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孝武皇後-李華年
1孝武皇後-李華年
我自幼善舞喜歌，爹娘哥哥們都擅通音律，邯鄲城最大的十裏湖歌舞坊就是我家的，歌舞坊三面環水，緊鄰十裏湖，因此得名。每日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就連邯鄲城附近城池的文人墨客也喜好來我家的十裏湖歌舞坊，歌舞坊不僅僅是歌舞坊，還能在不同的雅間兒吟、詩、對、弈。
人來人往中，有不少文人騷客，也有一些自诩不凡的公子哥，也有些平頭百姓，也有些大家閨秀，總之以文會友，以歌會友，以才服人。每日十裏湖歌舞坊都賓客盈門，談笑風生。
每日我歌舞完畢，都會聽到臺下那贊美之聲：“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顏似水怎纏綿？華年美人兒豔冠無雙！”
“燕趙之地多美人兒，名不虛傳！李華年當真當的豔冠天下四字！”
我微微整理了一下那玄紫的舞裳，腰間紅綢輕輕一送，從高臺東邊飛到西邊，手腕用力，身子輕盈，自空中飛騰，穩穩落地，臺下一片歡呼叫好聲，那黃白之物自然在高臺上叮當四濺。
我将面紗摘下，向臺下扔去，下面的人都在争搶我那覆面的紅紗，我瞧着他們的模樣，又最後高唱：“情濃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複跹，借問吹蕭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顧作鴛鴦不羨仙。 ”
最後舞畢，謝幕，歸家，那歌舞坊依舊清歌一片，飲茶作詩，對弈吟唱，很是快哉。
我那粗使丫頭早就套好了驢車在十裏湖歌舞坊大門外等我，我靠在驢車上，靜靜的閉目歇神，良久有些氣力，方活動活動筋骨，眺望車外，那驢車雕花門窗十分雅致，只是心中一直想着萬金千金買一匹高大威猛的白馬當坐騎。
心中想着，又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金樽玉杯到不難買，倒是馬匹難得，整個大漢，也不過手握兵權的王侯将相有而已。
我那粗使丫頭趕着驢車緩緩朝着城內家中八裏巷而去。那寬闊的八裏巷，似是做夢一般，我坐在驢車裏面變瞧見家門口停着一輛高大的四馬并蹄的馬車，馬背上有紅色馬鞍，四匹馬四蹄皆是金掌，那寬闊的馬車比我這驢車自然大了許多倍。
家中雖然富裕，可也有黃白之物買不來的東西，我心中豔羨，微微瞧着那馬車。那馬，在我大漢十分寶貴，只有天子、天子将士才能擁有，一作戰馬之用，抵禦外敵，策馬而奔。大漢的馬種十分稀缺，有些人活了一輩子都沒見過戰馬，更何況這将稀缺戰馬自用用作坐騎車辄之用的。
我擡腳下了驢車，朝着家中走去，寬闊的院子站立了十幾個內侍打扮的男子，我還未曾反應過來，便看家中門簾兒一挑，我那多年不見的大哥李延年出了屋子門，看着我“小妹。”
原來是大哥李延年歸家了，看他從屋內出來，定是在裏屋拜見過父母，我上前幾步，撲在他懷中：“多年不見，哥哥在未央宮音律班可好？哥哥在長安可編排了新的曲目？哥哥這次歸家還要走嗎？”
“哥哥一切都好！都好！”哥哥聲音透着熟絡，将觐見天子事宜與我細細說了。
“大哥，我們非要攀龍附鳳嗎？我們一家人已然衣食無缺，在邯鄲城快活的很，非要去長安嗎？”
大哥語重心長說道：“你我兄妹，到我們這一代以歌舞音律為營生便就罷了，我們的家人，我們李家将來的孩子，将來，若吃天家飯，食俸祿，世代綿延那才好。”
大哥看我不語，繼續勸道：“小妹。”大哥與我四目相對，他殷切的眼神看着我，又說道：“華年，你豔冠群芳，天家富貴，近在眼前阿。”
“好。”
次日拜別父母與二哥，我與大哥李延年榻上了去長安的路途。
我第一次做那馬車，果然比驢車舒服許多，寬敞明亮，金珠銀線串成一串串，似是隔絕了馬車裏面與外面的世界，可是細細看去，也能瞧到外面的光景。
大哥瞧我興致盎然，又說了許多長安城的趣事兒，語氣十分得意，“小妹，這可是鳳鸾辄車，除了天子比肩的皇後，當年用過此規制，近幾十年再無人用過。”
我一個民女，哪裏當得陛下如此看重？大哥自幼嘴皮子利索，黑白颠倒那更是不在話下，腦筋靈活聰慧，我怕他誇大了此行，心中微微擔心，此刻也過了方才那剛坐上馬車的興奮之态。
大哥耳聰目明，自然也瞧出我的變化：“小妹安心，若說別的，哥哥尚且能蒙上一騙，可是天下只有小妹當的哥哥曲目中的‘佳人’。”
大哥在馬車中抱起琵琶，吟唱他在長安城成名的曲目：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此天籁曲豈能不配卓越舞姿，好在馬車寬闊，手如柔荑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馬車四周的微風透過珠簾微微拂在膚脂上，
我也跟着大哥合了一曲，齒如瓠犀，螓首蛾眉，一曲舞畢，香汗淋漓，大哥也放下了琵琶，我與哥哥對坐在馬車中央的矮桌上，同碰杯飲酒，到底是一家骨血，這頭一回合歌舞，竟十分工整。
大哥忍不住誇贊：“小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傾國傾城。”
......
我與哥哥吟詩作對、唱将曲歌，一路倒也不煩悶，那大漢長安城最尊貴的未央宮離着我們越來越近.....
那尊貴耀天的皇宮嗬，埋了多少春閨心，葬了多少恨？
那高祖皇後呂雉窮極一生随高祖征戰，又在敵軍被幽禁數年，高祖建大漢朝，高祖皇後卻還是形單影只獨守椒房，瞧着高祖寵愛各色美人兒姬妾，高祖皇後心中多少的恨意，才至後來将戚夫人折磨成人彘阿，高祖皇後也是可憐人。
那孝惠皇後張嫣一生禁閉在未央宮之北的北宮，從童稚至青春再至年老，老死在凄涼的北宮，她的一生多少恨？
還有那被當今陛下厭棄的金屋嬌，陳阿嬌不也形單影，不也是死在了那如同冷宮的長門宮嗎？她又有多少恨？
那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也是一個笑話，衛子夫厭勝巫蠱、太子謀反，那衛氏自戕謝罪了，那太子被誅殺了九族，那衛氏母子的下場何其凄涼。
椒房皇後有什麽好？未央宮有什麽好？金堆玉徹又有何用？
我心中微微嘆息，卻還是奔着這榮華富貴而來....
鳳鸾金辄載着我們從邯鄲城一路向西，半月的勞累，終于到了富饒繁華的長安城。
哥哥與我在長安城的驿站歇息過後，梳洗裝扮，便又上了鳳鸾金辄馬車，那一隊禦林軍依舊開路，朝着大漢最巍峨金貴的未央宮而去，未央宮北宮門外，哥哥攙扶我下了鳳鸾金辄車，我邁着忐忑的步子一步步随着哥哥往前走去。
雖然也明知道當今陛下已然半百，面容枯槁定是個如父親般的老翁，可他是當今陛下啊，就算已是天年老翁，也定會不同于民間的老翁吧？
我幻想的天子，應當是有幾分是溫潤如玉君子的模樣，雙眸炯炯有神....
一曲腰鼓舞是根據當年高祖戚夫人所擅折腰舞而改編，我自認為編排的大氣恢弘，在邯鄲城也不過表演過一次，那自當時滿堂彩。
我一曲歌舞完畢，我靜靜的瞧着高高在上的陛下，帝王他俯瞰群雄，似是個極冷漠的人，在高處他既不說話，也不笑，只是默默的瞧着我有些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