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43
第43章 Chapter 43
Chapter 43
一心想着要鑽進浴桶裏泡澡的南北,自然沒有注意到糾纏在自己身上的晦澀目光。
他小心翼翼地擡腿邁進了熱水中,謹慎地踩了踩桶底,确認無誤後,這才放心大膽地坐了進去。
木匠在浴桶的底部做了個可以讓兩人并坐在一起的寬沿兒凳子,每當南北瞧見這片寬闊的座位時,都會無可避免地想象到他和蕭練一同坐在這裏的場景。
南北立刻低下頭,不敢再多想。
蕭練還沉浸在剛剛的畫面中無法自拔,沒能注意到南北略為羞赧的神色。
夜幕降臨,兩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吭聲。
“嘩——”
南北撩水的聲音在安靜的卧房中尤為明顯。
他的臉又燙了幾分。
早知道屋子裏這麽沉谧,他就在浴間裏頭泡了,左右現在天氣不涼,泡澡的又是熱水,怎麽可能會生病。
都怪蕭練的嘴巴太會講話了,讓他實在沒法子反駁。
途途原本趴在蕭練的被子上懶洋洋地看着熱鬧,此時卻突然變得不像平日裏那麽懂事,倒騰着小短腿就要從炕上往下跳。
地上是濕滑的水窪,若是就這麽掉下去,必然比平地摔一下要來得嚴重。
蕭練生怕這小東西當場摔死,緊忙一把将狗崽兒撈到懷裏,心有餘悸地用指尖點點它的腦門兒,用眼神警告它以後不許再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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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途不忿地小聲頂嘴:“汪嗚~汪嗚!”
它的吠叫聲打破了屋中寂靜的氣氛,引得阖眸休憩的南北回頭朝他倆看了過來:“怎麽了?”
蕭練這才明白途途的用心良苦。
他飛快地朝狗兄弟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後立刻回話道:“途途可能是想要方便了。”
南北“啊”了一聲,伸手要去拿衣裳,“那我帶它去。”
“不用,哥哥,”蕭練哪裏能折騰他,“我帶它去就好。”
兩人談及起了途途,也就變得不如之前那般尴尬了。
南北見蕭練一手抱狗,一手摸牆地往外走,顯得有些艱難,便叮囑了一句:“堂屋前有些葫蘆葉子,你出門的時候當心些,莫要踩到滑倒了。”
“诶,好。”蕭練應道。
途途長得快,飯量也跟着變大了,加之晚飯前又喝了小半碗水,這工夫尿得倒真不少。
不過許是因為日日跟在南北的身前身後,它也像南北一樣愛幹淨,明明是只小狗,卻會學着貓的樣子,時不時舔舔自己沾了污漬的小白爪子,以達到清潔的效果。
進了屋蕭練才發現,南北已經穿好了裏衣,正坐在炕沿邊上擦頭發。
他的動作很輕,幾乎沒發出什麽聲音,因此蕭練便不能貿然轉頭和他說話,只能照舊朝着浴桶的方向:“我回來了哥哥。”
南北輕輕眨了下眼睛,伸手搭住蕭練的手臂:“我在這。”
每當他意識到蕭練看不見的事實,心中都會湧現出無法形容的失落感。
能被南北扶着,蕭練自然是高興的,緊忙順着手臂上的力道微微傾身過去,“哥哥泡好了?”
被熱水氤氲得紅撲撲的臉頰像是很好欺負的樣子。
南北接過途途,扶着蕭練坐下:“感覺時候差不多了,你剛吃過藥,得早些休息,我去鍋裏給你舀些熱水洗臉。”
夜色總能夠慫恿人們在絕對寧谧的環境中去實現白日裏一閃而過的貪婪念想。
熄了燈,兩人躺進各自的被窩裏,誰也沒有發出動靜,悄然醞釀着睡意。
南北發間的香氣緩緩襲來,讓蕭練無論如何都無法産生困倦的感覺。
這樣觸手可及的距離,無疑是在為難他。
蕭練的喉結滾了滾,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一樣,偷偷把手從被子裏伸了出來,動作極其緩慢,生怕被呼吸聲已變得均勻的南北覺察出動靜來。
碰觸到南北的被角,蕭練暫時松了口氣,指尖搭在上面好一會兒,才開始下一步的行動。
好在南北睡得沉,期間甚至還做了個不算安寧的夢,落在腹前的手倏地落至身側,離蕭練更近了許多。
蕭練抓住了來之不易的機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圈住了南北的手腕。
本以為可以像往日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這樣握着南北的手一整夜,可還沒等蕭練閉上眼,就聽見了一聲疑問:“……阿練,你?”
竟被抓了個正着。
瞧不見南北的那雙墨黑眼瞳,讓蕭練無端多了點勇氣。
他不願再尋找旁的借口,索性緊了緊手上的力道,堅定道:“哥哥,你之前問我可曾婚配,有無婚約在身上……”
聽見蕭練提及這事,南北停下正在摸狗頭的手,呆愣愣地朝蕭練的方向望了過來。
他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蕭練早就做好了南北不好意思吭聲的準備,接着說道:“之前我是騙你的。”
南北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你說你有心悅之人,但未曾說過你有婚約在身……”他頓了頓,問道,“難道說,你其實是有婚約在身的?”
蕭練失笑着否定道:“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心悅之人,沒有旁人。”
除了你,還是你。
南北沒作聲。
少年的誠懇在烏沉的夜裏尤為篤定:“我心悅你,哥哥,與你成婚是真心實意的決定。”
不知又過了幾炷香的工夫,蕭練才聽見炕的另一頭傳來了一道淺淡卻悠長的舒氣聲,同時,掌心裏僵直不已的手指也放松了下來,任憑蕭練随意揉握。
這下總能夠放心了。
兩人模模糊糊地剖白了半分心意,關系也不知不覺地又拉近了不少。
南北依舊每日給蕭練煎藥,一心期盼着他的眼睛早日恢複。
畢竟蕭練還沒有瞧見過他的模樣。
蕭練年紀小,不成熟,但他應當對兩個人之間的關系負起責任。
若是蕭練在恢複視力後看見他生得不好看,後悔做了那晚的決定,他也不會有半分的異議。
南北正低頭琢磨着心事,思緒卻被何歡給打斷。
“昨天小叔下山,随手采了些榛子帶了回來,還挺好吃的,”何歡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圓溜溜的小東西,伸長了手臂遞給南北,“喏,你嘗嘗。”
南北從來沒見過這種吃食,難免好奇。
從何歡手中接過來後,低頭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東西似乎并沒有可以直接下口的地方:“阿歡,這個……要怎麽吃?”
聞言,何歡從他手中拿起一顆來,兩根手指使勁兒一捏,只聽“嘎嘣”一聲,榛子的硬殼一分為二,露出裏面棕色的果仁:“給。”
南北将果仁放進口中,随即驚喜地眨眨眼睛:“好吃。”
何歡最愛看他露出滿足的笑容,見南北喜歡吃,便更是卯足了勁兒給他捏榛子。
只是他的力氣實在不大,只捏了四五顆不到,白淨的指腹就泛起了紅。
“阿歡,你別捏了,當心受傷,”南北收攏手指,掌心陸陸續續地傳出“咯嘣咯嘣”的擠壓碎裂聲,“我來,我勁兒大。”
再攤開手掌,囫囵個的榛子已然盡數裂開,他把手心的碎殼拂落進髒污桶,随即将那一大把完完整整的榛仁放進了何歡的手中。
何歡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山中的天然榛子不比他以前在幹果店買的,幾乎沒有多少開口的,他能咬牙切齒地捏開一兩個,已經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可南北不但能一下子整開這麽多,還能做到讓果仁一個都不碎,實非人也。
比起坐享其成地吃南北幫他弄的榛子,何歡更願意去折磨自家相公,把好吃的通通留給北北。
他塞了兩顆到南北的口中,叮囑道:“你整日編竹筐,我看着都覺得頭昏腦漲的,這榛子相當補身體,對眼睛有好處,對胃也好,你應當多吃一些,省得為那小倒黴蛋操勞得面黃肌瘦的,可憐死了。”
南北敏銳地捕捉到了何歡口中的“榛子相當補身體,對眼睛有好處”,咽下口中的東西後,緊忙追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就照你這麽操勞身子,放在旁人身上,定然已經憔悴不堪了,你就仗着生得好看偷着樂吧。”何歡還當是他在确認後半句話。
“我是說,這榛子對眼睛好?”南北握緊掌心裏剩下的榛子,心中已有了決斷。
何歡早就知道了蕭練眼睛恢複的事,心裏也就認定了蕭練的眼睛不需要再補,因此便沒有想到這一層。
“對呀,你應當多吃些才是,來,我再試試給你剝些。”何歡道。
若是能夠到山上摘些回來給蕭練補補身子和眼睛,也許能讓他的眼睛早日恢複也說不定呢,再不濟,也會讓身子強健些。
“小宋先生是昨日從山上下來的?”南北問道。
昨日有,那今日應當也會有。
何歡以為南北不夠吃,便點點頭:“小叔說山上可多了,要不是采摘起來麻煩,他就多摘些回來了。”
如今這個季節正是農忙的時候,所以即便榛子好吃,村裏的人也沒幾個人有心情為了一口可有可無的吃食而到山上浪費時間的。
聽到何歡這樣說,南北的喜意就又加深了幾分。
他好幸運,這麽好的東西,竟沒人跟他搶。
吃過了午飯,蕭練還沒來得及跟南北好好說上幾句話,就被南北草草地應付了幾句,轉身背着背簍上山去了。
一句“哥哥要快些回來哦”還未說出口,蕭練就對上了悄無聲息潛進屋中的無淵的眼睛。
蕭練:“……”
無淵:“……”
無淵聳聳肩:“屬下什麽都沒看到。”
實則他家殿下那不值錢的樣子,他是一眼都沒錯過。
蕭練心情好,不願跟他計較,大手一揮,指指後院的方向:“老樣子,開始吧。”
往日每次當南北出了家門,他就會召無淵來幫他把風,自己拎着鋤頭去後院兒幹活。
影衛營首領最不缺的就是力氣,院子裏的柴禾被無淵上上下下地重新翻整了一遍,以免底下的受潮,導致填火的時候無法引燃。
做好了蕭練吩咐的事,無淵也拎了個鋤頭來到後院,卻沒成想,自家殿下已經快要完事了。
蕭練輕車熟路地将雞圈和豬圈裏的糞便清理出來,堆到栅欄邊的小推車裏,方便一會兒推到前院去上肥。
“途途過來,你要是掉進糞坑裏,我可不會撈你出來。”
仰倒在雞糞坑邊曬太陽的途途聽見蕭練的喚聲,也只是懶洋洋地搖了搖尾巴,并不理會他。
“你這小東西,還挺會看人下菜碟,”蕭練伸出根手指戳戳它肉墩墩的脊背,“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等他當了南北屋中正正經經的南夫人,看這小東西還敢不敢同他作對争寵。
說話間,無淵突然沉聲道:“殿下,南北回來了,屬下先行告辭。”
果然,高牆上翻飛的衣角還未完全消失,蕭練就聽見前院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蕭練剛從後窗戶翻進卧房,還沒坐穩,南北就背着滿滿一背簍的山貨進了屋。
“阿歡來過了?”
看見院子裏的每個角落都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南北自然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是蕭練的傑作。
蕭練事先早就跟何歡通了氣,他在這個家中幹的所有活,都會被冠以何歡的名號,也就不會露餡惹得南北生疑了。
“嗯,阿歡哥來幫忙收拾了後院兒,我給他拿了三顆雞蛋。”蕭練老老實實地說道,視線卻在南北臉上的淺淡劃傷上流連了好多遍。
不過是和往日一樣上了趟山,怎的回來竟會變成這副模樣?
南北點點頭,認同道:“也好,有宋先生在家,阿歡也能有飯吃了。”
倒不用他兩個院子來回跑了。
蕭練眉頭緊皺,目光停留在南北的臉上不曾移開。
然而南北的注意力并不在蕭練的身上,而是從背後取下了頗重的背簍,喜笑顏開:“阿練,猜猜我都采了些什麽好東西?”
放在平日,蕭練也許還會有心情笑着同他一來一回地猜上一會兒,只是今日南北的狀況,實在讓他沒法兒露出笑容。
“哥哥,你的臉怎麽了?”蕭練一把握住南北的手腕,制止住他繼續從背簍裏掏榛子的動作,凝神細看。
南北在山上聚精會神地找了大半個下午,累得不行,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一時竟沒發覺蕭練的這句話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更何況他受了傷本就心虛,哪裏還能注意到這些。
“山中的樹枝不規整,我采榛子的時候不小心劃到了,不礙事。”南北用指腹随意地抹了一下額際的傷口,引得蕭練的眉頭又是一陣緊皺。
簡直是胡鬧。
蕭練知道家裏的東西都放在哪兒,于是也不再多說廢話,直接拉開抽屜拿出傷藥,拉着南北的手腕坐在炕沿邊,旋開蓋子,曲起指節輕輕擡起眼前人尖瘦的下巴,動作輕柔地幫他塗抹了起來。
觸及到南北皮膚上的傷口後,蕭練雖倍感心疼,但還是得以稍稍松了口氣。
确實是簡單的皮外傷沒錯,也不會落下疤痕。
臉上的刺痛感緩緩消失,南北終于意識到了此刻發生的事情似乎不太對勁。
他不可思議地看着蕭練的眼睛,輕輕吸了口氣:“……你,你?”
置于身體兩側的手輕顫不已,以至于根本攥不住掌心的那一把香潤可口的榛仁。
蕭練唇角微揚,眼中笑意盈盈閃閃,十足的少年氣:“哥哥好。”
南北怛然失色,喉間的半口氣頓時吸也不是,吐也不是,毫無預兆地哽在喉頭,讓他猛地嗆咳了起來,掌心的榛仁盡數滾落在地。
蕭練緊忙伸手幫他順氣,聲音溫和:“哥哥不要急,慢慢呼吸。”
南北咳得臉色通紅,無力地攥住了蕭練的手腕,仰頭看他,眸光閃爍:“你……”
他好了!他的眼睛好了!
“我好了,我可以瞧見哥哥了。”蕭練坦然道。
事到如今,他确定了南北的心意,也就沒什麽可繼續隐瞞的了。
南北僵硬着脊背,坐在炕沿邊慢慢順氣,突然,他似是俶爾想起了什麽,“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杵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後,轉身就走。
難以言喻的欣喜暫時冷卻下來後,南北很快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蕭練能看見他了。
可是自己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卻是被蕭練瞧見的第一面。
……他定然會很失望吧?
南北腿長,眨眼已走到了卧房門口,背對着蕭練:“你的眼睛恢複了是好事,我……我去河邊打些水回來。”
說完,拉開房門就逃了出去。
蕭練哪裏還能不明白南北此舉是何意。
他本就坐在炕沿邊上,此時站起身,邁開長腿,幾步就追上了前面的南北,笑吟吟地看着他:“哥哥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樣好看。”
南北有些慌亂地低下頭,不想讓蕭練看清自己的模樣,“我不好看,我生得不如你好看。”
“哥哥這樣若稱得上是不好看,那我與旁人豈不是妖怪了?”
南北被他逗得笑了起來,終是願意擡起頭來,飛快地瞥了蕭練一眼。
“……”若是這樣還能忍得住,蕭練真的覺得自己和宦官沒什麽區別了。
今日不管怎樣,他都必須要有些收獲才行。
少年的沖勁驅使着蕭練大步上前,一把将局促不安的南北抱在了懷中:“哥哥,我想親你。”
他們兩個都是不曾沾過風月的清白身,如此直白的話一出口,就無異于一道驚雷劈在了兩人的耳邊。
南北拘謹得連下巴尖都在發抖,越是用力緊繃,抖得就越是厲害。
蕭練又何嘗不是。
只是他的腦海中承載着兩個人的記憶,被思念時時刻刻地拉扯着心髒,讓他在面對南北的時候,使抵抗變得再也無能為力。
蕭練緩緩低頭,湊近南北的臉,從他的眼中瞧見了自己稍顯局促的澀意。
“……可以嗎?”
蕭練喉間發緊,生怕聽見否定的答複。
南北久久地望着他的臉,許久,微微放松肩膀,遲疑着閉上眼睛。
有了光明正大地在家中出入的資格,蕭練險些沒把堂屋的門檻給踏平。
“阿練……你歇一會兒吧,莫要再幹了。”南北擔憂地看向抱着柴禾健步如飛的蕭練,側身躲開他突然沖過來朝自己頰邊撅起的嘴,無奈地溫聲勸道。
不管怎麽說,他的身子剛恢複,也還是得注意些才行。
聞言,蕭練搖搖頭:“我生病的時候,勞煩哥哥幹了不少活,現在我好了,自然可以幹活了。”
南北的心頭暖洋洋的,忍不住彎了眉眼,坐在堂屋前的小凳子上,欣慰地看着蕭練繼續忙活。
“你願意幫我幹活,我已經很開心了,但你……”
不知道聽見了哪個不合心意的字眼,蕭練突然打斷南北:“為什麽是‘幫’?這些都是我應當做的,先前哥哥做了那麽多,是哥哥幫我才對。”
“你是我的夫郎,這家中的農活,本就應當由我來做。”南北時刻記着蕭練的身子虛,不願讓他有太大的壓力。
蕭練放下柴禾,順手重新挽了下袖口,糾正道:“我們二人既成了親,便不再分你我,哥哥日後就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見他如此堅定,南北也不再與他争論,唇邊帶着滿足的笑意,伸手撿起地上的竹筐接着編。
途途吃飽了肚子,精力十足,一會兒跟着蕭練狂奔,一會兒又哈哧着粉紅的舌頭跑到南北的腳邊匍匐歇息。
等它歇得差不多了,便會偷偷摸摸跑到後院去追雞,直到讓母雞給啄得嗷嗷直叫,被蕭練繞到屋後去給拎回來才能得救。
總之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趁着途途跑回屋裏喝水的一小會兒工夫,蕭練總算有了機會跟南北單獨相處,也好坐過來跟他聊聊天。
“哥哥,你的生辰是什麽時候?”蕭練将心中惦記了好久的問題問出了口。
即便十九從小就生活在宮城中,可影衛營中從不記載這些無用的東西,以至于蕭練翻遍了命無淵從營中帶來的名冊,也無法找到有關于十九的其他消息。
聽見蕭練問他這個,南北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眼中露出茫然,迅速低下了頭,像是羞愧似的:“……我沒有生辰。”
“沒有生辰?”蕭練面色微沉。
他舉手投足間本就帶着幾分威儀,此時在心中暗責着影衛營中掌事粗心之餘,面上便顯露出了幾分薄怒。
看着蕭練似有不悅的神色,南北難得地生出了一絲慌張,連手中編着的竹筐都微微攥緊了些。
……沒有生辰的人,許是真的很奇怪吧。
南北不想将問題糾結在自己的身上,于是暗戳戳地轉移了話題:“阿練這樣問,莫不是快到你的生辰了?想要什麽樣的生辰禮物?”
蕭練也不跟他客氣,直接開口:“我想要給哥哥過生辰。”
南北扯了扯衣角,有些難為情地低垂了眼眸,重複道:“我沒有生辰。”
蕭練半蹲在南北身前,輕輕圈住他置于膝蓋上的涼冽指尖,仰頭望着那雙泛紅眼眸。
“那以後我的生辰,便也是哥哥的生辰可好?”
南北抿緊嘴唇,須臾,用力點了點頭。
“哥哥想要什麽生辰禮物?”蕭練用鼻尖蹭蹭他的,低聲笑語道。
“我沒什麽想要的,”南北握着他的指尖,小聲地說道,“你能在我身邊,我已是莫大的歡喜了。”
他何德何能。
蕭練伸手揉了揉南北的發頂,“我想跟哥哥讨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之前在堂屋門口的話,蕭練是懷着真假參半的心情說的。
他等了那麽久,自然不會在乎再等一等。
南北膽子小,他便願意等,就算一輩子只能牽手睡覺也沒關系,只要他們兩個在一起,旁的就什麽都不重要了。
今日一大早南北就去了何歡家,蕭練不便跟着,只好在卧房裏敲榛子,擔心被南北發現自己會武,因此他只能一顆一顆地捏碎,而不能一氣呵成地剝開所有。
南北不在家也好,今日是他倆的生辰,蕭練正想趁南北不在家,好好給他準備幾道好菜呢。
突然,堂屋外頭傳來散亂的腳步聲,是南北回來了。
蕭練還沒回頭,就敏銳地聞到了一陣濃郁的酒氣。
他忍不住輕皺起眉頭。
南北喝酒了?和誰一起?在哪裏喝的?
想到這裏,蕭練立刻站起身來,回頭看向已踉跄着進了屋、正倚在門框邊對他傻笑的南北。
“我們……我們成親後,”南北面色酡紅,說起話來也時有停頓,“還沒……圓房。”
聽到後面這句話,蕭練只覺得耳邊驟然響起了一道炸雷,劈得他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南北的眼睛:“哥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南北看着遲鈍,可回答問題倒挺快:“知道。”
蕭練完全不敢大意,嘗試着朝他走了兩步:“你喝醉了,我先扶你躺好休息一會兒。”
雖然他也很急,也日日都不可避免地想起這檔子事,但無論何時,他都要尊重南北的想法,不可擅自妄為。
可沒想到南北竟一把揮開了蕭練過來攙扶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蕭練的眼睛,認真道:“你敢不敢?”
“……”蕭練無奈地嘆了口氣,“哥哥,我扶你躺下。”
南北執着地躲閃着他的手,一把扯了腰帶丢在地上,而後繼續問道:“你敢不敢?你是不是不敢與我圓房?”
若是在平日裏,蕭練篤定他絕對不會好意思說出如此直白得讓人感到臉紅的話,只是此時酒壯慫人膽,令南北看上去竟像個有勇無謀的莽夫一樣。
蕭練被逼到牆角,退無可退:“哥哥。”
南北被酒意醺得眼眶泛紅,仰着頭看他:“你說。”
被這麽一雙眼望着,蕭練瞬間口不對心起來,任憑腦子裏的直覺帶着他的嘴為所欲為:“……敢。”
“去躺好。”南北廢話不多,伸出手,指着炕的方向,語氣冷酷地命令蕭練道。
蕭練:“……”好霸道。
見蕭練不挪地方,南北上前兩步抓住他的肩膀,照着腰後下方大致三寸左右的位置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聲響讓兩個人都愣了神。
不過南北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率先又催促了蕭練一遍:“躺好,不躺好就還打你。”
蕭練捂着發麻的部位,無辜地走到炕邊,回頭看了南北一眼,眸中滿是委屈:“哥哥,真的一定要這樣嗎?”
瞧着眼下這場景,仿佛一會兒吃虧的人倒是他一樣。
南北單手扯了外衫,随手丢在門邊的凳子上,伸手指着卧房門對蕭練說道:“你若是不願意,現在就可以離開。”
他頓了頓,又接着說道:“趁我們兩個現在都還清清白白,你後悔也不算晚。”
夏日的衣裳本就不多,南北随便扯扯,就只剩下幹淨潔白的裏衣了。
蕭練也有些上頭:“我願意。”
南北立馬變得開心起來:“我有好東西,定然不會讓你遭罪。”
蕭練:“……???”
南北笑盈盈地朝他眨了眨眼,随即在蕭練探尋的目光中,神秘兮兮地從懷裏掏出了一本圖冊。
蕭練定睛一看——
圖宮春?
好嘛,拿反了。
“哥哥,我幫你……”
蕭練擡手想要幫他把書換個方向,卻被南北誤以為他是要篡權奪位,頓時薄怒道:“大膽!”
小小夫郎,無法無天。
蕭練悻悻地收回手:“……”
“你給我躺好。”南北拍拍枕頭,滿意地看着蕭練聽話地上了炕。
蕭練擺好枕頭的位置,屈肘枕着只手臂看他滔滔不絕。
“這是我從阿歡那兒借來的避火圖。”南北端起蕭練給他倒好的茶一飲而盡,嗓子舒服了,他也更有精神了。
“你可知道避火圖是什麽?”
他問這個問題并不是真的想知道蕭練知不知道,而是想要向蕭練炫耀他知道。
蕭練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他搖搖頭:“不知道,還望哥哥講與我聽。”
果然,南北聽見他的回答,看上去頗為滿意,好半天才點點頭:“你若是想知道,我便講講。”
“避火圖就是春|宮|圖,若是尋常夫妻想……”南北找不到恰當的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只能為難地省略過去,“你也不需要懂這些,交給我便好。”
蕭練聽完,卻是真的覺得挺意外。
他确實不懂,只知道憑借直覺。
倒為難南北先他一步去了解這些事了。
“這個圖……”
南北跟何歡讨了點酒壯膽,卻不想此時竟成了弊端,“怎麽這麽怪……”
他迷迷糊糊地端着圖冊,連拿反了都不知道,更別說分辨出上面畫着的到底是什麽了。
看着南北手中圖冊上的畫,蕭練的臉也紅得猶如喝了酒一般。
他實在覺得有些難為情。
這種事,本就應當在兩個人都清醒的時候做才是最令人記憶深刻的,可南北現在這樣……讓他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蕭練只能出言制止:“哥哥……要不我們改日再……”
哪知還沒等他說完,南北就愠怒着打斷了蕭練的話,又問了一遍:“你不敢?”
蕭練:“……”
他被迫枕着枕頭躺在被子裏,并不敢随意亂動,以免引得南北像方才一樣不滿。
最內層的裏衣被揮落在地。
這場博弈毫無準備地就變成了坦誠的會面。
蕭練:“……”苦守十八年的清白就要不保。
眼看着自己的目标即将實現,南北又看了一眼畫冊上,确認了兩個人的方向,自認為完全明白了之後,他“啪”地一聲合上書,單手鉗住了蕭練的手腕,撩開被角——
“阿練,生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