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孝武皇後-李華年
2孝武皇後-李華年
我微微擦了擦額間的汗水，便跪地行禮，寬大的袖袍平整的鋪在的我的身側，說道：“民女參加陛下，民女代邯鄲城所有百姓恭祝陛下長樂無極，願我大漢天-朝人人可貴福，人人樂未央。”
陛下他連姿勢也未曾變化，他仿佛就像一尊下凡的天神般，看似高高在上，可雙眸中卻微微滲出些許孤寂的。
良久，陛下那有蒼健的聲音響起，卻是對我哥哥說的：“李延年說的果真不錯。”
我與大哥不過隔着寸丈的距離，聽到一旁的哥哥微微籲了一口氣，忙叩頭謝恩：“奴才忠君愛國，自當不會哄騙陛下半分！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世間擔當此句的唯有舍妹李華年。”
陛下望着我，我并未覺的天顏不能讓我等臣民窺測，我爽利的看着他，與他四目相對：“陛下對歌舞還滿意？若滿意，是否該賞下銀錢，民女也好早日回邯鄲城。”
“好一個北方佳人李華年！”天子的聲音回響在整個金華大殿，他嘴角一彎，笑道：“只是....邯鄲城你便不要回去了。”帝王的聲音飄在大殿中，吩咐內侍：“賜李延年百金，賜封李華年為一品夫人，與王同祿，另，賜甘泉宮麒麟殿予居住。”
那侍從忙躬身答道：“諾。”忙後退去安排了。
我那哥哥眉眼帶着笑，卻也忙小心翼翼再次叩頭謝恩，他神采抑制不住的飛揚，沖我點點頭，小聲的說着“華年，你好生伺候陛下。”我知道哥哥達到了他的目的，他又對陛下叩頭謝恩，退出了大殿。
大殿內，此刻，只有我與君王二人，沉默良久，我開口說道：“為帝側佳人本應是民女的福氣，可民女并不歡喜這巍峨的大殿，民女過慣了逍遙自在的日子，不想被這宮裏的規矩拘束。”
我見他不言，便又說道：“民女本就是大漢一介草民，容貌雖得陛下青睐，可脾性卻是倔強的很，民女怕沖撞了陛下。”
他一愣，天下之大，似是沒有人能反駁他，我靜靜的看着鷹目濃眉，十分蒼健，他就靜靜的端坐在哪裏，散發着帝王的威嚴。
“當年也有人說過，願與朕做一對草民，自由自在......”君王的語氣有幾分惜惋有幾分悲涼，他目視我，良久，他開口又說道：“在這宮裏，你亦可逍遙自在，往後...你就陪着朕吧。”
我從一個千裏之外的邯鄲城民女，一躍成了帝側佳人李夫人，也不知道究竟是福還是禍，眼下在長安城精通音律的哥哥李延年得了百金的賞賜，又被陛下賜了府邸。就連千裏之外的邯鄲城老家我那二哥哥李廣利也得了诏，要來長安了任職領俸了。
不久後，我懷了龍嗣，陛下更是歡顏，我瞧的出來，天子那是發自內心的高興，許是太久沒有天倫之樂，也許被往年傷透了心吧？聽聞往年太子劉據造反，陛下将太子九族誅殺，那次子從小纏綿病榻，後來早夭，三子無才德庸碌無為，四子也早早的去了封地，如今我懷的五子日益見長，天子見子孫昌盛，漢家血脈綿延久長，江山更愈加穩固。
那金玉之物，自然，更不肖多少入了我麒麟殿，一時間宮內外，我的盛寵成了文武百官街頭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那一年，那一日，百花盛開。
我獨制的蘅蕪香也在身上散發着陣陣香氣，萦繞在帝王的鼻尖，我與他坐在龍攆上，他擡手取下我頭上的白玉簪，他微微搔頭，那有些花白的頭發被他撥弄幾下，随即又将白玉簪插在我的發髻上，他微微看着我，目光一直在我臉上流轉：“傾國傾城，美矣！”
次年我誕下了陛下的皇五子，龍嗣平安降生，序齒行五，剛一落地，陛下就封了他昌扈王，賜名劉髀，我兒劉髀食俸祿八千擔，封地千裏，無上榮耀呵，我大哥李延年，二哥哥哥李廣利皆封了侯，俸祿又翻了一番。原來一榮俱榮便是這般的滋味，我卻有些惴惴不安，一榮俱榮容易，那萬一，将來一損俱損.....
想到本朝陳後阿嬌、衛後子夫，她們的家人子嗣有幾個有好下場，唯獨外戚霍氏、衛氏也是靠着累累戰功才沒被牽連，甚至那冠軍侯霍去病戰死後被陛下下旨榮耀的陪葬在帝陵。
可我李家人，我自問沒有人家那些命數，也沒有人家那福氣，我只願我李家人，我的哥哥們不要沾染任何權利，将來不要在長安城這個是非地久留，我願他們将來随着我的兒子昌扈王在封地，将來平安長樂一方就好。
....
我的麒麟殿，數年如一的金堆玉徹。
我在甘泉宮麒麟殿每日都能受到天下賞賜的天下奇珍異寶，就那夜明珠我這裏也多不勝數，後來聽我的侍女說，整個未央宮、甘泉宮所有的帝側佳人都在學我的樣子，頭上都插了白玉簪，就為得陛下瞧上一眼，一時間，長安城的玉價翻了幾翻。
我一笑不予理會，人生啊，平安？康健？如意？
富貴也是一生，貧賤也是一生，相守也是一生，分離也是一生，各人有個人的運數。
天子對我的寵愛，我不知道何時就消逝了，也不知這寵愛是否常年如一日，其實，都無幹系。
人在世上，看一看花開花落，看一看雲起雲湧，生兒育女，我已知足。
那一年，寒冬臘月，陛下身着一身樸素衣裳，圍着青色大氅來我麒麟殿，他進殿便拉着我愈要出宮，他說帶我好好瞧一瞧長安城。
憋在這甘泉宮、未央宮兩處幾年，甚至連一片瓦在哪裏，我都幾乎都能知道，我也想出去走走，我将襁褓小兒交給奶嬷嬷，心中自是歡喜：“陛下，我們去長安城外放風筝可好？”
他看着我，眼中滿是寵溺：“好”
我将象征一應位份的錦衣華袍褪去，也換上了一身樸素工整的衣裳，一襲普通的紅衣曳地，那西域進貢的紅狐大氅也披在肩上，我挽着他趁着黃昏，走出了宮。
我從來沒有天子笑的這般開心，我與他在長安城北城門外迎着風，将那五彩蝴蝶風筝放的很高，天子就伫立的原地并未跑動，那風筝被他放的穩穩的、展翅飛翔，而我的風筝卻在空中七搖八拽，我嘆氣：“劉徹，你欺負我，為老不尊！”
天天仰天一笑，竟随口說道：“朕就下旨，令這長安城的風筝線都不得超多五十丈！違令者罰糧五百擔！”。
我笑的開懷，紅狐大氅随着風呼呼飄哮，我那三千青絲亦飄揚在空中，我看着那高空中的風筝，想到日後天下只有我的風筝最高，心中一陣歡喜：“那不出半日，這滿長安城賣風筝的、放風筝的，各侯府有風筝的女兒家都會将風筝線軸收在五十丈的長度之內。”
我放下我的風筝，去拉天子手中的軸線，他沖着我一笑，我攀上他的脖頸，他雖年邁，卻還硬朗，竟絲毫未被我突如其來的擁抱撲倒，反而将我緊緊箍在懷中，他說道：“那往後這天下，只有阿...只有你的風筝最高了！”
我從他的身上跳下來，昂着頭，聲音有些幾分霸道，撒嬌撒癡：“那陛下的風筝也不許高過我！”
我瞧他也笑的開懷，陛下龍顏大悅說道：“好，從今以後只有你的風筝最高。”
我與他嬉鬧一陣，二人進了北城門，又步行了小半個時辰，走到一個叫平安巷的地方，那條巷子滿滿一條街都是一個個小吃攤兒，我瞧着那熱氣騰騰的吃食，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陛下常年美味佳肴，不如我們試一試這民間小食！”
他手掌寬大，一直牽着我，在我耳邊輕輕說道：“夫人饞嘴就說饞嘴便是，朕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