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欠你錢沒還?
第76章 我欠你錢沒還?
商昀秀吃了閉門羹,不氣不惱也沒在門口多待,只不過傍晚人又來了。
門口的傭人換了一個說話客氣的,再怎麽客氣有理,結果還是裏邊的人不肯見。商昀秀好脾氣問緣由,什麽也問不到才又退了一步,道:“二爺什麽時候有空,空了我再來也行。”
“這我們也不清楚,您還是先回吧。”
商昀秀卻沒有立刻離開,停在門口好一會兒盼着傅榮卿能改變主意。
白知秋游玩回來,老遠還在車上就看見這抹影子,還當是看錯了,車離近,細看果然沒錯。
關于是商昀秀還是錢梁澤的問題,他小兒子昨天回來就和她說了,不過她只當不知道,這樣才自然些。
她開門下車,風一吹喊了聲冷,“商昀...”意識到有不對白知秋忙改口,“錢少爺?”
商昀秀朝他點頭,一如既往的爾雅知禮。
“怎麽在門口站着,不進去?”白知秋說:“還在刮風,多冷。”
門口的女傭支支吾吾終于找到氣口插話,“太太,二少爺說,商昀秀也好錢家小少爺也罷,他統統不見。”
“不見?”白知秋暗暗吃驚,自家兒子也有這麽有骨氣的時候。
可把孩子晾在大門口像什麽話,又是晚飯時間,她自作主張道:“來家裏吃晚飯吧,都是清淡口味,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吃得慣。”
商昀秀第一次臉皮這樣厚,跟着白知秋進去,乖乖巧巧坐在沙發上,吃飯的時候确實見到了傅榮卿,也看到傅榮城和他的夫人,以及那個長得可愛的奶娃娃。
傅榮卿雖不理商昀秀,飯桌上的氛圍也沒有尴尬到引起不适的地步,哥哥嫂子會和商昀秀搭話,傅瀚林也趁機問他茶是怎麽泡的,兩年斷斷續續就要想着這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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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商昀秀給傅瀚林泡了一杯,餘光往客廳一瞧,他要攻略的人不知什麽時候上樓去了。商昀秀手上一頓,微微有些失落,好壞的人,竟真的一句話也不理。
眼看時間不早,白知秋說收拾了間房出來,讓他就在家中睡下,商昀秀原本打算泡完茶就回去的,經她這麽一說,心中有了點子。
夜裏衆人睡下,商昀秀從客卧出來,蹑手蹑腳想開傅榮卿的門,手輕輕搭在門把手上,猶豫的幾秒在思考怎麽說,是直接撒嬌,還是冷靜地和他道歉...
門把手按下去,一推,緊閉的門絲毫沒動,竟是從裏邊反鎖好了...
商昀秀望着黑漆漆的門,氣得想直接敲,手擡起來又氣得放下了,輕嘆一口氣折回房中穿外衫準備回去。
人影下來,傅榮卿站在窗邊悄悄看,燈也沒開就這麽默默看着,那落寞的背影直戳他心窩子,滿腦子都是舍不得,只想下樓将人哄回來。但身後有人,他只能好好端着:“行了吧?”
“還不行。”宋靈聿搖頭,“這才哪到哪,起碼這段時間你都得有自己的态度。”他打了個哈欠起身,秦岩珺給他披上外衣,扶了扶肩說:“不早了,你自己把持住,我們先回去了。”
傅榮卿跟他們一塊下來,一路尾随送商昀秀,見他平安進了肆林公館的門才放心回去。
商昀秀進門望見燈還亮着,聞着前院似有似無飄着一股中藥香,踏梯而上就望見錢鈞鴻和徐敏清坐在沙發上,前者翻報紙看得認真,後者在打瞌睡。
“昀秀回來了?”
聽見動靜,徐敏清站起來往廚房邁了幾步,“等等,我把藥給你端來,喝了再上去睡。”
商昀秀先是驚訝,接着心中升起一股難平的暖意。他點頭沒說話,默默走到錢鈞鴻身邊坐着,“叔叔阿姨怎麽還不睡?”
“要睡了,你阿姨等你來吃藥,我們約好就等到一點,你還不回來我們就去睡了。”
商昀秀擡眼望着牆上的鐘,差幾分時針就要指向一點了。這哪裏是只打算等到一點,要是商昀秀兩點回來,他們估計就會說等到兩點再睡...
徐敏清把藥端來,還捎了幾顆糖果,這兩年早就摸清商昀秀的胃口,不愛苦的。按理西藥也要一并吃了,但晚上吃了泛惡心,就省了。
“不算燙,稍微熱了一小會兒,喝吧。”徐敏清淺淺打了個哈欠,“你喝完我們就睡了。”
“要是我不回來,就打算這麽一直等?”商昀秀捏着藥碗,神色複雜,“你們熬不了夜,到點就早早睡下吧。”
“挂着你沒吃藥,昨天在督軍府的情形你忘了?可給我們吓壞了。”徐敏清說:“能怎麽辦,只有等你徹底好了,我們才好放下心來。”
商昀秀悶悶嗯一聲,側着臉喝藥,莫名奪眶的淚順着下巴滑,他擡另一只手悄悄抹了一把,徐敏清看到了,卻只搖頭笑道,“慢點喝,都苦出眼淚咯。”
商昀秀一口氣喝完,放下藥碗吸了一口氣。沒有猶豫,将在旁看着自己喝藥的兩人一手抱一個,緊緊擁着。夫妻二人不明所以,當然擡手回抱着安慰他。
半晌,商昀秀說:“爹,娘,該睡了。”他松開二老,撿起桌上的糖果快步上樓,步子快得有些亂了。
徐敏清沒反應過來,愣愣問:“他叫我們什麽?”
錢鈞鴻笑了一聲,“好像是爹娘...”
“鈞鴻,他叫咱們爹娘了...”
徐敏清一時又哭又笑,自從沒了女兒,她就覺得人生沒什麽盼頭了,後來有了商昀秀,有事兒忙着勉強能将傷痛轉移。
這相處日子一長,就沒把商昀秀再當做外人,這句‘爹娘’,不光商昀秀需要做足心理準備,他們也是,僅僅一個稱呼而已,二老突然覺得,這日子無論是好還是壞,都有得期待了。
錢家經營的有酒水生意,釀酒場開在平陽沿邊的村上,進村就能望見大片的玉米高粱。
來得太早,整個村子沒醒,藏在雲霧裏若隐若現。商昀秀還在打理祥樂彙時,店裏有相當一部分的酒水來自這個釀酒場,不過當時負責談合作的是錢家請的經理,也就是現在帶他來酒廠男人。
李疆,李經理。
“當心,”李疆虛扶了他一把,早春地上還結冰,特別是廠房這邊,常年濕漉漉的,稍不留心就要滑上一跤,他問:“您想看成酒還是制酒的過程?”
“看過程。”
成酒市面上哪裏都有,他只是好奇這過程是怎麽樣的,進了廠房發現都是機器運作,沒什麽看頭,李疆又說:“要不去看看人工釀的?”
“也好。”商昀秀跟着他又出來,兩人并排走,商昀秀簡單詢問了近年來都有哪些合作商,鋪墊以後才問:“傅家有跟廠裏合作嗎?”
他知道有,春季來了,新一個季度需要重新議價簽合同,他只想知道傅家的合同簽了沒有。
“當然有,”李疆介紹說:“本地酒基本是我們在供應,有時候也會代産一些洋酒出口。”
商昀秀點頭,又問:“和傅家合同呢?簽了嗎?一般誰在負責?”
“這個季度所有的合同都沒簽,今年酒廠釀了新品,過幾天有個品酒會,結果理想的話全面上市,到時候再拟合同。”
商昀秀若有所思點頭,這時候已經到了人工釀酒區,門口挂着幾捆曬幹的高粱做裝飾。人工釀的精酒,專服務于富甲權貴,嚴選的高亮原料,優質曲藥,一次蒸餾只取最精髓的一瓶,所以是精品中的精品。
“我可以試一試嗎?”商昀秀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釀酒不難,主動上前詢問師傅過程,得知需要先發酵原料,于是說幹就幹,過去親自再篩一遍發酵的原料。
都弄完一天就都在這裏了,剩下的工序不複雜,李疆說可以交給師傅代勞,商昀秀就明白這是委婉說辭,剩下的他弄不了。
推開沒添麻煩,等師傅收尾包裝好拿給他,沒吃晚飯就先回城裏去。天還有點亮,商昀秀再三猶豫踏進了祥樂彙。
這個點正是熱鬧,裝潢布置和他走時一般無二,他兀自轉了一圈,最後找了個有空位的月臺坐下,進來的服務員可能認出他來了,臉上有驚訝,更多的是不可思議。
在平陽,人人都知商老板死了,死了沒幾天就下葬了,葬禮還請了好些人,大家看着葬下去的。光只是撞臉的話,也不能一模一樣吧...
商昀秀怕麻煩,權當自己是另一個人,要了茶水就趴在桌上默聲望着臺下的表演。
這感覺恍如隔世,既熟悉又陌生。和從前比起來,他坐在這月臺上其實更多了一份輕松,身上的債和仇統統還完了。
除開傅榮卿,他自認為沒有愧對任何人,即便是他不在的這兩年,留下的信,若按照上邊的做,誰都在生活上吃不了苦。
傅榮卿...
商昀秀一想到這人,心裏一陣愧意,要送的幾封信沒送不說,走時說的都是狠心話……
“客人,這是店裏新品,送您免費嘗一嘗。”福祥親自送套餐中沒有的點心過來,為了看一眼是不是和服務員說的一樣,特意端了兩盤,看到客人的樣貌後吓得話也不會說了,抖着手将兩盤點心都放桌上,“客人要甜口還是鹹口?”
“甜口。”商昀秀放下手中的茶水,隔着薄薄的鏡片望着他。
福祥正如他的名字,有福氣,下巴留了點點絡腮胡,成熟些看着更有擔當了。
“您,您是...”福祥呆站着,“以前怎麽沒見過您?”
“前兩年在國外醫病,這段時間才回來,”商昀秀晃了晃手中的茶水,“福祥,茶有點苦,口感不好,超半天就該換了。”
“商老板!”福祥大腦嗡鳴,好大的人趴在地上抱住商昀秀的腿。
這茶就是他故意的,盼着哪天商昀秀能回來,罵他一頓也好,罵他怎麽教過幾百遍的小事也做不好。
“你這樣子像什麽樣?”商昀秀要扶他起來,拉着兩邊胳膊,強拽都起不來。
福祥憋了好久的眼淚,一股腦掉下來,哭得傷心了鼻涕都控制不住,“我整日就怪自己啊,當晚就不該送你過去,我日日後悔,日日難受,商老板,您還在,我...我開心啊!”
“你這哪是開心的模樣,快起來。”商昀秀拍拍他的背,實在不喜歡被人這麽跪着,他從凳子上滑下來,同樣跪坐在福祥跟前,“你先起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福祥哭得樓下都要聽到了,商昀秀拿紙給他擦臉,坐下後說:“江嬸和廖先生那裏我還不敢去,”他是怕面對,心裏過意不去,“你暫時幫我瞞一瞞,找到了機會我自己就去見他們。”
“他們一定開心,一定會開心。”福祥哽咽說:“您不在這兩年,元英就要畢業了,越讀上去人越自由,他天天到點就爬牆上三樓,在您當初住的屋子裏窩着,難管得很。”
是了,還有元英這孩子,商昀秀特意囑咐:“他也不能告訴,他要是知道還有誰能瞞的——”
“誰,你們說誰長得像我小哥!”元音大刺拉拉進來,那模樣看着像是要将這東施效颦,不知好歹的家夥教訓一頓,拳頭都捏緊了。
商昀秀嘆氣,這下好了,最瞞不住事兒的人也知道了...
他帶着酒還要去一趟三景園,元英不肯,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就好像商昀秀以後都不回來了。耳朵被鬧了一下午商昀秀終于脫身,又找了好久搬了家的萬寶樓,巴巴等着買了一包甜酥來敲三景園的門。
今天傭人沒說什麽不見人,商昀秀順利就進去了。
白知秋在客廳和小姐妹說話,抽空和他說:“卿兒在書房,唐轶也在,他和他們說話去吧。”
傅太太明裏暗裏都在心疼商昀秀,門口的傭人能松口也是她趁兒子沒注意囑咐下去的,真是用心良苦了。
商昀秀摸上來,書房裏的兩人在聊工作,商昀秀聽到一些,不好打擾,等了好幾分鐘才進去。
唐轶餘光瞄了一眼,理了理手上的資料,“爺,我下去整理整理您說的...”
傅榮卿咳了咳,瞥了商昀秀一眼,将要出去的人攔着,“沒說完呢,你急着走什麽?”罵完人,他才将話頭轉到商昀秀身上,“進來敲門了嗎?”
商昀秀就在門邊,擡手敲了敲,“我來給你送吃的,還有酒...”他被這聲質問吓着了,神色還是落寞,同時緊張得心跳加速。他把手裏的酥餅和酒遞出來,幾步放在辦公桌上,“那...我先走了。”
短短幾個字,傅榮卿心髒一片酸溜溜,實在沒忍住,開口道:“等會兒。”
唐轶慣會看人臉色,拿上文件轉身帶門出去一氣呵成。
“錢家小少爺?”傅榮卿下巴擡了擡,示意他坐下說話,“你三天兩頭往我家裏跑什麽意思?我欠你錢沒還?”
商昀秀搖頭,沒按照他的意思坐下,而是直接耍賴,二話不說坐到他腿上,面對面将人牢牢地抱着。
他将臉貼在傅少爺的脖頸深處,一邊蹭,一邊深深嗅他的味道。
“榮卿,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