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花廳裏,聶夫人其實是自知自己沒理的,但是她還是想好言好語的說一下這個事情,免得兒子受苦,也就笑着先讓蕭卿知坐在下座,讓身邊的丫鬟給他倒茶,自己醞釀言語。
蕭卿知原本不肯,但聶夫人堅持,他只能坐下,但身體還是有些緊繃,縱然來的不久,他也知道聶夫人對聶若寵溺到了何等地步,不說其他,只看全聶家莊,沒一個男子有奴仆照料,唯獨聶若前簇後擁,便可知曉。
而他卻把聶若累病了,想來少說挨頓罵,蕭卿知自然繃緊了身體,迎接将要到來的暴雨雷霆。
“卿知啊,若兒這孩子,身體着實是不太好,師娘知道你都是為了他好,其實也算不得嚴苛,你師父對待其他人那才叫嚴苛,你這只是正常罷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是,師娘。”
“只是……師娘愛子之心,實在是看不下去若兒受苦……”聶夫人準備走懷柔路線,甚至擡手壓了壓眼角,似在抹去淚水。
“師娘,您的心意,徒兒明白,只是想問師娘一句,百年之後,聶若繼任莊主之位,他日武林大會上,聶家莊新任莊主,要如何應戰江湖衆高手?”
聶夫人一僵,暗自恨得咬牙切齒。武林盟這群殺千刀的,每三年都要舉行一次武林大會,而每次武林大會除了商議江湖大事之外,便是要比武為江湖門派排名,這排名一是門派排名,二是個人的排名,衆人皆可在大會上挑戰自己想挑戰的人,來變動自身排名。
聶洪性子豪爽,人緣好,武藝也高,這才讓挑戰他的人少了些,并保住了聶家莊的地位,但是聶若呢?
縱然在聶夫人眼裏,聶若滿身優點,幾乎是金光罩體,好的不能再好了,但她也不傻,知道自己兒子幾斤幾兩。
蕭卿知突然起身單膝下跪,“師娘,聶若師弟對我有大恩,我知道,若沒師弟,師父根本不會收我為徒,徒兒所為,也全都是為了師弟好,是為了報答師父與師弟的恩情,請師娘明鑒。”
聶夫人不說話了,她如何不知道呢?若是不知,就僅憑蕭卿知害的聶若‘重病’一事,她就會把人打出門去,哪裏還會好聲好氣的。
聶夫人輕咬了下唇,眼中這次是真的淚光盈盈了,“那你打算如何?”
“師弟身體雖弱,但并不是真的不能練武,平日裏跟謝亭爬山抓鳥,奔跑玩鬧,并無問題,況且徒兒覺得,練武也能強身健體。”
“若他練傷了呢?就如今天這般。”
蕭卿知還沒說話,就看到聶夫人身邊的侍女快步上前,湊到聶夫人耳邊說了句什麽,聶夫人的瑩瑩淚光瞬間收回,目光有些不可置信,“當真?”
“自然。”侍女看了一眼蕭卿知,還是道:“服侍的人親耳聽見的,公子跟謝亭公子說自己是裝病,實在是太累了,謝亭公子還說這法子好,要跟着學呢。”
蕭卿知暗自活動了下手腕,感覺兩個師弟果然不太好帶,師父說的對,教人武藝,還是要從嚴從苛。
聶夫人輕輕擡手擋了下臉頰,調整神色,再放下手,又是一副端莊優雅,“卿知啊,我家若兒,以後就要你多教導了。”
“是。”
“你說得對,縱然咱們聶家莊內沒人欺負他,但出了莊子呢?不說其他,便是武林大會那一關就過不去,堂堂聶家莊莊主,若是讓人察武功極差,豈不成了靶子?什麽阿貓阿狗的都敢上來挑釁一番!”想起那樣的前景,聶夫人就怒火上湧,她靜心養大的孩子,豈容得宵小羞辱?!
不忍聶若練武是愛子,如今讓聶若練武也是愛子。既然若兒只是裝病,可見并不是不能練武,只是不想練罷了。
果然是她把孩子嬌寵壞了麽?聶夫人又有些傷心了。
聶若的卧室內,房間裏只剩下謝亭跟聶若二人,兩人從裝病心得聊到謝亭的未來理想,其實這也是聶若一直好奇的,所以才把話題引到了這裏。
謝亭坐在床邊,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寫小說……哦,不,就是話本,可能寫的不好。”
“怎麽會?”聶若微笑,不說其他,就說謝亭長大後幾乎是自學成才,成了當世一流的說書人,他就相信謝亭在這方面的天賦。聶若道:“師弟寫的什麽故事啊?我也想看看。”
“其實也沒有什麽,這不是這段日子我漸漸的能适應了,就跟莊子裏的人要了些筆墨,說我要學寫字兒,就随便寫了寫,但很多字也不會寫,用的都是錯字,等着莊子上的夫子幫忙改正呢。”其實只是簡體罷了,但誰讓他繁體實在會寫的不多呢。
聶家莊好歹也是不差錢,莊子裏的人也不能只練武不讀書識字,所以也是請了位夫子教導莊子上的人讀書寫字的,只不過是每三日才開課一次。
但聶若不同,他身體不好,所以自幼就在讀書習文,若非聶家莊需他繼承,聶夫人都恨不得送他去科舉做官,也免了那些打打殺殺,他才是莊子上文采最好的人。
謝亭也知道這件事,一時間有些意動,與其讓夫子對着他那一筆爛字兒搖頭嘆息,又對他那些簡體字疑惑不已,不如讓聶若來,聶若只是個孩子,他只要解釋一下自己只是寫錯字了,他應該不會去懷疑什麽,也就連忙點頭道:“好啊好啊!那就多謝師兄了。”
“幹嘛說謝,我也只是想看看罷了。”謝亭的話本,一向是寫的不錯的,他以前還看過不少呢,當然,看到話本裏有他的名字的時候,心情就比較複雜了。
謝亭見聶若是真的要看,撓撓頭,“若我寫的不好……”
“怎麽會?”聶若道:“我覺得你一定會寫的很好的,到時候咱們……”聶若一愣,突然眼睛一亮,“到時候我找人給你出書。”
謝亭的話本,一貫通俗易懂,情節又引人入勝,故而在民間流傳極廣,多少書坊搶都搶不到謝亭的文稿,他聶家莊下的産業裏也有書坊啊!何不自己去印來賣呢?他會給謝亭最高的潤筆費的。
聶若一把抓住謝亭的胳膊,“對,你好好寫,到時候我給你出書,給你分紅。”自家師兄弟,僅僅潤筆費也不太妥當,直接分紅才能讓謝亭多賺一點。
“真噠?!”謝亭感動了。
其實他以前不是寫小說的,只是個愛看小說的讀者罷了,不過是來到了這處世界,平日裏無聊,才把當年看到的東西随便雜糅了一下寫出來,打算給自己留點念想的,沒想到……竟然能賺錢啊!
嘩嘩的銀子聲在謝亭腦海中回蕩,随之而來的就是曾經看過的無數小說,那些不合時代的小說題材未免引來麻煩暫且放棄,經典的才是永遠的,切合時代的才更能引起共鳴。他可以寫楚留香,寫陸小鳳,甚至可以寫韋小寶啊!他最喜歡鹿鼎記了!
當然,他是背不下來全部的情節的,只能記着個大礙,說不定還記混了,不過沒關系!他可以用自己的文字再描述一下!
“師兄。”謝亭感動的眼淚汪汪的握住聶若的手。
聶若也很高興,雖然聶家莊不缺錢,但能多賺一點是一點啊!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可不是沒行走過江湖的愣頭青,可知道江湖是怎麽樣一個現實的地方,幾千兩銀子,就能讓那自譽為江湖俠士的人為其做事,可不是虛言。
“你好好寫,到時候賺了銀子,也可以在外面買房置地,成家立業了。”聶若深受蕭卿知之前的‘有武藝才有媳婦’的邏輯影響,張嘴就是成家立業。
謝亭也沒覺得奇怪,他也覺得挺有道理的,有錢才能娶媳婦,這不是很正常的邏輯嗎?所以,他如果努力的話,以後是不是還能做個富家翁?還能娶上媳婦?!
終于有點穿越了的感覺了!他要走上人生巅峰了麽?
謝亭兩眼放光的望着天,期待的想着,身為一個宅男直男,他平日裏還挺愛看小說的,謝亭突然想到什麽,抓住聶若道:“師兄,咱們一起做生意吧!我給你出主意,你出錢出人。”
“啊?”聶若不太相信謝亭,好好寫話本不就是了,突然突發奇想做什麽生意呢?江湖門派大都有些産業,但卻沒人很認真的在做生意,大都是每月按時的收租或是查賬就是了,大部分人的精力都用在習武上了。
“謝亭啊……”聶若語重心長的準備勸告,練武才是正經,話本也可以作為空閑時間寫一下的,但還做生意的話,一個人如果分散了太多精力做其他事情,只怕會什麽都做不成。
“我……我可以改良現在的衣服,師兄你看,咱們莊子上的那些衣服,雖然挺方便的吧,但其實不好看啊!我覺得,腰身可以束緊,腰帶一定要皮革的,還要巴掌寬,鞋子也可以做成長筒靴,手腕處也要做些設計,現在這個袖口太寬大了,當然,男人的衣服折騰來折騰去也沒什麽新意,女子的衣服才有的設計,我……我我……我見過特別仙氣飄飄的衣服,我給你畫圖,我們做出來賣吧!”
看過無數古裝偶像劇的謝亭十分激動,縱然他不會背水泥玻璃的方程式,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怎麽做的,更不知道如何煉制鐵器,如何燒制唐三彩什麽的,但是,他能把見過的那些偶像劇的衣服畫出圖來啊!還有女子的那些頭飾,他也能畫。
比起寫什麽話本,畫圖才是他的專職啊!雖然毛筆他用的不太适應,這個時代也沒鉛筆什麽的,但是,為了賺錢,什麽困難是克服不了的呢?
聶若道:“師弟,你別那麽激動,以後再說吧!你現在還要練武,還想寫話本,事情總得一點點來,想法挺好的,先放一放,等咱們稍微大點了,再說如何?”
聶若聽謝亭的描述,感覺似乎有點靠譜的樣子,但是他還是覺得此刻就想這個有點遠,且不說所有大戶人家或江湖門派的衣服都是有自己針線上的人,這樣才能形成統一的服飾風格,出門之後外人一眼就知道你是哪門哪派的,根本不會在外面買衣服。便是買了,也只是一件兩件的,也不成氣候。
再者,沒有好布料哪裏出的了好衣服?這中間又要經過經過多少環節,如果找不到進貨渠道呢?如果被那些賣布料的騙了進了一批劣質的布料呢?還有,好女工也沒那麽好尋,早被各大布坊成衣鋪收攏了,說一句改良衣物簡單,可布料,女工,銷路,鋪子,這種種問題都很難解決,哪有那麽容易啊!
難怪謝亭明明有想法,上輩子卻沒聽說他做這個生意,想來是中間的問題太過繁雜,他也搞不定了吧!不過依仗着聶家莊,倒是可行,不過不是現在。
他們還是孩子,主職是習文練武,哪裏能專職做生意?爹娘那一關就過不去。
聶若不同意,謝亭也沒有辦法,頓時垂頭喪氣,目前看來,只能先把故事寫好了,至少聶家莊是有書坊的,要出書,只是聶若一句話的事兒。
兩人正說着,蕭卿知已經從花廳返回,他已經得知了聶若是裝病,打算來叫人去練武。
“師兄,我病了……”聶若晃了晃,不複剛剛的精神氣兒,一副随時都要倒下的樣子。
當着聶若的面兒,蕭卿知也不好說出他裝病的事實,免得他下不來臺,丢了面子,幹脆黑着臉直接上手,道:“師娘說了,以後就是我教你了,可以嚴格一些,我覺得你病的不嚴重,這都跟謝亭聊了那麽久了,也沒見有事兒。”
謝亭縮縮腦袋就想趁機溜走,他可不想陪練,他還想回去寫東西呢。
“謝亭也一起。”蕭卿知連頭也沒回,叫住了謝亭,謝亭撇撇嘴,只得站住,老實的等着。
“哎呀!”聶若被蕭卿知從床上拽了下來,此刻的他已經明白過來,蕭卿知只怕是知道了他裝病的事情,所以才會對他如此,而至今沒仆人進來阻攔,也沒見娘過來,想來大家都知道了他裝病……
聶若眨眨眼,有點尴尬了,一只胳膊還被蕭卿知緊緊攥着,蕭卿知将他拉起來之後,這才松開他,彎腰去地上給聶若找鞋子,聶若身體不好,一直光着腳站在地上可不行。
蕭卿知找到後起身,一把把聶若壓在椅子上,蹲下快速的給他把鞋子套好,才起身道:“跟我去練武場。”
聶若長這麽大,雖然也被仆從伺候過穿鞋,卻從沒想過,前世不說心高氣傲,但也容不得旁人絲毫折辱的好友,這輩子竟然蹲在他身下為他穿鞋,一時間竟都呆愣了。
蕭卿知皺眉,“回神了,跟我去練武場。”
“師……師兄?”聶若聲音有點顫,帶着點不可置信,“我……我自己能穿的。”都被人拆穿了,他還裝什麽?
“太慢。”
練武需要這麽積極嗎?聶若想哭了。
“你會着涼。”蕭卿知道。
“耶?”聶若眼淚瞬間收住,師兄的意思莫不是說他光着腳站在地上,會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