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陽光穿透雲層,形成一道霧氣缭繞的奇美景象。
畫室裏。
小九斤趴在榻榻米上,胳膊肘支起用兩手托面頰,柔軟的頭發長到脖子,小腳丫會調皮地翹起來,小圓臉稍稍向上仰,總是充滿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天空的雲朵,偶爾發出一點稚嫩的童音。
許青沉陪在她身邊,觀察她的神色。
這幾天小九斤變得話少,夜裏總是嗚嗚嗚的小聲哭,若是大人不及時發現,她的哭聲會從嗚嗚變成哇哇哇,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現象。
除此之外,她的口頭禪不再是奔奔,也不怎麽叫爸爸,經常坐在玩具堆裏,拿着玩偶熊自言自語。
許青沉覺得女兒還沒有從觀看打架的陰影中走出來,他除了默默陪伴,想不到更好的方法,這麽小的孩子又不能去看心理醫生,思來想去,他打電話求助海絲特。
海絲特建議他帶孩子出去溜達,逛逛兒童游樂園之類的地方,讓小九斤有機會和其他的小朋友接觸。
許青沉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當既便付諸行動。
他先帶女兒去超市,買了一些玩具和罐頭,中午一起吃的中餐,下午搭車去游樂園。
九斤玩的很開心,在一堆同齡的孩子中她猶如水中的小魚,快活地游來游去,喜歡笑,喜歡玩,喜歡交朋友,可就是不嚷嚷着找奔奔。
傍晚父女倆才回到家。
奔奔來了。
他坐在客廳中央的懶人沙發上,盤起雙腿,正在看九斤的動畫片。
“小九斤!玩的開心嗎?”奔奔向往常那樣熱情地打招呼,然後張開手臂,示意小九斤跑過去擁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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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斤眨了眨眼睛,身體緊挨着許青沉的大腿,小手悄悄抓住爸爸的褲子,揚起小臉,紅嘟嘟的嘴唇微抿,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害怕。
許青沉彎下腰,摸摸女兒的小臉,“去吧,奔奔在叫你。”
“來啊,小九斤。”沈煦川一臉期待。
小九斤含蓄一笑,踩着小布鞋慢悠悠地朝沈煦川的方向走去。
等她走近一點,沈煦川就迫不及待地從沙發上下來,兩只手架起孩子的胳膊,熟練地抱起孩子。
九斤不吵不鬧,安靜地趴在他懷裏,他能感受到孩子呼出的氣息撲在他的下颌,只要他稍微轉頭就能與孩子的肌膚相貼。
“哎..小九斤,還怕我呢?”沈煦川無奈地嘆口氣,在孩子的臉上親一口,便把孩子放在沙發上。
小九斤立馬抱住自己的小玩具,圓滾滾的身子在沙發上滾兩圈,滾到沙發邊緣,慢騰騰地坐起來,兩條小腿彎成魔術氣球的樣子,學着大人的模樣笨拙而緩慢地脫鞋。
許青沉走過來幫她脫鞋,還有小襪子,兩三下就搞定。
小九斤就這麽赤腳走在地板,抱着娃娃跑到餐桌那邊,小嘴嘟囔着“佳佳..佳佳..”
沈煦川問佳佳是什麽意思。
許青沉說:“孩子今天認識的新朋友。”
“完啦!”沈煦川一臉世界末日的喪氣樣,“以後她不再找奔奔了,她會找佳佳或者是樂樂,也有可能是別的名字,我該怎麽辦啊。”
“你自己造成的後果,自己想辦法,我幫不了你。”許青沉昂揚的表情裏帶着幾分憐憫,一邊說一遍打量他。
沈煦川的穿着打扮總是時髦的令人意外,故意選擇女兒喜歡的顏色,一件高領的寬松式蘇梅粉色毛衣,下身是淺色牛仔褲,柔和色調的衣服包裹住他的身體,有一種寫意式的帥氣。
他顯得如此陽光、溫馨、友善,可九斤依然懼怕他。
“不行,我得想個辦法!”
沈煦川撂下這句話,像陣風似的沖出門外。
許青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無語地搖搖頭。
等人走了,小家夥抱着玩具,歪頭說:“奔奔,佳佳,奔奔,我想要佳佳。”
許青沉溫和地哄着女兒:“不要害怕奔奔,他永遠是最愛你的。至于佳佳,有機會再去找她玩。”
“唔..”小九斤似懂非懂,用整只小肉手圈住爸爸的大拇指,往自己這邊拽了拽,“小武哥,爸爸!我要小武哥..”
許青沉的嬰語已及格,知道她是想找烏龜。
“好,先喝奶,上廁所,然後爸爸帶你去畫室找長生。”
第二天上午,沈煦川風風火火地來了。
他滿臉喜悅,告訴許青沉一個好消息,已經找到了方法修複他和小九斤的感情。
“老許,我需要你的配合!”他激動地說,“拜托,你不想幫也得幫。”
就這樣,他倆特意換了身黑色的衣服,将孩子抱到榻榻米上,兩人面對面站好。
沈煦川對小九斤說:“寶貝,你看好了,不要害怕,爸爸們在玩游戲。”
說完,他轉臉看着許青沉,呼出口氣:“來吧。”
許青沉皺眉:“你真的要這樣做?”
“沒關系,”沈煦川有點着急,“我們表演給她看。”
接下來的幾分鐘,兩個成年男人一邊假笑一邊互毆,當然不是動真格,他捏了一下他的臉蛋,他揪了一下他的頭發,做完一個動作,兩人便互相作揖,好像武林人士。
“小九斤,看到了嗎?我和爸爸在玩游戲!”
沈煦川改為摟住許青沉的脖子,繼續為九斤展示他的游戲規則。
“那天我跟叔叔也在玩游戲,聲音大了點,吓到寶貝了,”他不僅摟脖子,還跟許青沉貼臉,但眼睛始終注視着九斤,“看!我和爸爸的感情多好,我們不是在打架哦,我們是在玩游戲,大人玩的游戲,小孩子不能玩,不過奔奔可以表演給你看。”
小九斤懵懂的眼神在他倆的臉上來回游移,可能是他們的姿勢比較搞笑,九斤真的笑出來了。
看見女兒露出熟悉的笑容,沈煦川激動的差點哭出來,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他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趁亂在許青沉的脖子上嘬一口,唔嘛唔嘛的好像九斤在喝奶,立刻把那塊皮膚嘬紅了,從淡紅到深紅。
小九斤驚訝地看着他們,覺得非常有趣。
許青沉臉一黑,趕緊把人從自己身上摘掉,為了懲罰沈煦川借機揩油,他攥住對方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身前,手伸進那黑色的毛衣裏,開始為對方抓癢癢。
沈煦川全身都敏感,被他這麽一碰,整個人跳起來,可惜沒蹦出去多遠又被許青沉抓回來,小腹和腋下以及臉蛋被許青沉撓了又撓,捏了又捏,就算全身紅成了煮熟的蝦米許青沉也沒有放手。
“哎呦許青沉..哈哈哈..我是真的怕癢,別碰那裏啊..”
“叫的太色了,再懲罰你五分鐘。”
“什麽啊..混蛋哈哈哈到底是誰色啊。”
“當然是你。”
“別別別!,我錯了許畫家,毛衣都給我扯開線了!”
沈煦川掙脫牽制,繞着客廳滿屋子跑。
許青沉像獵人盯上了自己的獵物那樣不慌不忙地跟在後面,越是這樣,沈煦川越害怕。
他們從最開始的表演,慢慢變為假戲真做。
小九斤漸漸明白了游戲規則,大人之間的游戲原來是這樣玩的,真神奇,真有趣,她也想加入其中。
原來奔奔和另外一個叔叔是在玩過家家,就像她和新朋友一樣。
聰明的小九斤隐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再看向奔奔時,已經找回了當初親密的感覺,奔奔不會傷害她的。
于是她從榻榻米爬下來,跟在爸爸身邊一起追逐奔奔。
奔奔看孩子在追他,立刻放慢腳步,假裝摔倒。
小九斤撲在他的懷裏,奶聲奶氣地叫道:“我抓到你啦!”
沈煦川抱住九斤猛親兩口,眼角不知不覺地濕潤了,“寶貝最聰明了,爸爸對不起你,你是我的明珠,我永遠愛你,不要讨厭奔奔,更不要害怕奔奔。”
“奔奔!奔奔!”小九斤學着許青沉的模樣在他身上抓癢癢。
他不躲,只是緊緊抱住孩子。
晚上沈煦川沒有離開,吃晚飯他和小九斤便窩在卧室裏不出來。
許青沉留給他們相處的時間,獨自一人來到畫室。
暮色已經包裹了他的身軀,他靠坐在窗下,夜氣清冷地流進來。
他和海絲特通了電話,對方告訴他明晚要外出。
從海絲特的口中得知,幾個侄子從倫敦遠道而來,據說是來C是拓展業務,具體情況不清楚,許青沉也沒興趣知道。
按照家族輩分,他屬于長輩,即便侄子們與他的年齡相差不多,可都要尊稱他為叔父。
海絲特邀請他參加這次的聚會,還希望他帶上小九斤。
他思索一番沒同意,相較之下,現在的沈煦川更需要小九斤。
訂好飯局時間,通話草草結束。
恰在此時,沈煦川邁着貓步走進畫室。
許青沉開始沒注意到有人來,還在查看海絲特發來的家譜,他正在記人名,後來發現有影子擋住視線,就知道淘氣鬼想吓唬他。
他先發制人,猛地一轉頭,說句:“幹什麽。”
沈煦川被吓的一愣,随即笑開:“來看看你啊。”
“九斤呢?”
“睡着了。”
許青沉淡淡地“哦”了一聲,垂下目光,繼續記人名。
不甘被冷落的沈煦川故意挨着他坐下,身體有意朝他這邊傾斜,見他沒反應,便大着膽子靠在他身上。
沈煦川的腦袋跟保齡球似的在男人肩膀上無聊的來回移動。
許青沉在心裏嘆口氣,只好先放下一長串的人名。
“你有事嗎?”他斜睨沈煦川,眸中的溺愛轉瞬即逝。
沈煦川兩只手猶如小狗爪扒着他的胳膊,臉上堆砌着過度熱情的微笑:“老許,你忘啦,我要給你講睡前故事。”
許青沉慵懶地挑眉:“先說标題,看我感不感興趣。”
“就是我剛剛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有了小九斤,你想不想聽?”沈煦川歪着腦袋,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都不符合他的年紀,他在不自知的賣萌。
許青沉在聽到“懷孕”這倆字時眼眸微亮,身子朝他這邊轉過來點,看着他的眼睛說:“怎麽發現的?”
沈煦川的長睫毛忽閃兩下,開始陷入回憶。
他離開許青沉後,直接跟Barry去的芝加哥,在那邊準備國際賽事,聯合隊友足足訓練了三個多月。
某一天早上,他忽然困得睜不開眼,身體是前所未有的疲乏,差點以為自己生病了,畢竟他很少賴床。
接連很長時間他都覺得身體失力,然而過了一個月,他突然恢複精氣神,并且食欲大增,每天除了訓練和想念許青沉之外就是吃吃吃,不停的吃,終于把小肚子吃鼓起來。
結合近期的身體反應,他覺得不對勁,開始查找有關何斯體質受孕的資料。
越看越害怕,害怕中含着激動和刺激。他捧住小肚子,躲在自己的卧室,沖燈喊叫:“許青沉!你這個混蛋!害得我中招了!”
這個負擔來的突然,帶着挑戰的色彩,還夾雜了一絲玄妙的詩意。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第二天他就收拾行李離開了芝加哥,輾轉一天,他回到S市,找到父親的好友,疼愛他的叔叔,希望能找到專業的醫生做檢查。
在叔叔的安排下,當天就拿到孕檢報告。
醫生說:“恭喜你啊小奔奔,你出生還是我做的手術,眨眼間你都長這麽大了,也要做爸爸。”
沈煦川的臉白一陣紅一陣,心情極為複雜。
他想殺回C市找許青沉算賬,但很快又放棄這個想法。
算什麽帳,有好幾次都是他不讓許青沉做安全措施,中招也是他自找的,何況現在回去,他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許青沉。
不過他沒忍住打通了許青沉家裏的座機,接起來沒有說話,對面也沒有聲音。他特別想說:老許,我有了!你能不能來接我..
這些只是幻想,最後還是無聲地挂斷電話。
他感到無助,極力控制回去找人的欲望,腦海中想起除了許青沉之外第二個能讓他有安全感的人。
那就是他的老爸。
他立即啓程前往瑞士,去找他的兩位父親。
回憶到這裏,沈煦川露出孩童般幸福的微笑,由此可見,他是在愛的包圍下長大。
許青沉選在這個時候打岔:“然後呢?你是真心想要這個孩子,還是迫不得已必須生下來。”
沈煦川緩慢地眨動大眼睛,視線忽然落在許青沉的鎖骨處,那裏有他嘬過的痕跡,他心猿意馬地說:“我要是說不想要,你會生氣嗎?”
“你覺得呢?”許青沉不答反問。
沈煦川想了想說:“我覺得...你應該不會。”
“當然不會,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許青沉捏住他的臉頰,懲罰似的上下移動,很快捏紅了。
沈煦川捂着臉往後躲,“你幹嘛總捏我的臉。”
許青沉說:“我喜歡。”
他很少說‘喜歡’這兩個字,這讓沈煦川心花怒放,故意把臉湊近讓他捏。
“老許,跟你說實話,我以前沒想過要孩子,當初找到我老爸,第一句話就是讓他找專業可靠的醫生給我做手術,現在醫學越來越發達,像我這種情況,就算四個月也能把孩子拿掉。”
“既然如此,小九斤為什麽會出現呢?”
沈煦川突然不好意思起來,掩飾性地撓撓臉,那樣子好像在招認一件見不得人的事:
“我臨時後悔了,沒錯!我當時就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穿上手術衣躺在移動床上,在吸入麻藥之前我瞬間就舍不得,我想到孩子已經四個月,再有三個月就可以跟我見面,何斯體質生産會提前,我早就算好時間,那個數字在我腦子裏轉啊轉,然後我想到你,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小孩,但是我想這是你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我想了好多,忽然從床上蹦起來,吓到醫生不說,還被我老爸痛批了一頓,他罵我反複無常一點也不爺們兒。”
“活該。”許青沉送他倆字,緊接着又補充,“你爸爸說的沒錯。”
沈煦川回敬:“你不是人。”
“對,我是外星人,你和外星人睡過。”
沈煦川擺出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兩條胳膊往上一甩,露出極其煩躁的表情:“我不說了!今天到此為止。”
一夜好夢。
小九斤睡得香,沈煦川睡得美滋滋,許青沉也還不錯。
清晨,沈煦川帶着九斤去公園晨跑,回來時許青沉已經起床。
三人吃了早餐,早晨的時光就這樣慢慢過去。
許青沉讓沈煦川把孩子抱走,跟他說晚上有聚會,不知道幾點能回來,九斤交給他來照顧。
沈煦川樂不得多跟女兒相處,哼哈地答應着。
他見許青沉在準備赴宴的衣服,便好奇地問一嘴:“跟誰約啊?”
“我的侄子們。”許青沉拿出一套非常居家的套裝,摸了摸料子,覺得很舒服,決定就穿這一件。
沈煦川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好主意:“你結束以後,我去接你啊。”
許青沉奇怪地看着他:“你接我做什麽,海絲特會送我回來。”
沈煦川垂下眼睑,掩蓋住眸子裏的詭計多端,裝無辜的語氣說:“我就是想去接你,行不行,一句話。”
許青沉猜測他是想在侄子們面前宣示家庭地位,好讓別人叫他一聲嬸母。
聽上去還不錯。
“好,”許青沉因為這個稱呼妥協了,“我不帶手機,如果你想去接我,聯系海絲特。”
“沒問題!”
沈煦川打個勝利的響指,帶笑的面孔暗藏着不為人知的喜色。
他回身抱起娃,樂颠颠地從許青沉的視野裏消失了。
他在地下車庫給Barry打電話,過分熱情地說出心裏的計劃:“你上次說的那個壯/陽湯,現在就讓你姨媽給我熬,就是你姨夫喝完之後猛如虎的湯,我晚上去取,多給我留幾桶,勁越大越好!”
“許畫家需要這種東西嗎?”
“平時不需要,特殊情況必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