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筱斐的故事
筱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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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警車迎面而來的那一剎那,筱斐的腳底板居然生出一種抹油跑路的沖動。
這時候她信了自己只是平頭百姓家裏生養的小老百姓,對于明晃晃的公檢法還是有種天然的敬畏。
好在她的平民長輩沒忘了打磨她的自制力,理智戰勝本能,她平穩地往前邁了兩步,拉開車門坐進去。
體驗過後就發現,警車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同樣的皮座玻璃窗,甚至還沒她平常坐的車寬敞。
筱斐不動聲色地轉動着手腕,放松身體。
前座坐着兩個人,都穿便衣,根據性別判斷,副駕那位才是陳舟的朋友。但也只到這一步了。碰面以後,對方沒開口吐露一個音節,連她是不是會說話筱斐都不知道,更別提通過聊天去側面了解這個人了。
筱斐無心多事,老實坐着,不打聽不打量,目光放在窗外,看街景變換,從豪華商業街進入蕭條老城區,最後在一棟居民樓前停下。
“辛苦了。”貫穿全程的沉默終止于女警察清冷嗓音。
原來她是會說話的。
筱斐側目,駕駛座上的男警察還在為這簡短的三個字搖頭擺手受寵若驚,說話的人已經開門下車了,沒一個多餘的字。
筱斐此刻對于“有個冷酷的上級是什麽體驗”這一問題并無興趣,因此只對年輕的男警察簡單道了聲謝,也跟着下車。
路燈下,女人獨身而立,像有意在等她,黑皮衣上落了層冷白色光膜。
“我叫時溫。”她說出兩人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筱斐禮尚往來回一句:“我叫筱斐。”
“嗯。”她轉身,往單元樓入口走。
就像她沒有解釋為什麽會開着警車來接人,上樓的過程中,她也沒像平常的東道主那樣為筱斐介紹自己家。
“今晚我睡沙發吧。”看見屋子裏簡約到了空曠的布局後,筱斐主動說。
時溫居然也沒推辭:“好。”
然後兩個人面對面沉默。
“方便讓我洗個澡嗎?”半分鐘過去,筱斐先開口問。
時溫點頭,指明通向浴室的路。
看得出來她沒有照顧人的習慣,不會像林寧與那樣問東問西連換洗衣服和幹發毛巾都一一備好。
好在筱斐自己提前做了準備,自給自足完成了洗澡和洗漱。
她披着一腦袋草藥味的頭發出來時,沙發上已經鋪好了被子。卧室的門關着,音樂聲從門後面透過來,明快洪亮。好不好聽暫且不表,反正打掩護是足夠了。
至少筱斐站在外面,根本聽不出裏頭是在打電話還是蹦恰恰。
果然是人以群分,論謹慎程度,這個叫時溫的女警察比之陳舟有過之而無不及。
筱斐擡手,敲響房門。等了一會兒,門才打開,時溫出現在門口。
筱斐讀懂她的沉默,先開口:“時警官,能借您的手機用用嗎?”
好在陳舟這位寡言少語的朋友只是外表冷酷,本質還是大方的,很爽快地讓出了手機。
筱斐走到一邊,撥通她唯一記住的一個號碼。
“哪位?”熟悉的男低音在耳邊響起,聽上去略顯疲憊。
跑了一晚上,是該累了。“是我,筱斐。”筱斐報上大名。
“阿斐?”林寧與的聲音有了波動,隔着屏幕都能聽出驚喜來,“你去哪兒了?”
筱斐帶着笑聲說:“你可是很久沒問我這個問題了。”
林寧與是個聰明人,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沉默片刻後,說出了筱斐預想中的話:“對不起,阿斐,我......”
“不用解釋了。”筱斐毅然剝奪了他扯廢話的權利,“打這個電話只是告訴你我還活着,讓爸爸別挂心。”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說完這句,筱斐就終止了通話。
事實上她還是撒了謊。
她根本無所謂他們挂不挂心。她真正在意的是,要是他們沒她想的那麽有自知之明,一時想不開去報警,必然惹來一堆麻煩。
筱斐從來不喜歡麻煩。
“謝謝時警官。”筱斐走過去歸還手機。
時溫伸手欲接,她卻稍稍往後縮了下手,引得時溫擡眼看她。
“時警官,”她突發奇想似的問,“有什麽辦法能查證婚姻關系嗎?”
時溫的目光微低,在她無名指上停留片刻,簡潔直白地說:“找陳舟。”
也不知道是對她的情況了如指掌,還是腦子裏真沒八卦好奇那根神經,多餘的一句都沒問。當然,也沒一丁點願意幫忙支招的熱情。
筱斐不請自來地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只有警察這一條路嗎?”
時溫看向她:“這是最快捷可靠的路。”
筱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珠子轉了轉,視線忽地定時溫身上,一動不動。
她對這一套駕輕就熟,深棕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填滿期待。然而,時溫只是淡定地注視着她,面無表情。
她徹底摸清這個人的性格,換成更直接的方式:“那能不能麻煩時警官......”
“不能。”時溫果斷回絕。
筱斐一愣。
時溫又說:“你不是北州人,我沒權限。”
壞人遠比好人容易當這句話不是瞎說的,只是多這一句解釋,筱斐就更改了對這個女警察的看法,也沒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她搭一句:“陳舟和你說了?”是閑扯,也是試探。
時溫卻沒好心地透露更多信息:“不是。”
筱斐緊接着就問:“那你怎麽知道?”
時溫沉默了片刻,很難從她那張喜怒不顯的臉上看出她這一刻是在壓制不耐煩還是在醞釀措辭。
只在短暫的靜默過後,聽她平平開口:“三點。”
筱斐擺出願聞其詳的态度。
“第一,陳舟對欠人情諱莫如深,你如果在北州有家,他不會刻意讓我接你回來住一晚。第二,你的口音不是北州的。第三——”
時溫停下來,目光擦過筱斐的頭發,落在她身後,“你明明會開車,卻搞不清北州的道路規矩。”
筱斐回想起她在等待時溫時站的地方,問:“我讓你們扣分了?”
時溫回得漫不經心:“公車,會有人消。”
筱斐做出松了口氣的樣子,拿捏着時機,問:“你怎麽知道我會開車?”
畢竟這件事就和她的非北州口音一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長期踩離合影響了你的走路習慣,這又反射在你的鞋子上,還有,”時溫微低眼睫,目光落在筱斐手上,“你手指上的繭子。”
所謂術業有專攻,筱斐的細心已經超乎常人,卻還是忽略了許多攜帶在自己身上的信息,聽了時溫的分析,她不由得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掌心。
為了方便觀察,她擡起了手,掌心朝上,如此一來,時溫也有了更進一步打量她手掌的機會。
“我去洗澡了。”過了一會兒,時溫站起身。她行事果斷,沒等筱斐搭話,就拿着手機徑直去了浴室。
門打上反鎖,她将花灑開到最大,回撥通話記錄中的第二個號碼,電話接通,她在淅淅瀝瀝的水聲中開口:“你讓我帶回家的,是什麽人?”
“就是我一個朋友。”陳舟清楚時溫多秉性,她不多事,也從來不說廢話,尤其是已經被回答過的問題,除非另有隐情。“怎麽了?”他問。
時溫卻是反問:“你了解她?”
陳舟猶豫了一會兒,如實說:“并不是完全了解。”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被痛批的準備。答應朋友請求帶一個陌生人回家已經很冒險了,結果提要求的朋友自己對這個人也不清不楚,換了誰都會覺得不爽。何況是時溫,估計除了那個人,這世上就沒哪個活人能讓她不提防。
事實上,他當時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并沒覺得能成功。在他看來,時溫這樣的人或許根本不會把外人往家裏帶。可在北州,他能夠完全相信的人裏,只有時溫性別女,因此才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提出了請求,沒想到她答應了。
“你知道她會用槍嗎?”重新響起的女聲打斷了思緒。
陳舟愣了愣:“什麽?”
看來是不知道。時溫舔了下牙關,說:“她手上的繭,據我所知,只有常年握槍才會留下那種痕跡。”
“陳舟。”短暫的沉默過後,她沉聲開口,“周已欠你的情,我替他還完了。”
耳邊安靜了許久,陳舟才緩緩放下手機,獨自靜坐。
思緒飄渺無定,等有所意識時,記憶已然回溯到了他去江寧家問屍檢結果的那天。筱斐從陽臺上一躍而下,身姿幹淨利落,被他抓了個現行,兩人一言不合對招,打遍分局無敵手的他居然也沒從她那裏占到上風。
他當時确實懷疑過,她的身份,還有她的家庭。可惜大案壓在桌上,他沒那個心思去深究,時間一長也就淡忘了,直到她自己主動找上門來。
她會來找他幫忙,這确實讓他意外。應該說,她總是讓他意外。她似乎很坦誠,利用都是明晃晃的,用一眼就能看穿的借口讓他幫忙調查她家的情況。但又心思深不見底,她早有預料查不出問題,卻還是要做這些“無用功”,只是為了從自己這裏探取信息。
她每一步都有打算,每個笑容都是算計,不知道她的哪個決定是真心哪個請求只是虛晃一槍的試探。這樣的人,履歷上居然幹幹淨淨,只是個寒窗苦讀二十載的普通人而已。
陳舟并不記得筱斐就讀的中學和大學有開設了射擊專業課的報備記錄,除非信息還沒更新,就像筱斐的個人資料一樣。
她的婚姻狀況那一欄,仍然是未婚。
友情出演鳴謝:時溫from《鑒罪實錄》
emmmmm,倘若,假使,如果,你們對刑偵感興趣,又恰好喜歡女強,可以去瞅瞅,反正前面試看部分也不要錢,白嫖不積極,思想有問題(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