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
三十九
“所以下次，如果你需要人陪你參加聖誕節活動的話，得把話說清楚了。”桑绮和霍文濤走在休閑街上，寒風冷冽，她不禁往大衣領子裏縮了縮脖子，卻還是梗着腦袋道，“你得說清楚，是讓我陪你來參加聖誕節亮燈活動。”
“不然呢，你以為是什麽？”霍文濤覺得有趣，就追問道，“難不成你以為，我又要拉着你陪我去做足底按摩？甚至是去開房？”
“打住打住！”哪怕是在這麽冷的季節，‘開房’兩個字簡直是火辣辣地刺耳，于是桑绮連忙轉換話題，“哦看見那棵聖誕樹了，真的很高大啊！”
休閑街上的聖誕樹亮燈活動，是霍文濤前幾天在街道辦事處的公衆號上看見的，起初并沒有放在心上——這種小女生才喜歡的所謂浪漫，對他而言只能是可笑罷了。
可是……等等……
如果這個可笑的活動能撫慰下某個幼稚又失意的小女生，那提前打烊過來看看也無妨。
于是乎就有了眼前的一幕，桑绮站在高大的點綴滿玻璃彩球和姜餅人的聖誕樹前，興奮得小臉紅紅，霍文濤則默默看着，嘴角不禁上揚了幾分。
“的确漂亮！”桑绮感嘆，“比書店裏那顆歪脖子聖誕樹要漂亮多了！”
“……書店裏的那棵聖誕樹也是五周歲的老員工了，請你對它保有起碼的尊重。”
“哎，都這麽舊了？真的不考慮換一顆新的嗎？”
“很遺憾，我不是個喜新厭舊的人。”
“好吧好吧……”即使是這麽無聊的玩笑，桑绮依舊笑得開懷，她掏出手機拍照，為拍全景不停地往後退，退得差點兒撞在路人身上，還是霍文濤一把将她撈了過來，嗔道，“小心點兒！”
“知道啦！”她仰頭笑着，直笑得霍文濤心跳加快。
他下意識地松開她的肩膀，适時工作人員湊了過來，拿着gg宣傳單道，“這位小姐，十分鐘後亮燈了會更好看！話說二位要不要參與今晚的亮燈儀式？”
“哦，要怎麽參與？”桑绮興致勃勃，不，簡直是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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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亮燈的聖誕樹下接吻，可以得到一張抽獎卡，獎品很豐富喲！”說罷，工作人員把gg單塞進桑绮手裏。
額……
顯然工作人員誤會了他們的關系，桑绮害臊地正想拒絕，卻見霍文濤竟一本正經地研究起gg單上的獎品來！
“這牌子的榨汁機很貴啊。街道辦這次很大方嘛。”霍文濤指着二等獎道。
“哎呦，”桑绮順勢也看了，眼前一亮，指着一等獎說，“這牌子的吹風機要三千多塊呢，街道辦真的很大方！”
工作人員就得意道，“最末等的獎品也是很實用的杯碟套裝，所以來參加吧，亮燈時接個吻而已，要的就是聖誕節的熱鬧氛圍啊！”
說完，他便去慫恿其他情侶了。桑绮正想離開，卻被霍文濤輕輕捉住了手腕。
“喂，你不是想要吹風機嗎？”他一臉淡定，或者說是佯裝淡定地看着她。
桑绮頓時瞪大了雙眼，“……你，你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他如往常般地聳聳肩，卻不由有些僵硬，“我也想要榨汁機罷了。”
“……書店裏不是有榨汁機嘛……”她嘟囔着，臉頰已經開始發熱。
“……舊型號了，總也洗不幹淨。”他也開始不自覺地咽口水。
“……那就花錢買啊……”
“……有免費的幹嘛不試試？”
“可……可……”她面紅耳赤，胡思亂想，龇牙咧齒，聲音壓了低，從牙縫裏蹦出來，“可那是要接吻啊，霍文濤你究竟想幹嘛？”
“想接吻啊！”他幾乎是脫口而出，卻在看見她宛如休克般的表情後，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想什麽呢，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借位。”
桑绮‘突突突’宛如機關槍般的心跳漸漸平穩下來，卻臉上的紅暈依舊鮮豔，她瞪他，“借位？”
“就像拍電影一樣，別人看上去我們是在接吻，其實只是利用角度僞裝罷了。”
“我知道什麽是‘借位’，只是……”只是哪怕是‘借位’，也得湊得很近啊！
“別猶豫了。”聽着廣播在召集所有想要參加的情侶，霍文濤捉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就往聖誕樹下走，還振振有詞道，“現在是上班時間，你領着我發的薪水，必須聽我這個老板的！”
“哎等等，等等……”
桑绮踉踉跄跄，糊裏糊塗，待她站穩腳步，一回神，整個人已然靠在霍文濤的胸前，和一衆柔情蜜意的情侶們站在一起了。
是啊，其他情侶們看上去是那麽般配和甜蜜，桑绮遐想着：她和霍文濤這對冒牌借位情侶混跡其中，會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興許會，但興許并不會。
興許落在別人眼前，這個臉紅如蘋果的女孩兒就是一個看上去最普通不過的，處于戀愛中的姑娘罷了。
伴随着廣播中‘10……9……8……’的倒計時聲，眼見周圍的情侶都已經擺好了預備熱吻的姿态，桑绮慌亂地擡頭問他，“喂喂，我們真的要借位嗎？”
“怎麽？”霍文濤看着她，眼神是滿得溢出來的笑意，“你不想借位？”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她還來不及說完，倒計時已經數到了最後一個數字。
她只覺得眼前一暗，臉上一熱，兩叢紊亂的心跳重合在一起，居然顯得那麽和諧動聽。她屏氣凝神，吓得不敢動彈，胸口卻自顧自起伏得厲害，眼前依稀只能看見霍文濤顫動的睫毛和眼角緊繃出的一絲紋路，鼻腔裏全是他溫熱又熟悉的氣味——
屬于霍文濤的氣味。
聖誕樹上的玻璃彩燈統統亮了，樹頂上碩大的燈球也閃爍起來。
其他情侶們紛紛放開了彼此，為聖誕樹的絢爛而眯了眼。似乎只有她與他，并沒有吻在一起，卻久久沒有放開彼此。
好半天，久到工作人員都過來分發抽獎卡了，他們才猛然松開。
霍文濤別過頭去，“喂喂，你剛才是什麽表情？說了借位就是借位。我可不是什麽對女員工圖謀不軌的老板。”
“我知道你不是。”桑绮的聲音細得像蚊子，撇撇嘴，“走吧走吧，好不容易換來的抽獎卡，一定要抽到三千塊的吹風機！”
“可是我比較想抽到榨汁機。”
“那就看誰運氣好了。”
他們一言一語地說着，似乎喋喋不休的廢話能稍稍化解彼此之間的暧昧，啊不，是尴尬。輪到他們抽獎時，兩人亦是緊張了一番，見前面幾組情侶都抽到了末等獎的杯碟套裝，桑绮竟燃起了幾分希望。
“哎呀，吹風機到現在都沒被抽走，興許真的有戲呢！”桑绮仰着小臉道。
“如果真抽中了，你會覺得借位也是值得的嗎？”霍文濤問她。
“嗯……好吧……如果真的抽到了，借位也值得！”桑绮點點頭。
“也會覺得，其實生活沒那麽糟糕，未來興許是不确定的，但也會有不少驚喜在等着你？”霍文濤道。
桑绮于是看着他，“霍文濤……”
“嗯？”
“這種心靈雞湯，真的很不适合從你嘴裏說出來。”桑绮道。
興許他說得沒錯，生活并沒有那麽糟糕，但這份抽獎的驚喜最後還是沒有落在他倆頭上。抱着一組印有街道辦名稱的杯碟默默退場，又聽見身後的情侶正為抽中了頭等獎吹風機而歡呼，桑绮不禁嘆了口氣，
“好運這種東西，果然是奢侈品呢。”
她有些感慨，但其實已經不再傷感了，畢竟今晚于她而言已經足夠特別——聖誕樹下的借位，靠在霍文濤懷裏的感覺，他緊繃的眼角是不是代表着他其實也很緊張？
天呢，為了一份獎品他可真拼！哎，等等，此刻的他竟抱着杯碟套裝往後走去，徑直走到了那對抽中吹風機的情侶面前？
桑绮一時愣在原地，霍文濤倒也爽利，不多久便回來了，懷裏的杯碟套裝居然變成了那臺價值三千塊的吹風機。
“你這是……”桑绮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什麽情況？”
“加了點兒小錢，和他們交換了一下。”他說着，若無其事地把吹風機塞給她。
“一點小錢……”桑绮怔怔的，“你……”
霍文濤卻打斷了她，淡淡道，“我只是希望，你對未來別失去希望。未來的确是不确定的，但一定會有驚喜在等着你。”
“所以，我今晚的驚喜，是你？”她只覺得胸口蕩漾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眼前說着這種溫柔得能溺死人的臺詞的人，真的是霍文濤嗎？
“等等，等等！這錢，你是不是打算從我薪水裏扣？”她猛然問。
霍文濤聞言，重重嘆了口氣，順便附贈她一個白眼，“走吧，我送你回家。”
走在去停車場的路上，桑绮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雲間，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她早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只是一味跟在霍文濤的身後，踩着他的背影走——她只知道跟着他走準沒錯。
他說：別對未來失去希望，未來的确是不确定的，但一定會有驚喜在等着你。
于是，驚喜就這麽突如其來地到訪了。
推理大神陸博的電話翩然而至，一通恭喜說得桑绮不明所以。
“雖然我不得不坦白，後來我去話劇院聊版權時，的确又提了提你。但我看過你寫的劇本，确實很有想法。希望這個獎對你而言是一個好的開始。”陸博道。
“等等，陸老師……”桑绮忙不疊道，“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說什麽。我看過話劇院的官網，我并沒有得獎啊。”
“可我的确看見你的名字了啊。”陸博道，“在第二頁，雖然只是參與獎，但介于前三名均被科班人士包攬，門外漢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還有第二頁？”桑绮和霍文濤面面相觑，挂了電話之後就火燒火燎地用手機打開話劇院官網，果然在網頁角落裏看見了一個顏色很淡不起眼的‘2’。
小心翼翼地點上去，網頁慢悠悠地轉過去。
桑绮的名字赫然出現在參與獎的名單裏。
“天呢……”上一秒她還難以置信地捂着嘴，下一秒就雀躍地蹦到了霍文濤的身上，一把抱住了他，“天呢天呢，真的有我！陸博大神親自來恭喜我了！真的有我！原來還有第二頁，這什麽破網頁設計啊！比家長裏短留言板的配色還要糟糕！”
“喂喂你……”他本想說：你高興歸高興，別趁機貶低我親自設計的網頁啊。又想說：喂喂我加錢換來的吹風機被你丢地上了，說好的三千塊呢！
但見她如此興奮，見她不管不顧地挂在了自己身上，霍文濤還能說什麽呢？
只得溫柔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心，道一聲，“桑绮，恭喜你。”
…………
幾天之後，小林姑娘慣例在吧臺後清洗榨汁機，絮絮叨叨着聖誕節那天糟糕的相親。
“對方是個無趣的男人，吃飯時我們簡直無話可說。興許我們應該去找一些更有趣的活動，而不是幹巴巴地坐着吃飯？”小林姑娘道，又嘟囔着，“哦，這榨汁機款式老了，清潔起來越來越費勁。”
桑绮聽着，随手撩了下鬓邊的碎發，近來她的頭發長了不少。
連小林姑娘都說，“哎呦你用了新的護發産品嗎，最近頭發好柔順啊。”
桑绮笑了笑，不遠處的霍文濤亦是嘴角上揚。
直到老楊悠哉悠哉道，“聖誕節那晚，休閑街不是有個聖誕樹亮燈活動嗎？”
“是嗎？”小林道。
“是街道搞的活動，”老楊道，“那晚我和老婆也去看了，的确不錯。聖誕樹很漂亮，活動也挺……挺火辣的。”老楊笑呵呵的。
桑绮和霍文濤聞言，彼此都是一僵。霍文濤眉頭微蹙，“那晚你去了？”
“去了啊。”老楊道，“不過和老婆彙合晚了，到那兒時亮燈活動已經結束了。”
哦，還好還好！桑绮隐隐松了口氣。
小林姑娘就好奇，“什麽叫，活動很火辣啊？”
“就是很火辣，字面意思。”老楊居然還賣起了關子。
霍文濤就說，“你不是錯過了嗎，怎麽知道很火辣？”
老楊居然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語出驚人道，“我雖然錯過了，但活動照片登載在街道辦的公衆號上了啊。”
“哎？”這聲驚呼，同時出自于霍文濤和桑绮之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