他板臉,奔奔告訴過她,爸爸有時候就會這樣,這是正常現象。
她抓緊爸爸的衣服,食指點了點唇角,奶聲奶氣地嘀咕:“寶寶餓..爸爸,餓餓餓..吃吃的。”
許青沉這才想起來看時間,他眺望遠處,看到日落,周圍變得薄暮冥冥。
九斤的奶瓶裏的奶早就喝光了,難怪會喊餓。
“爸爸,臭臭,噓噓。”九斤伸了伸小腿,感覺下面很不舒服。
九斤心裏明白是怎麽回事,很難表達出來,時常挂笑的小臉一點點暗淡下來,五官開始變得緊湊。
許青沉知道該給她換紙尿褲,心中頓時生出歉意。
如果是海絲特帶孩子,絕對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畫畫的工具來不及收拾,許青沉拿起背包,抱着小九斤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抱歉,爸爸把你忘了。”許青沉誠心誠意的道歉,“等會帶你去吃好吃的。”
九斤哪還有心情聽他道歉,一門心思都在濕乎乎的小屁股上,嘴裏呼叫着:“爸爸!快快!”
許青沉不得不加快步伐。
二十分鐘後。
許青沉抱孩子回來了。
東西都沒丢,那幅畫也還在。
轉頭一看,清潔工大爺在旁邊幫忙照看,見他們回來才推着小車離開。
小九斤解決完人生三急,變得活躍起來,站在旁邊蹦跶,兩只手甩來甩去,一會兒指指對面的假山,一會兒拍拍圓鼓鼓的小肚子,嘴裏唠叨着想吃的東西。
“爸爸!奔奔!奔奔!”每次喊餓的時候,小九斤都習慣性加上沈煦川的小名。
盡管許青沉知道她有這個習慣,可還是環顧一圈,打心底希望能見到熟悉的身影。
“奔奔!奔奔!”
“九斤,不急,爸爸收拾好東西就帶你離開。”
許青沉慢條斯理地整理物品,那幅畫被他夾在畫紙中間,冷不丁地想起沈煦川那張俊臉。
昨晚入睡之前,沈煦川捧着平板去客廳跟Barry聊視頻。
許青沉去餐廚取檸檬水時隐約聽到沈煦川和朋友之間的對話。
Barry說:“你家的畫家,是不是給你畫了很多畫?你免費當模特是不是。”
沈煦川說:“他不給人畫像。”
“你也不畫嗎?”Barry有故意挑撥離間的嫌疑,”你們現在的關系基本已經确定,孩子也有,你是比較特殊的人啊,他不畫你,說明你在他心裏還差點意思。”
沈煦川才不會上當,嬉笑道:“你懂什麽,這種事要講究靈感,他要是想畫我,自然而然就畫了,若是沒那個心思我也不能逼他,逼出來的東西肯定不能讓人心怡,何況我倆之間不需要用畫畫來證明感情,就像我喜歡賽車,總不能為了證明他喜歡我,逼他去考駕照吧。”
沈煦川無意中的這些話給了許青沉一點靈感。
其實他早就有心思畫一幅與沈煦川相關的作品,只是風格還沒有确定,對待沈煦川,他不會像對待其他人那樣。
太漂亮會顯得俗氣,太抽象又不适合,這些假來假去的風格讓他嗤之以鼻,他喜歡真實的同時又獨具一格,最好是把沈煦川毛孔上細微的水滴都能展現出來。
爺倆往園門口走的時候,許青沉問孩子:“奔奔的生日是什麽時候?”
小九斤怎麽可能聽得懂,歪着腦袋看他,笑着回一句:“爸爸鵝。”
許青沉摸摸孩子的臉頰,“這就帶你去吃飯。”
“呼呼呼..”九斤的小手往上甩,發出歡呼的叫聲。
許青沉把孩子放在地上,讓小九快樂地往前跑,他在後面慢悠悠地跟着。
九斤走出幾米遠,就會在原地等他,然後再拉開幾米,蹦蹦跳跳地催促他,九斤穿着連帽衫,每次跳起來後背的小帽子也跟着飛起,從後面看很像可愛的小黃鴨。
就在這時,海絲特的電話又來了。
許青沉輕松愉快地接聽:“什麽事。”
海絲特說:“何金越還記得嗎?他想約你見面。”
許青沉眼底閃過一絲意外,沒有第一時間回話。
之前有過幾次邀約,都被他拒絕了,海絲特心想這次也不例外,不等他回答便說:“我這邊直接替你推掉,怎麽樣?”
“不用,”許青沉一反常态,“可以見一面。”
“什麽時候?”
“現在,我和九斤都餓了。”
海絲特:“......”
這件事很快落實,用餐地點約在公園附近的一家中餐廳。
許青沉和九斤先到,點了一些孩子能吃的半流食。
約莫二十分鐘後,許久未露面的何總姍姍來遲。
何金越離約定地點比較遠,緊趕慢趕終于在最短時間內來到餐廳,恨不得插翅膀飛過來。
上次兩人約飯還是三年前,最後一次見面是幾個月前在意大利舉辦的展覽會,何金越遠遠地看着許青沉,當時并沒有上前搭話。
想不到許青沉還記得他,不止記得,還答應了他的邀約。
何金越來的時候,許青沉正在給小九斤編辮子。
九斤的頭發長得奇快,最近一直沒舍得剪掉,不知不覺就留到了脖子下面。
許青沉學着視頻裏的手法給女兒編辮子,可惜搗鼓了半天都沒成功,最後用頭繩紮了個小馬尾,顯得小九斤胖嘟嘟的臉更圓了。
九斤甩甩頭發,還沒到在乎發型的年紀。
親子之間的互動,這一幕映入何金越的眼簾,使他震驚的說不出話。
光看發色和瞳色他就已經在心裏猜到這個孩子和許青沉的關系,答案是如此的顯而易見。
何金越一直有關注許青沉的動向,知道他拿了無數大獎,知道他的作品馬上要在德魯奧拍賣,也知道他長年不出門,但是從不知道他有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是從哪冒出來的?
也許只是直系親屬?
何金越抱着複雜狐疑的心情向父女倆走近,愈發覺得事态怪異,本以為這次赴約會獲得意想不到的驚喜,想不到會是驚吓。
“許哥。”他站在許青沉的對面,微笑着點頭。
許青沉和小九斤不約而同地擡起臉,這一瞬間,更加确定了父女倆的關系。
“請坐,”許青沉指了指對面的空位,然後把九斤抱到自己的腿上,用那種淡然的語氣對九斤說,“這是叔叔。”
“蘇蘇好!”九斤歡快地打招呼。
何金越勉強露出笑容:“你好。”
不等人問出心中疑惑,許青沉直截了當地介紹:“我女兒,小九斤,生下來的時候九斤整,以後會補上大名。”
何金越的面孔瞬間變得灰白,總覺得開場白不太對勁。
許青沉帶給他的感覺,既像是第一次見面,也像是經常見面。
“許哥,從來沒聽說你有女兒...”何金越還在消化這個重磅消息,視線游移在小九斤的臉上,總覺得這孩子的神态很熟悉,隐約像另一個他認識的人,可他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小九斤與他對視,一點也不害羞,還把自己的奶糕往他那邊推了推,示意他可以吃。
何金越的心很亂,沒有理會九斤的善意,迫不及待地向許青沉尋求答案:“許哥,你結婚了?”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何金越在心裏狂喊。
許青沉冷靜地看着他:“沒有。”
何金越臉色緩和不少,視線再次瞥向小九斤:“那孩子是...”
按照大衆的思維,何金越想到兩個可能,第一是許青沉和一個女人生了孩子,第二就是代孕。
許青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悠然的語氣別有深意:“她有媽媽,等會就來。”
何金越徹底失語,就這樣怔愣地看着對面的父女倆,神情充斥着悲傷與不解,還有久久不散的驚詫。
他感覺身體沉重的無法動彈,黑暗會永遠蒙住他的臉。
在等待’媽媽‘到來的過程中,小九斤已經吃飽了,可以獨自坐在旁邊玩娃娃。
許青沉問過何金越有沒有想吃的菜系,何金越只顧搖頭,于是許青沉就不再管他,自顧自地吃東西。
在何金越來之前,許青沉打電話給沈煦川,要對方搬完家過來找他們會合,一起吃晚餐。
沈煦川樂颠颠地答應了,電話裏沒有提到何金越。
許青沉承認,他有點壞,有故意捉弄人的成分。
他想看看,這倆人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見面會擦出什麽樣的火花。
不出片刻,男媽媽風風火火地來了。
“許管家!小九斤!”
進入餐廳的那一刻,沈煦川就看見了許青沉和女兒,興奮地沖他們招手。
小九斤開心地睜圓眼睛:“奔奔!奔奔!”
服務生帶領沈煦川走過來。
何金越脊背僵直,即使多年未見,可依舊能分辨出那聲音的主人。
他先看一眼許青沉,對方對他輕微地勾唇,随即他僵硬着脖子朝身後看去。
與此同時,沈煦川也發現了他的存在。
四目相對,同時愣住。
他們相互瞅着彼此,驚訝的都說不出話來。
周圍的空氣忽然凝滞了。
許青沉是全場最鎮定的,慢吞吞地抱起九斤,從座位上站起來,看着他們說:“我想我不需要為你們做介紹,你們聊,我和九斤去外面等。”
九斤想跟奔奔貼貼,可惜奔奔被她老爸搞得發懵沒空理她。
當父女倆從身邊擦肩而過時,沈煦川終于緩過神來,一把抓住許青沉的手腕,有些慌張地說:“這是幹嘛,怎麽不提前告訴我!”
許青沉微微一笑,湊近他的耳邊,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心病需要靈藥醫,你跟他好好聊,能吵吵就盡量別動手,希望這次談完以後,可以祛除你心裏的愧疚。”
“我...”沈煦川欲言又止,瞅一眼死死盯住他的何金越,慢慢地松了手。
許青沉又看向何金越,帶點警告的意味說:“我和奔奔雖然還沒有結婚,但這對我們來說只是形式問題,他是九斤的另一個爸爸,我和他之間會發生故事确實是因你而起,我覺得你們之間更有話題,哦對了,我不太喜歡別人把他弄哭...”
話還沒說完,沈煦川就臉通紅地推了他一下:“別這樣說,你快走吧。”
“那你別哭。”許青沉又斜睨一眼何金越,确定對方的狀态沒比沈煦川好到哪裏去,才放心地抱着九斤離開。
等人走遠,沈煦川在許青沉剛剛的位置落座。
他擡起眼眸與何金越靜靜地互望着。
早晚要面對,他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金越,好久不見。”沈煦川說了一個通俗的問候語。
何金越隐約明白了怎麽回事,不由得嗤笑一聲:“竟然是你。”
沈煦川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歉意在眼神裏閃了閃,馬上消失了:“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只是我們好長時間沒聯系。”
“為什麽!”何金越忽然變得激動,眼睛又大又模糊,簡直要從眼眶裏沖出來,“你是在報複嗎?故意接近他,搶走他,為了報複我?”
“我沒有,你誤會了。”沈煦川顯得異常冷靜而成熟,“何金越,不管你怎麽想,我确實沒有故意去這樣做,我當初接近許青沉是因為好奇,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愛他,後來知道原因,我跟你一樣陷進去。”
“沈煦川,你是不是有病。”何金越已經聽不進去他的解釋,全身被冷意貫穿,生出一股被‘背叛’的怒氣,“我真是搞不懂,你竟然背着我去勾引許青沉,你還跟他代孕,你是不是用這個代孕的産物把他捆住,是不是!”
沈煦川的臉挂不住了,皺起好看的眉頭:“何金越,他不是你的私有物,要不是因為我,他甚至記不住你的名字。”
話不好聽,可卻是事實。
何金越怔住了,憤怒的面孔慢慢變得失魂落魄。
沈煦川坐正身子,一本正經道:“你可以說我是小人,怎麽說都行,不過有一點我要澄清,小九斤不是代孕,是我給許青沉生的,我和許青沉之間是純粹的感情,不存在什麽捆綁不捆綁。”
“你..你說什麽?”何金越嚴重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沈煦川一點也不窘迫,他回想着多年來老爸教導他的一些話,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與別人的不同:“我是何斯體質,可以受孕,很多朋友都知道,小九斤是我兩年前為許青沉生的孩子,我去芝加哥比賽之前就已經和許青沉在一起了,雖然那時候我們還沒有确定關系,但是我和他之間的感覺不是假的。”
何金越一臉受刺激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印象中,何金越是一個溫文爾雅又健談的男人,沈煦川還是頭一次看見他露出這種狼狽樣。
一時間,沈煦川的愧疚之情又燃燒起來,低聲說:“何金越,對不起,之前我們是朋友,我愛上了你愛的人,現在我們算不得朋友,我不會放手,我跟你不一樣,我要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
“他呢?”好半晌,何金越啞着嗓子開口了,看上去已經恢複了大半理智,猛灌了幾口冰水。
“他...”沈煦川含蓄地抿唇,“不知道,你去問問呗。”
何金越直接給氣笑了:“川導,你殺人不用刀。”
沈煦川趕忙收斂少女般的神情:“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确實沒說過愛我。”
何金越感到難以呼吸,粗魯地松了松領帶,仰頭望着餐廳的吊燈,心裏五味雜陳,“真有意思...真想不到,竟然會是你...”
“金越,像那種祝你早日找到幸福的廢話我就不說了,”沈煦川忽然站起身,招手叫來服務生要了一瓶白酒,擰開蓋子,端着酒瓶頗有江湖大俠的風範,“一切盡在酒中,我幹了。”
衆目睽睽之下,沈煦川仰脖子把大半瓶白酒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何金越面無表情地看着,沒有出聲阻攔。
喝完以後,沈煦川把酒瓶放在桌上,看上去就像喝了一桶水那樣輕松,不過一開口嗓子啞了:“再見,請你以後不要再用小九斤的身世諷刺我,我會很不高興,下次再讓我聽見小九斤是代孕的産物這種話,就不是喝酒能解決的問題了,我們一碼歸一碼。”
何金越失笑,像個醉漢似的沖燈說:“操蛋的人生。”
在沈煦川沒有得到許青沉之前,他也是這樣認為的。
許青沉這個沒心沒肺的吃瓜觀衆,在沈煦川和何金越交鋒時,他正帶着九斤玩跳格子游戲。
不過在他看見沈煦川的身影時,臉色發生了遽然的變化。
和他預想的不太一樣,沈煦川似乎不是勝利者。
“哭到嗓子都啞了?”他捧着沈煦川的臉,仔細端詳。
沈煦川抽動鼻子,說:“才怪,我只在你面前哭。”
“那是怎麽回事,他欺負你了?”
“沒有,除了你還有誰能欺負我。”
沈煦川沒有提到喝白酒的事,簡單地敷衍了許青沉,拽着人就往停車場走。
他打電話叫了代駕,讓許青沉盡快把女兒哄睡,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跟許青沉接吻了。
小九斤很給力,喝了幾口奶就抱着奶瓶熟睡過去。
沈煦川把簾子一拉,擋住後座的小九斤,然後伸手圈住許青沉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印在男人的唇瓣上。
許青沉嘗到了他嘴裏殘存的烈酒味,輕微地皺了皺眉。
“你喝酒了?”
“唔..一點點。”
“撒謊。”
“好吧,是一杯。”
許青沉掰正沈煦川的臉頰,溫聲詢問:“為什麽要喝酒?”
“開心啊,”然後沈煦川真的開心地笑起來,“我感覺輕松好多,之前還想要不要和何金越見一面,這件事一直壓在我心裏,有你替我做決定,解決了一塊心病,現在包袱卸下,我以後都不用再去琢磨這件事,就算遇到何金越,我也不需要想東想西,你就是我的,你是我的人!誰讓他們不争取,只是默默暗戀有什麽用。”
許青沉覺得他蠻可愛,壓壓他的頭頂,“我要告訴你的是,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需要懷有愧疚的心思,今天讓你跟他見面,把話說開就是為了讓你忘記他,不然你總會想到他。”
沈煦川咬住許青沉的下唇,含糊地說:“真羨慕你,沒良心的,從不多愁善感..”
“不用羨慕,試用期內,我就是你的。”
“死沒良心的許管家。”
“少爺,想不想用嘴?”
“你瘋了,九斤還在後面呢...”
“想哪去了,我是說用嘴吃飯,光喝酒了,還沒吃飯吧?”
“你去吃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