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還想留下來?
第53章 你還想留下來?
二樓書房,唐轶正交代事兒,把照片和一沓文件一一擺在辦公桌上。
傅榮卿手上的煙一支接一支沒停過,回到楊林別墅起就心不在焉。特別是剛才回禀的傭人說商昀秀病了,就這個‘病’字攪得他更加煩躁,恨不能把人直接抱進來好好看看是哪裏不好。
可二爺心裏又氣,總覺得該給商昀秀一點難受嘗嘗,這段感情裏把他慣得恃寵而驕了。
倒也不是貶義詞,他樂意無條件慣着人,但氣了總要有個強硬點的态度,不然多沒面子。
這面子……要不要……
“爺?”唐轶提醒他一聲,“您看看?”
傅榮卿回神,指尖有一下沒一下點着大腿,視線往照片上落了一眼。
黑白色有些模糊,上邊穿旗袍的女人特意打扮過,和林婉君只有七分相似,正跟一個洋人面對面坐着聊天。
“昨天拍的?”他問。
“是昨天。”唐轶說:“林小姐昨天早上和老爺說要出門,什麽緣由我沒聽清,反正就是要出門幾天,老爺還給她準備了路上用的盤纏,我估計她說的是回老家探親。”
出門行啊,又不是把人鎖在三景園,去哪是她的自由,傅榮卿這會兒沒功夫多琢磨她。
唐轶說:“但其實我發現她去見了這個洋商,兩人還很熟絡的模樣,想來以前就熟悉了。”
“他們說了什麽有沒有聽到?”傅榮卿拿煙的手擱在桌上,煙霧缥缈一層比一層顏色淡,另一只手捏着其中一張照片,上邊的兩人相談甚歡,林婉君微微擡手捂着唇笑。
傅榮卿把照片重新扔回桌上,“我就說她奇奇怪怪,繼續盯着,看她想搞什麽鬼。”
“好嘞。”唐轶将照片通通撿回信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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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人這時敲門進來,傅榮卿問:“他走了?”
傭人還沒來得及開口,二爺自己起身去窗邊,二樓往下看大門口漆黑一片,沒汽車的蹤影,剛才也沒聽到離開的動靜。
“嗯,我看着上車的。”傭人把商昀秀給她的賞錢放桌上,退後幾步,規規矩矩站着等吩咐。
傅榮卿不信,他一直聽着動靜,這麽一輛車,離開又只有一條路,能憑空消失?
“爺,商老板接了披風,就是回去路上也不會凍着,您別擔心。”
傅榮卿轉身下樓,門口前院有個噴水池,嘩啦啦的水聲吵成一片。他皺眉睨了一眼,開鐵門出去,打開門口的暗燈,真什麽都沒有。
二爺輕哼一聲,這一扭頭,突然望見樹下的車影,他又哼一聲,比剛才大聲。
老金注意到時,二爺已經過來了,他扭頭喊人,商昀秀沒回應,剛才吃了顆藥,估計藥性上來困迷糊了。
老金搖下車窗打招呼,傅榮卿往車裏看了一眼,商昀秀好像特別喜歡這麽在車裏睡覺,和他的披風竟然是墊在身子底下的。
“商昀秀,你什麽毛病,說了讓你回去,賴在這裏做什麽?”傅榮卿敲一敲後排車窗,“別他媽在這兒睡,病嚴重了我賠不是?”
“傅少爺…您…”老金有些聽不下去,奈何身份擺在這兒,他還沒資格說,要出口的話重新咽回肚裏,眼睜睜望着睡着的人身子一顫,吓醒了。
“開車,把你們商老板送回去。”傅榮卿冷淡吩咐,不容拒絕。
商昀秀迷茫一瞬,撐起身,着急道:“不,不準開。”睡了一會兒将聲音睡啞了,說話時喉嚨帶着疼,他打開車門要下車,剛開一條縫隙被傅榮卿推了回去。
“我怎麽說的, 開車。”
“不開,我有話和二爺說。”商昀秀沒料到他這麽狠心,即使這樣也要開門下車,腳先伸出去,這樣一來想門關也關不上。
涼風一灌,他趔趄沒站穩,二爺條件反射伸手去扶,發現他自己站穩了,在對方沒擡頭前快速收手回來。
從秀秀方向吹來的風有一股清淡的藥味兒,從味道上判斷,像是消炎藥膏,抹了有一段時間,味道都淡了。
感冒發燒怎麽要用這種藥?傅榮卿上上下下看他一遍,分明沒怎樣,卻覺得商昀秀委屈可憐,他的心也酸溜溜的。
二爺嫌外邊冷,催促道“什麽話,說吧。”
“進去說……”
商昀秀關上車門,回頭讓老金自己回去不用等自己。老金聽話得很,托傅榮卿好好照顧商老板,別的什麽沒說。
傅榮卿啧了一聲,“怎麽,你還想留下來?我準了嗎?”
車開遠了,商昀秀孤零零站着,一時沒說話,擡眼只瞧他一眼,不疾不徐道:“二爺不願的話,就在外面說。”他咳嗽幾聲,額頭冒了汗,月光下晶瑩剔透的。
“今天我有不對,不該用一張紙條哄騙你,我沒出城,哪兒也沒去,”商昀秀說:“是病了,白天在醫院,晚些時候才回來……”
“因為病了所以避開我?”傅榮卿笑了兩聲,“商昀秀,你自己聽聽,這個理由比那紙條強了多少?”
“二爺…”商昀秀上前幾步,伸手抱着傅榮卿,頭抵在他的肩頭輕輕蹭,“榮卿,我知道錯了,你別氣……”
“我告訴你,就算你把老金喊走了,我這兒也有車有司機把你送回去。”傅榮卿不抱他,低頭看一眼又立刻別開視線:“爺不留你,你想去哪去哪。”
“你在說氣話。”商昀秀收緊手臂,“傅榮卿你真小氣。”
“我小氣?”幾個字把傅榮卿氣笑了,“我怎麽小氣?就因為我氣你?你自己說,你哪一點不值得我這麽生氣?明明不是大事兒,可你和我好好說了嗎,我下午那麽問你,你呢,你怎麽說的?”
“我真是混賬!”商昀秀罵自己,“我一根筋,腦子不清醒,糊塗愚笨,不可理喻,我糟糕透頂,你不罵的我自己罵,二爺抱抱我……”
“不抱。”傅榮卿偏頭不理,但也始終沒把主動抱上來的人推開。
“你剛才一再不見我……”商昀秀松了手,看樣子似乎想明白了什麽,後退小半步,“因為樓上有別人,所以……不許我上去?”
二爺這回險些兩眼一黑,捏着他臉頰上的肉沒好氣說:“是,有人,有的是人,怎麽樣?”
“嗯,”商昀秀不卑不亢拂下他的手,“既然不方便,二爺上去吧,我自己走。”
二爺不信他真走,順着說:“也好,我喊司機送你。”
“不用了,不麻煩…傅少爺。”他眸光黯淡,轉身往夜色裏去。
“商昀秀!”
傅榮卿幾步邁過來,把人直接扛上了樓,“行,商昀秀,你有本事,吃準我犟不過你是吧?”
一路進了卧室,二爺放下人轉身走出去,真是一刻也多待不得。
商昀秀這時候也顧不了別的,背上的鞭痕估計裂開了,好幾處刺痛,并在一起絞着疼。他手扶着床慢慢坐下,小口小口喘氣。
想起止疼藥落在車上,在身上摸的手也放下了。直到這一刻,商昀秀還是不願告訴傅榮卿,不過挨了一頓鞭子罷了,不值得拿出來說。
傅榮卿似乎還在等他主動開口說實話,要聽不估計已經不是內容了,他要商昀秀一個态度,這些商昀秀都清楚。
他緩和好找去書房找人,沒開燈,傅榮卿正背對着他站在窗邊,手裏有煙但沒點燃,月色透窗灑在傅榮卿的身上,勾勒得身形輪廓挺拔健碩。他這樣站着不說話,顯得格外孤傲和遙不可及。
商昀秀走進去,停在他身後半米的位置,深深呼吸,因為疼,聲音不算太穩,他說:“租賃合同拿回去,洪錦文不相信是真的,所以當天晚上他罰了我……”
商昀秀輕描淡寫講述那晚發生一切,講述自己如何被冷嘲熱諷,那屬于商家的九節鞭抽打在脊背上,自己是怎樣的疼和痛苦。
商昀秀:“就是這樣。”
一室安靜,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比剛才更壓抑的情緒,傅榮卿的背影沒動,在月光下靜得仿佛夜的一份子,沒有絲毫動靜。
商昀秀的心懸了起來,不知他此刻什麽心思。傅榮卿終于緩緩轉過身,面容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複雜難解。
他的眼神在商昀秀的面上逗留許久,既有怒氣,也有不舍,更多的是深藏的關切。洪錦文這個狗東西,竟然動手打人!
“我怕二爺擔心,想傷好一點再見,可那是昏迷前的想法,醒來我就知道自己錯了,紙條已經送出去……”
商昀秀握着他的手,“二爺,我說不出口,說不出口我又傷了,我好疼,我不想在你面前總是這樣,我讨厭我這種手無縛雞的軟弱……”
商昀秀的聲音在書房裏回蕩,帶着一種凄涼和堅定。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傅榮卿微微點頭,目光瞬間柔和下來。
他伸出手,輕輕地觸碰商昀秀的肩,這一動作雖輕,卻像是打破了沉默的屏障,帶着溫暖。
“傷了怎麽不能說?不說我就不擔心了?”傅榮卿的手找不到地方落,輕輕摩挲秀秀的臉:“我說怎麽莫名其妙要把我推開,沒道理啊。”
“對不起…”商昀秀感到一絲說不出的釋然,緊繃的那根弦松開了。好像說出口也不會怎麽樣,他湊上去擁着二爺,“我想你抱我。”
傅榮卿心裏複雜,想起剛才他帶商昀秀上來那動作,簡直太粗魯了。再看現在商昀秀額頭上的濕汗,以及淡淡的藥味兒,就什麽都明白了。
他反而不敢抱,捧着臉吻他的唇,“疼不疼?”
“不疼。”商昀秀把他抱得很緊,“榮卿,”商昀秀呼出一口氣,“榮卿,我愛你。”
傅榮卿回應他,重新貼着他的唇,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仿佛懷裏是個易碎的瓷娃娃,生怕太用力就碎了,于是主動低頭,和他十指相扣着。
濃情蜜意時,耳畔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二人依偎,心照不宣扭頭,只見福祥大步邁到門口,臉上慌張,卻識趣地在書房門口停住步子,“商老板,急事兒,洪齊柏說今晚就出城,正找您呢。”